回過神的宋體立刻用毛巾遮住前麵,不過下一刻她又忍不住感歎,啊,這個動作真是蠢。


    被她的動作拉回思緒,書銘突然笑了,像七月酸甜濃鬱的果酒。


    他緩緩邁開步子來到她麵前,嘴唇低至她的耳邊,好像情人間耳鬢廝磨的呢喃——


    “有什麽好遮的,上麵都一樣。”


    宋體:“……”


    是被嘲笑了嗎?


    嗯,是。


    沒有暴怒沒有羞愧,宋體望著會長大人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嘴角上揚:“確定一樣嗎?要不然來比比?”


    說著就要去撥掉一側的肩帶。


    鼻間是混合雜糅的淡淡清香,明晃晃的白熾燈卻讓書銘覺得有些刺眼,電光火石之間,一側的肩帶已經垂落,魔鬼的爪子正向另一邊伸去……


    書銘隻覺得額角突突的疼,莫名其妙的興奮和緊張從胸腔氣勢洶洶的衝向腦骨,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他立刻越過她進入了浴室。


    重重的摔上了門。


    “哈哈哈哈哈!”


    隔著門的笑聲有如魔音般穿透耳膜,在周身循環波蕩,仿佛空氣和牆壁都變成了流動的液體,形成詭異的螺旋和黑洞。


    書銘甩了甩腦袋,想把腦海中那片白皙一起甩掉。


    “書銘你是永遠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哈哈哈!”


    魔音越來越遠,最終隨著關門的聲音戛然而止,世界安靜下來。


    那天老媽帶著他去商店買東西,竟然堂而皇之的拉著他進了女士內衣店……他反應過來後內心有點崩潰。


    他隻想快點離開那個和他格格不入的地方,所以老媽問他意見的時候,他掃了眼隨手一指……


    然後,把自己指到了這個境地。


    但是剛才那是正常女生該有的反應嗎?就應該和她比一比,讓她清楚地看到“一樣”這個事實。


    不,可能她會敗倒在自己的胸肌之下。


    氤氳的水汽模糊了砂質的玻璃,溫熱的水流淌過每一寸肌膚,勞累了整天的肌肉慢慢舒緩。


    熏熏然間,書銘的思緒也隨著霧氣化散飄遠,紅色短褲下漂亮的雙腿,還沾染著白色山茶花……


    不能想!


    書銘猛地睜開眼睛,水珠順著黑長的睫毛低落,他是不是太久沒有和正常女生接觸了,以至於這種運動服怪物都能隨便進入他的思想!


    .


    宋體剛回到房間,小茜阿姨就端著一杯熱牛奶進來了,溫柔的絲綢睡衣,黑發溫柔的垂在兩側。


    很溫暖,很像媽媽的溫暖。


    “這幾天累不累?”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許茜坐在床邊笑著和她閑聊。


    “不累,他教的挺好。”牛奶是溫的,沒有辜負小茜阿姨的美意,宋體接過來就抿了幾口。


    可惜,會長大人聽不到她的讚美了。


    “等過幾天你們自己在家的時候,別總待在家裏,要勞逸結合多出去逛逛。”許茜麵容親切,隻不過眼睛卻閃過狡黠的光。


    “知道了,您別擔心。”宋體全當做沒看見。


    許茜還想說什麽,餘光卻突然掠過床頭櫃子上的相框,瞬間,仿佛時間靜止,所有細微的表情都停滯在那張姣好的麵容上。


    放在腿上的五指握緊了鬆開,鬆開又再次握緊,片刻之後,許茜伸出手臂,笑著將相框拿起。


    隻不過黑色的眼眸在燈下閃過一絲水光。


    “和你媽媽長得真像。”隔著玻璃,許茜摩挲著她的頭發她的臉頰,以及那永遠凝固在時光裏的笑容。


    宋體目光也落在照片上,嘴角掛著若隱若現的笑容,沒有說話。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慢,好像是故意讓他們去細細的懷念。


    許久,許茜才終於開口,隻是聲音中帶著難言的哽咽:“依依啊,是阿姨對不住你,要不是…因為我…”


    一句話都支撐不下,顫抖的聲音還是將她湮沒,傷痛沒有隨著時間褪色磨滅,經年的沉澱過後反而更加酸澀,每一次觸碰,都是疼痛。


    許茜從來沒有忘記,此刻麵前的照片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記憶的枷鎖。


    眼前的畫麵不在宋體的預料之中,幾秒的愣怔後她連忙抽出紙巾,將小茜阿姨滾滾低落的淚水擦掉。


    “阿姨,不怪你,”她頓了頓,“這是……她的命。”


    後半句話說出口,宋體眼眶仿佛充了血,通紅。


    許茜搖了搖頭,卻說不出話,宋體坐在她身邊,除了幫她擦掉眼淚再沒有其他的動作,像個被自己壓抑的木偶。


    這麽多年,她以為除了她和宋秩,已經沒有人再記得那個女人了,其實這也很正常,連她的記憶都是那麽模糊,除了晚上躲在房間裏一遍又一遍的看錄像,她也不知道怎麽辦。


    她怕,她害怕連自己都忘了。


    其實這麽多年,怎麽說呢,這麽多年腐蝕她心髒的疼痛和麻木,不是母親的離世,而是那空蕩蕩的房間。


    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麽記憶,但是,那個空蕩蕩的房間卻從七歲那年一直持續到現在,跟了她十年。


    提到媽媽的去世,她想到的不是家庭破碎,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而是,幼兒園那個黑漆漆的夜晚。


    小朋友一個接著一個被領走,最後隻剩她自己在教室等爸爸媽媽,天色由明變暗,她目不轉睛的望著校門,隻剩下黑暗。


    她困了,但是她怕的睡不著。


    她一個人靠著冰冷的牆壁,一個人麵對沒有邊際的黑暗,一個人被遺忘在空蕩蕩的教室裏。


    或許從那天起,就注定了接下來的十幾年,她都要一個人待在那個空蕩蕩的家,等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那點親情……


    這不是李詩涵的命,她的命早在十二年前就沒了!


    這是她宋體的命!


    這是她暑假隻能被安排在別人家裏的命!


    是她每天隻能看著別人一家熱熱鬧鬧吃晚餐的命!


    她想告訴宋秩,她不想去小茜阿姨家吃飯,她想在家,哪怕家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還想說,她想媽媽,她愛她,很愛,她很想多了解一點她的事情,但不是從小茜阿姨嘴裏,而是想聽你說給我聽……


    但是,她什麽都沒說過。


    書銘洗完澡回到房間,翻開枕邊的書,還沒看幾頁就聽到隔壁隱隱約約的抽泣,然後聲音仿佛失去控製漸漸變大。


    他立刻起身,大步流星來到隔壁房門前,匆忙之中還不忘敲門。


    “咚咚……”


    敲門聲響在耳邊,那麽清晰又那麽遙遠,隔著層層猩紅的血霧,蒙上了宋體的眼睛和耳朵。


    幾秒鍾沒有回應,書銘不再猶豫,立刻推門進去。


    眼前的景象和他想的不太一樣,他來不及細想,走了幾步來到床邊,在嗚咽痛哭的母親身前蹲下。


    “媽,”書銘輕聲叫著,用紙巾輕輕擦拭著她的臉頰,“怎麽了?”


    順著淚水低落的方向,書銘看到了母親手裏緊攥的相框,條件反射似的他立刻抬頭看向坐在旁邊的人……


    瞬間他的心髒好像陷入一根柔軟的刺,有點疼。


    把相框從她手中取出來,小心翼翼的擦掉滴落在上麵的淚水,書銘將它重新放回床頭的櫃子上。


    “先回房間休息,嗯?”書銘試探著問,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把老媽攙扶起來準備送下樓去,轉身前,書銘情不自禁的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慢慢轉身。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脆弱的媽媽,書銘拉著她的手將她藏在自己的臂彎裏,慢慢的下樓,然後將爸媽的臥室房門推開。


    “這是怎麽了?”書海成被許茜紅腫的眼睛嚇到,放下手機連忙發問。


    “看到詩涵的,照片,我忍不住。”許茜依舊抽泣著。


    書海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拍了怕許茜的後背說:“你自己想想就罷了,當著依依的麵,你讓孩子心裏多難受。”


    “我先上樓了。”


    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在自己房間門外,書銘停下腳步,想進房間但是心裏卻被什麽沉沉壓著,最終,還是邁過那條線,在隔壁門前停下。


    剛才出去的時候,沒來得及關的房門大大敞著,床邊坐著的人,剛才什麽動作,現在依舊什麽動作,仿佛生生定住了一般。


    書銘沒再敲門,邁著步子緩緩走過去,在她身側坐下。


    沒有沉重的呼吸,也沒有悲慟的哭泣,她麵色平靜的和往常別無二致,隻是那血紅的眼眶和拚命強忍淚水的倔強,深深的砸進了他心裏。


    書銘拉起她的手腕,強行掰開她緊緊扯著床單的手指,輕輕撫平她的手掌,掌心的指印暴露在空氣中,滲出血跡。


    雙手放在她的肩上,他將她的身體轉過來和她對視,直直望著她的眼睛……


    書銘相信,隻要他輕輕一碰,淚水肯定會從她不堪重負的眼眶和睫毛中拚命湧出。


    但他沒有這麽做。


    溫柔的大掌放在她的腦後,書銘輕輕的將她擁入懷裏。


    片刻之後,他胸膛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再次隆重介紹一下我的預收《當欲望開始貪杯》


    ——————文案——————


    “寶貝,無數次看你睡著的樣子,忍不住想狠狠吻你。”


    ——沈雲執


    △收養文 大叔控年齡差15歲


    是夜,喬眠爬上他的床,從背後緊緊的抱著他:“不要和她結婚…不要…”


    男人輪廓深邃,眼風深沉,上下滾動的喉結在黑暗裏,上演著熾熱與貪戀。而最終,聲音卻極盡薄情:“大學,離開a市吧。”


    那一刻,喬眠的心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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