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之前沃勒太過驚訝,張大嘴看著營長跟那個女人卻不自覺,差點鬧個出大笑話。軍醫官不敢再看,低下頭問哈根:


    “那個女人……那邊,搞什麽啊?!”


    “沒搞什麽,待會才有活動,你不用知道為什麽。”


    答了等於沒回答一樣,也隻有哈根有這樣的急才。沃勒心中不滿,不過也不敢多說別的。他抬頭看向那邊,發現營長還在跟那個女人說話,在旁人的交談聲中,他聽到了這麽幾句:


    “……待會兒有表演……你會看吧……那好,敬請期待!”


    “好,我會拭目以待的。還有,請您小心。”


    這句話從在場任何一個人嘴裏說出來,3營的軍醫官沃勒都不會感到驚訝。可是這一次,當他親眼看見、親耳聽見那個外國女人說出一口流利甚至帶有琥珀堡口音的路尼語時,他可真是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等他回過神來時,空軍上尉已經帶著那個外國女人走開了,營長也與其他空軍軍官繼續交談。他看著那邊,心想:原來是那個飛行員的老婆,隻不知道是哪國人,長相那麽少見,偏偏又說得一口流利的本國話!看看周圍,似乎也有不少人對這個外國女人的出現竊竊私語,或是投以好奇疏離的目光,但沒幾個人敢上前與之搭話的。


    “這邊,醫生。”


    尤琛在另一邊叫他,沃勒趕緊過去。哈根卻沒跟上來,隻是在原地目送著他們。沃勒轉過頭跟隨著營長走向機庫時,還覺得納悶,因為他似乎看到哈根在那兒笑得臉都快抽筋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而已嗎?


    正當他還在為這些問題糾纏不清時,卻看到自己與營長已經來到空軍的一個小機庫中。這裏麵停放著好幾架飛機,但都是雙座式的。尤琛對領他們進來的兩個飛行員報以一笑,又摸摸麵前一架戰機的軀殼,說:


    “接下來就讓我們好好合作吧。”


    “長官,我們怎麽來這兒了呢?這到底是……”


    尤琛轉過身,朝發愣中的軍醫官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


    “來空軍基地,當然是來開飛機的囉!”


    “開、開飛機?那您為什麽要叫我也來這兒呢……”沃勒突然明白過來,說出來的話也打結了。“您該不會……該不會……是想要自己……”


    “沒錯,今天我也要來試試,當一個飛行員的滋味。”


    尤琛說得輕鬆,但他的軍醫卻是嚇得不輕。對方連忙勸阻指揮官,因為他知道對方根本沒開過飛機,又怎麽可能說要當飛行員就要當飛行員呢?這一開起來,豈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麵對軍醫苦口婆心地勸解,尤琛移動著碧藍色的雙眼,看向麵前這個比自己大出十幾歲的軍醫官,說:


    “所以,我才要帶你來啊。”


    “帶、帶、帶我?可是……少校!要是您在上麵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能不能來得及進行搶救啊!當然、當然,未必就真的會有什麽意外……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不管怎樣,您都不能這麽輕易地嚐試如此危險的事情啊!”


    “沃勒,你可真會為人著想。我之前就想來想去,到底要誰陪我好呢?於是就想到了你。一來你是醫生,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你可以為我治療;二來嘛,如果我頭一次飛行成功了,那麽總得需要個見證者,你就最合適了。”


    “謝謝您這麽瞧得起我,這是身為下屬的榮幸。可是您再怎麽樣勇於嚐試,也要為自己著想……”


    話說到一半,沃勒突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再仔細一想,突然,他的臉色大變,原本紅潤的臉頰出現了如同死人般可怕的青灰色。這個自認處理再多傷員與屍體都不會害怕的軍醫官,現在卻真真正正讓看到他的人明白到:什麽叫做恐懼。抖了半天,沃勒好不容易才問出了一句話:


    “長、長、長、長官……你……您是打算……打算要我也……也……上去……上去那裏……”


    “哎呀,難道你之前不知道嗎?”尤琛可能是想到接下來要進行前所未有的嚐試,顯得很開心。“叫你來,當然是要你跟我一起在飛機上,見證我成為飛行員囉。”


    如果說之前得知尤琛要開飛機,還隻是晴天霹靂而已;那麽現在的沃勒,簡直可以說是被嚇得如同死人一個。他耳朵裏聽著長官的話,可是卻怎麽也不能把自己與這次飛行聯係起來。他像個提線木偶——而且還是那種做工粗糙、動作拙劣的木偶——似地將身子移到營長麵前,用跟剛才相差無幾的聲音問:


    “那、那您以前就……就……一次……一次……一次也沒開過……”


    還是他那位好心的營長幫他把話說完。“一次也沒開過飛機?是啊,你怎麽知道?不過不要緊,凡事總有第一次嘛。況且一回生二回熟,說不定我開得順手,在上頭轉半天也不肯下來。”


    沃勒此時的心情,沒有人知道。不過看到他的模樣,旁邊的兩個空軍軍官都忍不住偷笑。看到對方那神情,可憐的軍醫官忽然想起剛才哈根那樣子,他這才明白,為什麽對方一路上每次看到自己就是欲笑而不敢笑的表情,原來就是因為這個!不過他現在才弄明白,已經太晚了,因為尤琛正叫他換上飛行服、背上降落傘傘包,準備開始這一次偉大的飛行行程了!


    沃勒退無可退、避又無可避,隻能將淚水強忍在心裏,默默念叨著全能之主的法號,登機去也。由於尤琛是初次駕駛飛機,所以他們乘坐的是教練機,飛行員當然是坐在前座,而那位被騙來的見證者則坐在後座。前座後座,不管是神態還是表情,都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一個興致勃勃,一個欲哭無淚。軍醫官在飛機即將啟動、離開機庫裏,腦海中不禁出現自己家人的身影,他像身患絕症自知命不久矣的人那樣,不停地心裏說:


    “聖父聖母聖靈,保佑我吧!要是我這次能有命再站在大地上,一定會好好做人,再也不抱怨家裏的老婆整天嘮叨、再也不說沒時間陪孩子、再也不抽那麽多煙、再也不貪伏特加……總之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保佑我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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