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琛告訴了妻子答案之後,琴一邊在記事本上寫下他們的名字,一邊頭也不抬地對丈夫說:


    “你看是送什麽禮物才好?餐具嗎?還是說送相框、燭台、或者新郎新娘各送禮物這樣更加好?”


    “隨便吧,諾維克他也不會在意別人送他什麽禮物的,反正到時候我們出席他的婚禮,他就已經非常高興了。”


    “結婚是人生的大事,雖然人家可能不在意,但作為祝福,我們也不能馬虎。你還記得在我們結婚的時候,艾諾琳阿姨送給我們什麽禮物了吧?那個時候,可真讓我哭笑不得。”


    “當然記得,她送給你一套高級內衣,而送給我則是一本皮革封麵的筆記本,內側的扉頁上寫滿了福音書上關於婚姻的承諾諸如此類的東西。這實在是一份不錯的禮物,不是嗎?”


    麵對丈夫的調侃,琴瞥了他一眼,說:


    “你們弗萊德家的幽默細胞有時還真讓人不知如何是好,我記得當初看到那份禮物的時候,都不知怎麽寫信給她回禮好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尤琛顯然對此不以為然,而琴在稍稍說了一點不滿後,又將注意力集中在送禮的問題上,她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與丈夫商量似地說:


    “送新奇的東西畢竟不大好,婚禮嘛,人的一生隻有一次,當然得隆重而且得體。要是賓客送來的東西太過古怪,沒準新婚夫婦會生氣的。上次送新婚禮物是在羅爾結婚的時候,那次我們送了餐具……對,還是餐具好,顯得大方得體,而且我相信新婚夫婦會需要這些用具的。就送一套新的餐具吧,你覺得怎麽樣,親愛的?”


    “你拿主意就行。”


    尤琛從椅子上站起來,離開了起居室。他現在沒有辦法再與妻子若無其事地交談下去,甚至沒有心思去留意妻子到底是不是有意提起往事。他隻知道,由於那一句話,讓自己原本平靜的心中再度掀起了波瀾。羅蕾萊與格特結婚的時候,自己那時仍在路德尼亞,並不知情。後來還是通過了妻子的家書,才知道了一切。當時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尤琛也不記得了,他隻記得每次回想起那個時刻,都如同再次感覺到了路德尼亞冬季那足以冰凍一切的嚴寒氣溫。可能是與當時的環境也有著關係吧,但尤琛明白自己還不能做到對那時候的事等閑視之——起碼,現在不能。


    與格特那樣的男人結婚,羅蕾萊無疑是找對人了。格特雖然比羅蕾萊還小一歲,但為人成熟、穩重、有責任心、正直對事業充滿熱誠,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那樣地深愛著羅蕾萊……尤琛想起之前剛回到國內的時候,從別人的嘴裏以及官方的宣傳中得知,格特已經成為奧登尼亞空軍中的王牌飛行員,擊落敵機的架次已經超過了兩百大關。這樣的人,還不能配得上羅蕾萊那麽好的女人嗎?隻不過,尤琛每次想起這對夫婦,都難以釋懷。似乎是帶著想要切斷自己思念的用意似的,尤琛回憶起在曼尼亞時與羅蕾萊的一段閣樓談話。當時自己是怎麽問的?對了,自己好像是跟對方談起了人在路德尼亞的格特,羅蕾萊說起了一些他們結婚前的一些麻煩事情,而且無意中說起了她對於格特的感覺:


    “那個家夥,即使心裏很在乎什麽事情也好,都不會說出來,還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可是你一不說吧,他就總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盯著你看,好像很希望他即使不說,你也能明白他的心思似的……隻要是做起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就特別認真,固執得很。那個格特,就是這種人……很像小孩子,對吧?”


    尤琛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回答了什麽,不過他認為羅蕾萊的觀察正中核心。格特就是這樣靦腆但內在堅持的人,對於自己所愛的人,他同樣如此。尤琛回想起當年自己邀請格特到家裏來作客——那時羅蕾萊還是自己兩個兒子的家庭教師——對方就是這樣,一直默默地關注著羅蕾萊。他不止一次可以確定,格特看著羅蕾萊的眼神帶有深切的愛意。而羅蕾萊回憶著格特的時候,那種溫暖的微笑,此時也與格特那深情的眼神一起出現,時時刺痛著尤琛的心。他需要冷靜,太需要冷靜了。


    不,不,別再想下去了。他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並且非常幸福,自己注定了要當一個默默注視他們的旁觀者,所以,打消那些念頭吧!尤琛在心中不停地響起這些聲音,他隻覺得心亂如麻。


    琴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呢?所以才故意提起送格特夫婦禮物的事情?尤琛對此也沒什麽把握,自從回到家之後,他與妻子的關係不是往好發展,而是變得更糟糕了。平時在旁人看來他們似乎無話不談,但等到兩人真正獨處時,不是其中一人主動離開,就是沉默以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還算什麽夫妻!尤琛麵對這種現狀束手無策,他既不能做到像琴那樣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樣子,但也無法對妻子說出心裏話。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更可怕的是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相處的模式。


    “諾維克那小子,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婚禮。在奧登尼亞,不知還有多少人像他這樣,一心盼望著婚禮早上到來,建立自己的家庭,生兒育女……我跟琴當初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在教堂裏,我在全能的父麵前發誓要一生愛著她、照顧她,可是現在呢……我們可真是個奇怪的家庭,不,是變得奇怪了……還是軍隊裏好,大家在一起,雖然沒法回家,可是一起工作,一起聊天,甚至一起抽煙喝酒,懷念著那個自己想像中的家,也挺好的……可能是我年紀大了,已經不再算是年輕人了,所以滿腦子都是些越來越奇怪的念頭……”


    作為婚姻中另一半的締結者,尤琛並沒有質疑婚姻的意思。他隻是覺得不解,為什麽曾經看來如此神聖美好的東西,如今卻在歲月的消磨下,變得這樣不堪一擊呢?自己與琴,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是他變了,還是說他和妻子一樣,都變得與當初結婚時的自己已經不同了呢?尤琛能夠肯定的一點是,不管是他也好,還是琴也好,都不可能回複成新婚時的他們。歲月如此真實地存在於他們之間,讓他們都或多或少地意識到,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已經與那時的年輕男女截然不同。隻是這種不同,現在看來真不是一件好事——起碼對他們的婚姻來說是如此。


    1月10日當天,尤琛原本打算與妻子一起出發到市內的飯店,到場祝賀下屬的婚禮。沒想到那天一早約翰就病了,發著高燒。琴馬上帶著小兒子到醫院,回來後告訴丈夫,約翰原來是出水痘了,得好好休養一陣子。尤琛看到兒子臉紅得如同熟透的番茄、閉著眼睛喘氣、不時哭鬧的模樣,心裏很難受。他對妻子說:


    “要是不行,你就留在家裏照顧他吧,我到場去送了禮然後就回來——”


    “不,我們本來說好了要去的,可現在隻有一個人到場,要是你再提前離開,人家心裏能好受嗎?你去吧,我等他好點了,應該也能趕過去的。”


    在妻子的勸說下,尤琛隻好按照原定計劃,前往婚禮慶祝會的現場——市內的聖阿德萊德飯店。在那兒,新郎諾維克已經在大門裏的櫃台旁等候著。一看到尤琛,高興的迎上來,向對方敬禮,說:


    “歡迎您,長官!”


    “都當新郎的人了,敬禮的時候還這麽冒冒失失,當心把新娘子給嚇壞了!”


    諾維克不好意思地笑著摸摸頭,看得出來,今天哪怕別人指著他的鼻子對他破口大罵,他也很難生氣,因為他實在太幸福了。況且連最敬愛的長官也親自到場祝賀他的婚禮,他不高興得跳起來才怪。他將自己的妻子叫來,一起向尤琛的賀禮表示感謝。諾維克的新娘同樣很年輕,她在看到尤琛時,驚訝地眨眨眼睛。隨後尤琛向他們解釋了自己太太沒能及時來到的原因,就在男賓相的帶領下,走進宴會大廳裏。諾維克看到妻子一臉不解的樣子,就問是怎麽回事。他的新婚妻子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


    “這個就是你常常在信裏提起的長官,那個已經晉升為團長的中校?”


    “就是他,怎麽了,親愛的?”


    “可是,他看起來這麽年輕,好像比你大不了幾歲似的。如果他不是穿著這身軍服,而是穿上襯衫短褲,沒準我還會把他當成是個大學生呢!親愛的,你沒有對我撒謊吧?”


    “當然不,親愛的!別看我們長官年輕,在營裏,大家最服的就是他了!我真希望,自己如果一直留在軍隊裏,能夠一直在他的手下辦事。”


    “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我雖然從你那兒聽說過不少關於這位中校的事情,不過我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年輕!”


    諾維克笑著吻了吻妻子。“我的天使,外表往往與人的才能是不成正比的,我們的長官可是個好樣兒的!能夠在他的手下服役,這是我參軍時最幸運的事了!”


    而此時在已經布置好一切的宴會大廳裏,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幽靈裝甲師2團3營的軍官們,並不知道在場外新郎與新娘正在談論著他們的長官。他們圍在尤琛身旁,笑逐顏開地聊著。能夠看到這些自己的心腹下屬們,尤琛好像把多日來的煩惱都拋之腦後似的,開心地與他們說笑著。有人為他遞來一杯威士忌,尤琛笑納了,不過他還是半開玩笑似地說:


    “現在還不到放開肚皮喝的時候呀,待會兒我還得致祝酒詞,希望別出洋相才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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