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由前總參謀部軍官約瑟夫.施道芬中校所發動的暗殺事件發生後,除了一些必要的外出,奧登尼亞神聖帝國的首相就幾乎一直沒有離開過地堡、來到地麵。雖然在以前,他身邊的人曾經建議他應該多運動運動、曬曬太陽,可是現在這一切,似乎離卡爾.海因茨越來越遙遠了。


    偶爾的外出——例如到琥珀堡市內的醫院去探望他關心的在爆炸中受傷的將領——也不能顯得帝國的首相有多麽健康,相反,他的脊梁越來越彎。走在虎山營中,如果不是身邊那群無時無刻不跟隨在他身後的侍從和副官,恐怕會有人將他的背影誤認為是某個年邁衰老無關緊要的官員。曾經被情婦嘲笑過的“像老頭子似的”那副走路的模樣,現在更加明顯了。看得出來,卡爾.海因茨的衰老不僅是外表上的,如今甚至已經有可能入侵他的精神領域了。


    看到他如今這個樣子,很奇怪的,這次他身邊的人卻沒有多作規勸。倒不是不願意,而是多半由於不敢開口。因為他們都了解到,首相現在的精神情況不算樂觀。要是誰敢貿然提議要他外出,或許還會招來不必要的誤解。


    就算不敢對首相的現狀說三道四,可是在心裏,有不少人是想到一塊兒去的。他們都在猜測,那次的暗殺,雖然沒有對首相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可是它的發生以及隨後發現的一係列事件,都對首相的內心形成了強烈的衝擊。在原有的病痛加上這樣的打擊,首相想不變得衰憊蒼老也很困難。讓他們既覺得感動佩服但又不安的是,即使是在這樣困難的情況下,首相仍然沒有減少自己那龐大的工作量。他似乎是想將勤奮將帝國和前線的命運扭轉過來——雖然不知道現在這個願望還能不能實現。


    而對於帝國本土和前線的那些官員將領來說,現在首相就如同深藏於地下的隱士,他們根本不可能見到對方。而且就算是想見對方一麵,也必須得通過首相身邊的重重障礙。在帝國以內,他們必須首先先向副首相埃默裏.瓦萊裏安提出申請,獲得批準後才有可能前往首相所在的大本營:而即使能夠來到虎山營這兒,他們有的人也不得不先見到那位勝利黨中央黨務委員會委員長布魯諾,得到對方的首肯後,才能跟帝國的首相見上一麵。可以說,首相的心腹下屬構成了他身邊的重重防護網,令他比起以往更加難與外人接觸。或者可以這麽說,現在的卡爾.海因茨,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似乎是任由自己的心腹為自己織出一張看似安全嚴密的大網,而將自己層層包裹在其中,免受有可能出現的傷害。


    因此在暗殺後的這段期間裏,最能常常接觸到首相本人的,就隻有同樣身在大本營的人了。除了最高統帥部和大本營原有駐守人員以外,首相的副官、秘書、醫生還有侍從們,都在密切留意著對方的狀況。每一次要是卡爾.海因茨出了什麽問題,他們之中就必然引起一陣慌張與無措。而隨著首相身體的毛病在增多,這種情況也出現得更加頻繁。


    創世曆1089年8月22日,當遠在曼尼亞和東方的奧軍仍然在前線苦苦支撐著前線的時候,帝國的首相在安全的虎山營中,雖然一早便醒來,可是他坐在辦公桌前的樣子,叫人看了就擔心。幾乎是整個早上,他的手和注意力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腹部,因為那兒正痛得厲害。有好幾次,站在他身旁的副官甚至擔心首相會不會痛得叫喊出來,不過所幸的是,他並沒有那樣做,隻是差點沒將嘴唇給咬破了。看首相的樣子,似乎是用自己的精神和身體來對抗這可怕的折磨。實在看不下去的副官,悄悄走上前,在首相耳邊說:


    “要去請醫生過來嗎?”


    “……不,還沒這個必要。”


    卡爾.海因茨是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然後才吐出這麽一句回答的。副官隻能退了回去,同時與站在首相身後的女秘書德洛施泰因對看了一眼。兩人都是略顯無奈的表情,因為他們知道,要是首相拿定主意的事,旁人是無法更改的。


    在帝國首相的麵前,擺放著根據前線戰報而最新繪製的軍事地圖。在那上麵,標識著紅色逆三角的路德尼亞軍的所在,已經來到了接近兩個大陸邊界線的地區。而且跟數月前的軍事地圖相比,這個龐然大物的軍隊的腳步,已經前進了許多。當然,相對應的奧軍的所在,卻是一再後退。看到這兒,卡爾.海因茨的注意力似乎被這一惡劣的事實給吸引,他仿佛忘記了疼痛,用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地圖。同時,他的嘴唇還在一動一動的,也許是在用默念的方式想要將這些地名和集團軍的數量名稱記下吧——如果換成在以前,他根本不必默念,隻是看一兩遍,就能夠迅速地記下他所過目的文件上的一切。


    “……真是駭人聽聞……難以置信……居然一撤再撤,簡直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裏……”


    卡爾.海因茨哆嗦起來,手裏的放大鏡也落在地圖上。他站了起來——期間還搖晃了一下——在桌子前踱步,不過他僅僅隻是離開了辦公桌幾步,就差點摔倒。女秘書德洛施泰因趕緊從身後扶著他,不過對方卻好像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似的,幾乎連她也要一起摔倒。要不是一旁的副官和侍從也來幫忙,恐怕好心的德洛施泰因就會和首相一起結結實實地摔在地堡冰冷的地板上。然而她顧不上看看自己,隻是用力攙著首相,一連聲問:


    “您覺得怎麽樣啦?是哪兒疼得厲害嗎?”


    “我去請醫生過來!”


    看到首相雙眼翻白,副官說了一句,就掉頭衝出房間,剩下眾人著急地圍在首相身旁。雖然已經將首相扶到長沙發椅上,又是擦汗又是替他解開襯衫的領口,可是首相還沒有蘇醒過來。這可把所有人嚇壞了,因為他們沒見過首相會暈厥這麽長時間。德洛施泰因看到首相緊握成拳的雙手下意識地往上移,好像要護住胸口似的。她明白了什麽,頭也不回地對身邊的人說:


    “不好,他的心髒病又犯了!”


    很快,大本營的溫德利希醫生趕到了。之所以先找到他,是因為今天由他值班,而首相的私人醫生莫裏昂則不知在什麽地方,所以副官隻能見到誰先帶誰過來。德洛施泰因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醫生,溫德利希一邊吩咐眾人後退一些、好給病人有呼吸的空間,同時他一邊上前,替對方檢查一下瞳孔和脈搏。首相還是沒有反應,看起來他好像很久都不會再蘇醒似的。


    “請快想想辦法呀!”


    副官他們已經焦急得如同爐邊的蟋蟀,好像發病暈倒的人不是首相而是他們自己。溫德利希醫生想了想,打開藥箱,取出注射器,同時讓一旁的女秘書“幫自己一把”。等首相右手的袖子被拉高後,他為對方手臂上方綁上橡皮管,然後打了一針。注射結束後不久,首相恢複了意識。讓眾人感到高興的是,他看起來好了一些,而且膚色也沒那麽煞白。當卡爾.海因茨看到身邊的溫德利希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點著頭,有點有氣無力地說:


    “謝謝您的及時治療,醫生。我剛才隻是覺得累,好像很想再睡一覺似的。不過現在好些了。”


    當侍從們退出房間之後,溫德利希才看向首相,低聲說:


    “您當時是不是覺得心跳快得過了頭,沒法呼吸?”


    “是這樣,可是很奇怪的,我居然不覺得疼,隻是很累,僅此而已。”


    醫生沒有反駁對方的話,因為他知道有些病人是不喜歡聽專家的意見——哪怕後者確實比他們懂得多。不過溫德利希相信,首相所說的應該是真的,他知道對方是心髒病發,隻是如果還有下一次,醫生吃不準對方會不會就在那種“不覺得疼”的情況下,一睡不起。


    可能是注射後自覺沒有大礙,首相甚至能站起來走動走動了。他舒適地伸展一下身體,回頭看著對方問:


    “您剛才給我注射了什麽藥劑?”


    “是強心劑,帶有在藥量許可範圍內的可卡因成分。隻是這種藥不能多用,剛才的情況比較危急,所以我才……”


    溫德利希打開藥箱,他知道如果首相不親眼看看那些藥劑,是不會放棄那些好奇心的。隻是他不敢肯定,要是首相知道自己給他注射的藥劑中帶有這種刺激人體神經中樞的藥物,會有怎樣的反應。要知道,當創世曆1078年卡爾.海因茨正式成為奧登尼亞的首相前,他與他所製訂的政策中,就帶有“消滅毒品”(其中自然包括當時社會中非常流行的可卡因和鴉片)的口號。一個向來對這種東西深惡痛絕的最高領袖,會不會因為這次自己的注射,而將自己掃地出門呢?


    正當溫德利希心中如同十五個吊桶般七上八下的時候,他聽到首相仿佛笑了一聲,接著又說:


    “看來它的確挺管用的,不是嗎,醫生?”


    溫德利希自己事後也想不起來他當時到底說了句什麽,他隻記得首相又說:


    “真的很感謝您,我親愛的醫生。要是再這樣睡下去,就算我的身體不要緊,可帝國和前線都需要我的繼續起來工作,我不能一直睡下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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