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琛在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更對那些看似不存在但實際卻又是無處不在的調查人員的影子和行動感到不寒而栗。


    “搞不好,那些秘密警察還會上我這兒來呢,請我到他們那裏去‘作客’呢!”


    斜睨了一眼大門的方向,尤琛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著。早在首相是被陸軍和總參謀部軍官所行刺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尤琛就曾經和哈根私下裏討論過,擔心這股彼此猜疑刺探的風潮會不會在軍隊內部進一步擴散開來。記得自己當時還曾經跟對方開玩笑似地說:


    “可是就算再怎麽糟糕,那些家夥他們也不會貿然讓還在前線作戰的軍官特地跑回國內接受那些所謂的調查吧?”


    沒想到,現在看來,竟然真讓自己說中了!尤琛雖說知道行刺確是軍方內部所為,可是他也同時堅信著,軍隊中的絕大多數軍人都是始終一心向著首相,並不願意參與這樣的行動或是樂於見到帝國高層陷入這樣混亂的局麵。然而現在軍中還沒有出現人心渙散的局麵,後方這兒的秘密警察們,就開始愚不可及地製造越來越多的混亂起來了!尤琛不無忿恨地想著,這既與他身為軍人的身份有關,同時也因為他對於秘密警察沒有好感的原因有關。


    其實說到底,如果尤琛真的要恨什麽人,那麽他的怒火也不應該隻是朝向秘密警察——雖然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確實很令人厭惡——而應該朝向發出這些命令的那個人。不過不知是忽略還是被自己的情緒蒙蔽了眼睛,現在的尤琛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隻是在想著,這場風波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真正過去。


    “現在的帝國,需要的不是自己人對付自己人,而是盡快團結起來,抵抗兩個大國的軍隊!不管是艾尼亞也好路德尼亞也好,這兩個超級大國的軍隊,光是應付其中之一就已經夠我們煩的了,現在他們還要聯手起來,帝國就更不能糾纏在這些事情上。要是……要是連那些前線軍隊裏優秀的指揮官們也遭到了懷疑而被一一調查,那麽日後軍隊可就真的是會麵臨滅頂之災了!”


    越想越煩躁的尤琛下意識地將手探進上衣口袋裏,卻發現裏麵根本沒有半根香煙。他回房裏拿了車鑰匙,走下樓梯的時候,迎麵而來的琴愕然地看著丈夫,問:


    “還要出去?”


    “放心,我隻是去買包煙,不會就此一去不回的。”


    就算知道妻子非常在意這方麵的事情,不過這不表示尤琛也抱有同樣的擔憂。他憂慮的是混亂帶給軍方的破壞,而不是自己出去就有可能遭遇監視甚至調查的可能性。而且呆在家裏他隻會覺得更加憋氣鬱悶。


    來到山下的小鎮上,這裏已經不如往日,很多店鋪都關了門或者幹脆結業,整個鎮上隻有那麽兩三家店還在營業。在肉鋪和魚鋪外頭,顧客的隊伍排得很長。不要以為這些店的貨物非常優質讓顧客慕名而來非要購買不可,實際上,在每個街區,都隻有一家或兩家由政府部門指定供應貨物的店鋪,為了買到這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所以他們就算口袋裏的錢再多,也隻能選擇這樣排隊購買。


    尤琛在車上看著這些麵無表情在店鋪外苦苦等候著的男男女女們,心裏更加沉甸甸的。他在一家小雜貨鋪裏買了煙——價格比以往貴了不少,而且香煙的品質卻不如以往——正在走回車裏,卻看到馬路上一列車隊飛馳而過。除了後頭那輛卡車外,前頭還有兩輛摩托和一輛汽車。尤琛看見,坐在車裏的像是秘密警察打扮的人,而卡車上也坐著一隊手持武器的憲兵。他們是往山下駛去的,如同馬路之王一樣。


    “瞧那些人,又來抓人了……”


    “可不是,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回了……”


    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過還是傳進了尤琛的耳朵裏。他看了看那邊那些低著頭、匆匆離去的女人。連在街上說一句話都擔心會受到牽連,可想而知現在首都——應該說是整個帝國之內——的搜捕潮有多麽厲害。懷疑和調查也遠遠沒有過去,這種現狀令人擔心。


    在回來的路上,尤琛特地來到附近那些人跡罕至的小路上,並且按照著他的記憶,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公用電話亭。在確認周圍沒有人經過和有眼睛盯著他之後,尤琛拿起了電話。有些事情,他無論如何都想確認一下。


    投進了硬幣,撥下了號碼,尤琛一邊聽著話筒中的動靜,一邊注意著四周的情況。他以前從來沒想過,僅僅隻是打一個電話,自己也有防範這麽多。電話中傳來了女接線員的聲音,尤琛對她說:


    “接禁衛軍帝國司令總部。”


    電話很快接通了。尤琛所要聯係的,是自己一個在那裏工作的可靠朋友。他希望從對方那裏打聽到關於克米特上將的事情。因為克米特上將依然隸屬禁衛軍,所以如果在總部裏打聽,說不定會有些音信。果然,對方告訴他的話和琴所說的一樣,克米特上將不在奧登,他目前應該是在距離首都約兩百公裏的穆魯地區休養。至於他到底住在那兒,這屬於機密,無可奉告。而且在交談最後,對方也對尤琛說:


    “現在關於上將的事情最好不要多談,恐怕有些事正在調查當中,所以不那麽方便。”


    尤琛道了謝,放下電話。看來上將受到了調查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如果不是正在接受調查,何必連他與他家人的人身自由都要如此嚴格限製?這裏麵的問題可能比我們這些局外人的想像還要嚴重得多。


    “難道,上頭真的打算……”


    一想到那個結論,尤琛就覺得不舒服。並不隻是因為克米特一人受到調查,根據他最近的所見所聞和推測,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軍官受到了懷疑,他們中的不少人被隔離審查,甚至連他們的家人也不例外(在弗萊德家蒔蘿穀所在的那個街區,就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事件,而且直到如今那些被調查者依然音信全無)。在尤琛看來,軍隊有害蟲應該清除,可要是一味地搞這個鏟除那個清洗,它還怎麽打仗?!


    尤琛靜下心來,他知道現在以他的能力和身分是不可能過問這些事情的。可是光看著不作理會,又不符合他的為人。看著那個電話,尤琛揚揚眉毛,又拿起來。這一次,他要打給原本就想聯絡的人物,隻是在家裏沒那個機會。他掏出胸前口袋中的記事本,那上麵用鉛筆寫下的號碼被他撥下,隨即,尤琛聽到了那裏麵的嘟嘟聲,似乎在考驗著他的耐性,又似乎是在提醒著他電話隨時有撥通的可能。


    “喂?這裏是格達爾堡。”


    “錚”的一聲,尤琛掛上了電話,他根本沒必要跟對方那頭的人對話,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要確認的事情結果如何了。他所撥通的號碼,正是克米特上將家的號碼。可是在電話那頭出現的男人的聲音,不像是對方家中男管家或是個人的聲音。對於尤琛來說,他的記憶力要辨別對方家中管家和男仆的聲音並不算困難。而且那種低沉冷硬的嗓音,更像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密探的聲音。他如同一個剛完成惡作劇的孩子,對那個電話做了個鬼臉,不過心情卻絲毫沒有變好的跡象。


    “看來,上將的家裏確實已經被那幫秘密警察給占了……”


    尤琛回到車上,他還想到,要是國安局想要維持克米特上將的麵子,那麽大可以讓他的管家和傭人留在他位於首都的家中、繼續為他工作,那樣的話,就算有外人——例如他——打去電話,那麽也不可能馬上起疑心。可是秘密警察沒有這麽做,他們不會不想到這些,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他們擔心將上將秘密拘禁的事情會被泄露,因此在行事之前,就將對方家裏的仆役都趕走了。因此現在才會出現秘密警察留守在上將家中、監聽電話的舉動。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尤琛提醒著自己,那就是國安局已經不認為有必要為對方留麵子,所以才采取了這種直接的手段。要真是那樣的話,上將的下場就岌岌可危了……


    他幾乎是帶著鬱鬱寡歡的心情回到家裏的,雖然沒有問丈夫為什麽買香煙都要花這麽長時間,不過看琴的眼神,已經有所懷疑。尤琛沒有解釋,他隻是在心裏覺得不耐煩,為什麽在外麵他要擔心有人監視、回到家裏也不例外?不過有時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其實也帶著同樣的眼神來注意著琴的舉動呢?尤琛可沒有想到,那股原本以為隻存在於外部的可怕風暴,竟然也開始影響到家裏麵來了。本來應該互相信任尊重的夫妻,現在變成這樣,自然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隻不過到了現在的這種非常時期,又再度透過別的方式顯現出來罷了。


    在這個越來越擴散、越來越巨大的漩渦中,有的人希望逃出來,而有的人隻能呆坐於原地、希望得以保全自我、還有的人則是在靜觀其變。不過他們都有共同的遠離,那就是絕對不要被卷進去,不然的話,縱有百般能耐也是枉然。不過,世上就是有的人比別人要不幸得多——當然,他們自身是否如此認為仍不一定——例如曾經在前線叱吒一時、備受國民矚目愛戴的前禁衛軍曼尼亞戰區總司令艾爾文.克米特上將,就是如今深陷在漩渦中心的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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