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餐桌旁,偶爾響起翻報紙的“沙沙”聲,不過很快就歸於平靜。然而過了很久之後,這種聲音都沒再響起過,讓人不禁以為身旁已經沒有人在看報紙了。琴.弗萊德抬起頭,看了看丈夫一眼,但什麽話也沒說,而是去督促兩個兒子別分心快點將早餐吃完。


    弗萊德家的男主人是在夏季即將結束的時候才回到奧登尼亞的,而直到入秋之後,他也沒有回戰場,而是留在了國內。並不是因為前線無仗可打,而是那裏的局勢早已被決定了,所以他和他所在的部隊都無能為力,隻能一前一後地返回了國內。現在,尤琛.弗萊德有的時候能夠留在家中,而更多的時候則是在禁衛軍旗隊裝甲師駐紮地點上,與部隊官兵一起重整編製訓練。就算難得地留在家中,他也常常是沉默不語。倒不是對妻子或家庭有什麽不滿,而是他對於前線的憂心使得他心中越發沉重起來。


    像這天就是如此,本來能夠在這個家裏看到它的男主人在這兒,就已經很難得了。可是尤琛卻不是跟家人維係感情,而是直勾勾地瞪著手中的報紙。因為他在那兒看到一個碩大的標題:


    “悼念帝國之子、首相最忠誠的將軍——艾爾文.克米特元帥。”


    下麵的新聞報道,都是介紹克米特元帥的生平一些廣為人知的英雄事跡、他對帝國和首相的忠心以及當天所舉行的葬禮的一些情況。雖說是常見的官方口吻,不過能夠放在主版並且以頭條來報導,也實在罕見。但是對於已經死去的人來說,無論有多少的名譽、讚揚,他都已經不可能再擁有了,這樣看來,倒更像是對死者的一種諷刺。


    “親愛的,再不吃,那些粥就要變涼了。”


    聽到琴的聲音,尤琛這才回過神來。他看看妻子,見她也在看著自己,可是眼睛的焦點卻沒有對上自己的視線。他往旁邊一瞥,見小兒子約翰正在努力地將早餐消化掉,而長子埃爾文卻不時抬起眼睛,偷偷地看看自己的父母。他明白了,於是朝妻子一笑,說:


    “抱歉,我一看報紙就忘了別的事情。好吧,埃爾文、約翰,咱們來比賽,看看誰能吃得更快點!”


    在父親的鼓勵下,兩個男孩活躍起來,父子三人沒過多久就吃完了粥(這對比起以前弗萊德家早餐的常見菜式來說,實在是非常寒酸的了。不過倒不是這個家庭已經淪落至此,而是現在的奧登尼亞,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物資,所以富人窮人都無一例外隻能挖野菜、吃稀粥),埃爾文最先吃完,他將銀勺往盤子裏一放,高舉雙手興奮地說:


    “我第一!我第一!是我贏啦!”


    約翰看到哥哥先吃完,他也有樣學樣地放下勺子,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什麽。隻是那張小臉的下巴上,還依然沾著粥塊呢。尤琛看看自己的盤子,又看看兩個兒子的,故意苦笑起來,說:


    “哎呀呀,你們吃得這麽快,叫爸爸該怎麽辦呢?”


    “太好啦!我贏了爸爸了!爸爸輸囉!”


    兩個小男孩為了慶祝這點小小的勝利,在餐桌旁手舞足蹈。尤琛不緊不慢地喝著粥,一邊搖著頭一邊說:


    “沒辦法,誰叫我已經輸了呢,既然都輸了,那就慢慢吃吧。記住,這次是比賽,可要是以後吃飯也這麽快,會噎著的,所以得像爸爸那樣,慢慢地吃。”


    “反正是爸爸輸了,不許賴皮!”


    尤琛一邊跟兒子開著玩笑,一邊幫著妻子將盤子拿進廚房裏。琴收拾著東西,還不忘提醒小兒子:


    “約翰,瞧你,還不去洗洗臉,像什麽樣子呀。”


    在用過早餐之後,兩個孩子也被帶到育兒室去。在廚房裏,尤琛正想離開,卻聽到身後的妻子突然開口說話了:


    “剛才還好你哄著他們,不然,他們總是喜歡把時間浪費在吃早餐上頭。”


    “這沒什麽。”


    尤琛想起剛才埃爾文那試探的目光,歎了口氣。他想跟妻子說說這事,可是琴根本就沒轉過身來,一直背對著他在洗碗。尤琛站在那裏好一會兒,在心裏又歎了口氣,緩緩離開了廚房,回到二樓自己的書房裏去了。


    “我們還真是一對好夫妻啊!”


    想起剛才的情景,又想起一些似曾相識的類似場麵,尤琛坐在椅子裏,不知自己到底應該是苦笑的好還是搖頭的好。他們並不是沒有想過要改變,可是不管怎樣嚐試,都沒有成功。尤琛自言自語地說:


    “算了,隻要這個家還在、孩子們過得好,我們怎麽樣也不要緊了。”


    這或許就是他們這對夫妻為什麽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決裂、仍然能夠維持表麵和諧美滿的最主要原因吧。尤琛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隻是他現在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對這樣的現狀是滿足的多還是不滿的多。


    在書房中,尤琛將剛才沒有看完的報紙重新又看了一遍。對於克米特元帥的死訊,他尤為關心。不僅因為這位元帥曾經是自己的上司,也因為對方是他一位尊敬欽佩的長輩,如今看到他離開,當然會覺得十分難過。


    根據報紙上說,克米特元帥是因為在前線遭遇車禍,顱骨破裂而引起的腦血栓才會不治身亡的。尤琛記得,當自己同樣從曼尼亞前線因病回國治療的時候,曾經收到過克米特元帥的一封信,對方是得知了自己回國的消息,才寫信來慰問。信不長,但用詞平實而溫暖,讓人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真實情誼。尤琛在看到那封信時,雖然從信中的內容也知道了克米特元帥的傷勢,可是他並不覺得對方真的已經病重到十分可怕的程度。因為從那些筆跡來看,克米特元帥的病就算有局部的損傷,但也不會妨礙到他坐下來拿起筆寫信。不過,如果是突發的腦血栓,那的確就難說了……


    尤琛悶悶不樂,前線的情況如此糟糕,信念在這個時候,克米特元帥也離開了人世。難道上天真的已經放棄了奧登尼亞了嗎?為什麽他們這些在前線經曆了血與火的軍人們、還是看不到一點點希望的曙光呢?


    不,應該還不到那種時候。尤琛對自己說,現在帝國還有首相,還有許多願意為奧登尼亞獻出生命的將士,隻要他們還在,就絕不會允許敵人踏入帝國本土一步!想到這兒,尤琛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上的報紙,將它都弄皺了了。這與其說是尤琛經過詳細深入分析後得出來的結論,倒不如說是他用來支撐自己的信念。因為要是現在真的連這點信念都已失去,那麽奧登尼亞帝國的軍人們,就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來支持自己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了。


    再接著往下看,尤琛看到了關於葬禮的情況,出席克米特元帥國葬的有不少達官貴人,更多的當然還是軍方的高層。有德克元帥念悼詞的照片,有寫上標明是“首相敬贈”的花圈的照片,還有出席葬禮者的照片。在這段新聞和照片中,尤琛發現,克米特家出席這場葬禮的家屬,就隻有元帥的獨子、曼弗雷德一人而已。而元帥的夫人和元帥愛若親女的侄女,卻沒有半點消息。在照片上沒有看到,在文章中同樣沒有提起過。這就奇怪了,尤琛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元帥的夫人和他最疼愛的侄女都不在,可為什麽新聞裏連提都不提呢?就算說是因病無法出席那也情有可原啊,可是沒有,哪裏都沒有提起關於元帥另外兩位家人的消息,就好像她們都已經平空消失,完全不曾存在過似的。


    尤琛不死心,再將另一份晨報也拿來仔細看。可是那上麵所提到的關於“國家英雄”艾爾文.克米特元帥的葬禮,同樣沒有提及元帥夫人或是希格魯德.克米特的消息。本來還沉浸於哀傷中的尤琛,現在心湖中卻好像有泡泡一直往上冒,當他想抓住那些疑惑的泡泡瞧個清楚的時候,卻又什麽都抓不到。


    “元帥是因為腦血栓去世的,他的兒子在葬禮上,是克米特家唯一的出席者……他的夫人,還有他的侄女,都不見蹤影……如果說這背後另有什麽隱情……”


    正是而立之年的禁衛軍軍官,突然從椅子裏站起來,他走到窗前,觸目一片美麗的丘陵風光。可是尤琛的心思卻完全沒有放在這些風景上頭,因為他在想著別的東西。對於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新念頭,他在感到不安的同時,也覺得心中的陰影似乎在擴大。


    “如果說,克米特元帥的死,是非正常的死亡……那麽,或許就能解釋,為什麽他的妻子和疼愛的侄女,都不能出席他的國葬……難道會是因為她們知道不為人知的內情,所以才要失蹤嗎……不過,也不對啊,那樣的話,為什麽曼弗雷德會安然無恙呢?不,別想了,也許隻是因為太過悲傷,所以克米特夫人才不能出席丈夫的葬禮;而她的侄女當然要照顧自己的嬸嬸囉,剩下的,就隻能讓克米特元帥唯一的繼承人去參加父親的葬禮了,對,這也很正常……”


    雖然尤琛如此告誡著自己,不過他也感覺到,自己的這種理論,並不能完全駁倒心中的疑問。他不禁想起,數月之前,當自己仍然在曼尼亞的時候,曾經有好幾次與克米特元帥見麵的機會。那個時候,自己在他那裏所得到的關於戰事的種種教導,真可謂是獲益匪淺。(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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