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異教徒的問題,這無疑又將是後世對帝國所記載的重要功績之一。因為在此之前,除了奧登尼亞,沒有哪一個國家可以像這樣如此迅速而且大規模地處理掉肆虐於大陸的異教徒。他們在米德加爾德大陸肆虐了將近一千年,而且幾乎將這裏蠶食殆盡。所幸的是,在我的指揮和帝國上下一心的努力下,我們成功地將這些異教徒驅趕了出去,還給所有人一個清新的大陸。這點,是我最為之自豪的成績。後世將會記住,帝國在這方麵的貢獻。”


    在記錄首相的這些陳述時,布魯諾可以說是一字不漏地將它們通通寫在紙上。雖然從字跡來看未免有點潦草,可是這點小毛病也完全可以在日後的重新抄錄中改正過來。在布魯諾看來,自己能夠承擔起為首相做記錄的這個任務,意味著他的首相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越來越深了——說不定已經超過了副首相在首相心中的地位。


    在訴說著自己的見解(甚至可以說是夢想)時,卡爾.海因茨不複往日的病態,變得雙眼有神,甚至連手和腳也不抖了,這實在少見。在奧登爆炸聲、炮聲隆隆之際,唯一能夠讓他忘卻現實、重新恢複昔日振奮之姿的,大概就隻有這個了。但是不管他如何振奮精神,都已經無法改變奧登即將被人包圍、淪陷的未來。


    而在另一方麵,也有人像他們的首相那樣,寫下一份遺囑。但是這份遺囑卻完全是私人性質,並沒有公開的打算。因為這是一封由奧登尼亞神聖帝國副首相本人寫給他仍在前線作戰的長子的信,這封不知能不能交給對方的信,清楚寫明他們一家是不會離開首都的,並且要他自己保重。除此之外,埃默裏.瓦萊裏安還在信中寫道:


    “伊克,或許你會對爸爸媽媽的做法感到不理解,可是你要明白,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世界現在已經失去了控製,帝國將會被東西兩邊的兩個巨人所吞沒,也許日後,神聖帝國這個名詞,將不複存在……作為帝國的一分子和它曾經的領袖之一,我必須得留在這裏,與它共存亡,你媽媽也一樣,她不願意看著孩子們受苦,所以……”


    寫到這裏,副首相停下筆,因為他所記錄下的事情此刻正以字句的形式、在刺痛著他的心。在這時候,他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埃默裏.瓦萊裏安都能聽出那是自己妻子進來了,她走路時總是那樣輕盈。


    “寫好了嗎?”


    “……瑪格,”副首相轉過身,但沒有直視妻子的雙眼。“你真的打算……讓孩子們繼續留在這裏嗎?”


    “這是我們早就決定好的,你忘了?”


    “不,當然沒有,隻不過……隻不過……孩子們……”


    “埃利,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在一起的,誰也不能改變這個現實。難道你忍心讓孩子們離開我們,沒人照顧、沒人保護心驚膽戰地去逃亂嗎?而且,要是讓那些人知道他們的身份,那他們就算想逃也沒用的!現在我們必須保護他們不受傷害!”


    “你下定決心了?”


    埃默裏.瓦萊裏安終於看著妻子,沒有移開眼睛。這位高高在上的帝國副首相,一改平日嚴肅莊重的神情,渾身顫抖地與妻子做著最後的協商。在他妻子的眼神中,也掠過與丈夫類似的神情,可是這隻是一刹那之間的事情。瑪戈特.瓦萊裏安毫不猶豫地說:


    “是的,為了保護孩子們,我絕不會後悔!”


    “……好吧。”


    副首相沒有再多說什麽,因為他知道、他妻子也知道,再說也是多餘的。他將給長子的信寫完,然後將它和妻子同樣寫給長子的信一起交到即將離開首都的飛行員手裏——後者是因為要將一部分即將永遠離開此地的將領送到外頭去,所以才得以離開首都——叮囑他務必要交到自己兒子手裏。他或許已經猜到,妻子寫給伊格爾的信裏,同樣是表明了他們一家永不分離、但同時又請求兒子務必要活下去的信念。


    在日複一日的轟炸和炮擊聲中,奧登尼亞神聖帝國,迎來了它的最高統治者的最後一次生日。


    創世曆1090年3月的倒數第二天,是卡爾.海因茨的生日。


    與以往相比,這次的生日,無疑是在最黯淡悲慘的環境下渡過的。


    雖然首相府——其實現在已經移到了地堡中——仍然為此而進行了一些必要的裝飾,將裏裏外外的房間都掛上彩帶。鮮花是沒有的了,因為現在奧登城內根本弄不到漂亮的花朵可以用來裝飾房間裏的花瓶。而前來慶祝首相生日的人,也照樣擠滿了地堡。


    帝國的高層,齊聚一堂,為他們的最高領袖慶祝生日,這在以往每一年的首相誕辰中,是必要的儀式。但是現在他們之所以聚集在奧登的首相府裏,看起來卻顯得頗為無奈。因為如今的帝國和它的首都,麵臨著隨時被敵軍攻陷的危險。而他們中的許多人早已意識到這一點,心裏正在盤算著要如何才能使自己免於這樣的災難。所以即使是祝壽,他們的內心也未必像外表那樣專注。


    而作為首相生日的例行公事,每年的這一天,帝國的最高掌權者都要頒發英勇勳章給帝國各界的公民,以表彰他們所作出的貢獻。可是如今,“各界”是不齊的了,因此隻有奧登消防隊和防禦部隊中那些稚氣未脫的少年得到了可以直接與首相麵對麵的機會、並且從對方的手中接過那枚感覺上似乎很貴重的英勇勳章。這些少年,年紀最大的隻有十五、六歲,年紀最小的才十歲出頭,可是他們對於自己能夠受到首相的接見而感到無比雀躍興奮,有的人甚至在見到首相的那一刹那,激動的痛哭起來。如今的奧登,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光輝和繁華,這一點,他們可謂是親身體會;可是在他們看來,隻要卡爾.海因茨還活著、隻要這個人還在,那麽奧登尼亞就不會完、他們的家園也不會滅亡!在這些少年心目中,就是如此地堅信著的。


    神聖帝國的首相,用微顫的雙手替每個少年別上英勇勳章,同時一邊詢問他們的年齡和參軍的情況。在一年多前,當帝國的兵員已經逐漸缺少之際,將未成年人也納入征兵的範圍,成了勝利黨乃至整個國家的政策,而這些少年兵們,對於自己可以入伍保家衛國,無不感到與有榮焉,哪裏會覺得不妥?更何況,在政策中已經明白地說到:他們的父母或是監護人,是無權製止他們加入軍隊的。


    在結束了短暫的授勳儀式、回地堡的途中,首相低聲詢問身邊的國防部部長:


    “南邊的集團軍情況怎麽樣了?他們到達奧登外圍了嗎?”


    “……呃,那個,目前我們的人正在努力跟對方取得聯係,所以……”


    “要快!如果他們能夠牽製住路軍的側翼,繼而有機會趕到首都的外圍,那麽奧登的圍困就能夠被解除了!現在我們還沒有失去希望!”


    “是、是。”


    發布命令的一方,與接受命令的一方,看上去神情截然不同。跟隨在首相身後的國防部部長,麵如死灰,頭也差點抬不起來。可是他身前的首相好像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麽,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那些時遠時近的炮聲。


    地堡中,如今正是熱鬧的時候,躲藏在這兒的人紛紛用賀詞和相碰的酒杯來慶祝這個既屬私人但同時又屬於國家的紀念日。他們幾乎沒人提起外麵那可怕的局勢和情景,就仿佛它不存在似的。可是從那些笑聲和表情上,也能看出他們是多麽地強顏歡笑。


    而在地堡另一邊,這兒顯得較為安靜。原本被政府強令搬進此地的奧登尼亞神聖帝國皇室一家,正在收拾行李。因為他們在不久前才得到通知,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地堡,乘坐飛機遷往別處。在得知這是帝國首相的命令後,皇帝腓恩二世渾身顫抖,好像已經看到了世界末日似的,而他的家人也有著類似的神情。因為他們並不清楚,首相到底是打算如何處置他們。說是“遷居”,但誰能保證他們會不會在半路上被人滅口?抱著這樣的念頭,所以他們在收拾隨身物件的時候,都顯得心神不寧。


    沒過多久,奧爾加.弗金娜進來了,她是來送行的。看到她,皇後瑪麗亞歎了口氣,而她的小女兒奧婕莉公主將皮箱放在一邊,拉著對方的手離開了房間。一到外頭她就問:


    “奧佳,你不跟我們一塊走嗎?”


    少女搖搖頭。“大公一家會在鷹營附近等待你們,如果順利的話,在今天晚上,你們就能渡過邊境,到蘭尼亞去。”


    “……你留在這兒,不擔心他們會對你怎麽樣嗎?”


    “……也許吧,現在你最好擔心一下你的家人和你自己。”


    奧爾加轉身欲走,但身後奧婕莉傳來的聲音讓她暫時停下了腳步:


    “那個,奧佳,你為什麽要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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