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不相信莊錦虞這樣的人會喜歡她,偏他用那些好話哄她騙她。


    如今他竟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去死,她哪裏能真的一點都不難過。


    莊錦虞見她眸子浮起層水霧來,心裏竟是一軟。


    “我怎會眼見著你出事而袖手旁觀,自你入宮時,我便令了個太監一直在你附近徘徊。


    你與那瘋子糾纏時,是他在屋頂上丟了個石子砸中了瘋子的穴位,他見你掙紮逃脫,這才沒有現身。”


    薑荺娘聽他解釋,自然不信。


    “是以你見著我人就假裝沒有看見,還嫌我打擾你下棋,讓宮婢將我趕走?”


    莊錦虞捏了捏額角,發覺自己這樣做竟有極大的歧義,又道:“並非如此,若我主動來幫你,會叫旁人誤會你我有私情,壞了你的名聲,你又要怨我……”


    他才向聖上求了賜婚的聖旨,這時旁人都隻會覺得聖意難測,並不會覺得薑荺娘會與莊錦虞有什麽私情。


    他在京中於旁人眼中一向都是冷漠之人,無緣無故的,他怎會去維護一個不相幹的人。


    到時候旁人不敢編排他的壞話,自然又要她受不少委屈。


    她一向愛惜名聲,愛惜麵子,又還要抻著胳膊維護著薛家的顏麵,他還真怕她氣惱之下連聖旨都敢抗了,直接奔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尼姑庵出家去。


    “有那太後宮中的宮婢前去,皇後不敢再對你做什麽。”


    薑荺娘卻奇怪道:“怎麽皇後要害我,你卻一點都不意外。”


    莊錦虞心想她知道薑荺娘這個名字的時候,薑家就沒有什麽是他不清楚的。


    他初時一直防備著她,當她是個心懷叵測的女子,隻是也不便告訴她而已。


    第54章


    “宮裏的人站在權勢的高處久了,難免都會覺得其他不相幹的人是螻蟻,殺人害命的事情都是十分輕易的事情,所以她要對你不利,於她而言隻是個樂趣罷了。”


    想來當時林皇後也是覺得,這薑荺娘害起來不僅解氣,而且還不用收拾爛攤子,不拿她開刀就怪了。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解釋這些?”薑荺娘這時才冷靜下來。


    莊錦虞卻拿出了個白瓷罐子給她,道:“這藥是去淤的,你今日跌跌撞撞,磕著碰著了白日裏沒感覺,晚上總歸會疼的。”


    薑荺娘心下微軟,他卻將她的手捉在掌心,嚇她一跳。


    “你如今連手都不讓我牽了,我待會兒卻還要給擦藥……”他望著她,目光卻溫溫致和。


    她鮮少見到他和氣的樣子,就更別說當下這樣的溫柔模樣。


    薑荺娘便不自覺壓低了聲音道:“需要擦藥的地方都是不便之處……”


    所以也用不著他幫忙了。


    “你哪裏不便之處我沒碰過……”


    他正想說服了她,卻見她原先軟和下來的樣子頓時又繃了起來。


    她紅著眼角沒什麽氣勢地瞪了他一眼,拿了那白瓷罐子就推門走人了。


    莊錦虞站在門口見她走的遠了,這時才發覺自己又戳中了薑荺娘的痛腳。


    明明是極好的事情,她卻當做個羞恥事情去逃避,長此以往自然會生出反感。


    這樣一來,往後感情又怎能更好。


    莊錦虞思慮了片刻,仔細想來還是做的太少。


    日後得了機會自然是叫她早日習慣了才好。


    這廂薑荺娘回了薄香居,捧著那白瓷罐子卻好似捧著個炮仗一樣,惴惴不安。


    她揭開蓋子來,卻聞到了裏麵一種淡淡的藥香混合著薄荷氣味。


    薑荺娘對著鏡子解開衣領抹了一些,初時涼絲絲的觸感很快就與體溫融為一體,但對於緩解傷口那種疼痛確實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時又有些惆悵。


    她可真是禁不起誘惑。


    他隨便勾勾手指頭她便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與他像從前一樣了。


    薑荺娘越想越覺得不安,便將那藥罐子放進了抽屜裏去。


    在她印象中,莊錦虞可不是什麽和善的人。


    放在過去,他隻要有了一個“想要個她擦藥”的念頭,她大概早就被扒了衣裳都來不及反應。


    他若是無緣無故突然和善起來,原因隻有兩個。


    一則是他被人惹毛了,他那時態度越是親和便越是嚇人。


    二則是有求於人,往往他都是會先用這樣的態度來麻痹獵物,以便伺機下手。


    很不幸,這兩種情況薑荺娘都遇到過,前者多半是要和她翻臉,後者多半是在榻上……


    薑荺娘想著便覺自己想法汙糟,索性扯過被子蓋過頭頂睡了。


    翌日薑荺娘抽出空來特意去了一趟含胭齋。


    蘇銀見著她便是副自責內疚的樣子,薑荺娘便與他到後堂去,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簡略與他說起。


    蘇銀道:“姑娘不若讓我入府去照顧你吧,除了內宅我不能進,你去哪裏我都能跟著你。”


    薑荺娘擺了擺手,道:“我並未打算一直帶著你,實則我安排你在這裏做事就沒打算繼續帶著你了,你若是願意,往後就做個店掌櫃,亦或是自立門戶都可……”


    蘇銀聞言,臉色卻一點一點灰暗下去。


    薑荺娘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主仆一場是緣分,你能幫我這麽多總該有些回報,我又豈能叫你一輩子都做個奴,往後你不必再說些忠心之言。”


    “那姑娘呢,姑娘這又是被小人暗害,又是墮胎藥的……”


    他知道的事情都隻知道個表麵,再具體一些薑荺娘也羞於啟齒,隻含糊與他道:“人生來便是要受些磨難的,我既還活著,往後也隻會避開從前犯過的錯,自然也就更好了……”


    她說完都覺得自己說辭牽強,便有些心虛匆匆走了。


    而此舉落在蘇銀眼中,卻是在不折不扣地嫌棄著他。


    “哈哈……咳咳咳……”


    裏頭一個人沒忍住笑出了聲來,隻是笑著笑著卻又嗆著。


    蘇銀的臉色頓時冷下,走到那門前,伸手將簾子掀開。


    門後不是旁人,正是被官府行過刑的沈妍月。


    她因被薛家蓋上了私逃的罪名,她的臉上被刺了個模糊的字,而身後也盡是血汙。


    才被人丟出官府的後院,便有人盯上了她。


    京中與她結仇的人並不是太多,可到底還是有那麽些個。


    她誤打誤撞躲進這後院裏,卻沒想到冤家路窄,竟是薑荺娘的含胭齋。


    蘇銀見了她自然也沒打算放過她,是以將她綁起來,正陰沉不定地想著怎麽對她,這時薑荺娘就來了。


    “你笑什麽?”蘇銀問她。


    沈妍月道:“我笑你癩蛤蟆想吃天鵝……”


    她話未說完,便被蘇銀一腳踹倒。


    沈妍月咬著牙忍著痛,繼續道:“你看不出來嗎?她嫌棄你無能,有什麽委屈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根本就沒想過要找你解決……也不對,她連告訴你都不肯,可見你在她心中是個什麽地位,是個連商量事情都說不上話的人……”


    “你想死得快些嗎?”蘇銀捏著拳,極是隱忍道。


    沈妍月咳出口血沫,仰倒在地上,隨即看向蘇銀道:“你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蘇銀望著她,心中思緒極亂。


    這廂薑荺娘回了薛府時,便聽說司空越去外地歸來,這會兒正在給莊氏探脈。


    她原先是有幾句話想問這位司空先生。


    但是後來與莊錦虞那事情不了了之之後,她也沒又覺得無所謂了。


    戲碼翻來覆去也都是一個戲碼,他當初睜眼說瞎話說自己身懷有孕無非也都是為莊錦虞做事。


    至於她那些孕吐的症狀叫身邊的芷夏動些手腳也不是什麽難事。


    薑荺娘想著便也不叫人過去打聽,隻是她回到薄香居時,卻見薛桂瑤一直呆在屋裏等著她。


    “阿芙,你怎愈發忙了,竟連見我的時間都沒有了……”薛桂瑤小聲抱怨著,伸手便扯著薑荺娘的手臂,大有要粘纏上來的意思。


    薑荺娘道:“怎地,我也才忙消停了,你不也在忙你那幾間鋪子?”


    薛桂瑤道:“我再忙,聽見司空先生回來了,也得抽出空來……”


    薑荺娘見她反應怪異,再聯想她先前的舉止,心中隱隱有幾分猜測。


    “姐姐該不會是動了春心?”她不敢直接說出,正想旁敲側擊一番,豈料薛桂瑤竟直接羞澀地承認了。


    “你看,連你都看出來我喜歡司空先生了是不是?”薛桂瑤嬌嗔道。


    薑荺娘心想可別真承認啊,她沒看出來……


    “阿芙,你陪我去吧,我若總一個人去,回頭被那些婆子說閑話,母親知道了就不讓我去了。”薛桂瑤直接暴露了來意。


    薑荺娘遲疑道:“你是認真的嗎?”


    薛桂瑤輕輕擰了擰她手臂的肉,道:“這羞人的話就別問了,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他。”


    然後找個機會暗示他,能叫他來提親就最好了。


    薑荺娘無奈,她是知道薛桂瑤軟磨硬泡的本事的,便隻能與她過去了。


    待到了那裏,她們在院門口便能瞧見裏麵忙碌的人影。


    薛桂瑤拉著薑荺娘進去。


    司空越見著她二人,目光略有些意外。


    “二位姑娘。”


    他作揖行了個禮,兩個姑娘也還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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