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可你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


    “我以前跟你說過,六如老盜的老婆確是跟著小白臉跑了,但他卻沒有因此去強暴別人的妻眷。”


    秦念立刻被勾起了興趣:“但六如老盜這個癖好,已有許多人證了!”


    “自從七八年前,單如飛的老婆跑了以後,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殺了他老婆和那個小白臉。”謝隨慢悠悠地道,“六如老盜雖然人品一般,但武功卻是有些邪門的,何況他老婆和那小白臉又不是江湖中人,他們東躲西藏,恐懼之極,最後,就想出來一個法子。”


    秦念望向謝隨,但見謝隨的雙眸在夜色下顯得深而憂悒。


    “單如飛好麵子,他老婆剛跑的時候,他誰也沒告訴。所以他老婆就找到了很多他以前的朋友,同他們哭訴自己獨守空閨,而單如飛卻在外麵拈花惹草,尤其是喜歡強掠人妻。這些朋友於是開始疑神疑鬼,有些剛被單如飛探訪過的,立刻就懷疑起自己的老婆會不會與他有染。不消多時,單如飛在這江湖上就沒有朋友了。


    “單如飛搞明白之後,氣急敗壞,當即宣稱自己與那女人已經斷絕關係。但就在那時,好幾個江湖人士的內眷傳出了不好的消息,人們立刻就聯想到了單如飛。


    “他在江湖上失去立足之地、以至於最後遁入空門,我想和這些事情,未始沒有關係。”


    秦念安靜了很久,才問道:“你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啊……柳莊主說的。”謝隨笑了笑,“因為那個小白臉,曾經去找白骨山莊,求問六如老盜的武功秘籍藏在何處。”


    秦念抿住了唇,“那他找到了嗎?”


    “沒有。單如飛自己半路出家,武功學得很雜,根本沒有所謂的武功秘籍。”


    “那這個男人,還跟單如飛的老婆在一塊麽?”


    “不知道。”謝隨道,“他本來也不會武,想要武功秘籍,可能也隻是為了自保。”


    “人為了自保,就能做出這麽多壞事嗎?”


    “他們可能不覺得自己做的是壞事。自保的事,怎麽能算壞事呢?”謝隨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一切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他們自己通奸。”


    “這或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單如飛是個江洋大盜,給不了他妻子安生的生活。”


    秦念當真不再感覺害怕了。


    手心的冷汗漸漸地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哀和憤怒。


    單如飛的遭遇,和謝隨的遭遇是那麽地相似。


    她沒法子像謝隨那樣平靜,因為謝隨已經在心胸中磨了十五年的事情,於她卻是剛剛才知道而已,她沒法子像謝隨那樣咀嚼千萬遍再一言不發地吞下去。


    所以她停住了腳步,很認真地拉住謝隨的手。


    謝隨回頭看她。


    夜風拂過,將女子的衣發吹得朦朦朧朧,那一雙眼睛卻分外地發亮。


    “謝隨,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謝隨笑了。


    笑得眉眼彎彎,宛如天邊的月亮,是遙遠的溫柔。


    “我知道。”


    秦念卻擰了眉毛,“你怎麽又知道?”


    謝隨好像很開心地笑起來,“因為我喜歡你啊。”


    第43章 暖香惹夢(一)


    兩人花費了大半夜的時間,到天蒙蒙亮時, 終於走出了叢林, 沿著孤島邊緣的江岸, 找到了一艘大船。


    那真是一艘大船, 比之幾個月前安可期帶來的那艘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這船上,確確實實是一個人也沒有。


    謝隨上船探看,這船船艙三層, 排布了許多間艙室, 廚房裏柴米油鹽蔬菜水果應有盡有,底艙中甚至還堆放了不少兵器。


    謝隨看過一圈, 便躺倒在了大船前方的甲板上。


    秦念擰著鼻子站在他麵前,道:“這船上還可以洗澡。”


    謝隨抬起袖子裝模作樣地聞了聞,“啊呀,好臭。”


    秦念恨不得踢他一腳,“那我先去洗了, 你不許偷看。”


    謝隨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秦念便自往船艙中走去。


    剛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來, 從包袱裏扒拉出幾件衣衫扔到謝隨麵前,“你也去找地方洗洗, 把衣服換了。”


    這回她是真的走了。


    直到聽見艙室中傳來汩汩的水聲, 謝隨才轉過頭, 眨了眨疲倦的眼睛, 看著那一堆衣服,笑了。


    ***


    秦念換了三桶水,才終於覺得自己身上那泥土與血的腥味不那麽分明了。


    這艙室十分豪華,進門是一個花廳,花廳後邊是臥房,臥房的雕花大床後邊便是重重絲簾掩映的浴房,角落的小桶裏還藏了許多軟紅的薔薇花瓣。秦念將半身都浸沒在花香縈繞的溫水裏,愜意地望著一室水霧蒸騰,琢磨了半天,最後覺得——這大約就是那個什麽太監住的艙室。


    一時之間,愜意的東西也好像不那麽愜意了。


    但她還真是不想太快出來。自從她救出謝隨以來,還沒有如此舒服地洗過澡,就算是那個死太監的地方又如何呢?如果是謝隨的話,一定會這麽說——


    “死人用不上的東西,給活人用用也無妨嘛。”


    她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我聽見有人在笑話我。”緊挨著浴桶的垂簾外突然響起一個似懶散似正經的聲音,嚇得秦念立刻鑽進了水裏,隻露出一個腦袋道:“說了你不許偷看的!”


    謝隨道:“我沒有偷看呀。”他的聲音透過那柔若無質的絲簾傳來,顯得微微暗啞,“我想你也洗得很幹淨了,總不出來,還道你是溺死了。”說完他轉身便走。


    秦念咬著牙,無奈縮在水裏連彎刀都不能拿,隻惡狠狠揚聲道:“你回來!”


    謝隨收回腳步,但卻沒有再轉過身來。


    秦念道:“你是擔心我?”


    謝隨不語。


    秦念打量著他的背影,“你洗好了?”


    “嗯。”謝隨應道,“長江裏洗的,比不上你洗個澡還有花兒。”


    秦念笑了,“你也想試試?不過我猜,這裏怕不就是那個太監住的……哎你說他一個太監,怎麽那麽多窮講究啊?”


    謝隨鬼使神差地轉過了身來。


    他聽見了極輕微的水聲,於是他一轉身,便看見那絲簾已經軟軟地掛在了簾鉤上,浴房裏的水霧撲麵襲來,縈繞在他身周。


    而秦念兩手支在浴桶邊沿捧著腦袋,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你往前,再靠近來一點。”


    這下子是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好像全被她那雙笑眯眯的眼睛給蠱惑了,抬腳不由自主就往前走。


    “低頭,低頭。”她朝他伸出了玉白的手臂,他俯下身,她濕漉漉的雙臂便纏上了他的脖子,而後她仰起頭,便從他的喉結處吻了上去。


    ***


    秦念當然是為了報複謝隨。


    他越是嚇唬她,她就越是要將他嚇回去。


    然而在她的唇舌觸碰上來的那一瞬,他的喉結竟爾輕微地滾動了一下,他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畔,帶著警告的意味:“念念。”


    她裝作沒聽見,將唇吻輕輕地上挑。


    他忽而伸出兩指鉗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仰頭看自己。


    她坐在水中,而他站著。他微微低頭凝眉的模樣,鄭重之中,卻又含著愈來愈粗重的喘息。


    雖然並沒能看見她肩膀以下的身軀,但他畢竟不是個呆子。


    水滴從她濕潤的額發間一道道滑落,她的雙眸中如盛星河,璀璨地流動著。當她這樣凝視著他時,便好像一整個宇宙都正垂青於他,一個明明沒什麽出息的、這世上最平庸的男人。


    她的唇雖然離開了他,但卻仍然在微微地翕張,仿佛還有許多未盡的話語噙在那潔白的齒間,正等著他去開啟。


    “念念。”他喃喃。


    她望著他,沒有言語,但那交纏在他脖子上的雙臂卻漸漸地收緊了。


    如赤-裸的藤蔓,如優雅的絞索。


    仿佛陰雲已濃到極處,男人的吻終於如雨點,急促而滾燙地落了下來。


    ***


    浴桶的水時而飛濺出來,沾濕了瑩白的垂簾。


    秦念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謝隨。


    她這才知道過去這許多年,謝隨對她,確實是忍耐了很多的。


    “嘩啦——”架子上的幹淨衣衫被抽了下來往自己身上隨意一裹,立刻卻又被水花潑濕。她不知何時已離開了浴桶,他捧著她躺倒在浴房的地上,衣衫也好,目光也罷,全都隨著這浴房的地麵一道變得濕漉漉、滑膩膩。她伸出手挑開了他的衣帶,撫上了他的胸膛,然後稍稍抬起了眼。


    他眼角含笑,目光縱容地下掠。


    秦念道:“你要不要臉?”


    謝隨道:“我都有你了,還要臉做什麽?”


    秦念撅起嘴,手指往他腰上用力掐了一下,他驚得笑出聲,一下子翻身過來壓住了她。


    然而這一個簡單的翻身,他卻還伸手護住了她的頭。


    她笑了。


    空氣一時安靜。


    他近乎貪戀地凝注著她的笑——這種從心到眼睛的笑,他已經多久沒見過了?


    “念念。”


    “嗯?”


    “嫁給我吧。”


    ***


    秦念低下頭,示意他看一看兩人現在的情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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