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會有警察來?蘇小鼎疑惑地問。而且,為什麽問我?


    人為肇事,他被撞的。為什麽聯係你?他昏迷之前說的是你的名字,說你是他最親的人,所以最先聯係你。


    蘇小鼎有點暈乎,身體卻先於大腦開始行動。


    等到上了車,點燃發動機後,她清醒了。硬生生抽了自己一巴掌,這是在幹嘛?


    楚朝陽現在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是要死了,也應該通知蘇小蘸而不是她。


    可是,他們現在正在鬧離婚,楚朝陽在平城也沒有親故。


    呸,人夫妻鬧離婚的時候,你去不是壞事嗎?再說了,他雖然沒有親戚在平城,但做生意那麽多年,狐朋狗友總是有幾個的。


    蘇小鼎想明白後,整個人徹底冷靜下來。


    她兩手把著方向盤,微微發抖,差點又幹蠢事了。半晌,她咯咯地笑起來,滿眼都是淚。


    最親的人?


    世上再沒有比這四個字諷刺的詞了,新華字典應該為它重新釋義。


    停了一刻鍾,她抹幹淨眼淚,重新發動車。


    不管他是死是活,去看一眼總是沒錯的。


    蘇小鼎刻意很慢地開車,但醫院便在市區,再加上晚上車流量小,還是很快就抵達了。她將車停在路邊車位,下車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醫院高樓上巨大的紅色十字照亮了幾乎半邊天,正下方一層樓的門框上也掛了急診二字。不時有救護車從附路上轉進去,片刻便抬下來一個病院。


    生老病死,人生不能避免,總會來這兒走一遭。


    她深吸一口氣,拎著包進去,找前台說了楚朝陽的名字和聯絡的醫生。很快,被指向了急診病房。


    急診服務台見她來,確認了她的身份,立刻掏出一大堆的東西讓你她處理。


    入院通知,繳費單,手術確認,家屬告知等等。


    蘇小鼎按下這些東西,不解道,“我不是他的家人。”


    護士看她一眼,低頭找了一張紙條出來。上麵潦草地寫了一行字,可見寫字人的無力和模糊。


    “所有事交給蘇小鼎處理。”


    落款楚朝陽。


    護士問,“你是蘇小鼎?”


    蘇小鼎點頭,“我是。”


    “那就是沒問題了。”


    “可是,他有老婆的。”蘇小鼎有點急了。


    護士笑了一下,“120送他來的時候還跟了個警察,說他是被他老婆撞的。他那時候甚至還算清楚,能說話,勉強寫了這個紙條。”


    蘇小鼎徹底呆住了。蘇小蘸撞的?這是什麽神經病的世界?連看別人殺雞殺魚都會矯情大叫的蘇小蘸,居然敢撞人了?她怕不是瘋了吧?


    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護士理解道,“這事確實麻煩。你要不管的話,我們也沒辦法。病人還等著入院和手術,你要有困難,能不能找個他的至親?”


    蘇小鼎搖頭,楚朝陽已經沒至親了。


    她想了想,道,“我隻好聯係他公司的人——”


    “這個我管不了。”護士聽見自己關心的事情有了答案,鬆口氣道,“其它雜事你們自己協商處理。”


    “人呢?楚朝陽人呢?”蘇小鼎問,“我能見見他,問問什麽情況嗎?”


    護士指了一個病房。


    蘇小鼎整個人懵懂得不行,可這事卻萬萬不能如了楚朝陽的意。她想了想,找到蘇小蘸舅舅的聯係方式,打了個電話讓他來醫院處理。他既算是楚朝陽的半個親人,也算是他的下屬,應該由他出麵才對。幸好這人就在城中,人命關天,也顧不了私下的恩怨,飛車而來。


    她將厚厚的單子交給他,老舅爺便問了幾句。她隻好轉述醫生的話,病人隻是失血,沒有生命危險。也是運氣好,肋骨斷了,但是沒紮肺裏等等。


    老舅爺有點責怪,怎麽還專門讓他來?


    蘇小鼎嘲諷,用力道,“我是誰?你是誰?他又是誰?”


    大約是她語義中的恨太深,老舅爺無法,隻好獨自去了。


    一通忙亂下來,等差不多妥當後已經是半夜十點。


    也就這功夫,才去病房看了一眼。


    楚朝陽麵色烏青,左邊小腿褲腳被剪了,露出有點扭曲變形的骨肉來;他胸口同樣被剪開,幾條交錯的傷口。醫生隻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顯然等著有人願意來接手再進行後一步。


    蘇小鼎站在床邊大袋,眼前萎靡的人,是往日那個能把老天爺都算計進去的楚朝陽。


    她眨了眨眼睛,想說點什麽,才發現喉嚨幹啞得不行。


    大約因為手續辦理好,醫生立刻帶了護士來,請她離開,得把人推手術室急救做手術了。


    蘇小鼎貼牆讓開,眼睜睜看著推車被送進手術間,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她安慰自己這一切都基於人道主義,可轉身看見方駿的時候,整個再無法欺騙自己。


    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沉著臉走近,一把拽著她胳膊。


    “是醫生打的電話——”她虛弱地說,不知是陳述還是辯解。


    方駿沒吭聲,直到將她拽出醫院。他說,“我去店裏找你,結果沒人。”


    蘇小鼎抹了額頭一點虛汗,道,“醫生打電話,說他出車禍。因為是蘇小蘸撞的,所以讓我來幫忙辦手續。我本來不想踩渾水,隻是來看看他死了沒——”


    方駿冷冰冰地看著她,她也說不下去。


    她有些頹然地垂頭,半晌道,“抱歉,我出門的時候該給你說一聲的。”


    方駿長久沒說話,半晌才道,“蘇小鼎,我最不想聽見的,就是你說對不起。”


    蘇小鼎抬頭,有點無措地看著他。她想解釋,心裏湧著許多的話,但全被他失望的樣子堵住了。


    他道,“你對我客氣,有禮貌,道歉,隻不過一次次證明把我當外人而已。”


    她難過得不行,額頭上冷汗滾滾,愧疚幾乎壓垮了她。可她卻突然問,“方駿,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第六十、六十一章


    方駿是跟著楚朝陽的救護車來醫院,醫生第一時間看了傷勢,死不了人。他不知悲喜,略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他想去找蘇小鼎,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得說說。


    無論是蘇小蘸的過激,還是楚朝陽的費盡心思要離婚。


    他打開萬和的店門,整個屋子黑漆漆靜悄悄,樓上無聲無息。他在周圍找了一圈沒見人,隱隱約約猜測她可能去醫院了。


    一路上不知道何種心情,又是失望又是難過,更多的是自責。


    他應該再早一點動手,在和她重逢的第一時間便開始一切,何必去計較她還記不記得自己呢?結果因為那一點點執拗,讓後麵的一係列事情都晚了一步。


    這種失望在回到醫院,看見蘇小鼎達到頂點。


    蘇小鼎問出“你為什麽在?”,擔心比恐懼更多。


    方駿晚上的耽擱,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卻準確地找到她。


    蘇小蘸是個糊塗人,也是個沒膽子的,縱然楚朝陽要離婚,她也是哭比行動多。是什麽讓一個懦弱的人不顧一切?


    方駿心心念念要扳倒楚朝陽,她唯恐他做多餘的事情,白壁染灰。


    她問,“你說今天晚上有事,是不是去找蘇小蘸?”


    方駿討厭楚朝陽,不可能主動聯係他。楚朝陽也是能算計的人,沒有好處一定不會和方駿見麵。唯有蘇小蘸。


    方駿看看周圍,這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道,“我們先回家。”


    蘇小鼎搖頭,“你找蘇小蘸幹嘛?她現在因為招牌的事情和蘇建民鬧得不可開交,楚朝陽又要和她離婚,整個人都要瘋了吧?她是個傻的,你別刺激她。”


    理智明明告訴蘇小蘸,方駿不是背後挑撥之人,可人最不能控製的便是懷疑。


    “我回家找你,正準備說這個。”他壓著脾氣,忍耐著蠢蠢欲動的怒火,道,“這兒不好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蘇小鼎心裏有些焦躁,明知道應該走,但不知道為何又留下來。方駿拽著她離開,包裏的手機卻叫囂起來。她甩開他的手,摸出來看,卻是蘇建忠。


    已經這個點,平時老頭子早就上床休息了。


    “是我爸。”她忍耐著對方駿說了一句。


    方駿點點頭。


    她接通了電話,剛要喊一聲爸,小嬸的哭聲卻從裏麵傳出來。


    “小鼎,你幫幫小蘸吧。她不是故意的,怎麽可能真心要害朝陽。肯定是太傷心太著急了,都是意外。你去和朝陽說說,千萬別告她。咱們都是自家人,有什麽話都好說——”


    蘇小鼎想掛電話的,可顯然她是去蘇建忠家裏了。她不忍老頭子被打擾,定聲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不知道,我爸也不知道。我們父女早就跟你們沒關係了,你別去打擾我爸。”


    “小鼎,我知道你還惦記著朝陽,朝陽也舍不得你。你看這樣行不行?隻要朝陽不告小蘸,我馬上讓她簽字離婚。絕對麻溜的,不耽誤你們——”


    這都說的是什麽神經病的話?蘇小鼎幾乎要破口大罵了,但忍壓著脾氣,“小嬸,把電話給我爸。”


    那邊還要嘰歪,她隻一句,“你要不給,我馬上找律師代表楚朝陽告你女兒。你要不信,咱們試試?”


    方駿眉頭挑得高高的,明顯很不滿。


    蘇小鼎也顧不得其它,等到手機換人,馬上道,“爸,他們是不是又去煩你了?”


    蘇建忠歎口氣,略有些抱怨,“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我剛睡下去,門就被敲得山響。你小嬸來,說小蘸出事,把楚朝陽給撞了。我說跟咱們沒關係,幫不了。要幫找你小叔,畢竟他有錢有關係,找個律師應該也不費事。結果說你小叔不在平城,賣了招牌的錢帶著,不知跑哪兒去了。”


    “你說說,我能有什麽辦法?”


    “爸。”蘇小鼎略有點緊張,“你千萬別生氣,別多想。收拾東西,咱們進城找個酒店住幾天。我給你叫個網約車,你馬上走。”


    蘇建忠有點猶豫,還是不願意離開家的。


    “你要不走,我回去接你。”


    蘇建忠不願意女兒折騰,隻好勉強道,“行吧。”


    蘇小鼎馬上掛了電話,立刻開網約車軟件,叫了個專車去接人。


    剛弄好,手機又響起來。這次是小嬸自己的號,她瞪著手機屏幕半晌,十分不想接。


    方駿伸手拿過她手機,點了接通。


    她道,“是蘇小蘸她媽,你別和她廢話。”


    方駿點點頭,開了公放。果然又是哭哭啼啼的聲音,一口一個小鼎,說絕對會約束小蘸不擋她的路等等。蘇小鼎被人閑話得多了,但從沒這樣當麵潑過髒水,有點忍耐不住。她待要開口,方駿一把將她推開,道,“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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