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東西,時辰就快到了,惡靈馬上就要出世了,你們卻連兩個人都攔不住,還叫他們跑到裏頭!”


    一旁的中年男子當即跪下,“宮主息怒,他們進了裏頭倒也是好,惡靈威力何止凡凡,這二人不過是不過是尋常妖仙,莫說是動惡靈的念頭,便是進到裏頭不用多久也會被惡靈吸幹,魂飛魄散於六道輪回之外,屆時那妖尊寂斐也不會發現,仙妖的體魄可比那些凡人更能滋潤惡靈,正好一箭雙雕,豈不美哉?”


    “大護法所言極是,正是歪打正著,解決了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再將這事栽贓給仙界,仙妖二界豈不正好鬥的你死我活?!”


    男皇聞言麵上露出一抹詭笑,“好法子,那咱們就等著陰時陰辰,惡靈現世,顛覆人間,屆時看六道之中還有誰敢看不起我們!”


    “宮主聖明!”


    沈甫亭背著錦瑟往裏頭走去,終是力氣耗盡,栽倒在一旁,手掌心的黑色紋路也已經快要漫到指尖了……


    待邪氣漫過指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人的意識……


    錦瑟在他背上難受的“唔”了一聲,輕輕一動想要下來。


    沈甫亭放下手中劍,扶著她靠向身後的石壁。


    她身上的衣裳已經被血水浸濕,他不過微微扶過她的肩膀,掌心便染了血紅,再看向地上,一灘一灘全都是血,看著就觸目驚心。


    他心中微微一震,皺眉看向錦瑟,她麵色已經蒼白至透明,纖細的眼睫緊緊閉著,一下下微微顫動,眉間蹙著緊,似乎極為痛苦。


    他微微伸手,輕輕抬起她的臉,話間虛弱,“別睡……”


    錦瑟疼的撐不起眼皮,也沒有力氣去理會他,隻靜靜閉著眼,像被毀掉的瓷娃娃一般,脆弱不堪。


    沈甫亭見她這般,心中越發沉,手上輕拍她的臉,“錦瑟姑娘,別睡,睡著就醒不來了!”


    錦瑟被擾的發惱,緩緩睜開眼,伸手拉住他的手,極為費力的驅趕道:“你還不走嗎,他們要是追上來,我可幫不了你了……”


    沈甫亭聞言看她許久,忽然開口,“你為何回來救我?”


    錦瑟似乎覺得很好笑,她心中又起壞心,微微伸手輕輕碰上他麵上的傷痕。


    指尖輕碰,帶著微微的疼,沈甫亭周身都疼的麻木了,這點小觸碰根本不在話下,一時靜待不語。


    錦瑟笑得很甜,看上去滿眼認真和喜歡,“還不是想和你談情說愛,否則我幹嘛……費這個力氣……”


    沈甫亭聞言一怔,似有什麽東西堵在喉頭,叫他說不出來話。


    錦瑟隻覺又熱又疼,看向周圍,全是烈火灼燒,遠處火山裏的火焰一陣陣噴湧而上,看起來極為可怕。


    她暗自探了探體內的妖力,發現到了這一處,妖力越發被限製,甚至探不到一二,仿佛有一股力從上而下壓製著她。


    錦瑟扶著石壁起身,“好熱……”


    沈甫亭扶著她站起身,轉頭看著冒著火焰的火山,神情肅然。


    錦瑟看著火焰,“下麵有什麽東西?”


    沈甫亭眼眸微沉,臉上一片凝重,“惡靈。”


    錦瑟聞言一頓,混沌初開,六界一片混亂,尤天界最盛,能力越高爭的人就越多,仙者相互殘殺,聚天地邪氣,滋生了惡靈,威力無可比擬。


    如此這裏的屍人倒也說通了,惡靈需要魂魄喂養,這些屍人其實就是失了魂魄的屍體,而魂魄全都被他們用來投喂惡靈,之所以會在凡間建造地宮,顯然就是為了抓緊盡可能多的人,用他們的魂魄來孵化惡靈。


    難怪她到了這處,妖力便被壓製,原來是因為惡靈在這此,它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場,與她兩兩相抵,自然能牽製住她。


    二人才堪堪站起,遠處燃燒的火山突然迸發出來烈焰岩漿,火光越燃越大,直衝石頂上,似有什麽東西要衝出來。


    “你先離開這裏。”沈甫亭扶著她往外走去,而自己似另有打算。


    既為仙者,自然不能放任惡靈不管。


    他話音剛落,前頭火山猛然一聲巨響,迸發出了火焰,烈焰岩漿快速流出往他們這處流來,幾息之間吞噬了所有的東西。


    一頭黑色的煙霧猛然從火山裏鑽了出來,如煙如霧,又如人形直頂破了上頭的石頂,襯得他們如螻蟻般渺小。


    平地狂風卷起,一股巨大的力吸向他們,似乎要將他們的魂魄吸去。


    沈甫亭隻覺體內隱隱有什麽在湧動,那一縷邪氣自他周身慢慢出來,他將手中的劍遞給她,“趁著它還沒有完全成型,你想辦法離開這裏!”


    錦瑟看他周身縈繞著黑色煙氣,神情微怔,“你怎麽了?”


    沈甫亭手掌心的黑色紋路堪堪抵至指尖,純黑眼眸有一瞬間似沒了人的情緒,他額角青筋暴起,似乎極為難受,當即推著她往另一處而去,“快逃!”


    第36章


    話才出口,遠處的黑色煙氣突然襲向這處,眨眼間,沈甫亭已離她數米遠,似要將他整個吞噬掉。


    錦瑟當即揮出手中繡花線綁住他,卻抵不過力氣,腳被帶的在地下劃出了一道極深的痕跡。


    沈甫亭整個身子模糊在煙雲之中,腰間被繡花線一綁,意識微微清醒,見錦瑟拉扯不住,當即開口,“別管我,快找地方躲起來!”


    自然不行!好不容易奪回來的玩具,怎麽能輕易放走!


    錦瑟越發用力拽著,連帶著整個人也飛了起來,沈甫亭見狀伸手一把扯斷了繡花線,掌心帶出了一連串的血珠,撒落空中。


    線崩斷開來,錦瑟猛地摔飛出數米,被震的又嘔了一口血。


    腳步聲紛至遝來,男皇帶著人出現在洞口,瞧見了被火焰吞噬的沈甫亭,一時欣喜若狂,“惡靈終於要現世了,我們再也不用這樣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中躲藏過活了,往後天界那些仙都要高看我們一眼!”


    一時間,洞穴之中盡是歡呼聲,像是黑暗來臨之前的慶祝。


    錦瑟抬眼看去,眼前隻餘巨大的黑色煙氣和熊熊燃燒的火焰,緊接著黑色煙氣瞬間卷入燃燒的火焰中,岩漿蠢蠢欲動。


    她心中一沉,不喜到了極點。


    她的玩具沒了……


    火焰燃燒的越發劇烈,裏頭黑色煙氣疊生,在岩漿中衝撞,隱隱有爆炸的跡象。


    陰年陰時陰辰剛過一刻,突然一聲碰撞響震耳欲聾,火山中一股巨大的氣流震蕩而來,看不見的氣流四下蕩開,擊飛了周遭人,驚叫聲伴隨著山崩地裂,石頂轟塌而下,山間泉水如海水湧流傾蓋而來。


    錦瑟被震的心神俱晃,險些魂飛於體,衣裳被傾落而下的水浸濕,湍急的水流很快漫過小腿,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連帶著地麵震動而起,猛獸嚎叫不絕於耳。


    黑色煙氣彌漫在整個視野中,眼前山塌水漫,幾步之外便看不見東西。


    她眼中瞳孔微縮,神情慢慢凝重,搖搖晃晃往外走去,趁著惡靈出來前逃離這處。


    男皇掙紮著爬回來,眼中放著興奮的光芒,雙手伸直匍匐在地,“恭迎惡靈現世!”


    身後的人傷的傷,殘的殘,嚇得連忙跪拜在地,“恭恭……迎惡靈現世!”


    水流石徑緩緩傾瀉而下,漫過了腳邊如溪水過石徑,洗淨了塵埃,黑色的煙霧之中一人躍出,身姿翩然,無聲無息落在他們麵前,繡著繁複花紋的衣衫上染滿了血,攏在袖間的手盡染血水,一把劍在手中憑空顯出。


    一股力如山壓下,幾乎直不起身,嚇得人不敢動彈。


    錦瑟腳下一頓,猛地轉身看去,視線慢慢落在他的劍上,劍身閃過耀眼奪目的瑩瑩白光,天家磅礴仙氣,無可遮掩。


    她心頭大震,視線流轉在他身上,眼中神情莫辨。


    沈甫亭看著眼前跪著的人,沾染血跡的薄唇輕啟,言辭輕忽,“恭迎本帝嗎?”


    男皇聞言猛然往後倒去,心頭大駭,瞳孔驟然一縮,麵色瞬間蒼白,怎麽可能!


    “是……是你,九重天!”他似乎連話都說不拎清。


    沈甫亭緩步走近,手中的劍泛著仙氣,血順著手漫過劍柄,滑過劍身滴滴落下,落在水中慢慢散開。


    他薄唇微啟,隱顯帝王威壓,“九重天界、六界眾生皆歸於吾,爾等螻蟻,膽敢放肆?”


    “君主!奴才不……不敢肖想六界!”男皇嚇得麵色慘白一片,還未來得及開口求饒,沈甫亭手中的劍便已然劈來,劍身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襲來,螻蟻豈有反擊的餘地?


    男皇被淩空劈成了兩截,落在了地上,痛不欲生,半截身子還要意識,不停掙紮慘叫,聽得人心頭發寒。


    餘下的人嚇得魂飛魄散,幾個護法死也想不到竟然招惹了上麵那位,一時渾身發抖,驚恐萬狀。


    “君主饒命,饒……饒命!”


    不過話音全卡在了喉頭,血洗才剛剛開始。


    錦瑟被劍身強烈光芒映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心中一沉。


    果然是他!九重天上的那個人……!


    錦瑟這個念頭才起,再也撐不住,意識瞬間模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整個人倒進漫過小腿的水中。


    流水緩緩傾覆而下,漸漸成了紅色,沈甫亭雷厲風行,連帶著地宮也一並毀掉。


    廢墟淹沒了裏頭所有由黑暗而滋生的東西,仿佛立了一個巨大的衣冠塚,祭奠那些無辜死去的人。


    沈甫亭看向一旁躺著水中的錦瑟,那水堪堪漫過她的手,紅紗烏發浮在透明清澈的水中,麵上血色盡失,五官越發精致如玉,仿佛躺在水中的一個瓷娃娃。


    沈甫亭默站了片刻,見她周身紅紗中血水慢慢流出,染紅了石上流淌而過的水,眉間微微斂起,俯身將她的衣領微微拉下,果然見肩膀上布了傷痕,不斷往外頭滲血。


    才不過到肩膀就已經有這麽多傷痕,可見傷得有多重,像個皮球被戳破了,源源不斷的往外漏氣。


    他一時眉頭斂起,收了劍將她從水中抱起。


    錦瑟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地宮之中。


    窗外陽光耀眼,她微微閉了閉眼,適應光線後看向周圍,是間木屋。


    陽光透過窗子均勻撒在屋裏,絲絲縷縷的光線映出細碎的塵埃上下浮沉,陽光的氣息伴著草木清香撲麵而來,屋子裏敞亮幹淨,擺設雅致。


    她微微一動,發現身上隻蓋著一條薄薄的衣裳,再無其他。


    正疑惑著,屋外傳來了腳步聲,門被輕輕推開,有人走了進來,繞過屏風出現在她眼前。


    他換了一身尋常衣衫,布帶束發,清簡幹淨,灑進屋裏的陽光映到他身上,格外耀眼奪目,隻是玉麵還有些蒼白,瞧著很是虛弱,顯然比她傷重多了。


    錦瑟見進來的是他,不由一怔,腦中瞬間想起了先頭的畫麵,一時眉間微蹙。


    沈甫亭端著藥掀開珠簾進來,見她醒了,腳下微微一頓,繼而走到床榻旁,將藥放在了榻旁的案幾上,話間是少有的溫和,“你醒了,可還有哪處不舒服?”


    錦瑟聞言搖了搖頭,她微微起身,身上的衣裳便幽幽滑落。


    沈甫亭見狀伸手拉過一旁的薄被,蓋在她身上,“你身上全都是傷痕,擔心會悶壞了傷口,便隻蓋了一件薄衣。”


    沈甫亭仿佛將她當成了瓷娃娃,話間坦然,沒有一點尷尬。


    錦瑟聞言倒也沒有多在意,若有所思並未開口說話。


    沈甫亭伸手拉起薄被一角,伸手按了按她的腳骨,“疼嗎?”


    錦瑟聞言搖了搖頭。


    他溫潤的手掌在她腳踝輕輕按壓,“這處呢?”


    錦瑟看著他,繼續搖頭。


    沈甫亭見她沒傷到骨頭,便安心收回了手,見她一言不發,不由眉眼染淺笑,溫聲問道:“怎麽不說話,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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