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眼睛微微眯起,長睫之中透出幾分莫測危險,讓人莫名覺得不安全。


    這顯然是一隻路子很野的豔情男鬼,與往日那些乖乖拜見的完全不一樣。


    錦瑟眉間微蹙,正想著好生教訓一通,先叫他知道了苦頭,往後才會好生聽話,他卻已經收回了視線,垂著眼睫,看上去溫和無害,“我留在這裏可以,可我這個人做事要有名分,最不喜歡的就是無名無份,不明不白。”


    他看著無害,可低沉的聲音微微沙啞,十分有磁性,還殘留著剛頭留下的情欲味道,即便是這樣收斂,也還是具有不容忽視的攻擊性,叫錦瑟完全沒有辦法不設防備。


    她眼眸微轉,看向他,“那你想要如何?”


    沈甫亭微微抬眼看來,平靜淡道:“你得先嫁給我,三媒六聘,叩拜天地,洞房花燭,一個不能少。”


    錦瑟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呆澀,這可和那些話本裏風流浪蕩的豔情男鬼完全不是一個調調呀!


    有哪一個采陽補陰的男鬼還要求成親的,不都是采完了就跑,圖的就是省事方便,怎的她遇到的這個,這般不按常理出牌?


    錦瑟有些猶豫,隻覺麻煩,可若是放跑這個漂亮的擺設,她又著實不甘心。


    沈甫亭可沒給她猶豫的機會,氣氛不過沉默片刻,他便神色淡淡開口,“怎麽,還真以為天下都是白吃的飯,光想著吃,不想著擔名頭?你是這裏的老祖宗罷,看來也是個為老不尊的,欺騙我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新鬼,吃幹抹淨了以後就不認賬。”


    瞧這咄咄逼人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做了什麽事呢!


    錦瑟可是不認的,挺直了身板,“擔什麽名頭,我什麽都沒做,還給了你一成法力,你這倒打一耙也要講究實據!”


    他冷冷一笑,“我剛頭這麽賣力的伺候,你可不是這樣表現的,需不需要我再重新來一遍,讓你好好想明白。”他說著靠近一步,直撞了過來,麵無表情的冷淡模樣,看著清心寡欲,做派卻很是輕挑。


    姑娘家本就身子嬌,不及男子硬邦邦的,錦瑟被撞的胸口一片生疼,直弄了個麵紅耳赤,即便是老妖怪老祖宗,那也是個姑娘,眼前這個人還是一本正經,仿佛是她占了他便宜一般。


    錦瑟有口難言,隻覺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伸手揉又難免落了下風,隻能硬挺著,“你是哪處的鬼魂,怎會有這樣的習俗,難道你往日采陽補陰都要先成親?”


    沈甫亭淡淡瞥了她一眼,理所應當,避重就輕道:“有名才有份,天經地義的事情。”


    既然都是這般操作的,那便隨了他,她這個養著的,多幾分寬容也沒什麽,反正也不過是形式上走一走,他既娶了這麽多娘子,往後多一個,少一個也不會在乎。


    錦瑟隨口應了下來,便極為熟練的使喚道:“去外頭把墳頭修好,我要和原來一模一樣的。”


    沈甫亭倒是沒有異議,徑直去了外頭,錦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倒沒想到他竟然這般聽話,一時心中極為滿意。


    亂葬崗這麽個荒僻的地方,最是閑的無聊,稍有風吹草動便如龍卷風呼嘯吹過。


    一刻功夫便全都知曉了,老祖宗這處新收了一個豔情男鬼暖被窩,現下正給她老人家修墳頭!


    一時間亂葬崗所有的鬼魂都不要命的在墳頭麵前飄來飄去,大著膽子觀摩一二。


    先頭還沒看見人時,羨慕嫉妒恨不休,隻覺就是個賣弄風騷的小白臉,沒得什麽了不起。


    現下瞧見了人,多少也知曉人家是有本錢的,瞧瞧這麵皮,這長腿窄腰,清貴模樣畫都畫不出來,幹活的時候都這般有味道,說是個豔情男鬼,可真真有些不像,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得了老祖宗的歡心,想來往後受寵的日子可是多著呢~


    ‘你們說他能受寵多少日子?’


    ‘琢磨著三年。’


    ‘少了罷,我瞧著話本上寫的,這類靠美色侍人的豔情男鬼,那榻上本事可是出挑,三年恐怕連花樣都沒使完罷。’


    沈甫亭聞言眉間微斂,抬眼看向不遠處絮絮叨叨個沒完的鬼魂,不耐煩冷道了一字,“滾。”


    一群鬼魂嚇得呈現出灰白色,一邊往遠處拚命飄去,一邊還不忘你一句我一句的碎嘴子,“哇塞,嚇死鬼了,好他娘的凶啊,看著好像脾氣不太好啊!”


    “可是凶的好帥呀,叫人鬼肝兒顫~”


    “難怪老祖宗看中他了,簡直帥的讓人合不攏腿腿腿~~”


    聲音還蕩得極遠,直在亂葬崗中傳來了回音,沈甫亭眉間斂的越發重了。


    第71章


    沈甫亭耐著性子將墳頭重新修補好,才轉身往裏頭走去。


    紫衣鬼正飄在錦瑟身旁竊竊私語,瞥見沈甫亭進來,連忙飛快的閃出了墳墓,逃之夭夭。


    這男鬼好看是好看,就是氣勢太過瘮人,讓人忽略了他的麵皮,隻覺心頭害怕,還是那個半妖比較隨意,兩個一起伺候老祖宗,左擁右抱豈不更好?


    錦瑟拿著手中的銅鏡嗤笑一聲,小小半妖倒是有膽子,還敢讓她叫哥哥,待她從鏡子裏伸手過去擰斷他的脖子,他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姑奶奶了……


    她正在琢磨著,便瞧見沈甫亭進來,微有詫異他的速度,“都修好了?”


    沈甫亭淡淡“嗯”了一聲。


    錦瑟聞言暗自腹誹,這類男鬼最是遊手好閑,往日討人歡心是一把好手,幹活卻是個十足的廢物,十有八九是偷工減料了。


    她隨手將銅鏡扔到一旁,從棺木裏頭爬了出來,“我去驗收一番,但凡哪處不合我的心意,你就重新來過。”


    沈甫亭沒有異議,由著她往外頭去,自己看向四周,墓穴已經完全沒有先前的陰冷感覺,石壁上滿是亂七八糟的劃痕,倒像是隻暴躁的貓兒在裏頭大發脾氣,四處耀武揚威,拿拿爪子劃來劃去。


    石壁上的劃痕雖說看不出本來樣貌,但還是頗有些許章法,重重疊疊的劃痕之中依稀可以看出他的名字筆畫。


    他眉梢微微一揚,上前扶上石壁,痕跡有些久了,不過倒是劃得深,並沒有隨時間而消磨了去,可見有多刻骨銘心。


    想來待在這裏,還是有思索一些東西的。


    沈甫亭眉眼的淡漠微微柔和了一些,可比當頭拒人於千裏的討債模樣要好了許多。


    錦瑟仔細檢查了墳頭,竟還頗為像樣,這男鬼倒是有幾分手藝,她滿意的回轉而來,見他看著石壁,不由盈盈笑道:“你修墳頭的本事不錯,瞧瞧我這石壁可否修繕的起來,這上頭的劃痕實在太過有礙觀瞻,瞧著就煩心。”


    沈甫亭麵色瞬間冷了下來,看向她神情淡的發冷,“修不了。”


    那個眼神冷漠的喲,好像她玩弄了他的感情一般。


    她聞言撇了撇嘴,這個擺設別的都好,就是性子不討喜。


    錦瑟也沒興趣管擺設這般多的情緒,反正這玩意兒擺著好看就行了。


    她重新爬回了棺木裏頭,慢悠悠蓋上自己的棺木蓋,準備午睡。


    沈甫亭一言不發看著她躺進棺木裏頭,眉間微微斂起,走到棺木旁,伸手推開棺木蓋。


    錦瑟已經乖乖躺好,雙手合十放在肚子上,姿勢標準的閉眼睡覺,見棺木蓋被推開,不由睜開眼看去,語氣不善,“做什麽,沒看見老祖宗要午睡了嗎?”


    沈甫亭手搭在棺木蓋上,居高臨下,神情淡淡看向她,“你要午睡,那我呢?”


    錦瑟去推他的手,“你若是困了,隨便找個地方躺躺。”


    “你這有地方可以讓我躺?”


    錦瑟聞言一怔。


    她這裏確實壕氣,可床榻卻隻有一張,這話說出來就有些揭短,一時幽幽暗諷,“你往日睡在何處就睡在何處,還要我來教你嗎,你究竟是怎麽做這行的,沒有一點眼力見兒,我瞧你若不是麵皮生的好看,恐怕早早就餓死了罷?”


    沈甫亭冷冷一笑,身形一個變幻,已經躺在她身旁,伸手摟過她,“我往日都是睡在金主身旁的,如今你養了我,我自然是要睡在你這裏。”


    這棺木裏頭雖說不小,可兩個人到底是擠了些,錦瑟一個人睡慣了,惱的伸手去推他,“我養你是為了有個玩意兒,每日養養眼,可不是要你來跟我搶床榻的!”


    她還未說著,沈甫亭眼眸微沉,突然翻身壓了上來,言辭淡淡,“看來你還沒分清楚玩意兒和夫君的區別。”


    他說著突然狠狠吻了上來,說是吻,倒不如說是撞,牙齒磕得唇瓣一片生疼。


    她疼的“唔”了一聲,卻沒有減輕他的力道,棺木裏頭又狹窄,左右都不好躲避,如同被壓在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錦瑟當即祭出妖力,卻沒想到竟被捆妖鎖反噬壓製。


    她心頭大駭,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什麽時候被覆上了捆妖鎖,再加之墓中日子閑適,沒事就是睡睡覺聽聽話本,根本不需要施展太多的法力,時間一長便忘了。


    她隱約中想起是和誰打鬥中才發現被覆上了捆妖鎖,可思緒還未深入,便被人用力掐了一下腰間細肉。


    沈甫亭微微抬頭,唇瓣輕輕觸過她細嫩的麵頰,低聲警告,“不許走神。”


    錦瑟沒再動作,免得這男鬼知曉此事,被他徹底吸幹了陽氣去。


    這種豔情男鬼的玩意兒最是薄情負心,用來當個擺設看看倒是不錯,可若是壓不住,那死的就是自己了。


    錦瑟軟綿綿的躺著,沒有半點僵硬,沈甫亭果然沒有再束縛著她,可棺木裏的呼吸卻漸重,聽在耳朵裏頗有些心亂。


    話本有雲,幹柴烈火,一點就著,再點再著,越燒越旺……


    錦瑟伸手摟上他的脖子,聲音帶上幾分朦朧困意,“我有些累了,往日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午睡了。”


    沈甫亭動作一頓,勉強起身看向她,沙啞道:“今日不睡不行嗎?”


    他眼尾微微泛紅,似乎有些不舒服,眼神很是炙熱,這麽狹窄的空間裏頭,弄得她都有些發熱。


    她搖了搖頭,“不行,這是我每日必定要做的事。”若是不睡一會,聽話本可就沒有精神了……


    沈甫亭看了她許久,終究沒有再繼續下去,給了她時間緩衝,“好,成親以後再說。”


    他低頭親了親她嬌嫩的耳垂,那灼熱的氣息燙得她微微側了頭,麵上溫順,但心中已經陰惻惻的琢磨,怎麽不動聲色廢了他。


    畢竟他一直想著采陽補陰這事,於現在的她來說可是麻煩一樁。


    沈甫亭平緩了許久,才從她身上翻身下來,伸手摟過她,“這地方不正經,過幾日我們便離開這處。”


    錦瑟微微抬頭看向他,這擺設倒是主意大的很,這來了才沒多久,便已經是主人家的做派了。


    她不由陰沉了臉,“我在這裏住慣了,別的地方可未必有這處舒服,還有那麽多會講故事的鬼魂,我可不要離開。”


    沈甫亭眉間重重斂起,可不就是這處的鬼魂不成體統嗎?


    那豔情男鬼一詞,他往日可從來沒有從她口中聽過,聞言自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一錘定音,“待我們成了親便離開這處,故事我會給你講,地方也必然讓你舒服。”


    錦瑟這邊耳朵進,那邊耳朵出,可不耐煩理他,反正在成親之前弄廢他便好。


    隻要是男兒,光一個不舉就能讓他消沉數十萬年,如此她沒了威脅,而他也沒了吃飯的本事,自然不會跑,可是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錦瑟幽幽一笑,不再開口。


    沈甫亭見她默認了,便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親事,整個亂葬崗都被翻新了一遍,連那些歪歪斜斜的墳頭都被扳直了,還移了許多花草樹木過來。


    這可把亂葬崗的鬼魂愁壞了,因為它們都是看墳頭的傾斜程度,來辨別自家府邸的,如今回家都要大半天……


    匹相和匹獻沒有想到自家主子竟還要娶錦瑟,想要勸解,可看他的麵色又委實不敢多言。


    這成親要準備的東西也把他們折騰的不輕,兩個光棍,什麽也不懂,隻好詢問亂葬崗裏頭的鬼魂。


    問誰不好,偏問這些鬼魂,本就閑的慌,抓住活人那能不絮叨,一時七嘴八舌,圍著他們說了三天三夜。


    二人認真聽了一籮筐,但理理頭緒,發現盡是廢話,隻能去了別處張羅。


    亂葬崗有了些許生氣,墓穴裏頭也多了不少東西。


    沈甫亭雖然是一個不在乎飲食起居的人,可他那兩個屬下倒是個精致人兒,很是會張羅。


    沈甫亭隨口吩咐一句,墓穴裏頭便是應有盡有,別的什麽都添置了,隻除了床榻。


    錦瑟卻覺得擠,在豔情男鬼身旁吹了幾句枕頭風,想要他自己弄副棺木睡,可沈甫亭全都當耳旁風,忽略而過,叫她著實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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