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拉著她的手,猛然往他那處一拽。


    錦瑟猝不及防,直跌進他胸膛,他硬邦邦的,撞的她一片生疼。


    錦瑟抬眼看去,一看正對上沈甫亭的眼,長睫掩下的眼眸一片幽深,看上去如浩瀚星海一般深不可測。


    他伸手扶上她的後腦勺,薄唇輕起,言辭之間一片冷意,“你已經嫁過來了,若是叫我知曉,你心中還想著那個玩意,我必然不會放過他。”


    一旁立著的仙侍恨不得縮成鵪鶉,想逃又不敢逃。


    錦瑟被他按著腦袋不能動彈,這般壓製如何不叫她生惱,直話間陰森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惹急了我,魚死網破我也不會介意。”


    其實隻要一句表達心意的話就可以,可惜錦瑟偏偏不說,反倒像是為了護著情郎,而要與他作對的模樣,看著哪能不生怒?


    沈甫亭顯然是氣的狠了,言辭之中頗帶幾分咬牙切齒,“好一個魚死網破,晚上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麽樣的能耐?”


    這一提到晚上,氣氛便有些不尋常了,晚上又能去哪裏與他過招,還不是輸個徹底。


    錦瑟一聽便下意識的腿軟,心中叫苦不迭。


    沈甫亭顯然也在氣頭上,冷冷鬆開了她,那眼神清楚明白的告訴她,夜裏必然是一頓好收拾。


    錦瑟看著他出了殿,心中越發憋屈,這日子實在有些難熬,他的性子越來越不好了,沒有吃完他做的菜都能生氣,往後可真真是水深火熱。


    錦瑟心中不爽利,也不願意再待在屋裏頭,隨手揮了衣袖,將一群毛茸茸的小妖怪變了出來。


    小妖怪們因為沈甫亭這些時日莫名其妙開始盤查它們公母性別而畏畏縮縮,畢竟前頭那四隻公狐狸便不知被弄到了哪去,叫它們心中好一頓慌怕,如今好不容易出來,見了錦瑟便一窩蜂的圍上來,瘋狂獻殷勤,唯恐被沈甫亭抓去扔了。


    錦瑟領著它們徑直出了殿外,漫無目的晃著。


    仙侍連忙跟上,被錦瑟冷冷瞧了一眼,便縮了回去,不敢再跟,隻能轉而去喚了花嬤嬤,如今也隻有花嬤嬤那般資曆深的,才有膽子跟著這位。


    錦瑟才出妖殿,外頭的三大護法已經摸在這處等她許久了。


    虎頭刹見她身邊沒旁人,當即一個箭步飛快迎上去,跪倒在他麵前,聲嘶力竭,“妖尊求您救救窩們,窩們實在是吃不消了!”


    一群小妖怪本在前頭開路,嚇的驚散到錦瑟身後,直探出腦袋,拿眼兒瞅著這凶神惡煞的大漢。


    錦瑟聞言冷笑幾許,“你們不是去九重天上做神仙去了嗎,還來找我做什麽?”


    虎頭刹當即熱淚盈眶,“這九重天尼瑪不是妖呆的地方,規矩森嚴也就罷了,次飯的時候還不讓蹺二郎腿,不能大口吃次肉喝酒,和他們次飯簡直跟死人次飯一般沒趣兒!”


    川音南見他說不著重點,一抬腳開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錦瑟麵前,警惕地看了眼周圍,苦道:“帝仙委實不是人,將我們這些妖臣全部都派到了九重天學這學那,各種規矩壓身,他自己倒在這處過的安穩,那些神仙幾次三番請他上九重天,他不去,反倒逼著我們去,實在是要逼死了妖。”


    術娘歎息連連說不出話,她這些時日學那三字經,已經到了極限,就差拿刀抹脖子了。


    虎頭刹直嚎道:“求娘娘替我們在仙帝麵前說說好話,讓我們回妖界罷,那禮義廉恥和我們妖有勞什子關係!”


    錦瑟聞言愛莫能助,“你們以為待在妖界就好了嗎?沈甫亭現下是不是人,我比你們更深有體會,我也沒法子,你們還是自求多福罷?”


    三人聞言一驚,術娘連忙驚道:“娘娘難道就不想奪回妖界了嗎,仙帝此舉根本就是將妖界變成一個空殼,時日長久妖界便變成了仙界的領地,恐怕就再也沒有妖界了。”


    “你們一字一句說的倒是輕巧,他逆天改地的時候你們沒看見嗎,我即便有心也是無力,便是我們妖界所有妖怪加起來,與他相比也不過是以卵擊石。”她說著頗為心有不甘。


    三人聞言相視一眼,將心中想的說了出來,川音南猶豫了片刻,開口建議,“妖尊何不試試枕頭風?”


    “枕頭風?”


    虎頭刹當即討好道:“對,就是枕頭風,娘娘若四出這一招,仙帝又怎麽可能不接?”


    錦瑟聞言一頓,自然知曉意思,這種事大多出現在昏君身旁,禍水妖姬吹吹枕頭風,便讓君王神魂顛倒,不知不覺間答應了她想要的,但這個前提是昏君……


    沈甫亭顯然不好糊弄。


    “沈甫亭這樣的人,你們看著像是昏君嗎?”


    三人聞言皆是靜默,那九重天上的仙帝顯然不是,那可是暴君,一個惹急,別說是枕頭風了,說不準這一陣風便將自己吹去了閻王殿,枕頭風對別的君王來說有用,對他卻未必有用。


    可這也已經是最後的法子了,仙帝娶了妖尊,也沒聽說身旁有什麽別的人伺候,且每日夜裏都是往妖尊這處來的,說不準會有用?


    川音南一個咬牙,依舊勸道:“妖尊不試試又怎麽知道,這枕頭風一吹,是男人都受不住,仙帝既然娶了您,自然是喜歡您時不時勾引他一番,到時候您說一句話,他少不得聽進耳裏,您借機惑亂天界,將九重天攪塌了去,這六道之位還不是在您手中?”


    錦瑟聞言心中有了思索,沈甫亭若是不這麽陰晴不定的話,還是很好說話的,往日生氣時,她說幾句軟話,便原諒了她也不是沒有。


    這禍國妖姬,說不準還真能做一做。


    三人見妖尊默認不語,便知此事成了,覺出有人往這處而來,當即開口表忠心,“妖尊若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屬下等,屬下對妖尊,對妖界,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錦瑟得了這麽個法子,便開始琢磨起如何著手,往日在亂葬崗也聽了許多昏君的話本子,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經驗可不要太多。


    這等事情對她來說信手拈來,不是什麽難事,可難的就是沈甫亭並沒有回來。


    往日還沒到用晚膳的功夫,他便回來了,今日到了後半夜都沒有見著人影,著實讓錦瑟有些憋屈,好不容易醞釀了些許大招,這人又不來了,每一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叫她很是措手不及。


    待到夜深人靜,錦瑟睡得昏昏沉沉時,外頭忽然一陣動靜,嬤嬤連忙進來,拉開了床帳,開口低聲喚道:“娘娘,君主醉的不輕,您趕緊去扶他進來罷,瞧著路都走不穩了。”


    錦瑟翻了個身不想理睬。


    嬤嬤見狀連忙上前壓低聲音勸道:“娘娘,您現下去扶了君主回來,也就順了他的心,否則他心頭不爽利,夜裏你如何得個好眠?”


    錦瑟聞言當即想起了白日裏琢磨的枕頭風,現下就是個好機會,可以試一試,說不準今日就逃過了一劫,爭取放一天假。


    錦瑟起身去了外頭,沈甫亭坐在殿外的石案旁,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一身湛藍衣衫襯得麵如冠玉,格外招人眼。


    一旁立著束手無策的匹相、匹獻二人,神情肅穆,仿佛木頭人一般不敢動彈。


    錦瑟心中也是服氣,這麽一點路爬也爬得進去,竟然還要她來扶。


    她見他這般靜靜坐著,頗有些警惕,試探性的喚了一聲,“沈甫亭?”


    沈甫亭抬眼看來,對上了她的眼,許久才開口道了一句,“我喝醉了。”


    錦瑟見他是真醉了,便慢悠悠上前扶過他的手,“我扶你進去罷。”


    沈甫亭見她走近,沒有一分猶豫伸手摟上了她的細腰,隨著她站起身,靠著她往裏頭走去。


    一旁的匹相、匹獻二人聞言隻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剛頭他們扶著勸著的時候,可是一言不發嚇死人,現下人一來,才兩句話的功夫便乖乖跟著進去了,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錦瑟扶著死沉沈甫亭辛辛苦苦進了殿,直與他一道倒在了床榻上,累的直喘氣。


    嬤嬤打了盆熱水過來,又端了解酒茶擱在殿裏頭,便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錦瑟休息片刻,終究是起身去將熱水裏的淨布拎起來,回轉過來卻見沈甫亭已然睜開了眼睛,靜靜看著她。


    錦瑟不由盈盈一笑,她的眼睛本就是笑眼模樣,笑起來很是討人歡心,“我替你擦把臉罷。”


    沈甫亭聞言依舊沒說話。


    錦瑟也不管他如何,在他身旁坐下,俯身過去靠在他身旁,極為親近曖昧的替他擦臉,為吹枕頭風做預熱,看上去可比白日裏那硬碰硬的模樣要柔和了許多。


    沈甫亭卻抓過她的手腕,黝黑的眼眸看來莫名叫人心口一緊,沾染酒水的唇瓣顯出幾分瀲灩,直低聲喃喃,“我不喜歡你心裏有那條白龍。”


    人家寂斐明明有名字,在他這處不是白龍,就是玩意兒,仿佛根本沒有資格稱為一個人。


    錦瑟聞言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清甜的聲音如同沾了蜜一般甜,“你都醉了,先好好睡一覺,這些事情明日再說罷。”她說著隨手掙開了他的手,欲要替他蓋被子,雖說是順著他可到底有些敷衍。


    沈甫亭突然伸手摟過她的腰,將她攬到自己身上,看著她執著而又霸道,“你得忘掉他。”


    錦瑟聞言不語,這枕頭風若是要吹成功,著實有些違心。


    四萬年過去,她頭一個想起的就是寂斐,這於她來說就是親人長兄一般,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她靠在他胸膛,不知如何回答,沈甫亭卻已然低聲輕道:“他是你的小白龍,你是他的小野貓,那我呢,我是你的誰?”


    第95章


    他的聲音很低,輕的幾乎聽不見,喃喃自語中含著失落,話裏的情緒很複雜,可也極為清楚的表達了他十分介意她和寂斐的關係。


    他們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起長大,在她心裏終究不同,他出現的太晚,晚到讓他害怕。


    如果先出現在她麵前的人是他,該有多好。


    錦瑟沒想到他會這般介意,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這樣過。


    他這些日子也確實不開心,再也沒有了那日與她放風箏時的歡喜,而她再也沒有見到那樣笑著的沈甫亭。


    錦瑟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說是逗趣的玩意兒卻又不完全是,說敵人,也不完全對。


    即便是現下與他如此敵對的時候,可見他如此還是克製不住的心疼,她對寵物一向都很好,若不是他這般難以控製,甚至還反噬了她,也不至於弄到如今這個局麵。


    錦瑟想著也覺不開心,她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玩具,讓她又愛又恨,殺了舍不得,不殺又著實恨得牙癢。


    她趴在他胸口,手指輕輕撫著他衣領上的繁複繡紋,終究還是決定吹吹枕頭風。


    先將江山奪回來才是一個君王最應該做的決定,有了江山,何愁不能將他握在手裏,到時候任打任罵還不是都由她來?


    “寂斐在我心中是兄長,我若是真喜歡他,又怎麽可能嫁給你,你不是最知道我的性子嗎,我要是真的對你無意,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嫁你。”


    殿中氣氛有一瞬間的頓滯,沈甫亭攬著她腰際的手突然收緊,話間似含幾分欣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麽?”錦瑟抬起頭看向她,甜美的笑眼裏全是他,那天真單純的模樣,哪還有人舍得不相信她的話。


    沈甫亭看了她許久,見她真心實意,不像說謊,一時忽而笑起,清雋的眉眼染上笑意,本就是蘊籍風流的好皮相,這般笑起來實在太過出挑,叫錦瑟心頭一晃。


    這些日子他實在太過冷漠嚴肅,即便是在床榻之上,也嫌少有這般笑容,她已經許久沒見他這般笑了,一時便看愣了眼。


    沈甫亭抱著她一個翻身壓上了她,低聲道:“那我是你的誰?”


    錦瑟眼眸一轉,自然知道他想聽的答案,她若是這麽容易就讓他聽到,那枕頭風可就失了往日威力。


    現下即便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奪回江山,也好歹能幫她先逃過一劫,隻要能放一天假,她都心滿意足至極。


    她輕輕一笑,拉著他的衣衫故意不說,“你怎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那嬌嬌軟軟的模樣,很是磨人心。


    “我猜不到,要你親口跟我說。”沈甫亭聲音都放輕了幾許,像是在誘哄。


    他靠得太近,唇齒之間的清冽酒香,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每一次喝的都是烈酒,讓她不知不覺也醉倒在其中。


    沈甫亭見她故意不說,一眼不錯看了她許久,低頭靠近,薄唇慢慢碰上她的唇瓣,溫軟清潤,唇瓣間輕輕吮吻,細細纏磨。


    錦瑟不自覺呼吸發緊,那唇齒間的柔軟碰觸太過親密,氣息緩緩交纏著,仿佛慢慢陷入了一個陷阱之中,無力掙紮而出。


    他纏磨一下便要離開,淺嚐即止卻勾得她心猿意馬,止不住想要更多親昵。


    他不那麽凶狠的時候,還是招人的,與他親吻也很舒服,那一下下的觸碰可以感受到心跳的劇烈。


    可惜沈甫亭另有目的,就是想要勾著她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她一回應他便躲了過去,一時心中生了不滿,頗為不樂意,“不親了嗎?”


    沈甫亭視線落在她細嫩的麵上,輕輕笑起,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聲音中帶著幾分啞,“你先告訴我,我是你的誰?”


    錦瑟現下真是切身體會到了昏君的感受,要想心智堅定,不被美色蠱惑,確實是件很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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