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明摸不著頭腦:“你、你好點了嗎?”


    她點點頭。


    他卻覺得不對:“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她搖頭,低聲說:“不是,我隻是覺得……不太好。”


    “你不想我扶你?”他的胸口翻湧起酸澀和委屈,但強忍著,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芝芝,我真的沒有。”


    他怕她誤解,拚命想解釋,可越說越覺得難過,想不明白兩人一起長大,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於是也動了氣,幹脆不說了。


    芝芝並不是鬧脾氣,決定和他說清楚:“我知道,隻是我們都大了。你、我的意思是,有很多女生喜歡你,寧玫好看,婉婉也很不錯,你談戀愛我一點也不奇怪——我也不會告狀的。然後、然後我們這樣不注意保持距離的話,對你、對我、對她,都不好。”


    她高二的時候就和他分班了,陸續聽到過一些關於他的緋聞,可她心虛不敢問,迄今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莊家明納悶極了:“你幹什麽老想這個?”


    “這不是很正常嗎?”芝芝幹脆用聊天來轉移注意力,“你現在不找,以後也肯定會找,不止是找,還會結婚。”


    “……我隻是想扶你一下。”他萬分費解,簡簡單單的事,至於上升到找男女朋友甚至結婚的程度嗎?她到底在想什麽?


    而芝芝聽到這句話,就好像是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蔫了。也是,大家才高一,後來的事都沒個影子,她大驚小怪,不過是昔年的陰影作祟罷了。


    “對不起,家明哥。”她喃喃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對不起。”


    “沒事。”莊家明抬起頭,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用道歉,可能是我不理解你吧。”


    她沉默了下,在疼痛與委屈的雙重推擠下,突然不想再忍下去,靠過去緊緊抱住了他。莊家明被她嚇了一跳:“又疼了?到學校了我帶你去醫務室吧。”


    芝芝不說話,把臉埋在他頸窩裏。


    眼淚濡濕了襯衣的領口,黏在他的皮膚上。莊家明咽回了安慰的話,安安靜靜地站著,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


    霎時間,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小時候。


    芝芝是個愛哭鬼,被老師罵了哭,被男生推了把也要哭,午飯吃到不喜歡的菜,還是想哭。反正隻要受了委屈,她就會抹著眼淚跑過來要他抱抱,順便告狀,說家明哥,誰誰誰欺負我。


    他就拉著她的手去找欺負她的人講道理,要他們道歉。


    男孩子通常不肯,凶巴巴地問“就不道歉怎麽樣”,他就隻好去告訴老師。老師說了再不管,那就隻能打了。


    有時候打得贏,她就得意地衝人家做鬼臉,有時候打輸了,她就衝過來幫忙,對著人家拳打腳踢,被推跟頭就咬人抓人,像是個小瘋子。


    她很黏他。幼兒園午睡,不和他睡相鄰的床鋪,就不肯閉眼睛,吃飯也非得和他坐在一起(然後偷偷把不喜歡吃的菜給他)。


    他也是,他也喜歡和芝芝待在一起。她會在他不開心的時候說笑話,在他得了表揚的時候笑得最開心,在他為母親擔心的時候,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所以,她勾勒的未來藍圖聽著很美好,可一想到兩個人會漸漸疏遠,再也不複幼年的親密,他的心裏總是有點低落。他出生幾個月就認識她了,兩個人睡過一個搖籃,用過同一個推推車。人生的前十幾年裏,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比父母占據的時間還要多。


    一想到將來的某一天,他們會變得很疏遠,就好像隻是普通同學,見麵不過點頭寒暄,隨意聊些家長裏短,他就覺得很難過。


    為什麽非要這樣呢?


    就不能不和她分開嗎?


    第42章 進擊的學渣


    到了學校,莊家明問了至少十遍要不要去醫務室。芝芝都拒絕了,他沒辦法,隻好一路送她到了樓下,叮囑說:“你晚上別來上晚自習了,我給你請假。”


    芝芝沒有逞強,有氣無力地點頭應下。


    男生不能進女生宿舍樓,莊家明就把行李托付給了宿管阿姨,請她幫忙提到樓上去,又關照道:“關知之不舒服,晚上請假,讓她在宿舍休息吧。”


    “好,我知道了。”沒有一個宿管阿姨不喜歡莊家明,他一說,阿姨立刻點頭同意,連帶對芝芝都和顏悅色,送她上樓的路上一直在講“痛經就是宮寒”“少喝冰的飲料”雲雲,還在臨走前給她倒了一大杯的熱水。


    芝芝一口氣喝下熱開水,渾身冒汗,疼痛也略微緩解。她趁機收拾衣服,拿了衣物臉盆去浴室洗澡。


    周日下午,浴室開放一整天,比起平日人擠人的情況好很多。芝芝洗了足足十分鍾才出來(平時超過五分鍾就有人要催啦),懶得吹幹頭發,用毛巾包住吸水便躺到了床上。


    舍友們陸陸續續回來,看到她像鹹魚一樣躺著,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那個來了?紅糖要不要?”


    “喝過了。”她以極其扭曲的姿勢趴在床上,痛苦地呻吟,“我要死了。”


    十個女生裏七個痛經,大家深有同感,卻都愛莫能助。


    程婉意問:“我帶了蛋糕,要不要吃點?”


    “好好,抵抗疼痛也是需要能量的。”她滿口答應。


    程婉意遞給她一塊芬芳蓬軟的奶油蛋糕:“底下有點焦,我烤過頭了。”


    芝芝驚訝:“你自己烤的?”


    “剛學。”比起各式各樣的才藝班,程婉意倒是不討厭烘焙,微微笑,“嚐嚐看。”


    芝芝咬了一大口,然後說:“好吃,你缺老公嗎?為了吃的,我可以改變一下性取向。”


    啊,這又是一個充滿年代感的習慣。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學期或是上個學期吧),女生之間流行起了“老公”“老婆”的稱呼,不是搞姬,就是一種代表了親昵的愛稱。


    芝芝覺得,這或許暗示著,女孩子在青春期間,對同性友誼的渴求超出了對異性愛情的追逐。尤其據她所知,妹子間因為你和她好不和我好撕逼的事,似乎比爭男生要多得多。


    沒有荷爾蒙和顏值的幹擾,其實女孩子也更喜歡和女孩子玩啊!


    ——可惜,莊家明的顏值和性格都作弊了,沒辦法。


    程婉意不曉得她的腹誹,笑笑說:“你喜歡就行。”


    芝芝“嗯嗯”了兩聲,瞥見宿舍裏另外兩個女生交換了個“炫耀”的口型,忍不住歎了口氣。


    最初,程婉意也帶給其他人吃過,但她表達誠意的方式是“我用的是土雞蛋和動物奶油,比市麵上的要好”。其他人聽了,不僅感覺不到她的心意,反而認為是炫富——咋的,我們平時吃的很垃圾嗎?就你吃的高貴?


    所以她們的回答是:“不用,我們平時吃的就挺好。”


    熱臉貼了冷屁股,程婉意自然不會再自討沒趣,隻有芝芝裝傻充愣,假裝很餓的樣子接過來吃了。


    於是到了現在,也隻有她吃程婉意的東西。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元旦匯演刷了一波存在,而後到處幫忙博取了妹子們的好感度,芝芝覺得,同學們背後可能會說她是白富美的小跟班。


    社交真是門學問。


    *


    晚自修,林老師沒來,值班的是體育老師。他看到芝芝的座位空了,不由問:“這個同學呢?”


    “她身體不舒服,請假在寢室休息。”莊家明回答。


    老師們對他一向放心,不再追問。


    但今天的晚自習注定有些騷動。


    體育老師在普通班的學生中都沒什麽威信,更不要說實驗班,他自己也很清楚,因此隻要下麵不搞出大動靜,他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通常這個時候,同學們會偷偷地換座位。


    韓琮有時候會和王之行換一下,趁機找莊家明問幾道題,有時候又是其他男生,總得來說,還沒有哪個女生敢和他當同桌。


    可是,今天芝芝請假不在,她的位置就被人盯上了。


    鄒雨妍大大方方走過來,坐到芝芝的位置上,拿了卷子問:“班長,我有幾道題不會,你能教教我嗎?”


    她聲音不高,但旁邊的寧玫和程婉意都聽見了,不約而同地朝她偷來一瞥。


    在此,不得不818高一(1)班的女生小團體了。


    一班地位最高的小團體,莫過於是寧玫和紀可人的姐妹團,前文曾提到過,在此不多贅述,反正都是成績不錯還有點本事的,可以被稱為“好學生女團”。


    接下來比較有名的小團體,就是以鄒雨妍為中心的讚助女團。別忘了,芝芝去年還為讚助費發過愁,高一的實驗班除了靠成績,也能靠錢加塞。


    鄒雨妍和她的小姐妹們,就是被爹媽塞錢進的一班。家長們懷抱著孟母三遷的美好希望,想孩子們和好學生們在一個班,能沾染點讀書氣。可是,實驗班節奏快,學渣本來就聽不懂了,到了這個班裏,更是容易懷疑人生。


    他們上個學期還算努力,但發現自己跟不上後,基本已經放棄治療。之所以沒有轉班,和莊家明這個班長有著很大的關係。


    鄒雨妍作為白富美,對讀書不是特別上心,對戀愛很有興趣。


    她喜歡莊家明,想和他談戀愛。


    學霸男神的人設,對學渣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小姐妹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咱們高二估計不能和他一個班了,現在不下手,更待何時?”


    加上最近班級裏也有人開始談了,鄒雨妍蠢蠢欲動,挑準時機下手。


    莊家明不是不知道反常必有妖,但班上同學來問題,作為班長能拒絕嗎?不能。所以他隻能說:“哪一道?”


    鄒雨妍假模假樣指了一道題。


    空間幾何。這個是挺難的,需要想象力。


    他想了想,先在上麵畫了輔助線:“這種幾何體你首先考慮畫輔助線,你看這樣就很清楚了,它求的這個體積,其實是兩個幾何體的差。”


    鉛筆是普普通通的自動鉛筆,卷子是人人一份的普通卷子,可被他拿在手裏,仿佛就成了遊戲中辛辛苦苦打敗了boss後掉落的寶箱,會發出柔和的熒光。


    為什麽這個角度看去,這張臉也這麽好看?為什麽他說話這麽溫柔?霎時間,鄒雨妍的胸膛裏的小鹿蹦蹦跳跳,快活地不得了。


    “聽懂了嗎?”他講完解題過程,抬眸看她。


    鄒雨妍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眼睛裏,那一刹那,她陷入了這輩子最窘迫的狀態,大腦一片混沌,又急又羞,熱氣湧上腦袋,雙頰發燙,嘴巴先於理智反問:“什麽?”


    莊家明立即低下頭,佯裝什麽也不知道:“我把步驟寫給你,你回去再看看吧。”


    她終於回過神來,急急忙忙說:“還有別的,下麵那道也講一下。”


    莊家明有點為難,遲疑著說:“我這樣說你也不一定聽得懂,不然你先試著做做看,不會我再教你?”


    “行啊。”鄒雨妍說,“你借我支筆。”


    莊家明遞給她一支不常用的黑色水筆。


    鄒雨妍裝模作樣在幾個數字上劃了橫線,但什麽也沒看進去,過了會兒又轉過身想繼續問。他正在寫英語周報,姿態專注,眼睫微垂,電扇的葉片劃過白熾燈,落下一片片陰影。


    他白皙的麵孔明暗不定,愈發顯得五官俊秀,怎麽看都好看。她突然改了主意,拿著卷子和水筆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莊家明悄悄鬆了口氣。


    九點半,晚自習下課。他習慣性留在最後準備鎖門,鄒雨妍平時溜得快,今天卻一反常態,一會兒收拾課本,一會兒理理桌子,假裝很忙的樣子。


    勞動委員餘濤同學反應比較慢,被韓琮踢了腳才反應過來,匆匆提著垃圾袋走了。


    教室裏隻剩下鄒雨妍和她的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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