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老人頭一點,傳音接道:“不錯,孩子,在後窗下,去抓他進來!”


    俞人傑點頭一笑,閃身出房。


    出去沒多久,便將一名臉無人色的漢子,笑嘻嘻地挾入房中!


    虎膽裘欣平氣得渾身發抖,喘了一陣,方才戟指怒喝道:“姓裘的哪點對你不起?你說!”


    那漢子一句話沒有,爬在地上,隻是磕頭。


    逍遙老人手一擺,緩緩說道:“還是由老夫來吧!”


    說著,轉向那漢子平和地道:“劉三,你聽好,有老夫在這裏,隻要你肯從實招來,老夫可以保你不死,因為老夫知道,你跟那個杜門秀才,並無任何淵源,而你追隨你家主人,已達十年之久,依老夫之猜測,這顯然隻是你一時糊塗……”


    那漢子向前膝行一步,磕頭如搗蒜道:“老爺子聖明……”


    老人平和地接下去道:“好了,不要慌,現在你可以慢慢地從頭說起,你跟四方堡的人,當初是怎樣接上頭的?”


    那漢子又磕上一個頭道:“那是今年春天,小的在祁家灣,跟當地一批混混兒推牌九,結果……結果……小的該死……”


    “結果你大輸而特輸,就在這時候,有人非常慷慨地借給你一筆錢?”


    “是的。”


    “後來你們便成了朋友?”


    “是的。”


    “以後你們便常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無分彼此,十有九次,花費都是由他開銷?”


    “是的。”


    “你為了報答他的恩情,也就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包括老夫及三義來到這座分壇的秘密?”


    “小的該死!”


    “你先後用去此人多少銀子?”


    “大約四五十兩。”


    “可憐的夥計,你可知道,人家僅僅是老夫和三義來到胡家寨的消息,就賣了黃金三百兩整?”


    劉三身軀一震,連連以頭碰地,顯得又愧又恨,惶恐萬分。


    老人歎了口氣,揮手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等那劉三千恩萬謝,帶著一臉血漬離去後,虎膽裘欣平向老人餘怒猶存地道:“難道就這樣”


    老人搖頭攔著道:“此人本質不壞,留著尚有大用,老夫相人,向無差錯,你老兒等著瞧就是了!”


    次日,老人將俞人傑叫去身前道:“你可以走了。”


    俞人傑聽得一愣道:“師父意思……”


    老人頭一點,說道:“是的,仍以這付身份,回到襄陽分壇!”


    俞人傑遲疑了一下道:“那麽,關於師父和天山三位前輩的行蹤,傑兒如何向魔方回複?”


    老人不假思索地道:“照實說!”


    俞人傑又是一愣道:“絲毫不加掩飾?”


    老人甚為詫異道:“你需要掩瞞什麽?你買得之消息,本來就隻有雲夢胡家寨


    這五個字不是麽?”


    俞人傑怔怔然道:“照樣報上去?”


    老人瞪眼反問道:“難道你還能告訴他們,你曾經來過這裏不成?”


    俞人傑不放心道:“總壇獲訊之後,要派人過來盤查怎麽辦?”


    老人哼了一聲道:“橫豎這裏已無法繼續存身,若是有人,正好再饒上一票,然後一起遷離,另作良圖!”


    俞人傑忙問道:“如果離開此處,師父準備去哪裏?”


    老人搖搖頭道:“尚未決定。”


    俞人傑想了一下又問道:“魔方那總壇,究竟沒在什麽地方?”


    老人皺皺眉道:“這正是我要你仍然回到襄陽分壇的原因,現在就看你回去之後,能不能打聽出來了!”


    俞人傑頗感意外道:“裘前輩也不知道?”


    老人搖頭歎了口氣道:“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


    俞人傑甚覺不解地道:“各地分壇主之正副壇主,多半係由總壇委派外放,從這些人口中就不能探出一點消息?”


    老人苦笑了一下道:“向誰打聽消息?除了三堂堂主,以及黃黑白三旗護教,任何人進出總壇,均須蒙上眼睛,現在隻知道大概在九宮山附近,可是一座九宮山深廣數百裏,就是告訴了你,你去哪裏找?”


    俞人傑又問道:“天山趙老前輩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老人笑了笑道:“暫時不會回來了。三個老兒,逸興遺飛,剛才著人帶來口信,說又要去挑天門分壇,問老夫有無興趣參加,三老兒多年不見,想不到仍然於勁十足,像這等人物,要多上幾個,天魔教的氣數,大概也差不多了。”


    俞人傑也止不住笑了一下道:“假使沒有別的事,傑兒這就離去,請師父代向趙前輩他們問候一聲,並祝他們此去天門一帆風順!”


    七天後,俞人傑回到襄陽分壇。


    分壇中一切如常,和他離去前沒有兩樣,蘇金鳳聽他說出買得之消息內容,當時便將消息以信鴿遞發出去。


    晚上,眾人散去後,她悄悄問道:“跟令師他們聯絡了沒有?”


    俞人傑點點頭,於是將胡家寨之行,簡略地說了一遍。


    蘇金鳳沉默移時,忽然歎了口氣道:“現在輪到奴家恭喜你了!”


    “總壇有了回音?”


    “來人昨天剛走。”


    “什麽職位?”


    “黑旗護法。”


    俞人傑眨了眨眼皮道:“大姐沒有什麽不舒服吧?”


    蘇金鳳愕然道:“沒有啊!”


    俞人傑遲疑道:“既然大姐也認為這是一個好消息,那麽……大姐……剛才……幹什麽要歎氣?”


    “你可知道你被調去哪一堂?”


    “調往哪一堂?”


    “蛾眉刀堂!”


    俞人傑茫然不解道:“蛾眉刀堂有什麽不好?”


    蘇金鳳輕哼一聲道:“當然很好!”


    俞人傑將蛾眉刀堂幾個字在心中反複咀嚼了幾遍,忽然有所省悟:“是了!‘蛾眉刀堂’,‘蛾眉刀堂’要是有問題,一定出在‘蛾眉’這兩個字上!”


    於是抬頭問道:“是不是人事方麵有什麽不妥?”


    蘇金鳳反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揚州水火雙姬’這對異姓姊妹?”


    “聽說過怎麽樣?”


    “她們兩姊妹便是你將來的頂頭上司!”


    俞人傑怔了怔,忽然笑道:“這個大姐放心!”


    蘇金鳳臉孔一紅道:“你這人說話好奇怪,這又不是我的事,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俞人傑自知失言,連忙亂以他語道:“大姐聽我說個故事,就知道了。”


    於是乃將惡君平當年如何追求雙姬,以及如何被雙姬唆使四婢加以戲弄的經過,不憚其煩地說了出來。


    蘇金鳳聽了口雖不言,神色之間,則顯然為之緩釋不少。


    俞人傑笑了笑,又道:“大姐等著瞧吧!我這位‘惡君平’如在三個月之內不被趕出‘蛾眉刀’堂,要我輸什麽東道,我就輸什麽東道!”


    蘇金鳳白了他一眼,道:“時移勢易,安知她們不會憐你‘一片癡心’而‘回心轉意’?”


    說著,起身去房中取出一麵黑旗,以及一道通行令牌,正容說道:“明天馬上起程,先至嘉魚分壇報到,聽候下一步之安排。進入總壇之前,所有隨身文件,凡足泄露身份的均必須另行妥藏尤其是你那支神仙笛,第一個得找地方留下!”


    “進去要經過檢查?”


    “十分嚴密的檢查。”


    “那支‘金花今’和‘太極令’帶在身邊有無關係?”


    “本教的東西,當然無礙。”


    俞人傑指著另外一個小紙軸道:“這又是什麽?”


    蘇金鳳側臉悠然道:“派到各堂之後,第一件事是測驗新任人員原有之武功,過來便是傳授各堂之特別武功,請問你這位惡君平向以哪一種武功見長?”


    俞人傑不覺一呆道:“我……我幾乎忽略了這一點,我隻知道……惡君平的武器……好像是一對三梭刺……這,這怎麽辦?”


    “不錯,惡君平使用的,正是一對三棱刺,這裏便是三棱刺的全套招式,由這兒到嘉魚分壇,須走半個月光景,有了這半個月功夫,學習一套全新的武功,應該不會太難吧?”


    俞人傑見對方照顧得無微不至,不由得深為感動,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來表達這份感激之意才好。


    蘇金鳳頓了一下,又道:“那對三棱刺,我已著人去樊城,為你打造好了,明天午前,可以送到,這些東西,你先收下,招式什麽時候記熟,這卷紙就什麽時候撕掉!”


    俞人傑期期然問道:“大姐怎知道……”


    蘇金鳳淡淡一笑道:“怎知惡君平的武功是不是?這不過其中一端而已。另外有些事情,也許還要使你吃驚呢!”


    俞人傑怔了怔,說道:“那麽,能不能現在就讓我驚奇一下?”


    蘇金鳳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有這份閑情逸致?”


    俞人傑想想也覺得這話實在說得有點孩子氣,於是笑了笑說道:“那個就換個題目,談談正經的吧。那個九頭鬼鷹,最近這些日子,有什麽動靜沒有?”


    蘇金鳳搖搖頭道:“什麽動靜也沒有,安分得很。”


    俞人傑笑道:“可見有句古話說得不錯:惡人還須惡人降。這種三流角色,平日全是狐假虎威,也許那個巫溪老怪根本就不關心他這位寶貝侄兒都不一定!”


    蘇金鳳望望外麵的天色,下逐客令道:“好了,你明天又要趕路,又要參悟新招術,快點去養養精神吧!”


    次日,俞人傑午後自襄陽出發,一路行來,太平無事,第三天到達應城。


    這三天中,他已將惡君平那套三棱刺招式完全記熟,隻是還不知道,實際應用起來,威力究竟怎樣。


    不過,這一點並不重要。這對三棱刺,無論長度或重量,都跟他那支神仙笛差不多;在必要時,他照樣可以滲人“神仙十八散手”或“金筆七十二式”之招術;隻要他狠狠心腸,不留活口,一樣可以不露破綻!


    第四天,從應城出發,麻煩事來了,這件事說來冤枉之至


    這一天,午牌時分,他來到新溝與蔡甸之間的一座樹林前,忽然聽到林中傳出一片叱喝追逐之聲;他知道裏麵有人在交手,正自猶疑不決,進退兩難之際,林中突然閃出一名黑衣漢子。


    那漢子當路一攔,揮手喝道:“讓得遠一點!”


    俞人傑這下可火了,冷冷問道:“這條路可是朋友的私產?”


    那漢子勃然大怒道:“就算是,又怎樣?”


    俞人傑冷冷一笑道:“就算是,畢竟有所不同,本爺要過去了,奉勸你朋友最好讓得遠點!”


    馬腹一夾,向前闖了過去!


    那漢子大喝一聲:“滾回去!”


    喝聲中,身形蓬轉,並指如刀,讓過馬頭,對準馬頸一掌閃電劈出!


    俞人傑哼了一聲道:“功夫是有一點,可惜火候還不到家!”


    去勢不變,隻輕輕一抬足尖,便將那漢子踢出丈許外;然後,馬韁一抖,循著那片殺伐之聲向林中趕去!


    他並非有心生事,而是他覺得,當事之一方,會有這種蠻橫之夥伴,足證其人決非善類,他既然遇上了,自無袖手之理!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最後發覺:林中動手的兩個家夥,竟是半斤八兩,看來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兩人之中,一個是披發頭陀,一個是中年文士。


    那頭陀身材高大,滿臉橫肉,一眼看去,便知是個酒色俱全的花和尚。


    而另外那名中年文士,除了一身儒巾儒服,再無絲毫書卷氣息。一張白中泛青的麵孔,配著一雙陰森的眼光,就像古墓中爬出來的一具僵屍,如果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說動手了,單憑這付形象,就準能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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