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能有這樣一付身手,設館授徒是足夠有餘的了!


    隻是俞人傑他仍然非常懷疑,因為就他所知,這一帶之武風,並不如何盛行,要吃這一碗飯,似乎不該選上這一處地方才對。


    正思忖間,閑人已經四下散開,俞人傑不想露出形跡,連忙雜在人群中,向鎮上走去。


    他先在一家小飯鋪中用了午飯,然後便向鎮尾上那家大發客棧走來。


    這家大發客棧,實在小得可憐,一共才隻有七八個房間。


    不過,這對俞人傑來說,卻是一大方便。他要的一個房間,無巧不巧,就要那雍姓漢子的緊隔壁!


    而分隔兩個房間的壁板,薄得像張紙,上麵更被一些缺德的住客,挖了無數小洞孔,那些洞孔,有的糊上了,有的則隻塞著一團破布條,以俞人傑耳目之靈,隔壁的一舉一動,幾乎無不清晰可辨。


    同樣的,他知道他這邊的一舉一動,無疑也難逃雍姓漢子之耳目。


    所以,他不得不處處小心。他進入房間之後,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取出一份草圖查看距離此間最近的,是哪一座分壇!


    他很快就查出來了:最近的是黃梅分壇。


    黃梅離這座小鎮,約摸五十餘裏,換句話說,這名雍姓漢子如不是魔教中人,最遲明天這個時候,分壇中就該有人來了!


    當天,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雍姓漢子住在客棧中,非但毫不寒倫,而且顯得甚是闊綽,他在吃晚飯時,共叫了四個菜,還叫了兩斤酒,這在一名落魄的江湖藝人而言,排場未免大了些,明眼人不難看出,這漢子根本就不是這一行中人!


    第二天,漢子上午出門,又去昨天的老地方,練了一趟毫無收獲的拳掌招式。


    這一次俞人傑並未跟去,他看得清清楚楚,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不跟去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果然,先後不過個把時辰光景,那漢子便回來了。


    那漢子回棧不久,馬上有兩名青年找來棧中,兩名青年自稱來自黃梅大河鎮,帶來了十兩銀子的蟄敬,想請雍姓漢子去一趟大河鎮,說那邊有很多人希望跟他學習拳腳。


    雍姓漢子欣然應允,一起在棧中用了飯,便跟著那兩名青年走了。


    俞人傑早有準備,他俟三人走出樓門,立即結賬綴出,在走出小鎮之前,他閃人暗處,迅速改變了容貌,然後方隨後追了下去。鎮外官道兩邊,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水田,雍姓漢子和那兩名青年走在前麵,腳程並不快,俞人傑走出小鎮不久,便在前麵不遠處,發現三人之背影。


    這時是五月下旬天氣,稻苗新插,嫩綠滿眼,大上不時有老農來往,鄉音娓娓,親切動人。


    俞人傑看見前麵正走著兩名荷鋤老人,為取得掩護起見,便趕緊走上幾步,跟那兩名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據兩名老人說,他們有田在雙馬橋尋邊,現在是去巡視隴陌,看有無損漏之處。


    俞人傑則告訴他們,要去大河鎮看望一個親戚。


    前麵雍姓漢子一邊走,一邊比手畫腳,似在向那兩名青年解說一些武功要訣。


    這樣,走著走著,前麵的雍姓漢子和那兩名青年,突然在一排巨桑的濃蔭下,先後停下腳步。


    雍姓漢子站立不動,那兩名青年則向後退出丈許與雍姓漢子麵對麵比肩而立。


    這邊兩名老人見了,不禁失聲低呼道:“不好,他們三個像是要打架!”


    俞人傑笑了笑,說道:“兩位老人家不必驚慌,他們不是要打架,而是在講解拳腳招式,這邊的這個是武師。”


    兩個老人點點頭,這才放心下來。


    俞人傑道:“很難得,我們過去看看!”


    兩個老人聽說是講解武功而非翻臉私鬥,好像也發生了興趣,於是便相偕走去這邊第一株桑樹下,觀看三人如何比劃。


    從那兩名青年所紮之馬步看來,兩人無疑也曾練過幾年,這時雍姓漢子頭一點,兩名青年便向兩下分開,作燕式向這邊包抄過來。


    在欺近之後,左邊的青年招演撥草尋蛇,左掌輕輕一帶,領開雍姓漢子眼神,然後右掌疾吐,直奔雍姓漢子麵門!


    雍姓漢子微微一笑,同時不慌不忙地側移一步,單臂一揚,架向來拳。


    就在雍姓漢子轉身化解左首那名青年的拳招之際,有首那名青年的雙目中,突然泛起一片騰騰殺氣,隻見他一個箭步,驀地飛起一腳,足尖踢向之處,正是雍姓漢子背後腰下可致殘廢的“誌堂穴”!


    俞人傑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早知道這兩名青年十九必是來自天魔教黃梅分壇,但是他卻沒有料到右邊這名青年,身手竟然如此不俗。


    雍姓漢子以一敵二,固然力有餘裕,隻是他如果見了左首青年那俗不可耐的一招,便以為這兩名青年不難信手打發,那麽他今天這個筋鬥,就要栽到家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右首青年足尖差堪近身的一刹那,雍姓漢子似乎從左首青年神色上看出不妙,這時不及回頭反顧,急忙撤回右臂,上身一傾,反手一掌,切向右首青年之足踝!


    這一掌乃臨時倉促出手,事先毫無跡象可尋,右首青年變招不及,竟給一掌切個正著!


    左首那名青年眼見夥伴失手,自知憑他一人之力,絕非雍姓漢子之敵,這時當場一愣,臉色變了又變,似乎不知道如何收拾才好。


    雍姓漢子因為沒有看到右首那名青年,一腳踢出時的那種凶相,尚以為年青人好勝心切,並非懷有若何惡意,此刻還跑過去,為之俯察傷勢,且在口中不斷說著安慰的話。


    誰知雍姓漢子剛將受傷者褲管掀起,上麵桑樹濃蔭中,突有兩點寒星,疾射而下!


    雍姓漢子閃避不及,頓告應聲栽倒!


    濃蔭中有人哈哈一笑,隨聲飄落一條身形。從樹頂縱下的,是一名五旬出頭的老者,一付莊稼人打扮,八字眉,三角眼,笑的時候,嘴巴就像一口壓歪的破鍋。


    這名老人下地之後,收住笑聲,向那未受傷的青年手一揮道:“一人馱一個,走!”


    說著,抄起雍姓漢子,領先飛步而去。


    那名未受傷的青年亦將受傷之青年馱起,拔步追了下去。


    俞人傑輕輕罵了一聲可惡,站起身來便擬追趕。


    那兩名老人搶著問道:“老弟要幹什麽?”


    俞人傑緊了緊衣帶道:“那八字眉的老家夥,跟那兩個灰衣小子,全都不是好東西,我不能見死不救……”


    其中一名老人問道:“老弟救得了麽?”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兩位老人家放心,像這種貨色,就是再多上十個八個,小可大概也收拾得來。”


    另外那名老人道:“老漢不信”


    口中說著,突然閃電般一把抓出!


    俞人傑不虞此變,一條右臂,頓遭那老人五指牢牢刁住,隻覺周身一麻,真力全失!


    那老人得手之後,眯眼笑道:“我說如何?”


    俞人傑愕然道:“兩位這算什麽意思?”


    出手的那老人手一揮,等另外那名老人點頭走開了,這才轉過頭來,輕輕咳了一聲道:


    “這意思就是要你老弟少管閑事!”


    俞人傑大感意外道:“兩位原來”


    那老人側目微笑道:“原來怎樣?”


    俞人傑忙道:“快快放手,咱們彼此不是外人!”


    那老人含笑道:“何以見得?”


    俞人傑道:寸開手說話!”


    那老人道:“說完了再放也是一樣。”


    俞人傑道:“兩位也是教中人?”


    那老人道:“什麽教?”


    俞人傑道:“今天江湖上共有幾個教?”


    那老人道:“天魔教?”


    俞人傑道:“不是嗎?”


    那老人道:“閣下呢?”


    俞人傑道:“話說到這種程度,不是已經夠明白了嗎?”


    那老人道:“就憑這麽一句話?”


    俞人傑道:“當然還有憑據!”


    那老人道:“憑據何在?”


    俞人傑道:“就在身上。”


    那老人道:“老漢可以取出看看麽?”


    俞人傑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在下再說一句:你老朋友最好先將尊手移開!”


    那老人道:“為什麽?”


    俞人傑道:“否則尊駕也許要後悔。”


    那老人道:“老漢活到這麽一把年紀,還沒有嚐過後悔的滋味,偶爾試上一次也是好事。”


    說著,順手點上俞人傑的穴道,然後從俞人傑懷中搜出那麵護教令旗,拿在手上反複檢視,臉上流露著一片難以置信的神色。


    俞人傑佯怒道:“是贗品麽?”


    那老人抬頭道:“尊駕的身份既是護教剛才為什麽還要追下去?”


    俞人傑道:“為何追不得?”


    那老人道:“尊駕可知道剛才那名八字眉的老人他是何許人?”


    俞人傑道:“充其量一名小小的分壇主罷了!”


    那老人道:“那麽尊駕何以要罵他們三個不是東西?”


    俞人傑道:“在沒有弄清你們兩個的身份之前,你們曉得我說的是真話假話?”


    那老人道:“這樣說來,朋友真是一位黃旗大護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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