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盛情,她也想不出別的法子拒絕,便也長長久久地住下來了。隻要無事,白沂檸每日都會去正恩堂坐一坐,或是讀書寫字,或是學習規矩。


    白沂檸現在年歲大了些,規矩上要知曉的也都知曉了,隻不過這字嘛……


    她拎起桌上狗扒一般的文章,自己看著都羞愧。


    “三哥兒才名在外,書畫皆是一絕,你日日同他呆在一處,怎的連他的皮毛都沒學會。”吳先生搖了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


    白沂檸放下筆,揉了揉手腕,小聲咕噥了一句,“這筆不聽我使喚我也沒有辦法。”


    “偏你理由多。”吳先生笑罵,“上上月說紙不平整害你寫歪了,上月說墨磨得不好寫出的字濃淡不勻所以才不好看了,反正都不賴你便是了。”


    白沂檸被她戳穿,摸了摸鼻子“嘿嘿”訕笑了幾聲。


    正恩堂除了伺候的下人外少有人來,白沂檸聽到外頭有說話聲疑惑道,“是誰來了?”


    “我忘了同你說,今日起你便要多幾位同窗了。”吳先生示意白沂檸與她一同去外麵迎接。


    白沂檸見到來人愣了愣,這不是李傾城是誰。今日她換了身襦裙,輸了個朝天髻,她的容貌雖不及名字中那般傾國傾城,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位清秀佳人,隻是這走路大搖大擺地模樣……


    白沂檸扭頭看了眼吳先生,她果然皺著眉,一副不大讚同的神情。


    李傾城一見到熟人雙目發光,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我昨日怎麽沒想到呢,都是姓白,我差點還和爹爹吵起來說不來了。”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白沂檸也是一副十分高興的模樣。


    “見過先生。”


    李傾城瞧著大大咧咧頗有男兒風範,但在吳先生麵前也拘謹了起來,福身請了個安。


    “你們之前認識便更好了,不用我多費心介紹。”她頓了頓,看到苑外兩個相攜而來的女子,又道,“還有兩個,都過來了。”


    白沂檸循著吳先生的目光看去,蘇夢遙挽著另一女子的手,正親親熱熱地說著什麽。


    那女子明眸皓齒,秀麗端莊。


    白沂檸是認識的,隻不過不大相熟,家宴上遠遠打過照麵而已,她是白家三房的女兒,白思柔。


    說來,白思柔和蘇夢遙才是正經的表姐妹,前些日子白思柔好像生了場病,所以她們二位才沒玩到一處去。


    “柔姐兒溫婉嫻雅,雖然太子正妃人選已定,當個側妃應當還是穩妥的。”吳先生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


    白思柔莞爾一笑,福了福身道,“若想要當選,宮中規矩還需吳先生多多提點呢。”


    “一同進來吧。”吳先生進了屋。


    “這是……我三哥的小娘子吧。”白思柔坐在白沂檸旁邊,笑讚道,“早便聽聞三哥福氣好,金屋藏了嬌,今日一見,檸妹妹果然是仙女下凡,將我們都比了去。”


    白沂檸見她給自己帶了好大一頂帽子,忙道,“姐姐說笑了,我倒是更喜歡姐姐身上的書香氣,這是我如何都學不來的。”


    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拿起方才隨意寫的文章,“你們瞧,我便是寫幾個字都寫不好。”


    蘇夢遙見了那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沂檸妹妹的功課確得好好練練了,想必哥兒那般風流蘊藉之人會更喜愛懂書畫之人呢。”


    她剛說完,旁邊響起李傾城不鹹不淡的聲音,“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蘇夢遙先是一愣,隨後薄惱道,“你這人說話怎的如此無禮?”


    白沂檸是體驗過李傾城的直來直往的,見蘇夢遙柳眉輕蹙已是不悅,忙扭頭問吳先生,“今日可要學些什麽?”


    吳先生眼神意味深長,“我還以為你們是來品茶聚會來了,一言一語的好生精彩。”她掃視眾人,“既如此,那今日便教你們安靜自處。”


    “這還不簡單。”李傾城自信滿滿。


    “散學前你們可看書作畫,自尋一件事,但是就是不能說話,若是做不到,回去抄書。”吳先生繼續說道,“後宅之中最忌唇舌之爭,雞毛蒜皮甚是吵鬧,鬧得主君不喜家宅不寧,你們要記住,多言多錯,少言則可避錯,需得靜得下心來。”


    散學後白沂檸垂頭喪氣地走回院子,耳邊還縈繞著吳先生方才的話,“抄書也好,順便練一練你的字。”


    白芍見她無精打采的,走過去關切道,“姐兒可有什麽不妥麽?怎的看著有氣無力的。”


    白沂檸一臉懊惱,“那李傾城就是個潑猴,自己忍不住想說話便罷了,還拖了我下水。”她甩了甩手中的書冊,“現下好了,我還得陪她一同抄書。”


    白芍捂嘴輕笑道,“姐兒就當練字吧。”


    “你怎麽也這麽說?我的字真的醜到人人知曉的地步了嗎?”白沂檸瞪大雙眼,懷疑人生。


    “姐兒記東西極快,詩詞什麽的自是不差的,這字嘛……”白芍頓了頓,又笑了一聲。


    “好呀白芍!你也嫌棄我。”白沂檸卷起手中的書作勢要打她。


    白芍手腳靈活地躲開了,白沂檸也沒追過去。


    她一臉愁苦地進了自己的臥房,攤開書冊端端正正地抄了起來。


    ***


    白沂檸抄了書困得早,加上已從白沉柯那處搬出來了,也不用她伺候,不過酉時便上了榻。夜裏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覺臉上潮濕。


    她還在夢中,恍惚以為是落了雨,伸手擦了擦。


    這雨下的輕柔,先是在眉心,順著鼻梁落在了唇上,起初是春風微雨,將她的唇染得濕濡,一點一點極有耐心的滋潤;漸漸地,變成了夏日暴雨,時輕時重,來勢洶洶,她的唇上奇異地產生一股麻癢。


    “唔……”她皺眉輕呼,無意識張開了檀口。


    這雨順勢落進她嘴中,同她的舌頭纏在一處,極其輕柔地席卷著每個角落。


    白沂檸覺得她要溺斃在這雨中了,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


    她無意識地偏頭躲了躲,掙紮著想從夢中醒來,剛掀開一隻眼,便看到模糊的黑暗中,床沿邊有一道人影,瞬間嚇得睡意全無。


    白沂檸抓著衾被往後挪了挪,“哥……哥兒怎麽過來了。”睡前她分明上了栓的。


    “防我?”白沉柯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麽,手中的鐵絲晃了晃。


    他聲音暗啞,在夜幕中如一頭蓄勢待發的凶獸,隨時會衝她撲過來。


    白沂檸心口直跳,忙坐起來解釋道,“往常同哥兒睡在一屋時,也會鎖門,習慣罷了。”


    “以後不許鎖門。”白沉柯靠近她,壓低身子抵住她的額頭。


    第21章


    黑夜中的感官總是比白天要清晰些,白沂檸聽著她身後傳來窸窸窣窣合衣躺下的聲音,心中崩著一條弦,看來此人今晚是要在她這處睡下了。白沂檸不大自在地又往裏頭擠了擠,整個人幾乎貼在牆麵上,二人中間的距離寬得似隔了一條河,就算是再睡下一人都無礙的。


    白沂檸閉上眼,春天後半夜依舊涼爽,她有些冷,胡亂摸了身後被子的一角蓋在身上。


    白沉柯麵朝她側臥,雙眼緊盯著她的後腦勺,自然看到了她的動作,嘴角一挑惡意地將被子往後卷了卷。


    白沂檸感覺身上的暖源突然不見了,雙手冷的放在胸前搓了搓,默默往後挪了幾寸,撩起被角縮進裏麵。


    結果沒一會兒被子又被扯走了,往複幾次,白沂檸終於咂摸出不對來,這被子又沒長腳跑了一次兩次怎的還跑三次,分明是有人蓄意為之。


    哥兒不僅占了她的床,還不讓她蓋被子,也太霸道了些,她轉過身剛想同他理論,還沒看清什麽,直接撞到白沉柯胸膛,被他摟了個滿懷。


    美人在懷,哪有放手的道理。


    白沂檸掙了掙,沒掙開。


    “別動。”白沉柯聲音暗啞。


    “我悶。”白沂檸雙手頂在胸前推了推,委屈道。


    “忍著。”


    “嗚……”


    白沂檸實在覺著這個姿勢不舒服,小心地往軟枕邊挪了挪。


    “再動……”白沉柯眯了眯眼,語氣有些危險,“你會後悔的。”


    白沂檸不敢動了。


    “哥兒今夜怎麽過來了?”白沂檸睡意已然消失得無蹤無影,把玩著指間不知是他還是自己的頭發,輕聲問道。


    “我聽外頭風聲簌簌,想你許是會怕。”白沉柯閉著眼,呼吸均勻。


    “我哪裏……”白沂檸脫口便是反駁,腦中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又止住了。


    九歲那年,她已識了不少字,最喜看瓦舍中街邊賣的話本,每每書鋪上了新,她都會讓白芍出去淘幾本回來。


    她原是不信什麽怪力亂神的,有日看了篇女鬼披頭散發在夜中吸食書生精氣的故事,一到夜裏卻總覺得背後寒涼。


    偏偏那夜風大,吹得窗牖上的油紙“呼呼”作響。


    她盯著那扇透著月光的窗縮在衾中瑟瑟發抖,生生醒了一夜。早起時眼底烏青,整一天都沒精打采的。


    白沉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收了她的書不許她再看,但那個故事留在她腦中的印象太深,以致於很長一段時間,白沂檸都無法在風大的夜晚安然入睡。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白沂檸小聲咕噥。


    見白沉柯不語,她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英挺的鼻子上,細看才發現他額上有幾縷微濕的碎發,難道他剛在自己房中作了噩夢麽?


    白沂檸輕柔地伸出手,想要幫他拭去,還未碰到便被他握住。


    他閉著眼,將白沂檸的手放在胸口,輕聲道,“睡吧。”


    “嗯。”她乖巧地答道。


    晨起時白沉柯已經不在她房中了,白芍推門而入,目光有些躲閃。


    “發生什麽事了嗎?”白沂檸掀開絲衾下了地,疑惑地看著她。


    “雖然哥兒囑了我和玉桂就當不知道這事兒,但奴婢私下還是想勸一勸姐兒的。姐兒年歲太小,還不宜同房,不能依著哥兒胡來。”白芍臉色漲紅,頓了頓,繼續硬著頭皮往下說,“往常姐兒和哥兒住在一處,也並未睡過一張床,昨日……”


    “誒?我的繡鞋怎的不見了。”白沂檸耳尖發熱,裝作沒聽到的到處找鞋子。


    “在這裏。”白芍拎了過來。


    “我同哥兒昨晚隻是照常睡覺而已。”白沂檸看著白芍蹲在她麵前忙碌的身影,小聲解釋道。


    白芍站起來將信將疑地整理床鋪,果然一點痕跡也無,頓了頓,“奴婢也是為姐兒好。”


    “是是是,我們白芍是最貼心不過的。”白沂檸坐在床沿虛虛抱了一下白芍,燦笑道。


    在房中用過早膳後,白沂檸一如既往去偏廳喂鴛鴦。


    還沒進去呢,白沂檸就看到被樹枝擋住的房門處站了兩個人,正是白沉柯和蘇夢遙。


    “想不到哥兒也是愛貓之人。”蘇夢遙站在白沉柯旁邊,笑意盈盈,聲音嬌得快能掐出水兒來了。


    哥兒不是去私塾了麽,怎會這個時辰了在此處。白沂檸滿心疑惑。


    白沉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坐在石椅上彎下腰遞了幾條魚幹給鴛鴦。鴛鴦見有吃的,扔下白芍前段時間給它打的毛球,奔了過去,乖巧地趴在他麵前,不叫不鬧,斯斯文文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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