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思複好不容易應付了麻金蓮半晌,才停止下來,說道:“大娘不要再賣關子好不好?


    把那消息詳盡地說出吧。”


    麻金蓮粉臉泛起一抹朝霞,半嗔半笑,緩緩站了起來,瞅他一眼,宛若老饕碰上了好吃的模樣,一抬纖指,戳在姬思複臉上,含嗔啐道:“你……你……總是那麽個老模樣!老手勢!下次這樣,奴家就不依你了!聖人!”


    說著話,整理整理衣襟亂鬢,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公子為了姓賈的也懂得使‘金龍劍法’,視作勁敵,又為了上官瓊婚變,把姓賈的視作情敵!”


    微微籲了口氣,才繼續道:“我們公子已令諭十二分宮加派人手,踩查姓賈的行蹤,要在金龍劍法下,把處賈的幹掉。”


    姬思複故意問道:“還有什麽下文?”


    麻金蓮知曉,他說來打趣,狠狠地把他扭了一把,笑道:“還有下文就是……奴家叫你不要冉做聖人!”


    “咭咭!哈哈!咭咭!哈哈!”


    姬思複凝視著那撩情柳腰,款擺款擺出了書房門口,思潮又陷入剛才那段消息裏,細嚼思索!


    結果,決定向各地十二分宮打主意,燒殺搗亂,引誘尚文烈露麵尋仇,一拚高下,了斷血賬。


    同時,也要設法碰上賈天紳,看看是哪路人物。


    無名堡主公孫彥,初時是避尚文烈,如今,卻要找尋尚文烈了,一念之間,事情已大大轉變。


    翌日。


    柴護法見了姬思複,袖出一函,說是鄉下人所送來的!


    姬思複看完家書,麵露憂色,說道:“家母患上重病,危在旦夕,來書要姬某人立即回家,料理後事。”


    說完,把家書遞給柴玉樹觀看。


    “令堂病重,師爺也該趕回家,稍盡人子之道,這裏沒甚要事,師爺請便吧!”


    “那麽,謝過柴護法了,姬某人收拾一下檔案,明天便起程了!”


    這一樁母病回家事故,也是麻金蓮演的好戲,騙過了柴護法!


    但他們暗裏約定,麻金蓮仍留在總宮臥底,互通消息!


    ※※※※※


    黃梅時節家家雨,由早到晚,淅瀝不停。


    潼關第五分宮,是設在城西洪水橋,一所古老園林宅第之內。


    那是王進士的遺宅,設有亭台樓閣,花圃園林,占地頗廣,數十年前,王進士死了,後人式微,一度廢置,無人居住,隻遺留著“進士第”的名號。


    現已作了金龍分宮,猶是重門深鎖,藤蘿滿牆,少見有人出入。


    入夜,雨更大了,天色漆黑,風吹花木,不斷發出簌簌搖擺之聲。


    驀地,兩條黑影,縱過牆頭,沒入園內。


    二更過後,進士第陡然起火,一陣子便火光燭天,熊熊烈烈,雨點落在火焰上,宛若加油,更加猛烈!


    園林樓閣裏,一陣人喊馬嘶,十分嘈雜,救火之聲和捉拿奸細之聲,混成一片。


    那時,洪水橋畔,又縱出四名黑衣漢子,一式縱過牆頭,衝入內院。


    刹那間,幾處火光冒起,濃煙四布,”把整座進士第,籠罩在煙火彌漫之中。


    一陣刀劍嗆啷聲響,繼以慘呼,進士第內已發生拚鬥,慘烈的拚鬥。


    潼關分宮主穀彪,好色嗜酒,此時正在聽雨樓上玩著女人,飲得爛醉如泥。


    事發倉猝,火勢又來得猛烈,聞警之後,帶著醉踉蹌下樓,嘴裏喝叫著屬下,救火拿人。


    樓梯還沒下盡,橫裏白光一閃,嘶風襲到。


    穀彪身膺分宮主之責,武功也非庸手,一偏身,順勢把飛來匕首拿住,哈哈笑道:“三腳貓功夫,也想跑來撒野麽?”


    嘴裏說話,自己躍到地上。


    刀光虎虎,電閃劈來,喝道:“姓穀的,你酒醒了麽?不要胡裏胡塗便死了。”


    穀彪瞧也不瞧,滑步避過刀光,一揚手,把接來的匕首,反射過去。


    黑衣人微抬左手,又把匕首接過,同一時候,刀光又閃,快疾無倫,斜裏掃到。


    欲彪已抽出腰際軟鞭,一式“毒蛇吐信”,鞭梢如箭般掃來。


    黑衣人的樸刀,受到一擊,幾乎脫手,踉蹌後退。


    一招得手,穀彪手上軟鞭更見淩厲。


    “唰,唰,唰!”


    鞭影恍若天神舒卷,又疾又勁,把黑衣人逼得團團亂轉,撲刀招式,竟一時施展不開。


    陡然,一條人影閃到,揮手打出三點白光,逼使穀彪疾退幾步。


    那逼退穀彪的黑衣人沉聲說道:“白師傅,跑去外院幹活啦!這廝由俺招呼好了!”


    穀彪那時的酒氣,隻醒了三分,還是醉眼模糊,馬步輕浮地被人家暗器逼得後退,不由冒火。


    一退即進,軟鞭如練,吞吐砸出,嘴裏喝道:“朋友,有膽報個字號來?”


    那黑衣人抽刀擋著軟鞭,朗聲答道:“無名堡錢一博到來討還血債,姓穀的,可是明知故問?”


    穀彪聽到是無名堡的人,心知來者不善,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氣。


    但是,刀頭舐血生涯,已經幹慣,心裏雖寒,手上軟鞭更加猛抽猛打。


    錢一博刀勢一起,把軟鞭圈人刀光之內,占盡了先機。


    功力和膽氣,都高勝穀彪一籌,而且又是複仇雪恨的哀兵,心存拚命,招式也是險裏鬥險。


    穀彪在酒色疲倦之後,倉猝應敵,手眼心神步,都是輕浮錯亂,又加上聞名膽怯,哪能不敗?


    錢一博自知形勢,暗襲勾當,必須以快打快,解決勁敵,那穀彪正是潼關分宮主腦,把他幹掉,進士第所有人手,便蛇無頭不行,勝券在握了。


    鞭刀接上手後,都是走險求勝招式,十餘招一過,已見勝負真章了。


    如雪刀光,壓得穀彪喘著大氣,額冒冷汗,左門右躲,步步後退。


    錢一博覷準軟鞭卷砸腰際的刹那,一記“野狼竄穴”身法,刀隨身撲,快如電閃,直衝過去。


    手起刀落,喝叫一聲:“躺下。”


    穀彪冷不及防,躲避已慢了半步,刀光過處,血泉四濺,慘叫倒地。


    那時,聽雨樓上豕突狼奔,跑下樓來逃命的男女,約有二三十個人,整座樓閣,火舌亂吐,濃煙卷地。


    錢一博跑出院外,見到地上縱橫狼藉,堆滿屍體,知道屬下已得手,退出外邊去了。


    火勢已蔓延整座進士第,吞沒了所有亭台樓閣,熱氣陣陣逼人,灼肌發痛,沒法再站腳一刻了。


    進士第的大門加上重鎖,火勢猛烈,到處焚燒,想逃命的下人馬匹,圍在火堆裏四處亂跑,互相擠撞踐踏,不被燒死,也給馬匹踏死。


    錢一博見此慘狀,本待相救落難人群脫出火坑,但一念到無名堡三百冤魂,悉遭毒手,不禁硬下心腸,飛身一躍,縱出牆外去了!


    ※※※※※


    潼關分宮慘遭一炬,整座進士第庭台院落,一夜化為灰燼瓦礫!全部人手自分宮主穀彪以下,三十多名武師,數十名男女婢仆、護院壯漢、仆役等無一活口!


    這消息,金龍總宮在事發翌日,已接關洛遊卡稟報,由來“壞事傳千裏”的江湖快訊,不久,也傳到了公孫彥耳裏,同時,更傳入了金龍大俠尚文烈耳裏。


    聽到那消息的三方麵,有著觀點角度不同,利害關係輕重不同,因而產生的猜測決定、心情喜怒各異!


    鎮守金龍總宮的柴護法,自私心極重,雖然瞧出是尋仇滅口手段,但事不關己,怕惹麻煩,反正死的已死定了,踩查仇家,自己也管不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孫彥的心情,卻冒著一連串反應,驚奇。竊慰、慚愧先後冒上心頭,驚奇著是哪一路夥伴?能以借火殺人,不留活口,幹得這般利落?及至醒悟起來,事情和無名堡遭受焚燒慘殺一模一樣,由此斷定是屬下所幹,不自禁心裏竊慰,無名堡屬下有人報以顏色。


    一念想到,自己身為無名堡主,複仇雪恥,應由自己雙肩擔起,敢做敢為!可是,幹出實踐報仇的手段,竟然是屬下有此膽氣,自己卻畏首畏尾,一事無成,能不慚煞愧煞麽?


    尚文烈聽到這一消息又自不同,一時怒火填胸,急得跳腳,潼關分宮裏逾百人手,並連牲口馬匹,無一活口盡化飛灰,那還待說,如非仇家用凶殘暗襲手段,誰會相信?


    可是,聰明人有時也會變了大糊塗,如果此事在於平時,不消猜想,已斷定是無名堡的報複仇怨手段!


    湊巧,潼關分宮慘被焚殺,卻在玉屏仙子上官瓊婚變之後,發現情敵賈天紳之時。


    因此,尚文烈聰明想法,便自然走入岔路,看輕了無名堡公孫彥,著重了賈天紳那邊了。


    他對崛起江湖的劍客賈天紳,先入為主,認定是專對自己下手鬧事的勁敵!這小子一出手,便奪了上官瓊的芳心,使自己遭受失意情場的婚變苦味,存心險毒,無非是想在江湖上闖名立萬?


    如今,把道關分宮慘殺,更看成是賈天紳的挑釁手段,要借江湖口碑,打擊自己今譽,了無疑問!


    想到這裏,尚文烈惱怒得睚毗欲裂,把賈天紳視作情敵!冒起誓不兩立的念頭。


    隻可惜,賈天紳是個初入江湖雛兒,線上暗卡,對他麵目陌生,而且行蹤飄忽,踩查盯梢,十分棘手!


    尚文烈是個深沉智計的人,深信“有困難定有辦法解決”,終於挖空心思,想出“引蛇出穴”的妙計來了!火速著手安排,要賈天紳自投羅網!


    相繼潼關進士第焚殺慘事不久,江湖道上又熱烘烘地傳出另一消息,惹人驚奇之處,更甚於仇殺慘事!而且有著香豔刺激成分!


    那是逍遙穀婚變女主角,玉屏仙子上官瓊的最近消息!逃婚失蹤之謎,原來是墜入妙計圈套,被金龍大俠尚文烈誘禁,囚在洛陽分宮機關裏迫婚!


    傳說消息還有後頭。更是惹人資為談笑話柄!尚文烈雖有妙計,誘禁美人兒,還是棋差一著,軟求硬迫,都沒法奪回芳心,使到上官瓊願意共偕連理!


    所謂“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烈性女子上官瓊,正是如此,頭可斷,誌不可奪!


    並且聲言,倘遭什麽手段迫婚,立刻引劍自盡,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隻有一點討價還價餘地,那是必須親眼瞧著尚文烈和賈天紳二人,拚鬥金龍劍法,誰勝一招半式,上官瓊便甘心情願從作大婿!


    事情是這樣僵持下來了,至今還沒結果!


    愛趁熱鬧的江湖閑漢,聽到這個消息傳說,便打從各地,趕到洛陽城來,要瞧瞧那位少年劍客賈天紳是什麽門路人物?


    同時,要瞧瞧金龍劍法,高強玄妙到什麽境地,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更有些缺德的人,要瞧瞧玉屏仙子的絕代風華,傳聞和見麵,是不是一樣不二的貨真價實!


    無名堡主公孫彥也易容改裝,趕來洛陽城裏投店落腳,他無意趁熱鬧,此來是印證金龍劍法,趁便認識賈天紳的麵貌,為將來交上朋友,打下基礎!


    這場熱鬧,還要等待賈天紳聞訊趕來,才得有戲好看,那時看熱鬧的人群,引領翹望賈天紳出現,更甚於尚文烈!所謂皇帝不急,卻急死太監。


    轉瞬間,日子過去幾天了,賈天紳還沒到來。


    其實,誰是賈天紳?那些江湖閑漢,沒有一人認識!甚至安排妙計的尚文烈也是未曾識荊!


    見過賈天紳麵貌的人,隻有上官瓊!而上官瓊被囚洛陽分宮的消息,並非實事,隻不過是尚文烈製造的謠言!


    如今,整座洛陽城裏,可以說沒有一人認識賈天紳的麵貌!說穿了,真個是笑話到極點!


    無名堡主公孫彥,年紀已到四十左右,由於易容改裝,扮成書生模樣,青衫瀟灑,綠鬢風流,相貌便年輕了許多,背插長劍,黃絲劍穗,搖曳肩頭,變成了一位濁世佳公子!


    閑來也跑到酒樓茶館,打聽打聽江湖行腳口訊,賈天紳蹤跡如何?


    那天,在城裏香雪海酒館樓上,獨個兒飲著悶酒之際,卻給鄰桌的當地崽棍二人發現了!


    “鬼鼠眼”唐突暗用手肘撞到“繡花枕”馬七腰裏,低聲說道:“馬老七,快瞧!點子來了!”


    馬七腰際吃了一撞,疼得幾乎破口大罵,一聽到唐突叫出“點子”來了,疼痛也忘了,趕著抬眼瞧去!


    一瞧,心頭一亮。暗叫:“鬼鼠眼名不虛傳!”


    鄰桌那青衫背劍書生,不是賈天紳還有誰來?


    於是,“繡花枕”馬七要搶頭功,悄悄地告訴了酒樓上所有相識的人!


    引起了無數眼睛,灼灼瞧著公孫彥,到處竊竊私議!一唱百和,以假作真!


    這空穴來風的消息(發現賈天紳來了,正在香雪梅酒館樓上飲酒),不脛而走,好快,好快,傳遍洛陽城!


    金龍大俠尚文烈接到探報,微笑著道:“還算你賈天紳有種,為了上官瓊趕到洛陽,隻怕要做撲火的燈餓了!”


    自滿自慰詭計得售當中,陡然想起一事!


    賈天紳來到洛陽城裏,為什麽卻不直撲洛陽分宮裏去討人?竟然有此閑情逸致,坐在香雪海樓上飲酒?


    這顯然在說,要和我尚文烈公開決鬥!


    哼!哼!由此瞧來,姓賈的也不是省油之燈了!


    不自禁心裏躊躇一會兒,一念自矜身份,卻要賈天紳移樽就教,迫使他應約跑來洛陽分宮!


    於是,親手寫了約鬥小柬,交給值班武師送了過去,並且吩咐小心行事,討個著實回話!


    那位武師快步走上香雪海樓上,“繡花枕”馬七挺身走出迎著,伸手向公孫彥座頭指去,替那武師點相!


    那武師走到公孫彥桌前,抱拳一禮,道:“洛陽分宮武師樂鳴秋見過賈公子!”


    公孫彥在樂嗚秋未來之前,從人群的眼色動態中,暗裏瞧出,人群把自己視作賈天紳了。


    那時,隻得漫應一聲,道:“好說。”


    樂嗚秋恭敬地遞過小柬,嘴裏說道:“敝上有請,公子枉駕走越洛陽分宮,當麵奉教?”


    公孫彥心裏暗付:一犬吠影,眾犬吠聲,張冠李戴,竟至於如此田地,真是胡鬧到極點!


    正想當麵說明,給朋友們誤認了,自己不是賈天紳!繼而醒悟,任何自辯,都拿不出有力證據,隻有白費唇舌,惹人譏笑!


    而且,真實姓名“公孫彥”三字,此時此地,說什麽也不能直說出來,至貽誤複仇大事!


    正當公孫彥拿著金龍小柬,沉吟未語之際,香雪海樓上,趕來趁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擠作一團,互相私語,數百雙炯炯眼睛,盯著過來!


    公孫彥一橫心,拿賈天紳的名義,試試尚文烈的金龍劍法也是上算!


    於是,對樂嗎秋朗聲說道:“有煩兄台回話貴上,我賈某人若要去洛陽分宮的話,早已去了!”


    樂鳴秋一笑道:“那麽,小的也得討個晤麵地方,回稟敝上!”


    公孫彥道:“晤麵地方麽?兄台少待一會兒如何?”


    緩緩站起身來,對著人群拍了三掌。


    樓上趁熱鬧人群,立刻靜了下來。


    公孫彥大聲說道:“在下賈天紳,此來洛陽城,是為了約會尚文烈拚鬥金龍劍法,有煩江湖朋友,作個見證如何?”


    人群齊聲叫好!轟然應諾!


    “鬼鼠眼”唐突,此時排眾而前,站了出來,抱拳向著“賈天紳”行禮之際,清了清喉嚨,端正臉色,賠笑道:“請問賈大俠,鬥劍定在什麽地方?何日何時,告訴見證朋友,好作準備!”


    說完話,抬起那雙鬼鼠眼,瞧瞧賈天紳臉色,然後掃視眾人一遍!


    他自問出道以來,這趟所說的話,最最中肯得體,既能代表眾人心意,又能趁機亮相得到威風!內心得意到極點。


    公孫彥點頭道:“這位兄台說得很對!敢問諸位朋友尊意,哪裏地方最是適合呢?


    “繡花枕”馬七見到唐突把握機會搶先,得到和賈天紳對話,薄叨榮寵,也不甘落後,搶著答道:“鬥劍地方,最好是洛陽城外棗子崗,那裏……”


    陡然間,一片掌聲響起,宛若春雷乍展,打斷了“繡花枕”未完的話!


    “繡花枕”馬七,竟把這一片掌聲,視作對自己的說話喝彩,汗毛也鬆弛了,麵上滿蘊傲色,瞧著唐突,自鳴拍馬本領,高出一籌!


    稍停,掌聲歇下!


    公孫彥才對樂嗚秋說道:“兄台聽到了,鬥劍的地方是朋友們公意定下來的!至於日期時刻,就在明天正午好了!請煩回話貴上!”


    樂鳴秋爽朗地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兄台慢著!”


    樂鳴秋剛走到樓口,聞言停身一站,問道:“賈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公孫彥道:“還有一事,有煩轉告貴上。”


    “什麽事?”


    “上官姑娘上官瓊,必須明日中午一起到場!”


    樂鳴秋又爽朗地應了一聲,下樓去了。


    在走出香雪海酒館門口之時,樂鳴秋忍俊不住了,“噗嗤”笑了起來!


    一麵走,一麵喃喃自語:“我賈天紳殺了樂鳴秋武師,冒名頂替,是為了踩查上官瓊下落!酒樓上那廝,還沒有殺掉我賈天紳呀?為什麽膽敢冒充是我?真是天大笑話,莫名其妙!


    這廝如此厚臉,這般大膽,卻是為了什麽來著?說不定,是要幹‘混水摸魚’勾當麽?”


    這位送柬武師樂鳴秋,原來是如假包換的賈天紳!


    賈天紳聽到了上官瓊被囚禁的謠傳後,昨日近晚時候,已趕到洛陽城裏,並且潛入金龍門洛陽城分宮!


    當夜,分宮裏巡夜武師樂鳴秋自來討死!一碰上便給賈天紳點住穴道,用“錯骨分筋”


    手法,迫吐實情,怎料,樂鳴秋硬充好漢,不答一話,賈天紳迫得怒火出手,把他幹掉,冒充頂替樂嗚秋身份,潛伏宮裏,再事踩查上官瓊下落。


    從這事看來,賈天紳的武功身手,膽色機智,易容術巧妙,都不在無名堡主公孫彥之下。


    翌日早晨,洛陽城裏,不論茶樓酒館,街頭巷尾,都傳遍了棗子崗鬥劍消息!


    未到晌午,已有不少人群,如潮湧浪,擠到棗子崗上爭看熱鬧!


    約鬥時刻將屆,一簇人馬飛馳到來。


    洛陽分宮主羅健,一馬當先開路,鞭梢撥開人群,讓路上崗!


    尚文烈今天輕車簡從,騎著一匹紫騷健馬,隻由四名武師簇擁著,直奔崗上,一勒絲韁,那健馬長嘶聲裏,便站身地上。


    這時,站立崗上看熱鬧的人群,陡然騷動起來,嘈雜之聲,鬧成一片!


    可能是眾人瞧見尚文烈到了,鬥劍將要開始,心情難免緊張,形成騷動。


    另外,有些性子急躁的人們,此時還沒見到賈天紳的影子,卻疑惑猜測,說他臨陣退縮,不敢到來應戰?


    尚文烈神態驕傲,昂然站在當地,瞧了瞧桑林日影,也瞧瞧騷動人群,山風吹拂著他的劍穗和衣袂,果然威武迫人,神氣十足!


    “繡花枕”馬七興頭十分地一早跑來,充作鬥場見證,那時,已站得不耐煩了,對唐突說道:“他媽的!那姓賈小子必然溜了,不敢來呢!害得七爺站到足兒都酸了!”


    唐突正想挖苦他幾句,驀地,那雙“鬼鼠眼”角上,瞥見崗頂桑林叢間,飄飛著一個黑影,直向人群飛降,立刻改口答道:“賈天紳來了。”


    話來說完,那個飄飛黑影,已臨眾人頭上,一式“雁落平沙”身法,美妙極了,輕輕地落下來,真個是全無聲響!


    人群又騷動了,騷動比前次更加厲害,叫好之聲,震天價響!


    “賈天紳”一站腳步,便抱拳向著人群,作了個四方揖,朗聲說道:“在下賈天紳,有請見證的江湖朋友,站出一步,主持鬥劍公道?”


    人群又轟然響應!然後轉過身來,說道:“有請尚……”


    尚文烈傲然走出幾步,冷笑一聲,打斷了賈天紳未完的話,答道:“本座尚文烈在此!”


    一頓,雙眉帶煞,喝道:“橫刀奪愛,破壞婚姻,哼哼!貴朋友,今天還有何說?”


    “賈天紳”愕然問道:“賈某人作事,光明磊落,試問橫誰的刀?奪誰的愛?不要含血噴人!”


    “嘿嘿!還在裝蒜?逍遙穀的婚禮,為誰改期?上官瓊的婚變,又是誰人唆使?”


    一言提起上官瓊姓名,當場的真假賈天紳二人,不自禁心情一動,神色有異!


    可是,這位真的賈天紳,正冒充著樂鳴秋武師身份,怔怔站在羅健身旁,極力按捺怒火,不想露出破綻!


    假的賈天紳卻怕上官瓊來到,相見不相識,拆穿了自己假冒麵目,那就糟透!


    稍停,硬下心腸,說道:“尚朋友相約賈某人鬥劍,就是為了女人麽?”


    這句話,問得十分刁鑽,任何武林漢子,都不敢當著眾人麵前,承認為爭女色尋釁,變成地痞無賴所為,有損江湖名氣!


    尚文烈一時答不出話,幹咳連聲!


    “賈天紳”拿著把柄,又道:“江湖上悠悠之口,都說尚朋友計誘上官瓊,軟禁著的人,既在你手上,還說我賈某人橫刀奪愛,那是什麽說法?”


    尚文烈惱怒得臉紅耳赤,這種謠言,是自己散播出來的,怎能說出實情,上官瓊軟禁洛陽城裏,是並無此事呢!


    隻得岔開話頭,喝道:“-嗦什麽,比試幾招劍法再說!”


    話落,嗆啷聲響,長劍出鞘,不由分說,分心刺去!


    “賈天紳”旋身轉步,避過一劍,暗忖:“上官瓊被囚洛陽之事,定有蹊蹺。”靈機一觸,反而要見上官瓊了。


    緩緩拔出肩頭長劍,一晃寒芒,說道:“我們是拚鬥定了,急不在一時,尚朋友還有一事,未踐約言。”


    尚文烈一收長劍,問道:“這有什麽?”


    “賈天紳”正容說道:“上官瓊還沒來臨這裏,瞧著我們鬥劍!尚朋友不願放人,算不算背信棄諾?”


    尚文烈獰笑著道:“那女人打扮,好容易弄上半天,賈朋友也是曉得的了,來,來,先走幾招,聊作催妝玩意如何?”


    一劍剁出,嘶風閃打!


    “賈天紳”橫劍急格,想試試對手勁力!嘴裏答道:“鬥劍催妝,果然是風趣新鮮玩意,賈某人奉陪三十招為限,倘若上官姑娘仍不露麵,又當別論!”


    雙劍如虹,一接上手,宛若亂花狂絮般輕靈繚繞,寒光交織,人影團團亂轉!


    二人的劍法,都是打從“金龍寶典”練來,功力火候,難分伯仲,可以說是同門論劍!


    也可以說是仇濰拚搏!


    晃眼之間,已過了十餘招,出手激烈快疾,無以複加,一時劍風虎虎,劍光幢幢。


    圍觀鬥劍的人群,腳步漸漸後退了,越站越遠!


    他們禁受不住劍芒寒氣,陣陣襲到,全身毛悚;更抵受不住險裏鬥險招式,生死一瞬拚命,瞧得目眩神搖,心跳膽驚!


    “鬼鼠眼”唐突,此時那雙鬼眼,也模糊起來、瞧不清忽東忽西,倏上倏下的劍光人影,是賈天紳呢?還是尚文烈?不斷地伸手抹拭眼睛,要使那雙鬼眼睛亮點。


    他瞧不清鬥場上輕靈快疾的劍法身法,隻有瞧著“繡花枕”馬七那副苦笑酸相,在瞧得目定口呆,不斷咽著涎沫,那顆特大的喉核,走上走落,嘴裏唷哎亂叫!


    唯有樂鳴秋對那險惡鬥劍,瞧不一瞧,低下頭來,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嗆啷清越金鐵相擊之聲響起,尖銳刺耳,餘音嫋嫋飄至空際,繼而響起大喝聲:


    “三十招滿啦!”


    劍隨聲寂,寒虹忽斂。


    看熱鬧的人群,此時才回複神智,覺出日光熱力,曬得身體溫暖。


    崗腳下一乘碧油小轎,及時趕到,穿過人叢,來到鬥場邊沿之地,緩緩停下。


    二名壯健轎夫,乍卸仔肩,正在抹著麵汗!


    尚文烈瞥見碧油小轎,臉色陰晴倏變!終於,沉聲說道:“賈朋友心急什麽?上官瓊已經來了!”


    冒充樂嗚秋那人首先動容,不自禁走前一步,要瞧瞧盟心愛侶,安危怎樣?憔悴幾何?


    冒充賈天紳那人卻心頭忐忑,怔愣瞧著小轎,心念電轉,沉思見到上官瓊時如何應付!


    就在此時,轎簾自動掀開,緩緩地走出一位藍衣婦人!


    當場的人,見到那位藍衣婦人,不禁一起呆住了。


    尚文烈怒聲喝道:“辛大娘,你也來搗鬼麽?”


    辛大娘俏目掃視眾人一眼,臉色一沉,不答反問,道:“尚公子,瓊兒被囚在何處?”


    尚文烈劍指小轎冷冷說道:“上官瓊不是坐在轎裏麽?哼哼!大娘半路上弄了手腳,還跑來放刁討人?”


    冒充樂鳴秋的賈天紳,見到轎子裏跑出來的人,不是上官瓊,失望已極,惱怒到了極點。


    而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一眼見到辛大娘,倏忽間放下心間壓石,曉得好戲還在後頭。


    辛大娘聽到尚文烈的冤枉捏造說話,秀眉一挑,也光火起來了,反身快步,往轎裏一抄手,牽出一位女子,道:“尚公子所說的上官瓊還在這裏,你瞧!”


    那女子軟綿綿的身體,還沒法站穩,隻有一雙眼睛眨呀眨的,掃視眾人。


    辛大娘大聲說道:“請諸位朋友瞧瞧,那丫頭是不是上官瓊來著?”


    “鬼鼠眼”唐突脫口叫道:“小迷糊趙紅英,俺在潼關擂台比武之時,見過她了!”


    “不錯,那丫頭是趙紅英,尚公子玩弄了詭計,拿她冒充上官瓊,詐騙各位!”


    一揮手,拍活趙紅英穴道,教她站起,好使人群看相!


    尚文烈的詭計,給辛大娘當眾說穿了,掛不住臉,老羞成怒,一揮長劍,要幹掉趙紅英。


    刹那間,一縷寒光橫裏閃出,把尚文烈長劍接住,喝道:“留下人證!”


    辛大娘瞧著揮劍救人的公孫彥,還不認識,但又聽得語音很熟,不禁問道:“那位公子……”


    “在下賈天紳。”公孫彥忙打斷她的問話,生怕給她瞧出海底!


    辛大娘聽到賈天紳三字,喜上眉梢,忙問道:“賈公子趕來洛陽,可是要救瓊兒來著?”


    “不錯!大娘有何消息告訴賈某人呢?”


    二人正說話間,崗下人群陡然嘈雜起來,紛紛閃開讓路,一騎人馬,飛奔來到。


    馬上人滿身鮮血,已是重傷垂危,跑到尚文烈麵前,掙紮著抬起頭來,語音沙啞,斷續說道:“洛陽……分宮……大火……無……無名……”


    話未說完,已經咽氣,滾落馬下,一動不動。


    這幾句話,不止尚文烈和屬下幾人聽到,無名堡主公孫彥也聽到了!


    尚文烈和無名堡主公孫彥的心情,各有不同,一個是忙於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殺敵,挽回聲譽。


    一個是心知屬下複仇雪恨,正在得手,生怕尚文烈趕了回去,武功劍法高強,無名堡屬下便要傷亡慘重。


    正當尚文烈躍身上馬之際,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忙地~劍揮出,把那匹紫駟健馬斬斷一條後腿,把尚文烈跌落馬下。


    尚文烈翻身站起,怒聲喝道:“姓賈的,算是什麽來著?”


    話出劍發,寒芒打門,一劍剁出!


    假的賈天紳(公孫彥),瞧見劍光剁來,正中下懷,他正打算借機纏著尚文烈不使離開棗子崗半步。


    忙地提劍接下一招,搶攻過去,一口氣使出“金龍劍法”八招,跟著變化,三八二十四式。


    尚文烈解拆了二十四式劍法,怒聲喝道:“姓賈的,哼哼!竟然拿‘金龍劍法’威嚇本座麽?”


    倏忽間,也展出八招,二十四式變化,還攻過去!


    公孫彥此時,並不在於搏殺,而是存心纏鬥,拖延時刻,氣定神閑地揮劍接下,俟機反攻。


    洛陽分宮主羅健,催促隨來四名武師,快馬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殺敵!


    此時假扮樂鳴秋的賈天紳,心神不屬,坐騎落後十多丈遠,並不加鞭。


    羅健瞧在眼睛裏,心裏犯疑,兜轉馬頭,跑到樂鳴秋麵前,喝道:“你是吃什麽飯的?


    膽敢吃裏扒外?”


    這句話,無異揭破了賈天紳麵目,言出無心,聽者有意。


    賈天紳怒從心起,認定自己冒充樂嗚秋,已給羅健瞧破了,冷哼一聲,道:“你要討死麽?”


    乍扭肩頭,寒虹陡現,一劍迎頭砍落!


    羅健畢竟武功不弱,忙地帶轉馬頭,躲過一劍,喝叫著跑在前麵的三騎武師,拿下奸細。


    賈天紳給四人圍攻,又被揭破身份,硬下心來,要把他們四人殺了滅口。


    金龍劍法絕招疾展,兩名武師濺血落馬。


    羅健大吃一驚,大聲喝道:“你是什麽人?”


    “賈天紳,來找尚文烈算賬的賈天紳。”


    羅健吃驚得咋舌不下,嘴裏叫道:“你!你!假扮樂鳴秋?”


    “你們的武師樂鳴秋,昨晚已經栽了,哈哈!胡塗透頂的東西。”


    羅健給賈天紳恥笑,大怒,揮刀劈來,白光雪片,一口氣劈出一十八刀,淩厲無比,勁道嘶風。


    賈天紳展出金龍劍法,接式還招,密如驟雨。


    三匹健馬,在棗子崗下,團團亂轉,三人兵刃,也殺得難解難分。


    金龍劍法,確是武林一絕,二十招過後,一式“夜鶴橫江”,把羅健和武師二人斬於馬下!


    賈天紳一收長劍,怔怔地瞧著倒地血屍,心裏想著,上官瓊妹妹,到底陷身何處?


    怎料,棗子崗上,刹那間,沒有一人。


    不隻尚文烈、辛大娘和假冒自己的書生失了蹤影,連逾千上萬看熱鬧的人群,也一個個都跑光了。


    棗子崗日影橫斜,一片岑寂,隻有風吹桑枝,搖搖曳曳,地上遺下一匹斷腿死馬,一乘空著的碧油轎子。


    這種變幻情形,使到賈天紳也在當地怔得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神智才清醒過來,心想,要踩查上官瓊蹤跡,還須跑到洛陽分宮那裏,希望找出蛛絲馬跡。


    立馬崗上,遙望洛陽分宮所在的地方,仍然是濃煙蔽天,火星點點,飄飛四處。


    賈天紳心情大慟,生怕上官瓊被囚洛陽分宮裏,慘遭玉石俱焚。”


    一催坐騎,急忙忙絕塵馳去。


    洛陽分宮房屋樓閣,那時已變成火海,簷頭窗戶,火舌亂吐,焦梁斷柱,隆隆倒下,匝地黑煙,刺眼撲鼻,燒焦屍體惡臭氣息,陣陣中人欲嘔。


    賈天紳走到附近,給那火氣熱風,陣陣襲到,麵上肌膚,痛如火灼,沒法逼近火場半步。


    這處是城郊地方,別無人家住戶,而且又是江湖仇怨,哪裏有人敢來插手救火?


    無名堡屬下人手,放火屠殺得手之後,已全部退去了,路上隻遺下屍體、血肉、兵刃,縱橫交錯地遍布地上。


    由此看來,當時搏殺的人手必定不少,打鬥也極度慘烈。


    想訪察上官瓊下落消息,那時隻有問諸熊熊烈火,哪裏找人去問?


    他怔仲地站了半個時辰,懊惱萬端,伊人何處,禁不住長歎一聲。


    偶然想起辛大娘,那位藍衣美婦,也是趕來尋訪上官瓊的,而且敢向尚文烈討人!那位辛大娘和上官瓊必有密切關係。


    一念及此,忙地兜轉馬頭,折返洛陽城裏,尋找辛大娘去了。


    他又哪裏估料到,辛大娘此時已離開洛陽半天,跨著健馬,直向函穀關趕去。


    這是因為,當時在棗子崗上,冒充賈天紳的公孫彥,一劍刺出,掃開尚文烈長劍,救了趙紅英一命。


    同時,纏著尚文烈不使離去,二道劍光,又纏上了手,拚搏起來。


    趙紅英深感救命之恩,便對賈天紳高聲叫道:“賈公子,還廝鬥什麽?奴家感恩救命,無以為報,把上官瓊的消息告訴你吧。”


    叫了幾聲,賈天紳還沒停手,她哪裏曉得,那位賈公子卻是公孫彥呢?


    可是,尚文烈心急打聽消息,一劍封開,縱退逾丈之外,忙地問道:“小迷糊,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小迷糊趙紅英不答所問,走前幾步,對著賈天紳說道:“上官瓊下落,在函穀關附近石家莊裏。”


    話音一頓,又繼續說道:“賈公子,火速趕去,救人要緊。”


    言畢,旋身一縱,逃過辛大娘手下,三兩起落,飛縱下崗去了。


    趙紅英告訴賈天紳的話,不隻尚文烈聽到,辛大娘也聽得清清楚楚!


    心切尋找上官瓊的人,隻有尚文烈和辛大娘,公孫彥卻等閑視之,漠不關心,因此,對趙紅英一番好意,不感興趣。


    刹那間,尚文烈首先飛奔下崗,繼之,辛大娘咬尾追去,而公孫彥卻怕尚文烈趕回洛陽分宮,救火救人,也飛奔急趕,監視仇人行蹤。


    可是,公孫彥盯梢尚文烈跑出洛陽城外,便緩下腳步,可說是相送一程。


    那時,卻瞥見辛大娘,騎著健馬,加鞭急趕,沿著官道馳去。


    殊不知,二位江湖經驗老到的高手,竟然墮入趙紅英的詭計裏,還不自覺。


    所謂:事不關心則智,關心則亂。


    趙紅英之所謂函穀關附近石家莊,實則是“肉食公子”勝文光享受色情的秘密所在。江湖消息靈通的尚文烈和辛大娘,對石家莊秘密,已微有所聞。


    對於上官瓊被困石家莊之事,主觀上已經深信,不加考慮是真是假的了。


    因為,勝文光重金收買石家莊莊主石俊,把莊院用作享樂行宮,尚、辛二人也是知曉的事。


    趙紅英用的卻是“引虎吞狼”詭計,要使尚、辛二人和江南勝家堡結下仇怨過節,互相尋仇殘殺。


    那是起源於玉屏山魔宮裏分成兩黨,趙三姐和趙紅英結成一黨,辛大娘卻擁護著上官瓊又成一黨,互相對立,勾心鬥角,無非是為了魔宮主人寶座之爭。“玉屏女魔君”蘇玉鳳生前,已經勢成暗鬥,至有弄成玉屏魔宮驚人毒殺之謎。


    話轉回頭,石家莊所在地方,卻和金龍第八分宮相距不到二裏之遙。


    尚文烈在洛陽城外,也瞧見辛大娘策馬飛馳,在他的想法,與其乘馬競快,隻有討來辛苦。


    於是,便用飛鴿傳書手法,傳諭第八分宮宮主郭活火,叫他搗亂辛大娘行蹤,不許闖入石家莊去,然後買了馬匹,趕去石家莊。


    賈天紳在棗子崗上,找不著所有人影,惦念著心上人上官瓊,心情落寞,策馬跑回洛陽城裏。


    就在雲衢大行門樓之下,瞥眼碰見公孫彥緩步走來,一勒馬韁問道:“朋友,棗子崗上諸人哪裏去了?”


    公孫彥驀地邂逅賈天紳,正是心想結交的朋友,連忙賠笑說道:“想不到在這裏碰上賈兄,暫借酒樓小敘一杯酒暢談如何?”


    賈天紳躍下馬來,笑道:“不敢請教兄台名號?”


    因為公孫彥假冒賈天紳出現人前,和尚文烈鬥劍,在棗子崗上賈天紳卻冒洛陽分宮武師樂鳴秋,當時認識麵貌,卻不敢當麵叫破,故有此問。


    公孫彥一陣愣怔,眼睛打轉半晌,終於毅然答道:“區區忝屬金龍門第十傳弟子公孫彥!”


    賈天紳訝然說道:“原來是公孫兄台!小弟失敬得很。”


    稍停,又天真地說道:“公孫兄台,想是金龍劍法的衣缽傳人?”


    公孫彥臉色不禁尷尬,賠笑答道:“哪裏,哪裏,賈兄言重了。”


    二人牽著馬匹,邊走邊談,來到香雪海酒樓落座。


    公孫彥是個江湖老手,賈天紳正是初出道雛兒,一是老練機靈,一是天真爽朗,打上交道,投緣得很。


    酒菜送來,三巡酒後,公孫彥明知故問說道:“賈兄和‘玉屏仙子’上官瓊,可是交上朋友?”


    賈天紳酒酣耳熱,揚眉說道:“不瞞公孫兄說,瓊妹妹和小弟,已有齧臂鴛盟,說什麽也要同生共死!”


    公孫彥乘機說道:“逍遙穀舉行婚禮,柬請武林八大門派之事,賈兄有沒曉得?”


    賈天紳揮拳擊桌,怒哼一聲,道:“尚文烈那廝,橫刀奪愛,欺人太甚!”


    公孫彥沉吟一會兒,然後說道:“這般瞧來,上官瓊姑娘失蹤之謎,必然是姓尚的詭計!”


    賈天紳舉杯一飲而盡,籲出口氣,才道:“江湖險詐,小弟也想到這方麵,姓尚的不是好人。”


    放下酒杯,又道:“如此,為之奈何?”


    公孫彥又替他斟滿杯酒,緩緩說道:“大丈夫出道江湖,慷慨赴義,雖死不辭,但是,哪能容忍橫刀奪愛這般丟臉之事?”


    舉杯相屬,呷了口酒,又道:“賈兄想找到上官瓊姑娘,隻有一法!”


    賈天紳接口問道:“什麽法兒?請賜明教。”


    公孫彥微笑說道:“賈兄趕來洛陽,不消說,是聽到了上官姑娘被囚洛陽分宮的消息,是麽?”


    賈天紳點頭答道:“不錯!”


    連忙又道:“小弟已搜遍了洛陽分宮,卻沒有瓊妹影跡,看來,內裏定有文章。”


    公孫彥哈哈笑道:“這就是了。尚文烈這廝詭計多端。既能把上官姑娘囚在洛陽分宮,風聲緊了,也可以暗地裏送到別處分宮去的,是麽?”


    賈天紳接口道:“姓尚的還有多少分宮?”


    公孫彥從懷裏掏出一紙,平攤桌上,然後說道:“尚文烈十二分宮的地方,這裏已詳細記載,還有金龍總宮,是在終南山鬆鶴坪上。”


    賈天紳全神瞧視紙上,足足有個把時辰,把十二分宮所在地方,一一記下。


    突然說道:“狡兔三窟,已經難於拿捕!姓尚的除總宮之外,還有十二分宮,就算小弟若要逐處搜查,豈不大費手腳麽?”


    稍停,繼續說道:“還有一點更是可慮,以小弟單人隻劍的能耐,不可能同時搜查兩處分宮,就算還處分宮遍搜了,還有此搜彼竄的可慮,這樣,小弟便疲於奔命了,相信搜查下來,也沒法搜出瓊妹的下落呢!”


    公孫彥收好那張紙條,放回懷裏,淡淡笑道:“在下剛才不是說過,隻有那麽一法麽?”


    拿起筷著,蘸入酒漿,然後寫在桌上,赫然一個“火”字,低聲道:“每去到一處分宮,就施用這個法兒,搜索範圍,便逐漸縮小了,看姓尚的還有什麽地方,囚禁上官姑娘呢!”


    賈天紳喜動顏色,鼓掌大笑,叫道:“妙計!果然妙計!小弟拜服!”


    公孫彥把酒斟滿兩杯,說道:“我們交淺言深,幹了這杯,就算知交朋友,想賈兄不會見外。”


    言畢,舉杯一飲而盡!


    賈天紳跟著幹杯,笑道:“義氣相投,肝膽相照,才是江湖朋友,既蒙不棄論交,雖未舉行蘭諾八拜,也已義同手足,彥大哥,今後請直呼小弟草字好了!”


    “哈哈!好好!紳二弟!紳二弟!”


    於是,從新洗盞更酌。


    公孫彥道:“紳二弟,搜查上官姑娘下落,事不宜遲;十二分宮遍於各地,小兄愚見,分頭進行、比較迅速利落。”


    賈天紳忙應道:“大哥說的不錯,可是,為了小弟的事,要偏勞大哥冒險出力了。”


    “紳二弟,說哪裏話。”


    信手又拿出那張紙條,指點著道:“十二分宮,還有九處,洛陽、襄陽、開封三處分宮。


    已經焚燒毀了,紳二弟搜查這麽五處,小兄掃平那裏四宮。”


    賈天紳點頭應道:“好,好。就是這個主意。”


    公孫彥鄭重致囑道:“二弟。緊記著采用這個法兒,把姓尚的狡兔三窟,變成瓦礫,才是上算!”


    賈天紳應道:“小弟記下了!”


    會賬下樓,二人分道揚鑣去了。


    表麵上,是公孫彥替賈天紳義氣助拳,搜查“玉屏仙子”下落,消滅尚文烈各地分宮,實則上。賈天紳受了利用,替公孫彥賣命,去報無名堡三百冤魂之仇,不惜和尚文烈結下梁子。


    一是為了兒女愛情。


    一是為了門派寶座。


    而尚文烈既為了女人,又為了稱霸武林,以致造成各方樹敵,到處仇怨,還不知自覺。


    尚文烈在策馬奔馳,趕往函穀關附近石家莊途中,看看斜陽掛樹,一夕殘照,而辛大娘騎著健馬,絕塵馳去,已經沒了影子,哪能趕過她的前頭?


    心裏一急,猛然省悟過來,金龍第八分宮設在千秋鎮,距離石家莊,不過是五六裏腳程!


    於是,勒馬一停,往兜囊裏掏出傳書小筒,劃上一行小字,諭令千秋鎮分宮主郭活火,帶領十名金龍武師,趕往石家莊去,不管什麽,要拿下辛大娘聽候發落。


    一提絲韁,跑入五裏鋪小鎮,發出長短兩聲口哨,便有兩名遊卡屬下,走到馬前,行禮候命。


    尚文烈道:“把這書簡快付信鴿,傳到千秋鎮分宮那裏,知道麽?”


    那兩名遊卡屬下應了一聲,拿著信筒,回身便跑。


    尚文烈也不在小鎮打尖落腳,策馬穿過五裏鋪,兼程趕路。


    當天晚上,千秋鎮分宮主郭活火,已接到飛鴿傳信令通,便一刻不停,領著十名武師,乘夜趕到石家莊,大夥兒闖入莊去。


    不由分說,剁翻了幾名莊丁,便和石家莊護院武師拚鬥起來。


    莊主石俊聞報趕到,喝道:“住手!問明了來龍去脈,打架未遲!”


    廝鬥眾人停下手來,各退方位!


    石俊一眼瞧見郭活火,大聲說道:“郭分宮主,咱們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今晚糾眾闖來敝莊撒野,是什麽道理?”


    郭活火大步站出,哼了一聲,道:“石莊主還裝蒜麽?隻要把那位女人交給本宮主,那就行了!”


    石俊此時,如墮五裏霧中,不曉得郭活火打什麽佛偈,但他是火暴烈性,粗豪任性慣了,哪能容得別人踩盤子勾當,嘿嘿笑道:“石家莊的女人,那是石大爺享受的,哼!哼!老郭,識相的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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