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瓊聞聲霍地掉頭望去,心頭不禁一凜,脫口驚呼:“咦!血魂堡主!”


    原來這條竄進林中來的高大人影,赫然是“血魂堡”堡主司徒萬方!


    他掠進林子,身形落地,鷹目四下一掃,隻見到一個長著一張大花臉,滿身黃土的瘦小夥子,樹根下斜靠著一個昏迷不知人事的少年。哪有上官瓊的影子?


    他一愣之下,忽聽那瘦小夥子失聲叫出他的身份來,不由又是一愣,目光一凝,仔細將對方打量了一遍,沉聲喝道:“你是誰?怎認得老夫?上官瓊那賤婢在什麽地方?”


    上官瓊聽老賊這般一問,顯見並未看出她的破綻,不由心神一定,眼珠一轉,立即躬身賠笑道:“在下叫夏民涼,流浪江湖混飯吃,堡主雖然極少駕臨中原,但堡主的威望,中原武林之人誰不欽仰,在下今日能拜識虎駕,真乃三生之幸!”


    司徒萬方似乎頗為受用地“唔”了一聲!佛手撾一指賈天紳,以較為溫和的口氣問道:


    “這位是什麽人?因何昏迷在此地?”


    上官瓊黯然道:“這是在下的同伴,在前麵山中被一條不知名的毒蛇齧了一口,當時並不在意,誰知行到此地,突然感覺不適,隨即不省人事,在下正想法施救,堡主……”


    司徒萬方一搖頭道:“抱歉!老夫對治療蛇毒完全外行……”語聲微頓,目光又是一凝,訝然道:“咦!這就真怪了,剛才老夫明明聽見此地方有一女子口音自稱是上官瓊,不知老弟有沒有聽到?”


    上官瓊搖頭道:“在下急著為敝同伴察看傷勢,沒有注意到這些,請堡主原諒!”


    司徒萬方鷹目四顧,突地伸手一指賈天紳,道:“夏老弟,貴同伴叫什麽名字?”


    上官瓊遲疑了一下,道:“敝同伴姓甄,堡主因何動問?”


    司徒萬方陰沉地說:“老夫總覺得事情非常不對勁,憑老夫的聽覺是絕不會聽錯的,怎會看不到她呢?唔……”話聲微頓,忽地移步朝賈天紳走了過去,口中冷冷說道:“老夫倒要瞧瞧貴同伴的傷勢,是否……”


    上官瓊怎能讓老賊去察看賈天紳的傷勢,當下橫身一攔,笑道:“堡主對治療蛇毒既是外行,在下怎敢勞駕?”


    司徒萬方獰笑道:“老夫雖然不懂治療之道,但瞧瞧總不要緊,也許可以瞧出點名堂來哩!”


    說話之際,已然走到上官瓊麵前,也不管她肯是不肯,一麵舉步,一麵伸手打算將上官瓊撥開……


    上官瓊倏地退後一步,仍然攔住司徒萬方,急聲道:“不行!敝友傷得很重,任何外行的人都不能動他!”


    司徒萬方一手沒將上官瓊撥開,不由“咦”了一聲,訝道:“老弟身手不弱嘛!”口氣倏地一沉,喝道:“讓開!老夫一定要瞧!”


    上官瓊作勢戒備,搖頭道:“人命關天,在下決不能讓堡主去動敝友一下。”


    司徒萬方“哼”了一聲!腳下加快,霍地欺進,巨手疾揮,用上五成功,往外一帶一撥!


    暗勁如濤,一湧而至,上官瓊身後距賈天紳不過數尺,已是讓無可讓,隻好一咬銀牙,嬌軀微微一側,一式“順水推舟”,將湧來的暗勁一消、一帶、一推,化向一旁!


    饒是如此,她仍禁不住馬步一浮,上身晃了一晃。


    司徒萬方又是一“咦”!冷喝道:“好手法!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喝聲中,左掌一招“金豹露爪”!五指如鉤,挾隱隱風雷之聲,疾朝上官瓊胸前抓去……


    女孩子這地方怎能讓人亂抓?上官瓊不由羞怒交加,一聲清叱,雙手迅揚,“柴門拒虎”、“攔江截鬥”兩式同發,右掌拍向抓來的五指,左掌如刀,斜削對方左腕寸關尺要害!


    雙方招勢俱都快似石火電光,手一動便已互相接觸!


    “啪”一聲脆響,雙方掌勢一觸之下,上官瓊頓覺掌心如被火烙,整條右臂一陣酸麻,禁不住蹬蹬退了兩步!


    “卟”的一聲!司徒萬方左腕寸關尺要害也被上官瓊左掌削中,他雖已運功發勁,但仍禁不住腕臂一麻,頹然垂了下來,無法繼續追擊!


    司徒萬方大怒道:“鼠輩找死!”喝聲中,佛手撾一揮,攔腰掃出!


    他含怒出手,這一撾揮出,勢若雷霆,上官瓊怎敢徒手去接,但也不能再往後退讓了,她腳跟後麵就是賈天紳啦!


    她一咬銀牙,探手入懷中,倏地往外一揚一振,龍吟起處,短劍出鞘,一泓秋水幻化耀目電芒,迎著司徒萬方的佛手撾點去!


    “錚”!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火花乍迸,上官瓊踉蹌又退了一步,也就是說,她已跨在賈天紳的腳上了!


    司徒萬方的佛手撾似乎未遇到什麽阻力,擦著對方衣襟而過,可是,老賊本人卻是心痛如割,怒火如焚!


    原來,雙方兵刃一觸之下,佛手撾的中指尖端一截,已被對方短劍削掉了!


    他鷹目一凝,獰注著瘦小夥子手中的短劍,忽地“嘿嘿”怪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仰麵“哈哈”大笑……


    半晌笑聲倏止,老賊目射厲芒,峻聲喝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嘿嘿嘿嘿!這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嘿嘿!上官瓊!今天管教你這賤婢難逃公道!”


    短劍一露,上官瓊就知道必然會被老賊識破行藏,是以聞言之下,並不感覺意外地冷哼一聲,道:“老賊少吹大氣,本姑娘未見得就怕了你!”


    司徒萬方右手佛手撾一揚,獰聲道:“賤婢!老夫今天要使你嚐盡生死兩難之苦,方消殺子之恨,接招!”佛手撾“呼”的一聲!“泰山壓頂”向上官瓊兜頭砸下!


    上官瓊剛才雖然一劍削斷了對方佛手撾上的一截指頭,但皓腕卻被老賊兵刃上的潛力震得發麻,這時,目睹佛手撾來勢較上次更凶,哪還敢用劍硬接?


    可是,她如果一讓避開去,就會將賈天紳立時暴露在對方控製之下,她吃了千辛萬苦,好容易才將賈天紳救出來,又怎能讓他再落人家手中?


    兩害相權,她決定拚命硬接,撐得一時是一時再說,當下暴提十成真力,盡貫右臂,直注劍身,一招“推窗望月”,短劍突發龍吟,劍氣騰空而起,斜往砸下的佛手撾迎去!


    “嗆”!一聲脆而不響的摩擦聲音起處,兩般兵刃在半空一接之下,爆出幾點火星,糟了!


    上官瓊的短劍竟然未能將佛手撾削斷,劍鋒隻砍進那粗逾茶杯的撾柄一半左右便被卡住了!而她卻被那重如泰山的壓力,壓得往下一矮身形,嬌軀再也直不起來……


    司徒萬方臉露獰笑,目射異光,“嘿嘿”怪笑道:“賤婢!乖乖丟了兵刃聽候老夫發落,老夫或可網開一麵,否則的話,哼哼!你就後悔來不及了!”


    上官瓊這時隻感到撾上傳來的壓力愈來愈重,正自咬緊牙關運功抗拒,哪還有力氣開口說話,隻是狠狠地瞪著老賊,直恨得咬牙切齒!


    司徒萬方見上官瓊竟能將他的佛手撾架住,而他自己已用了九成真力,佛手撾仍未見多下沉半寸,不由心頭暗凜,當下又是一聲嘿嘿怪笑道:“賤婢!你可知道你那奶媽辛大娘是怎樣下場的?嘿嘿嘿!就是你那未婚夫尚文烈把她送給老夫,老夫讓她嚐盡了人生最快樂的滋味才送她上路的,嘿嘿!老夫馬上就教你賤婢也嚐嚐這味道,方使你死而無憾!”


    上官瓊一聽辛大娘已遭毒手,不由心頭大震,“哎”的一聲驚叫!她的嬌軀又往下挫了數寸,那佛手撾上的筆尖距她的頂門隻有兩寸左右了!


    這時,她隻覺氣血翻湧,皓腕發軟,眼前金星亂迸,喉間幹渴,呼吸重濁,眼看已再難支持片刻,她心中一慘,正拿不定主意是自殺還是拚盡餘力撤身閃開,讓賈天紳落入老賊手中……


    司徒萬方眼見時機成熟,忽地一聲獰笑,左手倏地一抬,一縷尖細指風,突然射向上官瓊“期門”重穴!


    上官瓊這時候根本就無法問躲,隻覺穴道一麻,渾身一軟……


    “哈哈哈哈!”司徒萬方一撤佛手撾,得意地跨上一步,左手五指箕張,就要將上官瓊抓過來……


    “哈哈哈哈!”另外一陣大笑之聲突然從天而降,頓將老賊伸出去的左手僵住了!


    司徒萬方聞聲知警,霍地收手族身,橫擔當胸,左掌蓄勢,凝目瞧去,不由暗叫一聲:


    “不妙!”


    從天而降之人,正是那“笑麵殺手、無情秀士”鍾奎!


    他短劍一指司徒萬方,嗬嗬笑道:“大堡主!這一下你的腳底下可別再抹油了!”


    司徒萬方一定心神,厲喝一聲道:“姓鍾的,你以為老夫怕你不成?你如今落了單,嘿嘿!你是死定了!”


    “咕咚”一聲!上官瓊已然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鍾奎任了一怔,隨即目注司徒萬方,嗬嗬笑道:“大堡主,咱們也別淨耍嘴皮子,來來來!咱們兵刃下見真章!”


    司徒萬方臉上掠過一抹獰笑,緩緩跨前兩步,佛手撾徐徐前指,獰笑道:“姓鍾的,你那鬼畫符一套老夫已然領教,嘿嘿!再耍就不靈了,進招吧!閣下還等什麽?”


    鍾奎冷笑一聲!道:“靈不靈當場試驗,著!”


    一聲沉喝,身形乍動,短劍幻起一縷電虹,竟然踏洪門直指司徒萬方中宮,閃電般一劍攻到!


    司徒萬方一聲獰笑,身形微側,佛手撾一揮,撾上的大拇指與鋼筆所形成的鹿角,迎著鍾奎的短劍鎖去!


    鍾奎短劍一撤一沉,一招“劍底揚塵”,身形疾欺而進,劍鋒緊貼著佛手撾的柄底,直往前削去……


    司徒萬方大喝一聲:“來得好!”一個大旋身,佛手撾劃起一道光弧,反向對方後腰掃去!


    鍾奎上步擰身,短劍一振,猛然點出!


    “錚”!一聲震鳴,二人兵刃首次接觸,火花四濺,雙方同時側飄五尺,同感手腕一陣劇震!


    表麵上看似乎是半斤八兩,但司徒萬方心中有數,他的佛手撾勢沉力猛,竟被對方一柄輕靈的短劍震開,顯然在內力修為上,已遜對方一籌。


    鍾奎一劍試出老賊深淺,不由心中大定,嗬嗬笑道:“大堡主不過如此而已,你今天死定了!”


    司徒萬方獰笑道:“姓鍾的少吹大氣,馬上就教你好看!”


    鍾奎冷笑一聲,不再笑話,短劍一振,欺身疾撲,“長虹貫日”,劍虹如電,無畏地排闥直入,放手搶攻!


    司徒萬方目射厲芒,殺氣騰騰,佛手撾急揮,獨門絕學接連施出,頓見撾影如山,風雷俱發,排山倒海般迎向飛射而來的電虹!


    “錚錚!”兵刃相擊之聲,響徹雲霄!


    “嘎嘎!”雙方兵刃相錯的怪響,刺人心魄!


    衝錯再衝錯,盤旋又盤旋,電芒交射之下,二人已互攻了十餘招,陡地“錚”然一聲巨震,電虹乍斂,撾山頓頹,群動俱寂!


    鍾奎斜退八尺,橫劍屹立,額上汗珠滲出,胸前衣襟裂了一條尺長的破縫,幸好衣裂而皮肉未傷,但已說明他與死神幾乎打上交道了!


    司徒萬方也側飛了數尺,持撾的右手有些顫抖,右袖已整個不見了,右肘下部被對方的劍芒掃去了一層油皮,血珠隱隱滲出,臉色獰厲,鷹目中殺氣如潮,狠狠地盯住鍾奎,恨不得一撾將他砸成肉醬!


    鍾奎“嗬嗬”笑道:“大堡主用不著這樣大眼瞪小眼的,來來來!這一次保證送你回去!”


    司徒萬方獰笑一聲!腳下緩緩逼進,手中佛手撾徐徐揚起……


    鍾奎踏著沉穩的腳步,握著手中短劍,臉上含著微笑,似乎已有十成把握地朝司徒萬方迎去……


    雙方腳步起落之間,距離已拉近至六七尺,司徒萬方的佛手撾高舉過頂,一聲厲喝道:


    “姓鍾的拿命來!”


    喝聲中,佛手撾猛然一落!


    鍾查身形一頓,一聲“嗬嗬”大笑,短劍貫注內力,一招“萬笏朝天”,振出千百道電虹,往上撩去,口中笑喝道:“撒……”


    他話剛出口,那當頭落下的佛手撾上突然“嗖”地一聲輕響,扣在食指與小指間那支八寸長的精鋼筆,竟電也似地疾然射出!


    鍾奎做夢也沒料到撾上的這支鋼筆會射出傷人,距離又如此之近,幾乎連看也未曾看清,隻見寒芒一閃,右肩立時一陣劇痛,那一招“萬笏朝天”隻使出一半,短劍再也掌握不牢,隨同整條右臂,頹然落下!


    佛手撾砸下之勢卻未停頓,距鍾奎頭頂隻不過數寸!


    鍾奎心頭大震,死裏求生,身子筆直地往後一倒,腳跟用力一蹬,猛地“鐵板橋”外加“金鯉倒穿波”身法,“嗖”地往後斜掠飛出……


    “嗤”的一聲,他胸前的衣襟又被佛手撾劃開了一條尺長裂縫,皮破肉綻,鮮血直冒!


    他咬緊牙關,掠出丈外,左手撐地,再來一個“懶驢打滾”,一連幾個側滾,又滾出尋丈,讓過了跟蹤追砸下來的一撾!


    司徒萬方用力拔出砸人泥土中的佛手撾,獰笑一聲,擰身撲過去,嘿嘿怪笑道:“姓鍾的!你完定了!”


    鍾奎剛剛挺身站定,對方的佛手撾又挾雷霆萬鈞之勢砸到,這時,他已痛得有半邊身子麻木不靈,眼看是避無可避,隻好暗歎一聲!等待最後的一刹那……


    “錚”!一聲金鐵交鳴大震,在鍾奎的頭頂上爆發出來,直震得他耳鼓嗡嗡亂響,劍氣罡風吹得他混身一凜!


    鍾奎忙定神一看,不由心中大喜!


    此際,司徒萬方已倒退出八尺之遙,手橫佛手撾,滿臉驚懍之色,瞪著一雙鷹目,凝注著那適時趕到的中年灰衣文士!


    中年灰衣文士態度悠閑地擋在鍾奎身前,手中拿著一柄金光繚繞的龍形寶劍!


    司徒萬方喘了口氣,厲喝道:“閣下到底是誰?”


    中年灰衣文上拂了拂手中劍,笑道:“你司徒堡主見多識廣,難道不認得這柄劍?”


    司徒萬方鷹目一睜,厲聲道:“你是公孫彥?”


    中年灰衣文士含笑點頭道:“大堡主說對了!”


    司徒萬方厲喝道:“血魂堡與你無名堡井河不犯,你姓公孫的為何一再與老夫作對?”


    公孫彥正色道:“凡是與尚文烈勾搭的就是我公孫某人的敵人,尤其是像大堡主這般淫凶之輩,更是罪無可囗!”


    司徒萬方獰笑道:“公孫彥你少吹大氣,老夫不見得就怕了你!”


    公孫彥笑道:“方才公孫某人那一劍,你大堡主心中有數!”


    司徒萬方厲喝一聲:“老夫就不信邪,再接一撾!”佛手撾一搶,湧起一座撾山,挾雷霆萬鈞之勢,直向公孫彥攻去!


    公孫彥身形一側,讓開正麵銳鋒,順勢一劍拂出!


    “錚”然一聲微響,佛手擔與金龍劍輕輕一觸,立即相錯而過,但司徒萬方卻像是抵受不住公孫彥寶劍一拂之力,竟然刹不住前衝之勢,身形直往前竄飛出去……


    公孫彥似乎早就料到司徒萬方會有此一著,但也未縱身追趕,隻輕笑一聲:“大堡主好走,公孫某人不遠送了!”


    笑語聲中,右手一揚,金龍劍化虹而出,似石火電光,嘯聲劃空,直向司徒萬方後心飛去!


    這時,司徒萬方已然遠出五六丈,正以為這次腳底抹油的妙著得售,隻要一入林中便逃生有望,豈料耳中公孫彥的笑語聲甫歇,懾人心魄的龍吟銳嘯已然跟蹤而至,不由心頭一懍,淩空掉首回顧,眼角隻瞥見金虹一閃,後心實地一涼!


    “啊”!一聲慘叫!金龍劍從他後心對穿而出,老賊在空中一陣掙紮,帶著插在後心上的金龍劍直飛出兩三丈遠,才“砰”然摔落地上,寂然不動!


    旁側一株大樹後躍出了高師父,伸手在老賊身上拔下金龍劍,兩個起落到了公孫彥麵前,雙手將劍呈上,道:“一劍穿胸,老賊業已氣絕!”


    公孫彥接過金龍劍插入鞘中,隨手交與高師父保管,這才轉向鍾奎關切地問道:“奎老傷勢如何?不妨事吧?”


    鍾奎這時已自行將那支鋼筆拔了出來,敷上了金創藥,聞言歉然一笑道:“還好,隻是……摧毀‘金龍總宮’之戰,老朽恐怕無力參與了。”


    公孫彥瞥了兀自昏迷不醒,倚靠在樹根下的賈天紳一眼,笑道:“奎老不用為此煩憂,有了今天的收獲,小弟相信收拾尚文烈那廝,大概用不著費多大的勁!”


    話落,他已舉步走到賈天紳身前,彎腰仔細察看了一遍,劍眉微微皺了皺,猛地吸了口氣,倏然雙手齊揮,指掌兼施,快似星火,疾如閃電,一口氣連拍帶點地將賈天紳被製的穴道解開了!


    賈天紳穴道乍解,手足蠕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目,一眼瞧見公孫彥,不由喜出望外,顫聲道:“彥大哥!真是你麽?小弟不是在做夢?”


    公孫彥含笑道:“紳二弟,愚兄援救來遲,至累二弟受苦,此際日正中天,怎會是做夢!”


    賈天紳目光四下一轉,突然咦了一聲!道:“小弟記得是被人裝在一輛馬車裏的,如今……莫非是大哥將小弟救來此地?尚文烈那廝呢?”


    公孫彥笑著搖了搖頭道:“救二弟到此地的不是愚兄,那是……”話聲一頓,這才注意到那滿身黃土的瘦小夥子還躺在地上,不由抱歉地哦了一聲,轉身一掌將上官瓊的穴道拍開,笑道:“對不起,隻顧到解救紳二弟,竟將你老弟忘了!”


    上官瓊一躍而起,也不理會公孫彥,一把抱住賈天紳,尖聲叫道:“紳哥哥!紳哥哥!


    謝天謝地!你清醒過來了!”


    賈天紳莫名其妙地瞠目道:“兄台叫我紳哥哥?你是誰?咱們……”


    上官瓊這才想起自己是男裝打扮,再一低頭發現滿身黃土的情形,不由“撲哧”一笑,撩起衣袂在頭臉上一陣亂抹,總算現出了本來麵目,嬌笑道:“紳哥哥!你瞧瞧我是誰!”


    賈天紳瞧了一陣,不由又是遲疑地道:“你是……”因為他還攪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上官瓊抑是勝夷光。


    上官瓊不禁櫻唇一撇道:“瞧你,才多久沒見就不認得啦,你是不是還有些神智不清?


    嗯!我是上官瓊,你的瓊妹妹呀!”


    賈天紳大喜道:“啊,瓊妹妹,真的是你?我不是又在做夢吧?”說著就想抬手去摟上官瓊,誰知任他掙了許久,雙臂卻是軟綿綿地一點也不能動彈,不由驚叫道:“手!我的手!


    我怎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公孫彥本來站在一旁含笑瞧著這對愛侶劫後重逢的喜劇,聞言大吃一驚。忙上前探手抓起賈天紳的手腕,食、中、無名三指在寸關脈上一按,又俯身輕輕掀開賈天紳的眼皮看了一下,才長長籲了口氣,道:“不要緊,尚文烈那廝是給你服下了特製的藥物而已,藥性一解自然無事。”


    上官瓊仰麵瞧著公孫彥,惑然道:“這位是……”


    賈天紳忙接口道:“瓊妹妹!這是我結交的彥大哥,也就是‘無名堡’堡主,公孫彥,你也跟我叫他彥大哥吧!”話聲微頓,轉望公孫彥道:“大哥,這樣說來,想必可以解得小弟體中的藥性了?”


    公孫彥點頭笑道:“隻要是出自‘金龍寶典’上的,愚兄都不成問題……”話聲一頓,抬頭四下一望,又道:“隻是這裏不大方便,咱們換個地方再說吧。”話聲一落,立即吩咐那隨後陸續趕到的武師們砍樹枝紮了副擔架,將賈天紳放在擔架上,命兩名武師抬起,然後領路橫過山路,穿人另一座樹林而去……


    ※※※※※


    尚文烈領著小楊、小林兩名得力心腹,一路尋蹤覓跡地跟著上官瓊遺留下來的痕跡,展開絕頂輕功追搜下去……


    在這種密林叢中,那上官瓊又隻顧亡命飛逃,是以沿途留下很明顯的痕跡,尚文烈追蹤起來,當然是一點也不費勁。


    可是,他總歸晚了兩步,當他追艘到山道旁的那片樹林時,地上除了那個空了的大包裹與仆倒在林邊地上的司徒萬方,根本就再也搜不出一絲有關上官瓊的線索了。


    尚文烈又驚又怒地掠到司徒萬方的屍身旁,探手一模,發現體溫雖已冷了,但尚未發硬,顯見得是死去不久,再一察看那致命的傷口,卻登時令他一懍!


    因為傷口的大小,顯與上官瓊所用的短劍不合,再就是憑上官瓊的功力,也決不可能如此幹淨利落地一劍透背致司徒萬方於死地。


    尚文烈又拾起那柄拋在一旁的佛手撾仔細一看,他心頭驚懍的程度更增加了幾分!


    如非遇到紮硬的對手,司徒萬方決不會將撾中所藏的“針”。“筆”全部發射,如今在“針”、“筆”全部發射而他本人反遭殺害的情形看來,其對手武功之高就不難想見了!


    這武功奇高的對手是誰?當然不會是上官瓊,更不可能是賈天紳,那麽,莫非……


    尚文烈想到這裏,心頭頓時大震,將佛手撾一甩,轉身對那氣喘籲籲地趕到的小楊、小林一揮手,低喝道:“走!咱們趕快回總宮去!”


    楊聰目光一凝,落在司徒萬方的屍骸上,詫道:“咦!這老家夥怎會死在這兒?咱們不去追上官瓊那丫頭了麽?”


    尚文烈不耐煩地道:“少廢話,趕緊回去,遲了恐怕總宮就不妙了!”


    小楊、小林二人不敢再開口,一齊轉身,跟著尚文烈,循原路飛奔而去……


    是的,尚文烈推測得一點也不錯,此時的“金龍總宮”,確是大大的不妙!


    原來,就在護法柴玉樹奉了大總管“九幽諸葛”之命,率領大批武師趕往接應尚文烈之後,終南山的“鬆鶴坪”下,七大門派之人竟突然大舉殺到!


    這一趟七大門派集結而來的高手共有三四十名之多,連同四位領路的“無名堡”武師,浩浩蕩蕩,實力空前雄厚,一口氣攻破了三道“金龍總宮”設在“鬆鶴坪”下的外圍防守陣地,殺得那些擔任防守的武師打手節節敗退,逐漸逼近了“鬆鶴坪!”


    可是,群雄的攻勢,卻被坐鎮“金龍總宮”的大總管“九幽諸葛”集中力量,重新部署,奮力抵抗而遏阻於“鬆鶴坪”的邊沿。


    雙方正僵持不下之際,護法柴玉樹卻突然率領人馬趕了回來,群雄立刻陷入了兩麵受敵的危境!


    一場大戰,傷亡枕藉,群雄眼看支持不住,一支救兵突從天降,立將戰局扭轉了!


    這支來得恰是時候的救兵,赫然竟是棋叟龍歸海率領丐幫花子爺與“無名堡”以及“勝家堡”的人馬!


    原來,在山區隘道的山坡上,埋伏在密林叢莽中發射暗器截擊柴玉樹及一群“金龍宮”


    武師的,竟是“勝家堡”大總管莫天翔和堡中派來的第三撥高手!


    莫天翔擊退了“金龍宮”的人馬,立刻掩護著棋叟龍歸海等人,撤退到安全地帶,互一商量之下,棋叟龍歸海建議趁對方幾乎傾巢而出的機會,由他領路抄小道直搗黃龍,乘虛將“金龍總宮”毀掉!


    這一建議立即獲得勝靈光的同意,而錢一博暗自盤算了一下,算著七大門派之人這時候大概也該到了,遂也點頭讚成。


    三方麵的人馬合計起來,竟有五六十人之多,由棋叟龍歸海領路,翻山越嶺,殺奔“鬆鶴坪”。


    他們到得正是時候,柴玉樹這支“金龍總宮”的人馬,反而成了腹背受敵,頓時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柴玉樹率著一些殘兵敗卒,拚命衝開一條血路,逃回“金龍總宮”而去,七大門派群雄自是不肯放過機會,像潮水般銜尾緊追……


    一逃一追之下,頓將“金龍宮”防守在“鬆鶴坪”邊沿的人馬陣腳衝動了,七大門派群雄與後到的龍歸海這支生力軍乘勢一湧而過,突破了這道最為堅強的防線!


    “金龍宮”大總管“九幽葛諸”見勢不佳,隻好斷然下令,將所有人馬撤回宮內,利用宮外麵的機關埋伏以及堅固的防禦工事,阻遏敵人侵入,等候主人尚文烈回來再作打算。


    群雄一路勢如破竹地衝進了“鬆鶴坪”,在領路的那名“無名堡”武師帶引之下,左彎右拐地迂回繞行,居然絲毫無損地直抵“金龍總宮”前麵的廣場!


    那坐鎮在總宮大門樓上的“九幽諸葛”直瞧得臉色連變,陰森森地側顧剛剛撤退回來,仍自喘息未定的柴玉樹,冷冷說道:“柴護法,兄弟進入總宮之時,曾提到過要清查內奸之事,但護法堅稱宮內的人都絕對可靠而未執行,嘿嘿!如今事實擺在眼前,要是沒有內奸暗通消息,這班人會來得如此湊巧?會這樣容易避開所有的機關埋伏?”


    柴玉樹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大總管說得極為有理,兄弟這就下去著手清查,哼哼!查出這王八蛋來,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九幽諸葛”冷笑道:“現在去查已來不及了,咱們還是留點精神收拾宮外的這班家夥吧!”


    一名坐在“九幽諸葛”左後方的半百老者突然“咦”了一聲!詫道:“大總管快看!這批鼠輩怎地突然按兵不動了?”


    原來,上百名各大門派的高手,在衝到廣場盡頭,距那百丈石階五丈左右便一齊停了下來,交頭接耳地不知討論些什麽……


    “九幽諸葛”凝望了一陣,忽然“哦”了一聲,點頭冷笑道:“這內奸是誰,兄弟已然知道了!”話聲微頓,側顧那半百老者,得意地道:“周護法,因為總宮內外的機關埋伏,是兄弟最近加以變動過的,所以這班狗東西才不敢亂動。”


    柴玉樹卻莫名其妙地接口道:“這個與大總管察知內奸是誰又有何關係呢?”


    “九幽諸葛”陰陰一笑道:“天機不可泄漏,等會兒柴護法自會明白。”


    半百老者周護法凝目道:“大總管!那內奸到底是誰?何不即時采取行動?”


    “九幽諸葛”陰笑道:“此人身份特殊,須待大公子回來處置……”話聲一頓,轉對柴玉樹道:“護法前往接應大公子的情況如何?”


    柴玉樹遂將經過情形簡略說了。“九幽諸葛”聽罷,方自沉思未語,那周護法突然“咦”


    了一聲,急聲道:“大總管快看,他們把馬匹弄來幹什麽?”


    原來,聚在百丈石階前麵的群雄,這時驅趕著“金龍宮”武師們遺下的馬匹,大約有十餘騎之多,正在白石階前一字排開……


    “九幽諸葛”瞥了一眼,陰笑道:“鼠輩們是準備利用馬匹打前陣,用以試探這百丈石階的各處機關埋伏,嘿嘿!多此一舉,管叫他們枉費心機……”


    話猶未了,群雄已自發動,兵刃齊揮,分別在十餘匹健馬臀上戮了一下,健馬齊聲長嘶,負痛奮蹄朝前狂奔……


    就在此時,“金龍宮”內,“當當……”的警鍾之聲大作,震撼著宮中那些已然有點惶恐的人心!


    “九幽諸葛”聞聲臉色不由陡變,側顧周護法急聲道:“速往機關總弦控製密室,擒捉破壞機關之人!”


    周護法應聲“遵命”!匆匆起身,“九幽諸葛”突又沉聲道:“此人極可能是麻金蓮那賤婦,護法須防她的陰手!”


    周護法怔了一怔,隨即頷首會意,招呼手下武師,急急下樓而去……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百丈石階之上,蹄聲如雷,十餘匹健馬在上麵橫衝直撞,毫無意外地將近衝至宮牆,後麵上百名各門派的高手像潮水般湧上石階……


    “九幽諸葛”雙目中噴射著陰森森的光芒,沉聲道:“柴護法,請速集合全宮武師打手及匣弩手,在宮牆上阻抗敵人侵入!”


    柴玉樹忿忿地道:“咱們宮中的武師打手總共也有百名之多,再加上數十名匣弩手,足可與鼠輩們一拚,兄弟認為……”


    “九幽諸葛”一擺手,沉聲道:“大公子曾吩咐過,切不可與敵人硬拚,咱們隻要堅守住宮牆不讓他們侵入,諒這班鼠輩也無法奈何,且等大公子歸來……”


    他的話聲,突被宮牆上防守的武師打手們一聲歡呼:“大公子回來了!”而戛然停住,舉目望去,隻見一道耀目的金虹,自“鬆鶴坪”下掠空而來,疾逾閃電,勢若雷霆!霎眼間已飛臨百丈石階……


    此際各大門派群雄已衝至距巍峨的宮牆十餘丈之遙,乍聽“金龍宮”武師們的那一聲歡呼,俱不由為之一驚,眾人腳下方自一慢,一道金虹已淩空飛卷而下……


    就在一聲“鼠輩納命”的怒叱中,金虹匝地,右衝右蕩地一個盤旋之下,慘叫之聲紛起,但見鮮血四濺,頭顱亂滾,“砰砰砰砰……”地霎時倒了一大片!


    金虹倏斂,尚文烈已屹立宮門前兩根盤龍石柱當中,手中金龍寶劍猶自震鳴不已,映著西斜的日光發出耀人眼目、刺人心魄的金芒!


    他劍眉籠煞,雙目含威,淩厲的目光緩緩掃了八名傷在他金龍寶劍之下倒在地上之人一眼,然後射向那數十名被他震懾得正自緩緩退後,凝神戒備的群雄,冷冷叱道:“你們以為我尚某人不在宮中,就可以前來撒野了,是嗎?呸!做夢!”話聲一頓,舉手一揮,大喝道:


    “柴護法!速領宮中的師傅們出來,好好招待這班朋友,一個都不準漏掉!”


    這時候“金龍總宮”之人士氣大振,柴玉樹喜滋滋地率了百數十名武師打手及弩箭手,開了宮門,浩浩蕩蕩地一湧而出,在尚文烈左右雁列排開,那數十名匣弩手更繞至百丈石階前麵列陣,堵住群雄的退路!


    群雄此際已集結在一起,由各門派為首之人共商對策。


    棋叟龍歸海首先發表意見道:“我老花子與錢大總管等人曾跟姓尚的交過手,他武功雖然了得,但咱們隻要配合得當,拿幾個人把他纏住,其餘的就可放手收拾那些飯桶武師打手了。”


    “點蒼派”為首之人是個中年文士,接著提出意見:“可是那廝剛才一劍便殺了我方八名高手,這份功夫,請教龍長老,須幾個什麽人才能纏得他住?”


    這一個意見,頓今群雄麵麵相覷,做聲不得。


    棋叟龍歸海目光一掃錢一博、君方義、勝靈光等幾個人,沉聲道:“走!還是咱們幾個再去鬥他一鬥!”


    勝靈光早就咬牙切齒,摩拳擦掌地躍躍欲動,聞言,轉身當先而出,棋叟龍歸海、錢一博與君方義也跟著走出,那莫天翔更是職責所在,緊緊護衛在勝靈光身側。


    尚文烈目光一瞥,冷笑道:“原來又是幾個敗軍之將打頭陣,真是不知死活!”話聲一頓,揚聲大喝道:“柴護法!除了這幾個,其餘的可先用匣弩好好招待一番,然後慢慢收拾!”


    柴玉樹應聲一揮手,那數十名匣弩手各擎弩匣,一字排開,緩緩向群雄逼進……


    群雄這時的處境是前有尚文烈,左右排列著百名對方的武師打手,後方,那數十具弩匣即將亂箭齊發,此情此景,除了拚命之外,恐怕已無更好的選擇了!


    可是,就算大家一齊拚命,但在頭一輪衝鋒之下,最少也得損失掉一半人馬,那麽,誰是首先犧牲的人呢?


    群雄都不禁猶豫起來了……


    龍歸海睹狀,不由憤然振臂大叫道:“生死關頭你們還猶豫什麽?殺!殺他個落花流水再說,上!拚一個……”


    “哈哈哈哈!”尚文烈一陣震耳大笑,打斷了龍歸海的叫聲,金龍寶劍一指,厲聲喝道:


    “賊花子自身不保還敢口吐狂言,你上!本公子第一個拿你祭劍!”


    龍歸海也不答話,與錢一博等人倏地散開,成梅花形將尚文烈圍住!


    群雄這時候也明白,隻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個個提足十成功力,準備對敵人行雷霆一擊,拚個死活……


    柴玉樹右手高舉,目注尚文烈,等候命令進攻……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之頃,陡地……


    “隆隆隆隆……”一陣急驟的車輪聲傳來,打破了這團緊張的氣氛,所有的人俱皆凝目望去……


    尚文烈更是臉色一變,失聲自語道:“這妖婦遲不來早不來,又得傷腦筋了!”


    一輛雙套輕車飛馳而來,正是趙三姐乘坐的那一輛,就在數百道目光注視之下,駛過“鬆鶴坪”,直上百丈石階……


    尚文烈以為趙三姐必然會徑直驅車過來找他責問的,卻未料到那輛輕車駛上了石階,竟然一個掉頭放出一陣濃煙,圍著那數十名弩箭手風馳電掣地繞了一圈……


    煙霧彌漫中,隻聽“咕咚咚……砰砰噗噗……”地響個不停,敢情那數十名弩箭手已沒有一個是站著的了!


    尚文烈沒料到趙三姐一來就下毒手,將他作為對付群雄主要力量的數十名弩箭手一下子弄翻了,這一來,不由氣得七竅冒煙,大喝道:“趙三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群雄這時才各籲了口氣,放下了心頭的重壓,俱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很明顯,趙三姐此來,對群雄方麵,就算沒有什麽利益,但隻要她能牽製住尚文烈,那就大有可為了!


    尚文烈的喝聲甫落,那馬車中突地飄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隨著車輪急滾的“隆隆”


    暴響,直向尚文烈逼送過來!


    笑聲一斂,輪聲乍停,馬車已然靜止在尚文烈麵前三丈遠處,龍歸海一打手勢,示意錢一博等人立即撤身,好讓趙三姐先跟尚文烈去打交道。


    錢一博等人身形方自撤走,尚文烈已大步上前,邊走邊厲聲喝道:“趙三姐!我尚某人不曾得罪過你,你……”


    話未說完,車中又是一陣“咯咯”嬌笑,隻見車門開處,翩然飛出一條嬌小的人影,在空中略一瞻顧,立即掉頭向勝靈光飛撲過去,同時一聲嬌喊:“大哥!”


    這一下不但使得尚文烈愕然卻步,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就連群雄方麵也是個個目瞪口呆,一頭霧水!


    隻有勝靈光卻喜極欲狂地張開雙臂,大叫:“三妹!”


    這條嬌小人影,赫然是勝夷光!她飛撲進乃兄懷中,一時悲喜交集,埂咽著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尚文烈愕了半晌之後,已然想出了其中原委,這勝夷光必然就是自己交給趙三姐的假上官瓊,在半路被趙三姐問出原由,瞧出破綻而將她恢複本來麵目,帶轉來大興問罪之師。


    但他繼而一想,這又不大對勁,因為趙三姐也不是善男信女,怎會這般大方地讓勝夷光恢複了自由?


    想既然想不通,隻好再度開口喝問道:“趙三姐!你……”


    喝聲剛一出口,馬車裏突地一聲震人心魄的長笑劃空而起,笑聲中,車門開處,一名神采奕奕的中年灰衣文士,捧著一柄金光燦爛的連鞘長劍,緩緩踏著車門旁的踏鐙,一步一步地走下車來……


    這一下,使得尚文烈又為之一愕!嘴巴張得大大的,卻喝不出聲音來,而群雄方麵卻“轟”然爆起一陣歡呼!


    錢一博等一班“無名堡”的武師們更是個個躬身行禮不迭,齊聲開口道:“屬下參見堡主!”


    中年灰衣文士含笑朝群雄一拱手,隨即神態一肅,朝尚文烈緩步行去……


    錢一博等一班“無名堡”武師,立即列隊緊跟在後麵……


    這種情形,根本用不著去想,尚文烈便知這中年灰衣文士,必然就是生冤家死對頭而迄未見一麵(其實在洛陽曾見過一麵並且互相狠拚了數十招,不過那時候公孫彥是打著賈天紳的招牌而已)的“無名堡”堡主公孫彥了。


    但他仍然有一點想不通的,那就是公孫彥怎麽會從趙三姐的馬車裏出現?那趙三姐呢?


    因此,他仍抱著一線懷疑地衝著這名在他麵前一丈遠處停下步來的中年灰衣文士沉聲喝問道:“閣下是誰?”


    公孫彥含笑道:“尚大俠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了在洛陽……噢!抱歉抱歉!那一次是我公孫某人冒名頂替,算不得正式見麵!”話聲微頓,神色一整,朗聲道:“尚大俠與我公孫某人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麵,但公孫某人鄭重宣布,也是閣下最後一次與公孫某人見麵了!”


    尚文烈冷哼一聲!哂然道:“原來那次的賈天紳是你姓公孫的冒名頂替的,嘿嘿!若不是鼠輩擾亂,閣下早就死在本公子的金龍劍下了,焉會有今天這一次見麵?”話聲一頓,麵色一沉,喝道:“閣下既藏身於趙三姐車中,趙三姐賤婦何在?”


    喝聲一落,馬車中一聲嬌叱:“趙三姐人頭在此!”嬌叱聲中,一條嬌小人影從車門中電閃而出,淩空揚手,擲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飛落尚文烈身前!


    “上官瓊!”尚文烈詫呼一聲!又複低頭一瞧落在身前的那團黑乎乎之物,觸目之下,不由一懍!


    原來,這團黑乎乎的東西,赫然是趙三姐的螓首,但見血跡斑斑,麵目慘厲可怖,哪還有半點老來嬌的風韻?


    再抬頭看時,隻見上官瓊俏立在車門邊,玉手輕舒,扶著緩緩步下車門的賈天紳!


    一連串的事情發展到此,尚文烈絕頂聰明,哪還有不豁然貫通之理!


    那就是說,上官瓊救走了賈天紳,遇上了司徒萬方,卻碰巧被公孫彥路過殺了司徒萬方將她兩人救走,而在前來“金龍總宮”的途中,又無巧不成書地截住了帶著勝夷光前來興問罪之師的趙三姐,她的本領有限,全憑乘坐的那輛馬車作怪,可是遇上了上官瓊,那馬車自然不會產生多大作用,於是……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卻很湊巧,不來時都不來,要來的時候,卻一齊發生了!


    尚文烈目光一轉,已看出今天情況大大不妙,當下一咬牙,厲喝道:“柴護法!速去通知大總管,著他盡起宮中人馬,出來與這班鼠輩決一死戰!”


    柴玉樹方自躬身應了聲“屬下遵命!”還未及轉身,那兩根盤龍石柱後的總宮大門樓上,突然爆起一聲慘吼!跟著又是幾聲驚叫,隨即聽見一個女人的尖喝聲劃空傳到:“尚大公子不必下令了,大總管已被奴家送回老家啦!”


    尚文烈聽得心頭大震,忙掉頭望去,但見大門樓上俏生生揚臂尖叫的。赫然是麻金蓮,她身旁站著周護法,那大總管“九幽諸葛”的一顆六陽魁首,竟然提在周護法的手中!


    很明顯地這鬼女人正是潛伏宮中的內奸,同時,看情形宮中被她迷惑而反叛他尚文烈的人,恐也不在少數,因而當“九幽諸葛”被刺殺之後,除了少數的幾個心腹發出幾聲驚叫,宮中便落入她的控製之下了!


    隻奇怪,麻金蓮為何會由最忠實的幹部而一下變成了內奸的呢?


    尚文烈這時候隻感到頭腦一陣昏亂,一連串不利於他的打擊,已使得素以陰險冷靜、足智多謀自負的他無法承受!


    他胸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腦子裏翻騰著一大堆問題,他身形一動,欲待補返宮去手刃了麻金蓮這鬼女人,可是,強敵就在麵前,他能走得了麽?


    他一咬牙,深深地吸了口長氣,胸中的怒火漸漸壓了下去,輕輕甩了甩腦袋,暫時把一大堆困擾的問題甩開了,刹那間,他已然恢複了平常的態度,正常的心情,揮手命柴玉樹等一班武師退在一旁,衝著公孫彥淡淡一笑,道:“公孫堡主!看情形,剩下來的就隻有你我兩人的事情了!”


    公孫彥含笑點頭道:“不錯!尚大俠總算想通了!”


    尚文烈“哼”了一聲,冷冷道:“公孫堡主打算如何解決?”


    公孫彥正色道:“尚大俠與我公孫某人的一身所學俱出於一部‘金龍寶典’,而‘金龍寶典’中最具威力的就是一套‘金龍劍法’,所以公孫某人之意,要向尚大俠領教一下,同時也讓天下武林同道,一睹本門劍法之奧妙!”


    尚文烈朗笑道:“好個讓天下武林同道一睹本門劍法之奧妙!本公子正有此意,公孫堡主請!”


    公孫彥手按劍把,緩緩將金龍劍掣出,扔掉劍鞘,寶劍當胸直豎,左手劍訣輕輕搭在盤龍吞口上,神色肅穆地目光凝注尚文烈,沉聲道:“尚大俠請!”


    尚文烈一定心神,也將金龍劍當胸直豎,左手劍訣輕搭在龍盤吞口上,神色肅穆地目光凝注,沉靜得恍似一尊石像!


    在這生死榮辱的關頭,他沉靜下來了!可是,他心中仍有一絲忐忑,因為他的那套“金龍劍法”隻有四百一十七式,其中尚缺兩式攻招和一式守招,那就是說,如果公孫彥已將整套劍法學全了的話,他尚文烈就會敗在那一式缺了的守招之下!


    現在他隻有一線希望,就是希望公孫彥與賈天紳在一起的時間不長而無法將整套劍法學全,然而,這希望到底有多少把握?如果公孫彥單單就隻缺那麽一式……


    他沉靜了的心神,又開始浮動起來了……


    此際,偌大的廣場上,鴉雀無聲,不論各大門派的群雄以及“金龍宮”的武師打手們,俱都圓睜雙目,屏息靜氣地注視著這兩個為了誰是“金龍門”正統而生死一搏之人,兩方麵的人都隻有一個希望,如今就看哪一方的希望能夠實現了!


    西斜的日光,映照在尚文烈的金龍劍上,閃耀起奪目的金霞,而公孫彥因是背著日光的關係,他的金龍劍隻傳出陣陣輕微的吟嘯,卻沒有耀目的光芒。


    這情形,顯然對尚文烈大為有利,同時,雙方對峙了這一陣工夫,尚文烈心神浮動的情形也隨著時間而漸漸厲害,使得他不得不把握目前這有利的情勢,發動攻擊……


    一聲震天長嘯!尚文烈右腕一沉,金龍劍霍地前指,身形疾起,一道匹練般的金虹,挾破空劍嘯,刺人心魄地直向公孫彥閃電般射去!


    公孫彥神色凝重,屹立如山,兩道炯炯眼神,凝注著飛射而至的匹練金虹,右肘如拒千鈞似地緩緩向前平平推出……


    “嗆!”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交鳴起處,兩柄金龍寶劍乍然一接之下,一陣龍吟銳響盤空回應,森森劍氣四溢,砭骨裂膚地使得四周的人為之毛發直豎!


    “嘎!”一聲令人神魂欲飛的雙劍交錯乍響,公孫彥一劍將尚文烈攻到的金虹震得一偏,跟著手腕一振,金龍劍一絞,一撇,低喝一聲:“著!”


    一縷金芒,一閃而斂!


    “哎!”尚文烈一聲驚叫!身形倏止,停在公孫彥身前四尺遠處,右臂斜斜向外直伸,握在掌中的金龍劍不住顫抖,金霞閃燦不停,雙眼睜得大大地瞪著公孫彥,左手緊緊接在胸前,喘息著嘎聲叫道:“你……你……我……我……就隻差……差這一招!”


    公孫彥歉然地一笑,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道:“事實的確如此,可是連我公孫某人也沒料到!”


    尚文烈身子晃了一晃,目光四下一掃,嘎聲道:“你……你竟沒讓我……也沒讓他們……”


    公孫彥搖了搖頭,歉然道:“天意如斯,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閣下安心地去吧!”


    尚文烈深深吸了口氣,左手的五指一緊,指縫中滲出大量鮮血,仰首望天,大叫道:


    “天意如斯?我……我死不瞑目!”


    “當”的一聲!他右手五指一鬆,金龍劍跌在地上,接著身子一軟,籲出了最後一口氣,頹然倒在搶過來攙扶的柴玉樹懷裏!直到這時候,各大門派的群雄才轟然爆起一陣歡呼!


    公孫彥默默地接過錢一博遞來的劍鞘,緩緩將金龍劍插進鞘中,徐徐轉身,默然舉步……


    錢一博一步跟上,低聲道:“稟堡主,此地如何善後?”


    “善後?”公孫彥徐徐掉頭回顧,搖了搖頭,淡然道:“隨他們去吧!”


    錢一博訥訥道:“可是……這偌大的金龍宮,豈不是正好……”


    公孫彥又搖頭道:“不!咱們不需要!”


    錢一博愕道:“那麽,咱們……”


    公孫彥目光一凝,望向遠方,沉緩地說道:“我想,“中條山白鹿穀的那片田莊,似乎不應該讓它荒蕪得太久了!”


    錢一博的目光隨著公孫彥凝望天邊的一抹晚霞,臉上浮起一片安詳的微笑,放心地籲了口氣,喃喃道:“是的!那一片田莊,的確需要整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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