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飛雖是一掌擊向悟玄老僧,但並沒有真的傷他之意,故而那一掌隻不過用上了六七成力道。


    悟玄老僧見聶雲飛出掌的手法平平常常,是以並未放在心上,等到掌風將到,方才身形一轉,向左側躲去。


    然而說也奇怪,那掌法雖是平平常常,但卻無法躲得開去,顯然在平庸無奇之中,蘊藏著無窮的變化。


    悟玄老僧頓時大吃一驚,匆忙中運功出掌,硬接了下來。


    但聽蓬然一聲輕震,聶雲飛雙肩微搖,灰衣老僧卻一連退了三步,方才勉強穩住身形。


    聶雲飛並不怠慢,身形一俯,又去抱那白衣婦人。


    悟玄老僧雖然被震得一連退了三步,但一等身子穩定,立刻又飛步而至,一股柔勁猝襲而到!


    聶雲飛甫將接觸到白衣婦人,忽覺暗勁襲身,隻好橫退半步,出掌封去。


    殊料,那股暗勁來得甚是怪異,掌力一封之下,竟然沒有封住,身形踉蹌,也一連退了三步。


    一時之間,聶雲飛不禁呆了起來。


    他自從服食萬年萍實與習成玄天神功之後,雖然並不自滿,但卻由一個普普通通之人,一躍而為武林的頂尖高手,血旗門主功力略高於他,這並不稀奇,金星堡的那黃衣少女與他在伯仲之間,那是因為金星堡武功特殊,也還說得過去,但這灰衣老僧悟玄以一記柔韌的掌力,竟能將他逼退三步,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武林中當真有這麽多的高手奇人麽?


    悟玄老僧也喘籲了一下,誦佛道:“施主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高強的武功,實在出乎老衲意外。”


    聶雲飛冷冷一笑,道:“老禪師的武功同樣也使在下感到意外。”


    悟玄老僧苦笑道:“老衲已經修習了六七十年,這點成就自然算不得什麽,但施主年紀輕輕,不能不說是奇跡!”


    聶雲飛沉凝地道:“在下不與你說這些。”


    伸手一指躺在石上的白衣婦人,道:“你究竟要不要在下救她?”


    悟玄老僧歎口氣道:“施主為什麽這樣不識好歹,正邪不分?”


    聶雲飛冷笑道:“這話應該由在下來說,這白衣婦人與那老尼姑本是公平相搏,但那老尼姑卻蓄意相害,暗施毒手,正邪之分已經一目了然,而且自始至終俱是在下親眼所見,老禪師不知主持正義,卻要阻止在下救人,不知是誰不識好歹!”


    悟玄老僧沉凝地道:“單由表麵上的觀察,施主不覺得太武斷了麽?”


    聶雲飛冷冷地道:“在下無暇與你爭辯,救人如救火,在下必須救人再說!”


    悟玄老僧急道:“紅紅毒霧雖毒,但卻並非沒有解藥。”


    聶雲飛道:“老禪師有麽?”


    悟玄老僧道:“既是施主堅持救她,老衲願意犧牲一顆‘七芝丹’,不過,老衲卻有一個條件,先請施主答允。”


    聶雲飛欣然道:“不知老禪師有什麽條件?”


    悟玄老僧道:“先閉住她的穴道,但是老衲的‘七芝丹’將她所受毒傷治愈之前,先要與施主詳細一談!”


    聶雲飛忙道:“這條件並不苛,但老禪師的‘七芝丹’一定能解得了她的毒素麽?”


    悟玄老僧認真的道:“若是解不了她的毒,老衲願意以命相償!”


    聶雲飛欣然道:“那就請老禪師快些救她吧!”


    悟玄老僧並不遲疑,探手懷中抓出一個白玉小瓶,道:“請施主快些點閉她的穴道,老衲立刻替她服藥!”


    聶雲飛略一遲疑,轉向躺在石上的白衣婦人道:“芳駕放心,在下隻是為了救你的性命!”


    振臂出指,就要向那白衣婦人點去。


    那白衣婦人躺在石上,似乎十分痛苦,一直一言未發,但當聶雲飛出指欲點之時,那婦人卻忽然大叫一聲,雙掌同出,但見白霧疾湧,由掌心中疾射而出,向聶雲飛摟頭蓋頂的罩了下來。


    聶雲飛大出意外,隻覺一股腥臭之氣叫人欲嘔。


    那白衣婦人雙掌揮出,登時身形鶻起,猶如一道白煙般一閃而逝,疾向亂峰中馳去。


    聶雲飛奮身欲追,卻覺得眼前發黑,雙腿發軟,竟然無法提得起一點力道,心頭一驚,差點倒了下去。


    但悟玄老僧卻立刻扶他跌坐了下來,歎口氣道:“施主知道正邪之分了麽?”


    聶雲飛咬牙道:“江湖中……實在……寸步難行。”


    他說話已經十分困難,顯然那白衣婦人拍出的白霧是絕毒之物,已經乘虛而入,進入了他的肺腑之中。


    悟玄老僧擎著白玉小瓶道:“老衲‘七芝丹’,專解世間十大劇毒,隻要服下一顆,奇毒立解!”


    說著倒出一顆,遞了過去。


    聶雲飛不假忖思,伸手接過,吞了下去。


    那藥丸隻有黃豆大小,顏色赤紅,一經人肚,頓覺有一陣清涼之感,循經走脈,直攻內腑。


    隨著那陣清涼之感,聶雲飛長身而起,功力盡複。


    他深深一揖,道:“多謝老禪師相救之恩,不知‘七芝丹’究是何等妙藥,竟會有這等神效?”


    悟玄老僧道:“這‘七芝靈丹’,究係用什麽藥物煉成,老衲不得而知,這藥是老衲恩師流傳下來的,一共隻有三顆,三十年前老衲漫遊南荒,曾被一條百步蛇噬傷,服過一顆,現在又給施主服用下一顆。”


    搖搖白玉小瓶,接下去道:“現在已經僅餘一顆了!”


    “啊?”


    聶雲飛訝然道:“原來是這等名貴之物,在下這份恩情隻怕很難報答的了!”


    悟玄老僧爽朗一笑,道:“老衲並無讓施主報答之意,其實,認真說來,施主已經算是報答了老衲,咱們兩不相欠!”


    聶雲飛茫然道:“老禪師這話是什麽意思?”


    悟玄老僧淡淡一笑,道:“說來話長,施主可以坐下來一談了。”


    聶雲飛依言坐了下來,皺眉道:“如非老禪師指點,在下幾乎上了她的大當,原來那白衣婦人根本未曾負傷。”


    悟玄老僧搖頭接道:“不,她負傷之事不假,紅蛇毒霧正是她的克星!”


    聶雲飛失笑道:“若是她當真傷重欲死,如何還能夠向在下施襲,而且事後又以那等絕速的身法飛馳而逃?”


    悟玄笑道:“那是因為她不願落在老衲手中,所以拚出了潛在的‘三陰真力’,孤注一擲,但她經此一來,就算再服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是沒有用處的了。”


    聶雲飛道:“這樣說來,她是非死不可的了?”


    悟玄頷首道:“她可能掙紮著跑回她的巢穴,但一到之後,必會血淤於經,氣涸丹田,而必死無疑!”


    聶雲飛搖頭一歎,道:“在下實在不懂,那位老師太為何與她相搏了十四年,甚至要放毒殺她,老禪師又何以插手要管此事,那白衣婦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物?”


    悟玄微微一笑,道:“那位老師太與她另有糾葛,老衲知之不詳,但卻知道她們兩人每年今夜都要在此相搏,十年以來,每夜老衲都守在此處。”


    聶雲飛奇道:“老禪師想必與那白衣婦人有仇了?”


    悟玄老僧搖搖頭,道:“老衲與她素不相識,何來仇恨?”


    聶雲飛一怔道:“這就奇了,老禪師既與她素不相識,為何卻要蓄意取她的性命?”


    悟玄沉凝地道:“認真說來,老衲是為了武林大義,老衲既是武林中人,自然不能對江湖中的血腥動亂之事袖手不問。”


    聲調一沉,又道:“這白衣婦人該算得上是一名江湖惡人,將之除去,也許能保江湖中數年平安!”


    聶雲飛笑笑道:“這白衣婦人想必是一名荼毒江湖的武林敗類了!”


    悟玄老僧凝重地道:“一點不錯,這婦人是留春穀的人。”


    “什麽?”


    聶雲飛跳起來,叫道:“請你再說一遍。”


    悟玄老僧投注了他一眼,果然又道:“她是留春穀的人,施主……你怎麽了?”


    聶雲飛激動的道:“留春穀原來是在巫山之中。”


    悟玄老僧頷首道:“大約是的。”


    “大約是的?”


    聶雲飛道:“難道老禪師不知在哪裏麽?”


    悟玄老僧搖搖頭,道:“老衲已經找了十年,但並沒找到。”


    聶雲飛頓足道:“在下失掉了一個機會,應該由那白衣婦人身上追查出來,老禪師何不早說?”


    一時頓足歎氣,懊喪不已。


    悟玄老僧凝注著他道:“施主莫非是來找留春穀的?”


    聶雲飛頷首道:“正是,但現在卻失去了這條線索,老禪師花了十年都未曾找到,在下隻怕也很難如願的了!”


    微微一頓,又道:“老禪師既然找了十年,那麽至少有九個機會,可以跟蹤那白衣婦人而去,為什麽……”


    悟玄老僧誦聲佛號打斷他的話,道:“那白衣老婦所在之處,老衲清楚無比,但卻無法由她身上找出留春穀來,……你知道方才她為什麽拚死而逃麽?那就是怕老衲用刑迫問!”


    聶雲飛困惑地道:“這……在下就不懂了,她既是留春穀的人,卻無法從她身上找出留春穀來,豈非不太合理了?”


    悟玄歎口氣道:“老衲說明之後,也許你就懂了!”


    略一沉忖,方道:“留春穀在於何處雖是未解之謎,但那白衣婦人,老衲卻知道一些,因為十年以來老衲都在暗中注意著她。”


    聶雲飛道:“十年之中,老禪師都不曾查出一些來麽?”


    悟玄老僧道:“老衲也是覺得奇怪,但實情又確是如此,那楚桂青就住在五裏之外的一座山穀之中。”


    聶雲飛道:“也許那就是留春穀呀?”


    悟玄老僧搖頭道:“絕不會,那山穀是一片窮山惡水,蟲蛇遍地,腥臭熏人,而且隻有楚桂青一人住在裏麵!”


    聶雲飛困惑地道:“那麽,她與留春穀毫無關係,為何老禪師硬說她是留春穀的人?”


    悟玄老僧從容一笑,道:“因為她是留春穀的外山總管,掌理一切留春穀對外之事。”


    長籲一聲,又道:“留春穀有霸服武林,一統江湖之誌,這楚桂青就是執行之人,多少負有留春穀獨門神功之人已經混跡江湖之中,都是由她一手包辦,所以這楚桂青實在是留春穀的靈魂,隻要將她除去,也許能使留春穀息去爭霸武林之意。”


    聶雲飛搖頭道:“但也許反會激怒了留春穀的人,索性傾巢而出,湧入江湖,老禪師豈不弄巧成拙?”


    悟玄老僧苦笑道:“老衲有一份奇想,由於老衲苦苦追查十年,不曾發覺留春穀在於何處,使老衲想到也許留春穀並無其地,隻不過是這楚桂青在搗鬼作祟,故玄其說,另外,則是留春穀確有其地,但穀中之人不能外出,去掉了這楚桂青,無異斬斷了她們的臂膀,隻有留在穀中自生自滅!”


    聶雲飛皺眉道:“這想法隻怕不大合理。”


    悟玄微微一笑,道:“老衲也知道不大合理,但那楚桂青卻是非除不可,既已將她除去,老衲就算完成了一半心願!”


    聶雲飛忖思著道:“那楚桂青所在的山穀不知何名?”


    悟玄道:“那山穀不大,隻不過是巫山十二峰中的一片峽澗,本是沒有名字的,但由於其中蟲蛇眾多,故而老衲替它取了個‘百毒穀’的名字。”


    聶雲飛道:“果爾楚桂青是留春穀的外山總管,則百毒穀必與留春穀通連,老禪師可曾進入過百毒穀?”


    悟玄沉凝地道:“老衲注意此事近十年之久,其間至少有數十次暗入百毒穀,其中的一草一木,老衲都已熟稔無比,但除了說那是一片死穀之外,再沒有別的話說。”


    聶雲飛忖思著道:“這就奇了!”


    說罷目光一轉,又道:“留春穀既然派出了不少之人,這些人又是如何派出去的?”


    悟玄頷首道:“自然這都是楚桂青一手包辦的,她另外還有幾名分散在江湖各地的屬下,有的是帶來百毒穀傳功授職,有的則分在各地就地而為,故而留春穀爪牙雖已不少,但卻沒人知道留春穀在於何處,是以老衲有時不免懷疑所謂留春穀就是百毒穀,完全是楚桂青一人在搗鬼!”


    聶雲飛道:“那麽,老禪師為何不能確定,而僅止於懷疑?”


    悟玄沉凝地道:“那是由於留春穀的‘百花掌’,由楚桂青著手吸收的留春穀爪牙,視其資質傳授留春穀神功,百花掌就是其中之一,其中不乏人能夠使用‘百花掌’,但楚桂青卻不會此一絕學。”


    聶雲飛道:“老禪師如何能夠確定?”


    悟玄道:“這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老鈉每年今夜看她與人相搏,如果她會‘百花掌’,豈有不用來對敵之理?”


    聶雲飛雙眉深鎖,茫然道:“這樣說來,留春穀已有不少分舵散布在江湖之中了?”


    悟玄老僧搖頭道:“據老衲所知,隻怕還沒有,因為各地的留春穀爪牙,都是由楚桂青直接指揮,她共有十二隻傳訊黃鶯!”


    聶雲飛道:“老禪師能確定楚佳青必死麽?”


    悟玄老僧凝重地道:“這是毫無疑問之事,百毒穀不過數裏之地,施主不信,可以前去一探。”


    聶雲飛頷首道:“這是最好不過!”


    悟玄老僧目光一轉,道:“老衲還不曾請教施主貴姓大名?”


    聶雲飛脫口道:“在下申不明。”


    悟玄老僧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道:“好吧,申施主請隨我來!”


    說著飛身而起,率先向楚桂青逝去的方向馳去。


    雖是數裏路程,但盡是崎嶇山路,非常坎坷難走,而且愈來愈向亂峰絕壑之中步步深入,蹭蹬幽邃。


    不久,悟玄老僧首先收住腳步,道:“到了!”


    聶雲飛定神看時,隻見已經置身於一道狹窄的山隙之前,兩旁峭壁插天,隻能容一人側身而入。


    當下,不由皺眉道:“這就是‘百毒穀’?”


    悟玄老僧頷首道:“‘百毒穀’是老衲替它取的名字,認真說來,這裏隻能算是一條山縫,不過……”


    目光緩緩一轉,道:“裏麵卻非常寬大。”


    不待話落,側身向內走去。


    聶雲飛隻好相偕而入,一步步側身走去。


    此刻天色未亮,穀中尚是一片黑暗,很難看到裏麵的景象,隻聽語玄老僧悄聲低語道:


    “這裏蟲蛇遍地,有不少是絕毒之物,申施主可要小心了!”


    一語未畢,忽聽呶的一聲,一團黑呼呼的東西由頭上飛了過去,發出一片刺耳的呼嘯之聲。


    悟玄老僧急道:“快些伏下!”


    不待話落,一俯身伏了下去。


    聶雲飛不敢怠慢,也隨著急速伏下身子,隻聽聲如潮湧,數以萬計的飛鳥由頭上急掠而過,從那峽穀中飛了出去。


    至少有一盞熱茶的時光,那片黑雲般的飛鳥方才完全飛出。


    悟玄老僧誦聲佛號道:“施主可知那是些什麽嗎?”


    聶雲飛呐呐地道:“在下並未細看,大約是成群的燕子或是麻雀之類。”


    悟玄笑道:“燕子麻雀?……嗬嗬……那是毒蝙蝠,雙爪隻要劃破人的皮膚,子不見午,見血封喉,很難救治。”


    聶雲飛奇道:“蝙蝠不是無毒之物麽?”


    悟玄老僧沉凝地道:“別處的蝙蝠無毒,但這裏的卻絕毒無比,老衲的‘百毒穀’三字,豈是替它隨便取的!”


    說話之間,又側身向前走去。


    大約二十丈外,峽穀頓寬,一片盆地呈現眼前,隻見四麵俱是連綿高峰,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但其中樹木陰森,一片蓊鬱,盡是鬆柏冬青之屬,平添了不少的神秘恐怖氣氛。


    忽然,聶雲飛啊了一聲,情不自禁地跑開了三步。


    悟玄老僧嘻嘻一笑,道:“申施主怎麽了?”


    聶雲飛皺眉道:“老禪師快看。”


    悟玄老僧循著聶雲飛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隻大如人拳的蜘蛛,正盤距在一株虯鬆之上結網。


    八隻長腳,每隻都有一尺多長,吐出的白絲也有筷子粗細。


    悟玄不在意的一笑,道:“這不過是一隻蜘蛛!”


    聶雲飛皺眉道:“在下知道這是一隻蜘蛛,但它實在太大了些,而且看那樣子,恐怕也是有毒的東西!”


    原來那蜘蛛遍體都是綠毛,兩隻突出的眼珠卻是紅的,使人乍見之下忍不住周身起僳。


    悟玄誦聲佛號道:“申施主如果這樣膽小,還是就此折回去吧!”


    說話之間,疾出一指,點向麵前一丈之外。


    聶雲飛不由一陣臉紅,定神看去,隻見一條丈餘長的巨蛇已被悟玄一指點在七寸之上,死於非命。


    那巨蛇遍體鱗甲,黑花斑斕,三角頭,綠色尾,一看就知是絕毒之物。


    聶雲飛呐呐的道:“在下並不是怕,隻不過初入此地,有些不大習慣而已。”


    全神戒備,細細地盯注著四方景物,緩步向前走去。


    地麵上全是荒草亂石,當真是蟲蛇遍地,各種毒物皆有,稍一不慎,就會被噬咬成傷。


    聶雲飛已經略覺習慣,同時,他也發覺,穀中的毒物雖多,但除開幾種凶猛的毒蛇遇人即攻外,其他的毒物隻要人不犯它,倒也不會主動噬人。


    穀中一如悟玄老僧所言,有一股使人作嘔的腥臭之氣,而且潮濕陰暗,實在是一片窮山惡水。


    大約五十丈外,隻見一團青鬆,形成了一個圓圈一般,圍在一起。


    悟玄老僧急走兩步,進入了那圈青鬆之中。


    那圈翠柏共有十餘株之多,似是經過人工的修整,生長得十分整齊,地麵上也鋪著平整的石塊。


    聶雲飛相繼而入,不由愕然一怔。


    隻見白衣婦人楚桂青橫躺於地,早已死去多時。


    她的死狀十分恐怖,顯然在死前有過一番痛苦的掙紮,而且雙目突出,七竅之中俱有紫黑的血液溢出。


    同時她右手搭在一個人工修成的石桌之上,石桌上則擺著一隻巨大的鐵柵鳥籠,其中有食水穀粒,但籠門已開,所飼養的鳥兒一隻皆無。


    另外,在楚桂青的屍身之旁有十數隻尺許長的蜈蚣,正貼附在她的身邊一動不動,似是正在吮吸著她的血液。


    聶雲飛看得惡心欲嘔,不由把頭轉了開去。


    隻聽悟玄歎口氣道:“老衲說得如何?”


    聶雲飛道:“楚桂青是死了,但她所飼養的鳥兒也飛了。”


    悟玄道:“這樣也好,免得十二隻黃鶯活活的在這裏餓死!”


    聶雲飛道:“但安知她的鳥兒不是傳訊去的?”


    悟玄搖搖頭,道:“以老衲估計,她拚盡三陰真力,也不過隻能趕到此處,打開鳥籠,即告不支倒地,那些鳥兒至多隻能傳出她的死訊,卻傳不出別的。”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申施主還要搜查一下別處麽?”


    聶雲飛搖搖頭,道:“既是老禪師搜查了十年沒有結果,在下再搜查也是多餘,倒不如先退出這穀地再說!”


    實則他是很願意細細的搜查一遍的,但穀中的腥臭氣味,楚佳青的死狀,以及難以數計的毒物威脅,使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再留下去。


    悟玄老僧點點頭,道:“好吧!咱們走。”


    身形掣動,由原路疾馳而出,一路之上又擊死了三條毒蛇,震開了一隻大如牛犢的蟾蜍,方才順利的到了穀口之外。


    悟玄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可願到敝寺一坐?”


    聶雲飛道:“不知老禪師在哪處室刹虔修?”


    悟玄道:“老衲是飛霞寺的住持,就在巫山十二峰的飛霞峰中,距此不過十多裏之遙,申施主……”


    聶雲飛打斷他的話,道:“不去打擾了,以後有機會當再去拜訪老禪師,此外,在下倒想向老禪師打聽一處地方。”


    悟玄道:“不知申施主打聽何處?”


    聶雲飛道:“老禪師一定知道這神女峰的碧雲庵在何處吧!”


    悟玄目光轉動道:“申施主為何要找碧雲庵?”


    聶雲飛道:“因為在下受人之托,要拜訪碧雲庵的卻塵師太。”


    悟玄老僧方欲答言,卻聽得一聲長笑,道:“你有什麽事要找貧尼?”


    隻見一名老尼姑閃身而出,霍然竟是與白衣婦人楚桂青相搏的老尼姑。


    聶雲飛訝然道:“老師太就是碧雲庵的卻塵師太?”


    那老尼姑哼了一聲,道:“難道貧尼是冒充的麽?”


    聶雲飛忙道:“不,不……在下並未懷疑老師太,不過……”


    說話之間,卻把目光向悟玄老僧投去,顯然含有詢問之意。


    悟玄老僧誦聲佛號道:“方才申施主並未明說,否則老衲早就告訴你了,這位正是碧雲庵的主持,卻塵師太!”


    聶雲飛欣然道:“如非巧遇老師太,幾乎失之交臂。”


    卻塵師太目光灼灼地盯注著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聶雲飛呐呐了一下,道:“晚輩申不明。”


    卻塵師太皺皺眉,道:“貧尼從未聽說過有你這麽個人,你來找貧尼做什麽?”


    目光轉動,頗有敵意。


    聶雲飛忙道:“晚輩也並不知有老師太,不過,晚輩是由東嶽泰山的一片楓林之中而來,不知師太……”


    卻塵師太誦佛道:“申施主這話說得太含蓄了,貧尼不知東嶽泰山一片楓林是什麽意思,施主迢迢千裏而來,就是為了要找貧尼麽?”


    聶雲飛忙道:“至少,這是晚輩重大事故之一!”


    忽聽守在一旁的悟玄老僧咳了一聲,道:“請怨老衲插口,老衲想……先走一步了!”


    卻塵師太冷冰冰地道:“你早該走了,這小子找的是貧尼,並不是你和尚!”


    言下冷凜刻薄,似是對悟玄老僧沒有一絲好感。


    悟玄老僧並不在意,淡然一笑,轉向聶雲飛道:“申施主他日有興,不妨敝寺走走,再見了!”


    不待話落,身形鶻起,有如一道灰影,疾閃而逝。


    卻塵師太望著悟玄老僧的背影,淡漠的道:“申施主可以說下去了!”


    聶雲飛隻好忖思著道:“老師太雖對泰山楓林沒有印象,但想必認得一位複姓皇甫,單名文字的武林前輩吧!”


    “皇甫文?”


    卻塵師太怔了一怔,叫道:“你說的是皇甫文?”


    聶雲飛頷首道:“正是他老人家。”


    卻塵師太倏地縱聲狂笑道:“就算把他燒成了灰,貧尼也能認得出他。”


    聲調一沉,道:“那老賊住在泰山麽?”


    聶雲飛心頭不由一震,恩師要自己專程來問候於她,為何她竟呼恩師為“老賊”,難道他們之間?……


    心中雖感困惑不解,但卻隻好應道:“是……的。”


    卻塵師太笑聲一收,道:“你與他有何關係?”


    聶雲飛正色道:“他老人家是晚輩的授業恩師!”


    卻塵師太又縱聲大笑,道:“你是他的徒弟,這老賊居然開門收徒了,哈哈……這也是一樁新鮮事兒,看來你也是一位武林名手!”


    牙關一咬,道:“他把玄天神笈傳授給你了麽?”


    聶雲飛心中老大不快,但卻隻好點點頭道:“不錯。”


    卻塵師太哼了一聲,道:“那麽你來做什麽,是那老賊因為有了徒兒,要你來向貧尼示威的麽?”


    聶雲飛皺眉道:“老師太誤會了……”


    卻塵師太淒厲地接口叫道:“我不會誤會他,我對那老賊知道得最是清楚,甚至連他的心腸是什麽顏色,貧尼都知道!”


    咬咬牙關,又道:“那麽,他要你來做什麽?”


    聶雲飛道:“恩師要晚輩代他問候老師太。”


    卻塵師太哼道:“那老賊定是別有用心,他也會問候我?”


    聶雲飛對這位卻塵師太印象壞透,當下不願多所分辯,凝重地道:“那麽晚輩就此別過了!”


    卻塵師太道:“你要去哪裏?”


    聶雲飛歎口氣:“晚輩一時之間,難定行止。”


    卻塵師太雙目微瞑,沉忖了一會兒,道:“但你遲早會去泰山見你的師父吧!”


    聶雲飛忙道:“這是自然……”


    目光一轉,道:“莫非老師太有口訊帶給家師麽?”


    卻塵師太連連點頭道:“不錯,是要給他帶個訊去……”


    聶雲飛凝重地道:“老師太盡管吩咐,晚輩一定會把訊帶到。”


    卻塵師太大笑道:“那好極了,貧尼隻要你告訴他一事,就說貧尼已經把楚桂青那賤人殺死了,是貧尼親手殺死的,而後又將她化骨揚灰,使她永遠不得超生了!


    聶雲飛以困惑地目光凝注著她,隻見她神色一連數變,最後卻滾下了兩顆豆大的淚珠,咬牙叫道:“告訴皇甫文那老賊,他心愛的楚桂青終於死於貧尼手下,貧尼昔年立下的誓願終於實現了……”


    聶雲飛困惑地點點頭道:“好吧,不論對這事家師反應如何,晚輩一定把它傳到。”


    卻塵師太暗暗轉開頭去,揩掉了滾落的淚珠,強笑一聲道:“好了,貧尼要說的話說完了!”


    邁動腳步,就欲向峽穀中走去。


    聶雲飛皺眉道:“老師太……要去哪裏?”


    卻塵師太哼了一聲道:“即使貧尼不說,大約你也能想像得出,貧尼要去把那殘人化骨揚灰,消去我的滿腹恨意!”


    身形晃動,不再理會聶雲飛,顧自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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