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飛心頭一震,對這頭戴鬥笠、身穿蓑衣的老者不由大滋疑念,當下故示坦然地一笑道:“春季裏雖然沒有多少野生物可獵,但我們目的並不在於獵得多少;主要的還是在於帶著莊丁們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那老者嘻嘻一笑道:“這也難怪,每個人都有些古怪的嗜好,你喜歡在不該行獵的時候行獵,我老頭子也喜歡在不該和人聊天的時候聊天……”


    冷電般的目光向聶雲飛轉了一轉,笑道:“大約你一定覺得我老頭子很討厭吧!”


    聶雲飛連忙強笑道:“老前輩說笑了,晚輩雖然涉世不深,但對敬老尊賢四字,還知道切實奉行,怎會討厭老前輩?”


    那老者嘻嘻一笑道:“今夜是我老頭子的運氣好,能遇上你這位朋友,你今年幾歲了,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


    問話之間,一付老氣橫秋之態。


    聶雲飛暗皺眉頭,道:“晚輩名叫申不明,癡長四十歲,住於黃山。”


    那老者欣然道:“申朋友,你很豪爽,咱們這個朋友交定了,……你有這麽多的莊丁,閣下一定是個大莊主了?”


    聶雲飛笑笑道:“靠著祖先傳下來的一點產業,還可以勉強度日而已。”


    那老者搖頭道:“客氣,客氣,出門打打獵就帶了七八十人,這派頭夠大的了,若非家財萬貫,哪能辦到?”


    聶雲飛呐響地道:“哪裏哪裏……”


    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


    那老者興致越來越高,欣然一笑,又道:“申朋友,現在我要問你另一個問題了,你的武功如何?”


    聶雲飛微微一驚道:“晚輩雖練過一些莊稼把式,但粗手粗腳,不過是強筋壯骨而用,實在談不上什麽武功。”


    那老者卻不以為然地道:“客氣,以我老頭子看來,申朋友不但先天的資質好,後天的成就更高,在江湖武林中該算一把好手了。”


    聶雲飛大吃一驚,呐呐地道:“老前輩過獎了……”


    忽然


    聶雲飛隻聽彤雲仙子傳音道:“那老頭子是什麽來路,後麵又有人來了!”


    聶雲飛也已聽到數十丈外傳來了輕輕的腳步之聲,細辨聲音,雖有數人眾多,但最多不會超過十人。


    當下忙以傳音之術應道:“以不變應萬變,等他們來了再說,這老家夥的來路,我已經快要摸清,隻怕不是個容易應付的人物。”


    那老者不知是否已經看出了聶雲飛的行動,但他卻從容的一笑道:“申朋友耳力靈敏,大約已經聽出有人來了!”


    聶雲飛強笑道:“夜深人靜,自然可以聽到數十丈之內的聲音,這在平常人也能夠聽到,沒有什麽稀奇。”


    那老者嘻嘻一笑道:“這大約是我老頭子的幾名劣徒來了!”


    一言甫落,隻見七名青衣勁裝的漢子疾掠而至,七人年歲相若,大約都在四旬左右,肩頭各自斜插著一柄長劍。


    聶雲飛不禁愕然心驚,因為由七人神態舉動上可以看得出來,個個內功精湛,足不揚塵,可稱一流高手。


    他再細細投注了那老者一眼,對他的猜測不禁更加肯定了一些。


    隻見那七人在兩丈之內停下身來,並排兒在老者麵前一站,單膝微屈,同聲恭謹的叫道:“參見師父。”


    那老者端然正坐,麵含微笑,受了一禮。


    那七人身形一挑,又迅快的一屈右膝,道:“參見令主!”


    又複行了一禮。


    聶雲飛看得困惑不解,同時也有一種忍不住想笑的感覺,這老者與這七人的關係實在滑稽,又是師父,又是令主,不知耍什麽把戲?


    那七人行禮之後,立刻雁翅一般排到了老者身後,個個神色肅穆,有如木雕泥塑的一般。


    聶雲飛不由頗為欽服,能把七名高手馴服到這種程度,實在不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


    隻見那老者得意地一笑道:“申朋友大約有些奇怪吧?”


    聶雲飛頷首道:“晚輩是有些困惑不解,不知這七位壯士為何對前輩既稱師父,又稱令主?”


    那老者傲然道:“這是我老頭子愛排場的毛病,他們是我的徒弟,我供他們衣食,傳他們武功,稱師父是理所當然的事,關於令主……”


    冷電般的目光轉了一轉,又道:“我老頭子因為他們共是七人,合於七星之數,故而自製了一種七星令,把他們稱為七星侍者,不論任何差遣,隻要七星令下,他們就要完成交派之事,事若不成,以死繼之!”


    聶雲飛賠笑道:“老前輩處事層次分明,令人起敬!”


    那老者欣然道:“申朋友屬下眾多,十倍於老朽,不知平日如何訓練?”


    聶雲飛道:“晚輩無法與老前輩相比,認真說來,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那老者又道:“客氣,客氣……以我老頭子看來,申朋友的屬下之人也不比七星侍者差了多少!”


    聶雲飛怔了一怔道:“何以見得?”


    那老者道:“你我在此談了許久,他們沒有一人出聲,沒有一人移動,僅此一點就可以看出平日訓練的程度了!”


    聶雲飛忖思著笑道:“這沒有什麽稀奇,那是因為他們跑了一天,累了……”


    微微一頓,試探著道:“晚輩還沒請教前輩的大名呢?”


    那老者眼珠一連幾轉,頓了一會兒道:“我老頭子本來不該說出真名實姓,但申朋友十分豪爽熱情,告訴你自然也沒關係,我老頭子姓公羊,單名一個子字。”


    聶雲飛心頭大震,他的懷疑證實了,這老者就是天外十魔中的厭世龍公羊子,也就是未了師太的死敵。


    定神再度細看,公羊子約莫八十歲的模樣,但聶雲飛心中有數,他的實際年齡至少是他表麵年齡的一倍以上。


    公羊子見聶雲飛沉思不語,不由問道:“申朋友聽說過老朽的名字麽?”


    聶雲飛忙道:“沒有,晚輩江湖經驗淺薄,平日株守家園,除了偶爾行獵之外,甚少出來走動,故而沒有聽說過前輩大名!”


    微微一頓,又道:“但想必前輩在江湖中一定是頗負盛名的高人了!”


    公羊子搖頭一笑道:“正正相反,隻怕目前江湖中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悠悠一歎,住口不語。


    聶雲飛道:“前輩有什麽不如意的事麽,為何忽然歎起氣來?”


    公羊子沉凝地道:“任何人都難免有些傷心之事,像我這樣年紀,應該是寶刀已老,壯誌成灰,雖然重入江湖,再返故國,但也覺得沒有什麽味兒了……”


    聶雲飛奇怪地道:“前輩似乎感慨頗多。”


    公羊子點點頭道:“豈止是多,有兩句話然以說明老朽的心情:‘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目光轉動,笑笑道:“老朽有兩首愛讀的詞兒,申朋友願意聽麽?”


    聶雲飛含笑道:“隻要前輩有興,晚輩洗耳恭聽。”


    公羊子大是興奮地道:“你聽著,第一首是李後主的子夜詞:‘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醒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還如一夢中,還如一夢中……”


    聶雲飛心頭大震,公羊子不但滿懷感慨,寄情詩詞,而且清楚的看到他流下了兩滴老淚。


    他不禁泛起了重重疑念,由未了師太的話語中,聶雲飛對公羊子的印象是一個心狠手辣,狂悖陰險的巨惡大憝,但現在卻使他不能不對公羊子重做一番新的估價,因為不論由哪一個角度上看去,這老家夥不像未了師太所說的那種人,至少,他不是一個毫無理性的強盜。


    其次,他究竟感慨什麽,為什麽他要誦這首李後主的詞,為什麽他要一再重複地誦吟:


    “還如一夢中,還如一夢中……”


    忖念之間,隻聽公羊子又道:“老朽常誦念的另一首詞是韓君平的章台柳:‘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隻見他兩行眼淚突然如流泉一般的落了下來。


    聶雲飛心頭黯然,因為像這樣白髯飄飄的老人傷心落淚,看起來實在使人不能不為之滋生同情之心。


    同時,由他所誦的詞句與他的感慨之言中,聶雲飛對他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當下試探著道:“請恕晚輩直言,前輩大約是懷念一位故人吧!”


    公羊子頷首道:“不錯,那時她風姿綽約,如今大約也是白發滿頭了!”


    說著舉柏揩淚,收起了感傷之情。


    聶雲飛目光一轉,道:“前輩奔走江湖,就是為了尋找她麽?”


    公羊子頷首道:“正是。”


    “前輩可知她在何處麽?”


    “不知道。……她在躲著我老頭子,她不敢見我,因為她心裏有數,我老頭子會把她碎屍萬段。”


    聶雲飛大驚道:“前輩既是這樣懷念她,為什麽又要殺她呢?”


    公羊子瞪了他一眼,忽然仰天狂笑了起來,笑聲隆然震耳,有如春雷突發,整個嶺上的樹木都為之簌簌而抖。


    彤雲仙子等七十餘人為這笑聲所震,一個個麵色大變,在彩雲仙子示意下,俱皆手握兵刃,蓄勢待發。


    雁翅般立於公羊子身後的七星侍者卻動也未動,依然有如木雕石塑一般,似是與他們毫無關連。


    聶雲飛心頭更加驚疑,不但公羊子笑聲驚人,同時他的神色也已經完全大變,方才的黯淡悲淒一掃而空,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則是獰厲凶惡,由一個使人同情可憐的老者一下子變成了一頭欲要擇人而噬的老虎一般。


    公羊子笑聲一收,咬咬牙道:“想歸想,恨歸恨,我老頭子想她想得發瘋,恨她恨得發狂,她是個使人又愛又恨的妖怪!”


    聶雲飛暗忖:“這老家夥有些不妥,隻怕他已心理失常,變成了一個又癡又狂的瘋子了!”


    果爾如此,這倒是一件可怕的事。


    忖念之間,隻聽公羊子忽又改顏說道:“老朽失態了,嚇著你了吧!”


    隻見他麵色又恢複如常,像初見到時一模一樣。


    聶雲飛從容一笑道:“哪裏哪裏……晚輩還不至於這樣膽小。”


    公羊子微微一笑道:“申朋友,你沒有什麽遺憾的事吧!”。


    “我……”


    聶雲飛心頭一緊,但卻隻好呐呐地道:“沒有,沒有……晚輩土生土長,沒遇到過什麽波浪,自然不會有什麽遺憾的事了!”


    公羊子頷首道:“這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像老朽的一生,雖說多彩多姿,但這一輩子不論是內心之中還是身體之上,都受得折磨太多了!”


    聶雲飛慨然道:“人生本來就是一杯苦酒,不論你願不願意,都得乖乖的喝下去,生老病死都是痛苦的事,任何人都得經曆,要不然釋迦牟尼也不會出家尋道了!”


    公羊子投注了他一眼道:“奇怪,你怎麽也有這樣的感慨?”


    聶雲飛震了一震道:“任何人都是一樣,誰能逃得過生老病死的折磨,何況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占八九,又怎會沒有感慨?”


    公羊子頷首道:“這話也對……”


    欣然一笑又道:“咱們談得倒是投機,不過,我老頭子可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喜怒無常,現在和你促膝而談,也許一轉眼就會殺了你!”


    聶雲飛一驚道:“前輩說笑了,其實前輩是個外冷內熱之人,晚輩可否冒昧的再問一句,前輩所懷念的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公羊子麵色一變,道:“我老頭子不喜歡別人問長問短。”


    聶雲飛尷尬的一笑道:“既是前輩不願多說,晚輩自然不便深問……眼下時光不早,請恕晚輩就此告別……”


    說著站起身來,欲要離去。


    公羊子忽又擺擺手道:“慢著!”


    聶雲飛怔了一怔道:“前輩還有什麽指教?”


    公羊子忖思著道:“我老頭子是由塞外而來,聽說當世武林中最享盛名的是留春穀與血旗門,這話對麽?”


    聶雲飛隻好頷首道:“晚輩也曾聽過,但不知詳情!”


    公羊子笑笑道:“留春穀隻聞其名不知其地,我老頭子打聽了多天,也沒打聽出個頭緒來,聽說血旗門是在泰山,對麽?”


    聶雲飛呐呐的道:“大概是吧!”


    公羊子哼道:“為什麽要說大概,而不能肯定?”


    聶雲飛沉聲道:“因為晚輩不過聽說如此而已,但晚輩不甚注意這些事,故而沒有詳細打聽過,自然無法詳確的告訴前輩。”


    公羊子忖思了一下道:“還有一個武林第一家,聽說在淮陽山,不知實力如何?”


    聶雲飛苦笑道:“武林第一家十年前被血旗門逐出塞外,一蹶不振,目前雖是重回中原立業,但也是草創之初,不會有什麽成就!”


    公羊子頷首道:“看來還是血旗門可靠一些,老朽就去血旗門吧!”


    聶雲飛皺眉道:“前輩為何要去血旗門,不是要找人麽?”


    公羊子一笑道:“那個人極不易找,老朽要藉血旗門之力,在中原武林重建聲譽,使老朽的勢力遍及江湖,自然就好找得多!”


    聶雲飛忙道:“找人的辦法極多,前輩為什麽不用更好的辦法?”


    公羊子兩眼一瞪道:“我老頭子認為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可想?其次……”


    聲調沉肅地接下去道:“老朽要找的那人最是勢利不過,老朽若是這樣找到了她,會使她笑掉了大牙,故而老朽必須以一方霸主的身份見她!”


    聶雲飛忍不住道:“虛榮!”


    “虛榮?”


    公羊子勃然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恥笑我麽?”


    聶雲飛搖頭道:“不要說一方霸主,就算是天下武林霸主,還不是一個浮名而已!”


    聲調一沉,慨然接下去道:“晚輩不敢恥笑前輩,但如果前輩的心理確然如此,那就是虛榮的心理作祟了,為什麽要費這樣大的周折……”


    公羊子嗬嗬一笑道:“你倒是一個十分豁達的人,但我老頭子的想法卻是如此,而且,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目光利箭般的盯在他的臉上,道:“我老頭子更喜歡你了,也許你比我的七星侍者還要有用,我老頭子再問你一句,你的武功究竟怎樣?”


    聶雲飛朗然道:“這話很難答複,隻能說粗通而已!”


    公羊子緊盯著道:“你的屬下呢?”


    聶雲飛笑道:“晚輩尚且不濟,一般莊丁屬下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公羊子搖搖頭道:“我老頭子有一種預感,似乎你並沒有跟我說多少實話!”


    聶雲飛心頭又是一震道:“晚輩與前輩素昧平生,沒有什麽值得隱瞞之事,又怎用得著撒謊騙人?”


    公羊子笑道:“這也難說,不過,我老頭子可以試得出來!”


    聲調一沉,喝道:“天星侍者!”


    隻見七星侍者中為首一人急步而出,向公羊子施禮道:“屬下在!”


    公羊子又向聶雲飛得意地一笑道:“我老頭子的七星侍者是天星、地星、海星、山星、金星、木星、土星等七星,天星侍者是大弟子,我喊天星侍者,他就應屬下在,我若喊大弟子,他就要應弟子在。這是我老頭子的規定,有條不紊!”


    聶雲飛心中頗為忐忑,但卻爽然一笑道:“前輩的確精明幹練。”


    公羊子欣然道:“過獎過獎……天星侍者,與這位申朋友過上三招,記住,以三招為限,不準多出一招!”


    天星侍者肅聲道:“屬下遵命!”


    聶雲飛雙手連搖道:“不不,晚輩不願動手。”


    公羊子聲調一沉,道:“為什麽?”


    聶雲飛朗聲道:“彼此毫無嫌隙,何必動手?”


    公羊子大笑道:“交手過招,何必一定要有嫌有隙,印證印證武功,又有何不可?”


    聶雲飛急道:“晚輩認為無此必要。”


    公羊子繼續大笑道:“但老朽認為十分必要,因為老朽要試出你的分量究有多重?”


    聶雲飛麵色一沉道:“老前輩這是何意?”


    公羊子道:“要交朋友,咱們就徹底的交上一交,但如何交法,卻要我老頭子試出你的分量來以後,才能決定。”


    聶雲飛冷哼一聲道:“如果前輩居心如此,晚輩情願不交這個朋友,咱們再見吧!”


    邁動腳步,就要走去。


    但公羊子冷冷一笑,躍坐的姿勢不動,雙手一撐地麵,身形平飛而起,攔到了聶雲飛麵前,快速的程度幾乎目不暇接。


    同時,天星侍者身形一轉,也攔到了他的麵前,其餘的六侍者則仍然雁翅般站到了公羊子的身後。


    公羊子嗬嗬大笑道:“申朋友,抱歉抱歉,我老頭子一向就是這個討人嫌的脾氣,不過,一點沒有惡意!”


    聶雲飛朗然道:“無緣無故,強人過招,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他心中不由大為作難,看眼下情形,如不過招,隻怕很難了局,但百花掌他不能用,公羊子既聽說過留春穀的事,大約也知道百花掌散發百花香氣,天遁三轉更不能用,那樣一來隻怕公羊子立刻就會知道自己是由未了師太處學來,一旦交手,最多隻能用師門武技對敵。


    那麽,勝負之數實在很難預料,根據未了師太的武功看來,也許今天自己要栽個跟頭。


    忖念之間,隻聽彤雲仙子又以傳音之術道:“情況如何,可要我來支援!”


    聶雲飛急道:“萬萬不可,不論這裏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過來,這老兒就是厭世龍公羊子,不過,我還能應付得了!”


    隻聽公羊子喝道:“天星侍者還等什麽?”


    天星侍者連忙又向公羊子打了一躬,然後轉向聶雲飛道:“申朋友是要比劃拳腳,還是比並兵刃?”


    聶雲飛冷然道:“既是令師徒定要如此,在下隻好奉陪了,既然雙方皆無惡意,就比劃幾招拳腳好了!”


    天星侍者沉凝地道:“申朋友賜招!”


    聶雲飛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求得平安無事,少惹是非,倒不如示軟弱,隻求自保。


    那麽,公羊子見自己平庸無奇,大約就不會再度糾纏。


    忖念既決,當下並不客套,平出一拳,搗了過去。


    這一拳拳風呼嘯,快而且猛,表麵看來,有如盡出全力的拚命之搏,但實際上卻不過用了三成力道。


    天星侍者身形一側,左掌已入掌風之中,去截擊聶雲飛的右腕,同時右手五指似實以虛,去抓聶雲飛的左肩。


    聶雲飛暗驚天星侍者招式的玄奇快捷,急忙斜肩錯步,在收右拳的同時,一招“懶驢打滾”,避開了天星侍者的招數,雙腿一施,向天星侍者下三路掃去。


    天星侍者冷然一笑,身子平地升起五尺餘高,雙掌同出;有如一條遊魚一般向聶雲飛疾拍而下。


    身子離地不過五尺,就能夠旋身淩空,同出雙掌,這又是一記十分玄奇的招式,聶雲飛吃驚之餘,雙腿一屈,雙足一點地,貼向地射出了一丈餘遠,避開了天星侍者的一擊。


    天星侍者身子隨之落地,但在一點地麵之後,右掌前導,又如箭射般向聶雲飛一掌拍去!


    聶雲飛已經站起身來,同樣的擊出右掌,迎了上去。


    但他仍然隻用三成力。


    隻聽蓬的一聲,雙掌一觸即分,天星侍者紋絲未動,聶雲飛卻一路踉蹌,退出了四五步遠。


    三招既過,天星侍者收招後退,向公羊子打了一躬,仍然歸還原位。


    公羊子嗬嗬大笑,慢悠悠地道:“好……好……”


    聶雲飛雙拳微拱,強笑道:“令徒高明,比晚輩強勝多多,若是使用兵刃過手,隻怕晚輩的一條性命已經交代了!”


    公羊子望著他神秘的一笑,顧自說道:“中原武林道上有句俗語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不知申朋友聽過這句話沒有?”


    聶雲飛頷首道:“這是江湖上常用的俗語,晚輩自然聽過!”


    公羊子笑道:“這就行了……”


    又轉向天星侍者叫道:“徒兒,你們三招已經搏完,究竟孰強孰弱?”


    天星侍者怔了一怔道:“弟子略占優勢。”


    公羊子連連搖頭道:“申朋友保留了一半以上的實力,看起來自然是你略占優勢,但如果申朋友盡出全力,你就不是對手了!”


    天星侍者麵色一紅,道:“弟子愚拙,倒沒看得出來。”


    公羊子大笑道:“不要說你,連我老頭子都差點被他瞞了過去……”


    轉向聶雲飛道:“申朋友,我老頭子說得對嗎?”


    聶雲飛強笑道:“老前輩定要這樣說,也是沒有辦法,晚輩已經勉強應命,對搏三招,如果前輩沒有別的指教,請恕晚輩告辭了!”


    公羊子笑道:“別忙,今夜咱們既是相遇就是有緣,這樣吧!咱們合作一下可好?”


    聶雲飛道:“不知合作什麽?”


    公羊子興奮地道:“爭霸江湖,共有天下!”


    聶雲飛搖頭道:“晚輩沒有這樣大的野心,隻想守著幾商薄田,過一生安分守己的日子!”


    公羊子笑道二“你也說過了,人生苦多樂少,何不在有生之年,風光風光,過上一段揚眉吐氣的日子!”


    聶雲飛堅決地道:“晚輩不是堅決容易改變心意之人,前輩還是打消了這份想法吧!”


    公羊子勃然而起,怒道:“就算你沒有這樣大的野心,也該幫我這個忙,難道我老頭子交不上你這個朋友麽?”


    聶雲飛皺眉道:“君子不強人所難,老前輩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難道定要做這種無賴之事麽?”


    他實在被公羊子糾纏得生出了怒火,故而話也說得十分激動難聽,顯然他已有不惜翻臉之意。


    公羊子果然大怒道:“你好大膽量,居然教訓起老朽來了……”


    聲調一沉喝道:“你可知道老朽一貫的主張,如不能作為朋友,就要當做敵人。老朽對付敵人的手段十分簡單,那就是一個字,要你‘死’!”


    聶雲飛冷笑道:“晚輩不是膽小之人,如果前輩不顧公理道義,也隻好任憑施為了!”


    公羊子麵色突變,一襲蓑衣漸漸膨脹如鼓,步步向聶雲飛走來。


    隻見他雙目之中射出兩股綠芒,有如夜半鬼火,腳步起落之間,步步陷下了三寸多深。


    聶雲飛蓄聚全力,準備一博!


    忽然


    隻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叫道:“慢著,什麽事不好商量,何必動輒以性命相拚?”


    原來彤雲仙子見時機危迫,急忙姍姍的趕了過來。


    公羊子嗬嗬一笑道:“’你們是夫妻麽?”


    彤雲仙子雙頰一紅,但卻嬌笑道:“瞎扯,您老人家怎麽不先問問就胡猜亂說?”


    她話雖說得不大中聽,但神態聲調卻嬌態可掬,使公羊子無法生得起氣來,當下嘻嘻一笑道:“那麽你與申朋友是什麽關係?”


    彤雲仙子呐呐地道:“他是……”


    聶雲飛連忙接口道:“我們是兄妹。”


    彤雲仙子接口嬌笑道:“他是我大哥。”


    公羊子目光一轉道:“姑娘及時出頭,大約是怕令兄死在老朽之手了?”


    彤雲仙子搖頭一笑道:“凡事都有兩個可能,也許我大哥死在你手,也許你在我大哥手下喪生,但彼此無冤無仇,何必為了一言不和就以性命相拚?”


    公羊子笑道:“你倒是很會說話,依你說,咱們該怎麽解決呢?”


    彤雲仙子嬌甜一笑,道:“我得先問問我大哥,看他準不準我參加意見?”


    接著轉向聶雲飛道:“大哥,你說吧!”


    聶雲飛忙道:“姑……妹妹當然可以參加意見。”


    彤雲仙子一笑:“但我的意見一提出來,也許就會做成了決定,如果與大哥的意見不同,又該怎麽辦呢?”


    聶雲飛皺眉道:“愚兄既然準你參加意見,自然就是準備接受你的意見,妹妹盡管說吧!”


    彤雲仙子甜甜地一笑,轉向公羊子道:“前輩大約也聽明白了,我大哥授權給我和你談了!”


    公羊子欣然道:“我老頭子的意思你也知道,你且說說看吧!”


    彤雲仙子從從容容地道:“原則上我們同意和你合作,但卻要按我們的意見進行。”


    公羊子點點頭道:“這倒是個折衷的辦法,且說說你們的意見,容我老頭子斟酌斟酌。”


    彤雲仙子冷凝地道:“第一步,集中你我雙方的力量,全力殲滅血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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