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是大喬扭轉大局的一個好機會,她為什麽不加以利用,反在事先提醒對方呢?


    難道這女人真對自尊心看得比命還重要?


    完全錯了!


    與事實相反的,這正是這女人手法高明的地方。


    她是在設法改變對方的情緒。


    誰都知道,左天鬥已恨她入骨,單殺了她還不稱心,如今要求肉體之歡,正是死前折辱她的方式之一。


    可以想象得到的,等會兒兩人完了事,她的性命也一定會隨之結束。


    她現在提醒左天鬥說了上床之後,他也許會改變心腸便等於加強左天鬥等會兒對她胴體的注意力。


    一個人如果懷著仇恨的心情在女人身上發泄,被泄的對象固然痛楚,他自己也決無樂趣可言。


    因為這時大家所見到的和所想到的,都是對方醜惡的一麵。


    這時候她如想以媚術去軟化他,她隻要稍有動作他也許就會在心裏冷笑:“嘿,婊子少跟大爺來這一套,這一套你家大爺見多了。”


    如今,她事先說破,情形便不同了。


    這叫做以毒攻毒!


    等會兒對方一定會這樣想:“是的,這婊子說得不錯,我要小心一點,別讓這臭婊子真給迷住了才好。”


    對方有了這份警惕心,是不是就因此不受蠱惑了呢?


    不見得!


    很多人端起第一杯酒時,都會說今天一定要適可而止,決不能喝醉,但最後還是醉了。


    天底下隻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


    男人女人上了床,也永遠就是那麽一套。


    為什麽有的男女勢如冰炭,有的卻海誓山盟,拚死纏綿享受了目前的歡娛不算,甚至還相約共度來生呢?


    真是為了愛情?


    什麽叫愛情?


    如果去掉半段,隻說一個字,便容易解釋多了。


    是愛,不是愛情。


    愛就是歡喜,歡喜就是需要。更進一步說,就是彼此都感覺不能沒有對方這樣一個可人兒!


    愛都是從肉體上生出來。


    換句話說:她要他留心她,留心她美好的肉體,不放過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以另一角度,另一種心情品鑒欣賞。


    她有自信,也有真本錢。


    隻要左天鬥對脫光了衣服的她多留心幾眼,她相信屆時局麵必然會改觀。


    屆時這位魔鞭也許會不期而然,於心底浮起這樣一個念頭:“奶奶的,這婊子倒不是瞎誇口,長得還真確實不賴……看這一身皮膚,這兩條腿……奶奶的,要不是……其實,其實……就是暫時饒了她,隻要帶去另一個地方,相信她也作不了怪……這樣做有什麽關係?


    嘿嘿,老子先玩個痛快,玩夠了再宰……嘿嘿,嘿嘿……撈夠了老本,照宰不誤!”


    房間裏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左天鬥沒有回答她最後的一個問題,隻是無聲冷笑,這位魔鞭對自己的定力顯然也充滿了信心。


    大喬慢慢解開衣服。


    像這種六月天,一個女人身上穿的衣服,當然不會太多。


    她若是真要脫光自己,實在不費什麽事。但她並不急。她知道女人在男人麵前脫衣裳,也是一種藝術。


    腰帶鬆脫了,衣扣也解開了,但她隻露出了酥胸的一小部分,就慢慢向床邊走過去。


    這跟吃粽子一樣。


    粽繩可以由別人剪開,但粽衣一定要親手剝,吃起來才夠味。


    衣服她答應脫,也準備脫了,至於要脫到什麽程度,那可不是她該做的事。


    她不是吃粽子的人。


    她是粽子。


    酒肉和尚並不是個真和尚,隻是頭頂光禿禿的,看上去像個和尚而已。


    就算是個真和尚,對粽子也不忌口的。


    隻不過和尚要吃素粽,而現在走進來的這位酒肉和尚,則一向葷素不論,越葷越對胃口。


    沒有人知道門是怎樣打開的,也沒有人聽到開門的聲音。


    直到房門口的光亮被遮住了,大家才回頭看到了這位身軀高大肥胖的天狼長老。


    這位天狼長老如今正以一雙貪婪的眼光,笑嘻嘻地盯在大喬半裸的胸脯上。


    大喬麵孔一紅,急忙去拉衣襟。


    沒有想到,她忙中出錯拉的是另一邊衣角,就像想關門反而將門打開了一樣,這一拉之下,反為不美……


    酒肉和尚口中嘖嘖不已,眼光也隨著癡直起來。


    左天鬥臉色大變。


    他一隻手緩緩移向腰際,以備隨時應變。


    酒肉和尚忽然轉過臉去,笑著道:“左長老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對方放出來的?”


    左天鬥安心了,原來這位天狼長老還沒有跟柳如風碰過頭,還不知道他已成了天狼會的叛徒,於是連連賠笑回答道:“是兩顆定時丹的解藥贖回來。熊長老目前歇在什麽地方?”


    他一邊敷衍著這位天狼長老,一邊有意無意地溜了大喬一眼。


    這是帶有警告意味的一瞥。


    意思等於是說:你這女人別以為來了一位天狼長老,就可以揭我的底,小心我的長鞭,照樣能夠先要了你的命!


    大喬已掩上胸口,靜立床頭,一聲不響,臉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


    其實,左天鬥就是不對她下警告,她也不會貿然行險的。


    她的靠山是柳如風,不是這位酒肉和尚。隻要能因這位酒肉和尚的出現,使左天鬥知難而退,她就很滿足了。


    酒肉和尚好像沒有留心到左天鬥問的話,又接著道:“老弟知不知道胡八姑來了?”


    左天鬥道:“剛剛聽說。”


    酒肉和尚道:“她歇在太平客棧後院富字四號上房,你先去看看她,本座等會兒再過去。老弟懂得本座的意思嗎?”


    左天鬥當然懂得。


    他怎麽會不懂呢?


    自從這位天狼長老現身之後,他差不多就已料及將會有一些什麽事情發生。


    這位酒肉和尚好色如命,對組織裏的這一對姊妹花,早就垂涎不已,隻為了身份關係,始終不便下手,今天好容易碰上這樣一個機會,試問又豈肯白白放過?


    黑道上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見者有份,便是其中之一。


    金銀財寶如此,女人也一樣。


    這位酒肉和尚走進來時,對房間裏曾發生過一些什麽事,他也許並不清楚,同時也不需要清楚;隻憑他親眼所看到的那一部分,就已足夠了。


    他所看到的一幕情景是:金五號目光灼灼地坐在床上,銀狼大喬一邊寬解衣帶,一邊移步向床頭走去……


    兩人準備幹什麽勾當,難道還要交代?


    好!見者有份。


    以我這位天狼長老的地位,請你金五號委屈一下,讓我酒肉和尚拔個頭籌,該不算太過分吧?


    如果換了過去,左天鬥一定不甘心禁臠與人共嚐,而現在這位魔鞭已經一點也不在意。


    酒肉和尚一身武功比鐵頭雷公隻強不弱,天狼會中人人都對這個假和尚懼怕三分,他當然犯不著為大喬這樣一個爛女人冒險拚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如今什麽也不想,隻希望快快脫身!


    至於大喬這女人,暫時放過一馬,讓這女人多活幾天,也等於叫這女人多擔幾天心事,多受幾天活罪,反過頭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他對天狼會內部情形,了如指掌,隻要他行動謹慎,他一點也不擔心會落在柳如風手上,加上血觀音胡八姑一來,他相信柳如風更沒有時間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了解酒肉和尚的最後一句話,不作正麵回答,而代以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後便點著頭,起身向房外走去。


    酒肉和尚偏身讓路,閃著油光的大扁臉,也浮起一絲帶有嘉許意味的笑容。


    他對這位五號金狼的知情識趣,顯然相當滿意。


    大喬仍然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裏,隻是一張麵孔時青時白,牙齒也似乎愈咬愈緊。


    迫於形勢,無論陪一個什麽樣的男人上床,她都不會在意,但她可受不了兩個男人將她當貨品一樣的讓來讓去。


    她並不是一個妓女。


    就是妓女,也不見得會受這種侮辱。


    但是,不忍受又怎樣?她能對這兩個男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還以顏色嗎?


    除非她已活膩了,否則她隻有乖乖地送來順受!


    左天鬥以手撥開市幔,正探頭要走出去,酒肉和尚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走上一步,輕喂了一聲道:“老弟,你且等一等!”


    左天鬥轉身道:“長老還有什麽吩咐?”


    酒肉和尚瞟了大喬一眼,似乎感到有點顧忌。


    左天鬥隻好等待。


    酒肉和尚沉吟道:“等下你見了金一號,咳咳”


    左天鬥心裏暗暗好笑,表麵上卻裝出會意的樣子,點點頭道:“不須長老交代,這個屬下懂得。”


    酒肉和尚像了卻了一樁心事般,又露出笑容,手一擺道:“好,好,你懂就好。沒別的事了,你去吧!”


    左天鬥巴不得早些離開,於是又轉身去掀布幔。


    他由於求去心切,不像早先那樣,在經過酒肉和尚麵前時,暗暗提神蓄勢,以防不虞之處。


    這一次他忘了去留神酒肉和尚那隻可怕的右手。


    酒肉和尚口裏說著你去吧,一麵揮動右手,看來似乎是加強語氣,事實上這隻右手一經揮出,就沒有再收回來。


    它順著揮出的弧線,於半空中略為一頓,然後趁左天鬥轉身之際弧線繼續向外延展,並且突然加快速度。


    左天鬥一隻手剛剛觸及布幔,酒肉和尚的那隻手已以掌緣砍上了他的右肩窩。


    右肩窩不是致命之處,問題是砍中的這隻手掌。


    這隻手掌屬於酒肉和尚。


    酒肉和尚的一隻右掌,無論砍在敵人身上的哪一部位,都是一種致命傷。


    當一聲脆響傳進左天鬥耳中時,這位魔鞭幾乎還聽不出那是自己肩骨碎裂的聲音。


    等他發覺這是怎麽一回事時,一切都已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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