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釵道,“那小意公公也是糊塗了,帶了一個同鄉的小公公,還讓他去了匯澤閣裏伺候。”


    趙陸就住在匯澤閣,她這樣一說,孫太後便知道,小意是將人安插到趙陸身邊去了。


    她蹙眉:“果真糊塗。”


    安插人手也不是這樣忽然做的,既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光是先斬後奏這一條,就已經讓孫太後頗為不喜。


    況且這小公公的底細她都不知道,小意真將人安排到趙陸身邊,孫太後也不一定會放心去用。


    “後來又說,陛下和湖嬪去了獵場,這小公公不知為何,前一日被金公公發落了,後一日就跟著在獵場裏現身,還將湖嬪嚇了一跳。”


    “追查到小意公公身上,就將他也罰了。”


    聽完了,孫太後問:“是誰說的這些?”


    “是小錢公公。方才那小侍衛忽然記起有這件事,便告訴奴婢了。”


    孫太後點頭,又道:“他這樣破壞哀家的部署,哀家如何還願意見他?你出去安慰幾句,就讓他回去罷。或是換個地兒,或是告老還鄉,他替哀家做了許多年的事,哀家自然也不會虧待他。”


    金釵領了命下去。


    *


    這廂小意公公被孫太後輕輕巧巧丟棄,那廂,待趙陸睡後,金公公帶著人,將院角小屋裏關著的小搖抓了出來。


    私自收了東西,不問一句就放進主子屋裏,不治她死罪都是輕的。


    幸而因此又牽連出來一個孫太後那邊的人,倒算她立了樁功。


    將人處置完畢後,金公公才又帶著人輪值守夜,不提。


    一夜悄悄過去,離行宮還有一兩個時辰腳程的地方,卻有一支隊伍,正朝著行宮而去。


    溫祈元未曾連著騎過四五個時辰的馬,今兒一早被姚霑叫來,原先還是雄心壯誌要去麵聖,到了現在,隻求速速抵達,再不盼著別的。


    姚霑是個四處玩樂的,這會兒倒比溫祈元好些。


    隻見他從前頭退下來,問:“溫兄,可還好麽?”


    溫祈元一開口就咳了好幾聲,而後訕訕笑道:“自然是忠勤伯能忍得過這些。”


    姚霑一笑:“我也不過爾爾罷了。隻是溫兄千萬維持這樣子,如此陛下看了才覺溫兄心誠。”


    溫祈元拱手道:“多謝忠勤伯提醒……咳!”


    見他又咳上了,姚霑暗暗譏笑,又打馬回到了前頭。


    今日來行宮自是他的主意。


    前些天姚霑忽打聽到,說孫名宵去了一趟沙河行宮。想了想,也就隻有陛下在那裏,孫名宵才會跟著去。


    因此就在心裏謀劃起來,想拉著溫祈元同去,讓他在小皇帝麵前賣賣慘,仍將公主下嫁他。


    姚霑盤算得極好,這會兒湖陽失去了幾位可以庇佑她的人,宮裏的孫太後想必也看不慣她這個原本養在高皇後膝下的女兒。


    再加上小皇帝才登基,年紀小,耳根子也就軟,到時候瞧見溫祈元山長水遠跑過去,隻求與湖陽再續前緣,自然也會答應。


    因此姚霑便在溫祈元耳邊湖陽長湖陽短,激得溫祈元賊膽一起,兩廂合計,挑了個日子就爬上馬背,朝著沙河行宮來了。


    誰知到了路上,才曉得溫祈元竟是個這麽不中用的,才多長功夫就咳成這德行。


    姚霑一哂,自顧自朝前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_(:3」∠)_昨天躺在床上碼字,打著打著就睡過去了。現在更新,就跟大家說個早上好叭。以及我去寫番外啦嘎嘎嘎嘎


    第54章 醉酒


    宣明十七年。


    這日正是芒種,宮中各處都在餞送花神,且又是湖陽公主的十四歲生辰,再有一年,便是湖陽公主及笄之禮,因此昭帝替她辦了一場比往年還費心的生日宴。


    誰知宴會才到一半,湖陽這小壽星卻不見了。


    因送花神,宮中那些小樹都被係滿了各色繡帶小旗子,迎風一吹,花枝招展,姿態各異。


    連皇子住的東五所也能瞧見這些。


    趙陸收回目光,繼續朝裏走。


    他如今認在孫皇後膝下已經兩年,但仍常常回這裏來。


    今日來此,就是為了取上回落在這兒的一本書。


    路上行來的時候,身邊急急忙忙跑過幾個小公公和小宮女,瞧見趙陸,便朝他行禮,又問:“七皇子可見過湖陽公主?”


    趙陸隻一愣,而後搖頭。


    小公公和小宮女們又急匆匆行了禮走了。


    今天是湖陽的生辰,趙陸自然知道這件事,隻是不知又是哪裏惹她不高興,忽然不見了人。


    自從三年前高皇後薨逝,昭帝便越發偏疼這位小公主,事事順從,再加上其他幾位皇子一一成年,更加將這位年紀尚幼小的妹妹縱得無法無天,養得她一有不順心的事,就鬧到事情順她的心。


    沒有叫小公公跟著,趙陸獨自進了東五所。


    才進了院子,趙陸便腳步一頓,停駐在原地。


    隻見正房門外,靠了一個閉著眼睛的女孩兒。


    她倚門坐著,身上穿著煙粉色春衫,鳶尾紫紗裙,梳了桃心髻,髻邊簪著一枚拇指大的珍珠。


    是湖陽。


    趙陸下意識先朝身後看了一眼。


    他並不討孫皇後的喜歡,因此伺候他的小公公也懶怠,聽到不用跟著,早出去候著了。


    這會兒整座院子裏,便隻有他和湖陽二人。


    思索了一番,趙陸邁開步子,走到了湖陽麵前。


    伸出手,忽怕湖陽不高興,趙陸又縮回,隻彎下腰,輕聲喊道:“皇姐,醒醒。”


    湖陽略略睜開眼睛,又很快閉上,嘟囔道:“趙陸呢?我來找他的。”


    趙陸抿唇不答。


    以為湖陽是沒看清,所以才有此問。但他不作聲,湖陽竟也沒有生氣,自顧自閉上眼睛,仍舊靠在門邊。


    “皇姐。”趙陸便開口問,“你找趙陸做什麽?”


    “嗯?”


    這回湖陽倒是睜開了眼睛,她努力想認清麵前這個人,但腦中卻暈暈的,連帶著眼前也暈暈的。


    她道:“我要問他,為何認孫皇後做母親?母後對他多好,結果母後才去了不到一年,他就跑到孫皇後的宮裏去了,真是叫人看不起!”


    趙陸垂頭道:“他並不是有意如此。”


    湖陽哼了一聲:“你叫他過來,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以慰母後在天之靈。”


    聞言,趙陸一頓:“……你不一定能揍得過他。”


    聽見如此,湖陽便嘟嘴:“我還有父皇,還有哥哥……”


    她數著手指:“太子哥哥,四哥哥,五哥哥。我有好多哥哥。”


    趙陸已覺出她的不對勁,趁著湖陽數手指的時候,湊過去在她身邊一嗅。


    淡淡的酒氣。


    這可糟了。


    不知是誰讓她喝了酒,但這會兒外頭都在尋她,趙陸便想,還是通知人進來,將湖陽帶回去的好。


    做了決定,趙陸溫聲道:“皇姐在這兒等著,我去叫人進來。”


    隻聽見他說要走,湖陽一伸手就拉住他的袖子:“別走。”


    她一麵拉著趙陸的袖子,一麵輕輕哭了起來:“別走……”


    “我是去叫人。”


    趙陸不解,這有什麽好哭的?


    不過要是來人發現湖陽在他身邊哭,讓四皇子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湖陽仍舊在滴淚,揉著眼睛扯了扯他:“坐嗝、坐著。”


    鬼使神差,趙陸忽然說:“你不哭了,我就坐著。”


    隻是話一出口就懊悔,他從不敢在這位姐姐麵前說話提條件,不知為何方才就脫口而出那樣的語句。


    誰知湖陽非但不惱,反而點了點頭,小聲道:“好。”


    還為他讓了個位置出來。


    趙陸便被她拉著坐下。


    挨得近了,他才聞見湖陽身上還有隱約的花香,想是她的宮女替她熏了衣裳。


    湖陽就靠著他的肩膀,趙陸不敢轉頭,隻渾身僵著坐在門檻上。


    又過了一會兒,見湖陽並沒有旁的動靜,趙陸便問:“喝酒,難受麽?”


    湖陽沒有出聲。


    趙陸這才敢偏頭,望向他這位姐姐。


    隻見湖陽歪在他的肩頭,嘴唇仍嘟著,似乎在夢中也想著要揍他一頓解氣。


    但偏偏此時的湖陽沒了渾身的刺,伏在他身上,乖覺得了不得。


    原來她安安靜靜睡著時,竟這般溫柔可親麽?


    趙陸暗暗想著,又歎了口氣,要是她醒著的時候,也對自己這樣好脾氣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身份背景比不得湖陽其他幾位哥哥,也知道四皇子很瞧不上自己,時時在湖陽耳邊提醒她遠著自己。


    這兩年高皇後薨逝,昭帝被迫封孫貴妃為新後,而成了皇後的孫氏,忽然又將趙陸養在膝下。司馬昭之心,除了四皇子,剩下的太子與五皇子,也漸漸疏遠了他。


    孫皇後自然不會待他多上心,趙陸仍是無人搭理的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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