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不認識李淑影一樣,看了她好久好久。


    “你……看什麽?”李淑影不自在地問。


    夏時輕輕笑了一聲:“所以你的對不起和心疼隻是為讓我去道歉?”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嗎?”她站了起來,眼裏充滿冷意,“你讓我替宋天遇和宋清則考慮,那有沒有替我考慮過?是不是一定要我出了事才不用為你們宋家考慮任何事情?”


    李淑影被問得啞口無言。她跟著站起來,想說些什麽,卻無從說起。


    “我隻是希望不要鬧得這麽僵,這樣對你沒好處。”


    “你是怕在宋家難做吧?”


    心思被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李淑影臉色一僵。


    “我不指望你能為我著想,但可不可以不要落井下石?”夏時的眼神決絕而嘲弄,“立刻馬上銷案,不然你們就等著看宋清則做的醜事被昭告天下。”


    若隻是關係到宋清則自己,夏時的話是沒有什麽震懾力。可是壞就壞在宋清則在宋氏任職,而且位置還不低。


    夏時漠然地說出了李淑影心中的擔憂:“到時候宋氏的股票會跌成什麽樣,誰都控製不了。”


    ——


    再也無法忍受那個地方,丟下那些話夏時就匆匆離開了。


    天空不見星光,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哪裏,沉默得似看盡了世間的滄桑。


    就算早就認清了和李淑影的緣淺,但今天這一席話還是會令她心寒。


    曾幾何時,李淑影也會溫柔地哄著因為摔倒而大哭的她,會為她做喜歡吃的飯菜。可是現在,她眼中隻剩宋家還有利益。


    有時候人心在利益麵前不堪一擊。


    夏時趕到派出所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期間李淑影打了電話來,簡單說明已經銷案,欲言欲止地還想說其他,到最後也沒開口。


    夏時沒理,直接掛了電話。


    路燈映著她的身影,似在無聲陪伴。沒走出幾米遠,她陡然停下腳步。


    墨黑的天際下,葉北周坐在馬路牙子邊懶洋洋地在抽煙。他眯著眼睛看過來,繚繞的煙霧中,臉上的傷格外顯眼。


    “你怎麽這麽慢我腿都站麻了。”


    他緩緩起身,把煙頭踩滅。黑色長褲上沾了幾處灰,襯衫的扣子崩掉好幾顆,隱約可見結實的胸膛。


    這副頹廢的模樣,完全符合一個險險躲過牢獄之災的失足青年。


    夏時走到他麵前,仰起臉,“付文笙怎麽讓你一個人在這?”


    “等你啊。”他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知道你一定會過來。”


    她沉默一瞬,“他們有沒有難為你?”


    葉北周笑得肆意,“誰敢?你當我帶的那群人是吃幹飯的?”


    憑葉家的勢力,夏時知道就算自己不插手葉北周也會平平安安地出來。但這次她不能不管,她不想欠他人情。


    她轉身往車邊走,“走吧,送你回去。”


    *


    街道長得望不到頭,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車內莫名窒悶,夏時關掉空調,降下車窗。朝林立的高樓看了一眼,“上去吧,好好休息。”


    葉北周解開安全帶,卻沒再有動作。


    他望著夏時恬靜的側臉,腦海中再度浮現那些話,眼眶陡然發熱。他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住,一陣一陣地痙攣著。


    許久沒聽見回應,夏時扭過頭來,“你怎麽……”


    葉北周傾身抱住了她。


    穩健的心跳一聲一聲傳進耳中,夏時一時間竟然忘記掙紮。


    “夏時,對不起……”


    葉北周下巴輕輕搭在她肩上,雙臂收緊,仿佛想把她融進胸腔裏。


    昏黃的路燈像個包圍圈,籠罩著這一塊天地。夏時望著淡淡的夜色,心裏竟然一片平靜。


    這一晚對她來說,像到了噩夢的終點。她終於可以沒有負擔地扔下那些雜亂徹底醒過來。


    而對葉北周來說,則是在他人生的道路上立了一堵牆。他裝作麵無表情,若無其事,可是無法再沒有顧忌地往前走。


    那晚他明明可以從聚會裏抽身,卻因為玩得失控,忘記了。


    他眼眶發熱,喉結控製不住地上下滾動,“對不起,夏時,對不起……”


    他用臉頰輕輕蹭她,好像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雙臂無意識地收緊。


    夏時呼吸有些困難,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她抬起手要拉他胳膊,卻隱隱發現他的身體在顫抖。


    她心裏一抽,“那些都過去了。”


    這件事的發生,她一開始確實有牽連葉北周的意思。但後來想一想,哪裏能完全怪他呢?


    宋清則那個人看起來脾氣溫和,溫潤如水,真實的他卻不是一個正常人。


    偏執又瘋狂,還有著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一旦這個想法在宋清則腦海裏生成,這件事的發生隻是一個時機的問題。就算那天葉北周赴了約,但總有他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葉北周慢慢放開夏時,輕聲問:“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夏時沉默著。


    這件事應該隻算一個導.火.線。


    選擇分手隻是因為她認清了,就算能得到葉北周“女朋友”的身份,但在他眼中她依舊什麽都不是。


    她像個長跑運動員,憋著一口氣衝到了終點,然後得到了一個安慰獎。等放鬆下來,兩腿一軟癱倒在地的時候,才發現支撐自己的那口氣一旦鬆掉,她就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她太累了,不想跑了。


    “我隻是……不想繼續一廂情願了。”


    葉北周眼色沉沉:“不管你信不信,你不是一廂情願。”


    或許這句話早些說,她真的會動搖。可是時間太久了啊,她已經忘記追尋他的樂趣,和悸動的美好。


    夏時淡淡地看著前方:“我現在過得很輕鬆,也很滿意現狀。”


    葉北周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大二時的那個場景。


    那時他意外得知父親的死因後情緒失控,被夏時撞見。她明明很害怕,卻硬要裝作淡定的模樣。


    他覺得她虛偽至極,扣著她肩膀嘲弄地問:“怕了嗎?這才是真正的我。”


    當時她愣了片刻,也許是被他的態度激怒,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倔強地揚起小臉,大聲告訴他:“我管你什麽樣?!我就是喜歡你!”


    那時的她和現在一樣態度決絕。不同的隻是現在的她不再需要他了。


    “夏時……”


    “所以,你也別停留在三年前了。”她低聲說著,“我們都需要向前看。”


    她眼眸晶亮,透著淺淺一片生機。隻是這目光讓葉北周遍體生寒——


    她的眼裏已經沒有他了。


    分手時,他曾經說過自己不會等她。現在他清楚地認識到,不會一直在原地等待的那個人是夏時。


    “你開車注意安全。”


    這個認知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他狼狽下車,匆匆往裏麵走,像隻慌不擇路的無頭蒼蠅。


    可是當他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不甘心地轉過身時,惶然發現那輛車已經開走了。


    那個一直仰望他背影的女孩兒這次毫不眷戀的先轉頭離開了。


    第二十四章


    夏時的生活好像在一瞬間就恢複了寧靜。這幾天她除了上班就是回家, 除了偶爾會跟林以蔓通個電話基本沒跟其他人聯係。


    早上例會結束,宋斯年告訴她宋清則轉院了。夏時沒有多問, 這並不關她的事。


    忙了一上午, 夏時吃過中飯準備午休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宋清焰的到來令她有幾分意外,“你怎麽來了?”


    “你這話問的, 來看看你不行啊?”他拉開椅子坐到了夏時對麵。


    幾天沒見, 宋清焰染了一頭奶奶灰,穿著黑t和肥大的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一條裝飾用的銀色鏈子, 嘻哈風倒是格外適合他。


    夏時上下打量他,“你們設計公司都走這種路線嗎?我怎麽感覺你要給我來一段饒舌?”


    “這叫衣品, 你膚淺不膚淺?”


    夏時莞爾,默了默告訴他:“你如果是想看宋清則, 他已經轉院了。”


    “我知道。”宋清焰臉色微微變了, 撇撇嘴,“誰來看他?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說完,他把腳邊的兩個禮盒放到桌上。


    馬卡龍色的禮盒包裝精致又揉著少女的氣息, 夏時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最喜歡的巧克力品牌。


    她挑了挑眉,“你這是……有事求我?”


    宋清焰無語地翻著白眼,“你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


    “想不到你有啥好處。”


    宋清焰剛想變身暴躁男孩,看清夏時眼中淺淺的戲謔後頓時偃旗息鼓了。他清了清嗓子,手足無措地撓撓後腦勺,“就、就是看你喜歡吃。”


    宋清焰雖然隻比她小兩歲, 但在她眼裏就是個大男孩兒。泡在蜜罐裏長大,有點任性,有些自以為是,但是骨子裏是善良的。


    他的不自在夏時都看在眼裏,也或多或少明白了什麽意思,就順勢而下地收了他的心意。


    “謝謝,我確實很喜歡。”


    宋清焰心裏像竄了一隻馬猴子一樣歡快,但驕傲如他怎麽可能表現出來。咳嗽一聲,他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你這個人就是不懂人情故事,剛到一個新地方就要偶爾請大家吃吃東西喝喝咖啡,這樣才能建立起革命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對你難以自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槿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槿淮並收藏對你難以自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