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民頗為意外道:“連前輩也不清楚?”


    方半仙連忙加以解釋道:“不是說小老兒不清楚,隻是小老兒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四名黃衣武士來這兒留下這種催命花符的目的而已。”


    蘇天民愣愣然道:“催命花符?”


    方半仙蹙額道:“是的,這便是花帝行事的慣例,對本門中人用腳印,對他派人物則以掌印代替,但二者之意義卻無分別,那便是這種花圖一經派人留下,對方便得於三天之內自行裁處,如不遵命自絕,一旦給活著抓去,那時候苦頭可大了。”


    方半仙頓了頓,接下去說道:“而正這一點,是小老兒所以感到惑然不解的原因。因為據小老兒所知,這景陽觀中的十幾名道士,幾乎沒有一個是會武的,這種催命花符它究竟為什麽人留的呢?如說這些道士中有著花帝座下的舊人,小老兒來這裏也已經好幾年了,別人不認識還可以說,難道還能逃得過小老兒一雙眼睛?”


    蘇天民想了想,結果也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來,方半仙最後轉向那個瘦小子道:“守義,那麽你就馬上帶他循原路去找找看,耽擱愈久,機會愈少,找到了別忘記回來說一聲。”


    瘦小子方待領著蘇天民離去,方半仙忽然攔住道:“天民老弟且慢!”


    蘇天民轉過身來道:“前輩尚有什麽吩咐?”


    方半仙前後看了正好,似乎甚難出口地低聲說道:“不瞞老弟說,小老兒也是花帝黑名單上的人物之一,為了這層原因,十數年來,小老兒幾乎無日不在憂煎之中。老弟能持有花帝之最高信物,想來令祖必與花帝有著不凡淵源,將來在花帝麵前,還望老弟設法代小老兒求個人情,如能荷蒙花帝赦免,小老兒終身感激不盡。”


    蘇天民慷然爽答道:“前輩放心,如果花帝真和家祖有舊,晚輩一定為前輩辦到就是了!”


    方半仙連連稱謝道:“千萬費心,千萬費心,俗雲大恩不敢言報,小老兒對老弟這番思德,心中永遠會記著的……”


    小風流閔守義領著蘇天民在剛才行經的巷中來回往複一直找到天黑,始終沒有找到那朵小玉花。


    最後,小風流閔守義取出那個銀夾,十分不安地道:“小弟罪該萬死,這兒先奉還皮夾和金銀,裏麵金葉子沒有動,銀錠子則被小弟用掉二塊,小弟將來一定慢慢想法子賠償。”


    蘇天民忙道:“閔兄說哪裏話,如果閔兄仍有需用,不論多少,盡管留下就是,小弟另外還有得好花的。”


    閔守義推謝道:“小弟什麽生活都過得來。有錢大魚大肉,無錢鹽水泡飯,都是一樣,不用了。”


    蘇天民道:“天已不早,那麽就由小弟請你們師徒二人小酌一番如何?”


    閔守義搖搖頭笑道:“謝了,蘇兄也許不知道,我們那位師娘將師父管得很嚴,天黑以後是從來不許向外跑的。”


    蘇天民又道:“閔兄大概還沒有管的人吧?”


    閔守義臉孔一紅,笑道:“那還早。”


    蘇天民也笑道:“就我們二個在一起敘敘不也強過一個人悶吃啞喝?”


    閔守義推辭不過,隻好道:“又害蘇兄破費……”


    蘇天民初展江湖。毫無處世經驗可言,風流閔守義雖然是個鬼靈精,但因為跟蘇天民走在一起,受了蘇天民那種純樸氣質之感染,一時間戒範也為之完全鬆懈,以致二人全都沒有能發覺到,自他們離開景陽觀前那片廣場開始尋找那朵小玉花以來,身後便綴上一名神秘人物。


    二人走進離西華門不遠的大華酒樓,要了酒菜,開始邊吃邊談,到這時候,蘇天民才發覺對麵這位半仙之徒閔守義竟然是個文武通材。武的方麵,不能怪的,因為“方半仙”真正身份乃九帝之一“花帝”以前之座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黃旗金吾”,所以閔守義能通曉各門武功毋寧是應該的。不過,在文事方麵,閔守義能樣樣都談得頭頭是道,這不能不使蘇天民為之既佩且驚了!


    反過來,閔守義對蘇天民的觀感呢?一句話說完,五體投地!


    也就為了這個緣故,閔守義對遺落那朵小玉花愈想愈覺不安,這會兒乃又重新提出來說道:“請蘇兄放心,開封城中,我閔守義上等人一個不認識,但那些專做無本生意的朋友卻不在少數,過了今天,待小弟各處打個招呼,除非那朵玉花如水銀瀉地,相信應該沒有找不出來的理由。”


    蘇天民攔著道:“現在喝酒,不談這個,老實說,小弟對這次有如啞謎一般的黃山之行也不感多大興趣,如果真不能找回來,充其量也不過回去挨一頓罵而已,除此而外,還有什麽?來,於一杯!”


    二人對幹一杯之後,蘇天民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放下杯子向閔守義問道:“閔兄既然自稱老開封,那麽那位洞仙山莊莊主樂雲鵬究竟是什麽樣一位人物,閔兄當然清楚了?”


    閔守義頭一點,旋又四下望了一眼,見樓上眾酒客中並無礙眼人物,方才神秘地笑了一下,引頸低聲道:“且容小弟先問一句:請蘇兄猜猜看,這位樂莊主今年多大年歲?”


    蘇天民怔了怔道:“武林人物退休,普通都在六七十之間,現聽閔兄這等口氣,難道這位樂莊主竟還不止此數不成?”


    閔守義笑著堅持道:“你猜呀!”


    蘇天民一橫心答道:“了不起九十吧?”


    閔守義頭一點道:“是的九十除三,一歲不多,一歲不少!”


    蘇天民失聲道:“三十?”


    閔守義笑道:“三十也是人活的,有什麽不對?”


    蘇天民連連搖頭道:“小弟不信,絕對不相信,閔兄別開玩笑了!”


    閔守義臉色一整,劃動五指起誓道:“開玩笑的是這個!”


    蘇天民大惑道:“真……的?”


    閔守義壓低聲音道:“怎麽不真!不過,他平時出現的麵目的確像位老人,但家師曾在無意中見過此人真麵目,家師說他對此人很清楚,他老人家早在十三年之前曾見過這小子幾次麵,那時這小子剛滿十七歲。”


    蘇天民非常有趣的追問道:“那麽,‘樂雲鵬’三字也是假的了?”


    閔守義道:“當然了。”


    蘇天民疑問道:“一名武林人物能太太平平活到六七十歲,在武林中當非無名之輩,現在忽然出現這麽一號人物,別人不感到奇怪嗎?”


    閔守義道:“不,‘樂雲鵬’確有其人,不過據家師猜測,那人可能早已死去而已。”


    蘇天民接著道:“此人冒稱樂雲鵬,目的何在?”


    閔守義搖搖頭道:“家師也許清楚,不過他老人家不肯說,隻說此人年紀雖然不大,但一身武功卻已高不可測,他老人家不但自己怕惹麻煩,且嚴禁小弟不許去洞仙山莊附近走動,以及跟洞仙山莊中任何人發生接觸。”


    蘇天民喃喃道:“那麽,這次該莊懸賞征求下半闋洞仙歌詞,竟真的藏有另外的目的了?”


    閔守義道:“那還用說嗎?不然以小弟之好事,哪有不去找幾兩銀子花花的道理?”


    蘇天民皺眉道:“可是”他本想說:對方所需要的下半闋洞仙歌詞,我能倒背如流,然而那亦不過是半闋平平之作,它有何玄妙之處,我怎麽一點想不出來呢?


    閔守義接口道:“家師對此雖然不十分清楚,不過,很明顯的,他老人家一定多少知道一點,但他老人家堅持不肯說你又有什麽辦法?”


    這時,在離兩人不遠的一席,坐著一名四旬出頭的布衣儒士,這名布衣儒士是二小登樓不久後接著上來的。


    布衣儒士一人占著一副座頭,靠在窗口,他不時偏臉望去窗外,似對窗外滿天繁星頗為欣賞,不過,假如那些繁星是人的眼睛,當可發現這名布衣儒士事實上並不是在望著它們,而隻是在傾耳凝神竊聽蘇閔兩人對話!


    布衣儒士靜聽著蘇、閔兩人談話起初臉色一直很平靜,然於最後聽到二人論及洞仙莊主這一段時,布衣儒士的臉色變了。


    不過,布衣懦士這種神情上的變化並無一人看到,因為布衣儒士一直臉向窗外,而且神色很快的就回複過來。這時隻見這位布衣懦士緩緩移座而起,徐步踱行樓廳間,口發吟哦,斷續有秩,似乎正在搜思佳句。


    “賀留有船多載酒一。浪仙無寺不題詩……無寺不提詩……唔唔,好一個有船多載酒,無寺不題詩……”


    閔守義悄悄指著布衣儒士向蘇天民輕聲笑道:“這人倒蠻雅得可愛的。


    不意閔守義這句話竟為布衣儒士所聽得,布衣儒士身子一轉,目及蘇天民,不禁歡容失聲道:“咦,這位老弟,不就是昨天……”


    蘇天民隻好欠身笑謝道:“豈敢,豈敢。”


    布衣儒士眼光一掉,又望向閔守義道:“這位老弟好像……”


    閔守義也欠了欠身子道:“是的,以前沒有見過麵。”


    布衣儒士似乎對小風流閔守義頗具好感,竟又追問道:“但老弟麵熟得很,就好像曾在哪裏見過,老弟大概也是開封本城人吧?”


    閔守義簡短地答道:“是的。”


    布衣儒士依然興濃道:“我們曾在哪兒見過,容不才想想看”


    閔守義見對方那種兩眼上下翻的可笑神情,忍不住笑道:“這位長者別多花無謂的腦筋啦,小可乃景陽觀前方半仙之徒是也,隻要長者去過觀前廣場,當然麵熟了!”


    布衣儒士噢了一聲道:“對,對”


    布衣儒士含混地應著,又客套了幾句,隨即拱手離去,“蘇、閔”二人一時不慎,沒想到竟為方半仙帶來一場刀血惡災。


    蘇閔二人喝至半夜分手,第二天,二人又在景陽觀前會麵,準備繼續設法去找尋那朵小五花。


    二人別過方半仙,相偕離開廣場。


    蘇閔二人剛剛離去不久,昨天在大華酒樓露過麵的布衣儒士緊接著悄然出現。


    在布衣儒士身後,還遙遙跟著三四名年齡均在五十左右,但衣著和身份卻各不相同的中年人,布衣儒士遙領著這批洞仙山莊的超級劊子手,在方半仙相攤附近漫繞一圈,然後分別踱入景陽觀,在三清殿後聚集一起。


    布衣儒士日掃眾人,輕聲道:“都看清楚了沒有?”


    四名劊子手點點頭,於是,五人原地散開了,再一個個從閑人中走出景陽觀,很顯然的,方半仙今夜的日子難過了;而最糟的是後者對此一無所覺,因為這兩天的方半仙全副注意力幾乎都放在花帝差人留置追魂花符一事上,他以為那才是他應該關切的,殊不知另一場來得更快的災難已迫在眉睫!


    現在,如仍存僥幸之心,想在路中道旁去發現那朵小玉花,已經是絕對無此可能了!


    經過整整一天之馬不停蹄,閔守義領著蘇天民分別拜了開封城中幾個有名混混兒,說明那朵玉花的形狀和色澤,如果有人防獲,一定不吝重賞。那些形形式式的病根頭兒,似乎一個個都對這位半仙之徒敬服異常,受托之下,無不慷然拍胸承允。


    等到二人會過最後一名專銷贓物的中年黃皮漢子,天已蒙蒙黑,二人離開城腳下那座竹棚,在經過後街一家有著兩扇黑漆大門的宅第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滴滴的脆呼道:


    “嗨,前麵過去的是不是小閔”


    脆呼傳來,蘇、閔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閔守義卻裝成沒有聽見的樣子,頭一埋,腳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蘇天民追上步一道:“閔兄,是不是叫你?”


    閔守義腳下不停,口中含混地應道:“不清楚,咳……別去管她……也許,咳……小弟這一帶熟人很多,咳咳,快走吧,時間已經不早了呢!”


    蘇天民遲疑地回過頭去,看見一名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正站在台階上向這邊不住招手,不期而然伸出手去,一把將閔守義拉住道:“不會錯了!”


    閔守義掙紮不脫,隻好紅臉站下;由於天色已暗,這一點蘇天民並沒有注意到。


    蘇天民望著那盞細紙風燈的一行紅字喃喃道:“小鳳仙?小鳳仙是什麽地方?”


    那女子見二人停下,這時一邊款步下階,一邊顯得甚是詫異地望向這邊咦了一聲道:


    “是小閔嘛!喂,小閔,你做什麽這樣急急匆匆的,連奴家喊你也聽不見?”


    蘇天民迷惑地轉臉再朝閔守義望去,隻見這時的閔守義一張麵孔脹得通紅,神色尷尬至極,露出一副無地自容的窘態,隻是搓手聳肩苦笑。


    那女子停止再往前跑,揚起玉手又是一招道:“來呀!快,奴家給你瞧樣東西!”


    那女子說著,嬌軀一擰,喜滋滋地領先登階向那兩扇虛掩著的黑漆大門中走去。


    現在,這一邊,情形與先前恰恰相反,蘇天民猶豫了,閔守義卻走過來笑著將他一推道:“還等什麽?進去呀!”


    蘇天民賴著不動,訥訥地道:“我……我又不認識她,跟進去做什麽?”


    閔守義又推了他一把,笑道:“你不聽她說要給我們看樣東西麽?進去看看又有什麽關係?也許她要給我們看的東西是那朵小玉花。”


    蘇天民間身一讓,正容道:“別開玩笑了,人家招呼的是你,當然是你一個人進去。少嚕嗦啦!快去快來,我在這裏等你!”


    閔守義大笑道:“哈哈,說得倒蠻輕鬆!老哥,別忘了,麻煩是你惹下來的,現在要想置身事外,可沒有那麽容易吧!”


    蘇天民一愣道:“你說什麽?‘麻煩’?那麽這家小鳳仙究竟是什麽地方?”


    閔守義已看出他真的“沒有見過世麵”,怕明說了他將益發不肯進去,於是故意誑他道:“咳咳,這個……地方倒不是什麽地方,小弟意思,隻是說剛才這位鳳仙姑娘脾氣實在太壞,動不動就要罵人,你老哥想想看,不然小弟剛才又為什麽要裝聽不到?”


    蘇天民不信道:“我看你最好少冤枉好人,剛才這位姑娘什麽地方脾氣不好,我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


    閔守義順勢將他一把拉起,大叫道:“好,好,事實勝過一切,現在跟你說焦了舌頭也沒有用,等會兒見麵,你就知道她的厲害了!”


    蘇天民哼了一聲道:“鬼話!”


    就這樣,蘇天民身不由己地被閔守義拖進那兩扇黑漆大門。進門之後,馬上有一名穿長衫,提燈籠的黃皮瘦鬼迎上來將二人引去西偏廂一間布置精雅的客廳中。


    蘇天民傾耳聽了一下,忍不住向閔守義悄聲問道:“裏麵怎麽如此熱鬧,到處都在吹吹打打的?”


    閔守義忍不住暗暗好笑,含混答道:“弄不清楚,大概今兒這裏有什麽喜事吧?”


    蘇天民皺皺眉頭又問道:“這位鳳仙姑娘”


    蘇天民一語未完,忽見一名青衣使女端著一隻紅木茶盤掀簾走入,隻好頓住沒有再問下去。


    那名使女走過來,分別在蘇、閔二人麵前放下一隻漆花蓋碗,蘇天民不明就裏,竟然欠身致謝道:“不敢勞動姑娘,晚生自己來。”


    那使女怔了一下,失笑道:“這位相公真好像”


    閔守義適時發出一聲輕咳,那名使女乖巧之至,眼皮一眨,立即會意過來,當下掩口一笑,含笑低下頭去。


    閔守義接著以傳音方式向蘇天民吩咐道:“給賞錢,蘇兄!”


    蘇天民一邊伸手摸向懷中那隻銀夾。一麵思忖:“這兒的丫環,秀氣是滿秀氣的,隻是在生人麵前未語先笑,未免稍嫌佻達,可見這戶人家,氣派雖大,家教方麵卻好像還不夠——”


    蘇天民由於心不在焉,等到手自茶盤上移開,方才發覺放進茶盤的竟是二片足赤金葉!


    對這一點,蘇天民倒不怎麽在乎,因為他一向就對這些身外之物不怎樣重視,同時他也不知道給多少合禮數,與其給少了寒酸,倒不如多給點來得心安理得。但是,他這二片金葉子一丟出去,可將閔守義和那使女嚇壞了!


    那使女錯愕地望向閔守義,遲疑著不敢伸手去接,閔守義這時雖然既後悔,又心痛,可是,拿也拿不回來了,後悔又有什麽用?


    於是小子索性揮手擺闊道:“拿去吧,這是蘇公子賞你買花粉的,隻要伺候周到,蘇公子將來還有重賞,好了,去請你們鳳仙姑娘來罷。”


    簾外響起一串脆笑,有人嬌聲接口道:“用不著請,鳳仙姑娘來也!”


    竹簾挑起處,一名一身鵝黃的二八佳人款款步入。


    換過一身衣服的鳳仙姑娘,現在於燈下看起來,較先前更見嫵媚動人,瓜子臉,西施髻,峨眉淡掃,秀鼻挺直,嬌豔中別具一派清雅之氣,閔守義連忙含笑起身為二人介紹道:


    “這位是蘇公子,這位是小鳳仙姑娘。”


    小鳳仙跟蘇天民隨意寒暄了幾句之後,立即轉過身去向閔守義笑道:“小閔,你猜猜看,奴家要給你看的是樣什麽東西?猜中了奴就將它送給你,有蘇公子為證,絕不食言!”


    閔守義傻笑著搓搓手道:“這打哪兒去猜起。”


    小鳳仙白了他一眼,佯嗔道:“沒用的東西!”


    說著,輕輕一擊掌,廳外立即應聲走進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垂髫小婢。那小婢手上捧著一隻四方形的紙盒,入廳之後,含笑將紙盒放在茶幾上。


    小鳳仙伸手掀開盒蓋,蘇、閔二人眼光所及,均不禁微微一愣。紙盒中裝的,不意竟是一套縫製精美的武士服!


    小鳳仙一邊從盒內取出那套武士服,一邊笑著道:“昨天奴跟兩個小姊妹去西華門外馬大祥布在剪布,在街上看到四名黃衣武士,當時奴家忽然想到也要為你做一套,不是麽?人靠衣裳,佛要金裝,之後,無巧不巧的,奴家一低頭,又在路旁看到這朵與那些武士們頭上一模一樣的小玉花”


    小鳳仙抖開的這套武士服,一共有三件,緊身對襟短靠,馬褲,風衣。三件頭都是黃顏色,衣褲是黃緞,風是黃綢,無論質地或款式,均與前次花帝座下那四名黃旗武士所穿著者別無二致。


    小鳳說到最後一句時,又自盒底取出一條黃色英雄巾,在英雄巾的當中,端正地綴著一朵小玉花,這朵小玉花,赫然正是蘇、閔二人這二天來幾乎為它搜遍整座開封城的那一朵!


    蘇、閔二人對望著,他呆了!”


    小鳳仙朝二人咦了一聲道:“怎麽啦?你們兩個?”


    閔守義神思一定,搶著道:“蘇兄,你看,小弟說得怎麽樣?咱們這位鳳仙姑娘不是徒有虛名吧?別的不說……嘖嘖……嘖嘖,就瞧這份手工!”


    蘇天民領會對方心意,於是她點點頭附和道:“的確難得……”


    小鳳仙芳心大慰,這時斜了閔守義一眼道:“哼,現在又說好話了,剛才喊你,連理都不理,就好像我小鳳仙會吃人似的。你們男人哪,我說就沒有一個有良心的。”


    閔守義連忙分辯道:“大姊千萬不可冤枉好人,不信可問這位蘇兄,看我們這兩天是不是有事在身?大姊想想吧,我閔守義如果怕見大姊,哪一條街不好走,為什麽還會打這兒門口過?這不是很簡單的理由嗎?”


    雖然是鬼話,理由倒是蠻充分的。現在,蘇天民也隱隱約約的猜出這兒可能是什麽地方了。不過,蘇天民雖已弄清對麵這位小鳳仙姑娘的身份,卻未因而生出任何賤視對方的念頭。這位鳳仙姑娘的氣質,實在不像風塵中人。


    閔守義是個窮小子,縱然在這兒花過錢,其數目也必有限,論身份,凡是開封本城人,應無不知他是方半仙徒弟的道理,論儀表,閔守義亦非美男子之流,這位小鳳仙今天愛上這麽一位一無可取的閔守義,理由應該隻有一個,她可能知道閔守義有著一身不同凡俗的武功哩。


    換句話說,是愛才,愛的是她以為閔守義將來也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蘇天民為了他今天已是閔守義的朋友,同時自己也是武人之中的一份子,所以,此刻的蘇天民不期然對這位慧眼識英雄的小鳳仙姑娘由衷生出一片恭敬之心也,因而覺得閔守義實在不應該這樣處處以虛相報。


    蘇天民眉頭一皺,正想向閔守義暗示幾句,叫他別再這樣對待這位風塵知己時,閔守義已然站起身來,朝小鳳仙姑娘深深一躬,接下去道:“事實勝過一切……咳咳,這句話我剛才也跟這位蘇兄講過了……現在,多話不說,我們願以事實來表明一切……喂,蘇兄,一定了,明天我們的酒席便設在這裏,請蘇兄付點定金,好讓這兒有個準備……好了,我們走吧,明天這會兒再見!”


    蘇天民因剛才給下人都是二片金葉子,現在自然不便出手太少,同時這朵玉花失而複得,老實說,給得再多些事實上也是值得的,於是,蘇天民毫不遲疑,一把將身上全部所有八片金葉子悉數取出放到茶幾上。


    小鳳仙呆了一呆追出來問道:“幾席?多少人?”


    閔守義故意計算了一下道:“不多,三五個知心朋友,準備一二席也就盡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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