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民說著,示意仙樵仰麵平身躺倒,然後運用剛自那部六合真經副冊中習得之“達摩四大解禁手”,功聚雙臂,源注十指,分別按向仙樵“手足陽明”、“腸腎’兩經所屬諸要穴。


    由手陽明腸經之“天門”“會穀”,以迄足陽明胃經之“頭維”“內庭”,周而複始,曆數三遍。


    仙樵筋骨一鬆,全身血脈,頓告暢通無阻!


    蘇天民深深籲出一口氣,笑道:“起來吧!”


    仙樵打地上一躍而起,又驚又喜道:“剛才你說運氣好,難道……”


    蘇天民揮一揮手,笑著催促著道:“是的,請吧!話一說動頭,收尾至感困難。橫豎就是這麽一回事,你清楚,我明白,詳情留待以後再聊可也!”


    送走仙樵,掩上柴門,蘇天民一時無法排遣思緒,乃又再度取出那部真經副冊,從頭順序翻閱了一遍。


    這部真經抄本,係以蠅楷譽錄,首尾計三十三頁,內分六大章,共約萬餘言,段落,章句經朱黃校圈。


    由於譽寫完整清晰,即以常人之閱讀能力,亦不難於半個時辰之內,畢覽全篇。


    惟此經乃達摩祖師麵壁九年之心血結晶,全經文淺義深,每一字,每一句,均富無窮玄機,非逐字逐句加以揣摩領悟,絕無法輕易窺其堂奧。


    蘇天民走馬看花式的瀏覽一遍,雖說不無幾分心得,事實上亦不過僅僅乎微體其大意而已。他因為最後這半個月來,始終未能獲得充分之休息,這時經冊甫告收起,一陣倦意侵襲,頓感眼皮滯重,困怠萬分。


    於是,他迅速翻去草堆裏側,放身躺下,合眼未久,便告沉沉睡去。


    這邊,破柴房內,蘇天民偷得浮生半日閑,總算可憐見地,將一切置之度外,暫時進入了黑甜之鄉。


    同一時候,在另外兩處地方,其忙碌與緊張,恰成強烈之對照,其中之一,便是刻下這座破柴房前麵的那幢魔宅!


    此刻,在前麵那幢魔宅之中,三級以上之武士,一個個先後應召而來。


    第一批應召報到的,為魔座長期派駐在洛陽附近的一部分。其中包括:魏魔元襄,吳魔達魁,以及紫魔東來。


    眾武士在悄然進入魔宅大廳之後,由符魔雲生寒著麵孔,以百步傳音方式,簡單的吩咐幾句,全都當場轉身,即時悄然退去。


    無人開口發問,無人猶豫或停留,雖地位崇高,在武士中向有太爺之稱,如紫、英、魏三魔者,亦不例外。


    這種情形,可將那位無名劍客,暗暗急煞。


    三四年來,他以巴全貴的化名,混入魔莊,搜集魔情,由於做工老到,堪稱無往不利,而現在,他眼看著那些紫旗以上的高級武士,一個個走進來,又一個個退出去,雖明知將有大事發生,卻苦於無由獲悉其內情!


    魔方各級武士,等階劃分極嚴,他以一名七級武士之身份,能夠私下裏相互探詢之對象,亦僅限於其他之同級武士。試問:另外的那些七級武士,他們哪一個又能比他知道得更多呢?


    當年,他奉老大劍帝之命投進魔莊,其最初之目的,隻是針對著那位天魔首徒一個人,因為他們兄弟想弄清,他們高家昔日一名小廝,何以能搖身一變,在十多年後的今天,竟會成為一名身手更在他們兄弟之上的武林巨梟?


    及至魔焰高張,文擂之後,繼之以武擂,九帝先後取齊於中原,他也就由私而公,責任愈來愈重,時至今日,幾乎可以說,九帝未來之成敗,不啻有一半維係於他一人肩上!


    所以,魔方如今所加緊布置之行動,若不能先期查明其圖謀,向九帝方麵遞出消息,萬一九帝方麵因他之顢頇無能,而遭致重大之傷亡損折,請教他這位無名劍客將還有什麽麵目見人?


    這邊魔宅中,無名劍客高隱雷之沉重心情,與此刻城內,另一幢宅第中九帝諸人之沉重心情,可謂兩地相應,大抵近似。


    在刀帝常冶那幢秘宅的後院暖廳中,慧眼仙樵早將警訊帶到了,湊巧的是,除了一位魔帝蘇梅叟,九帝中的其餘八位,適都會齊!


    “術帝”河陽星、“仙帝”馬大年,因接應無人,昨夜於蘇天民離去不久,即行雙雙返轉。


    “毒帝”秦素娥、“花帝”夏侯尚、“樂帝”上官斌,情形相同。三帝分頭出發,城裏城外,密搜一圈,結果勞而無獲,於黎明時分,三帝歸來,得知蘇天民安然無恙,且已來過一次,方始一致放下寬心。


    接著,慧眼仙樵帶來無名劍客的嚴重口信,眾人方磋議間,鬼帝適又自北邙方麵趕至!


    鬼帝之適時到來,使得眾人精神無不大大一振!因為九位武帝,各擅其長,如論智謀計,則首推“鬼”“術”“刀”等三帝,而三帝之中,“鬼帝”之心機,較之“術刀”兩帝,顯然又勝一籌。


    鬼帝坐定後,由劍帝高飛虹將仙樵之傳語重新複述一遍,說完順便問道:“陰老兒能否揣及魔方蠢蠢欲動者,所為何事?”


    鬼帝四下裏環掃一眼,最後望向術、刀兩帝問道:“河、常二兄看法如何?”


    術、刀兩帝,同時搖頭,由刀帝常冶皺眉答道:“說來慚愧得很,我們幾個,在陰兄來到之前,即已就各方麵,紛紛加以蠡測,但結果一無所獲。上官見認為老魔之所以調兵遣將,可能仍舊是為了兜緝我們那位天民老弟:夏侯兄則以為老魔在氣無可出之餘,也好準備著要對北邙山區來一次大舉進攻;而我們素娥秦大姐,則另有一套看法,說來雖較夏侯、上官兩兄之推斷更近情理,惟依河老兒之意見,覺得也不無商榷之處……”


    鬼帝輕輕一哦,攔著道:“秦大姐的看法怎樣?”


    刀帝常冶望了毒帝九尾姬一眼,說道:“秦大姐的猜想是,老魔情急之下,很可能殺戒大開,遍縱武士,到處肆虐,藉以迫使我們九個自動露麵……”


    鬼帝點點頭,自語般說道:“頗有可能。”


    接著,抬起頭來,又問道:“那麽河老兒對此有何意見?老兒覺得秦大姐這種猜測,其中一點,尚有待商榷?”


    刀帝常冶道:“河老兒覺得,公孫老魔狂妄自大,為的就是沽名釣譽,這從老魔前此對少林之圍而不攻,可獲明證,在尚掌握著絕對優勢的今天,老魔似乎不致出此下策!”


    鬼帝沉吟不語,顯對術帝之看法,亦覺甚為有理。


    仙帝馬大年忽然不勝其煩地,大聲說道:“你們呀!哼,全是庸人自擾!依了我駝子,這種事根本就犯不著去為它窮傷瞎腦筋!”


    鬼帝轉過頭去,微微一笑道:“馬兄有何高見?”


    仙帝馬大年不假思索地答道:“古語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遲遲早早,不是你殺過來,便是我殺過去,今日之事,除了動刀槍,拚拳,我駝於就想不出,尚有其他什麽更好的法門!猜對了又怎樣?”


    這位“五行惡駝”,下起棋來像個大孩子,上了戰陣,則是有名猛神凶煞一個,平生最討厭的,便是聽別人窮念婆婆媽媽經!鬼帝對此老知之有素,這時自不便加以回駁,告之以兵貴知己知彼的大道理。


    花帝夏侯尚嗜酒棋,性格豪放,是九帝之中,與惡駝馬大年脾氣較為接近的一個,這時不禁與惡駝馬大年生出同感當下望向鬼帝,點點頭說道:“老夫亦認為馬駝見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主張,不失為快人快語。我們尚有高老二在那邊,如遇非常變化,高老二必然會先期示警,在敵情未明之前,從事紛優,確屬不智之舉!”


    惡駝馬大年感慰之餘,起身揮手道:“來,夏侯兄,他們搞他們的,咱們過去殺它兩盤片花帝自然不會拒絕,欣然離坐,捋髯笑問道:“這次讓你幾子?”


    惡駝馬大年應聲道:“平下!”


    花帝頗感詫異道:“怎麽說?”


    惡駝瞪眼道:“我駝子說,剛對你這位花酒尊者有點好感,最好別讓三兩名無謂閑話,給一下子破壞幹淨!”


    眾人聽了,無不大笑。


    花帝點點頭,笑道:“行,行,平下就平下。總而言之,要保持你馬駝兄這份‘好感’,將不是一件容易事就是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不過,笑聲很快便告消失,暖廳中除了棋子落盤聲響,幾乎落針可聞。每個人都在出神沉思,因為問題之嚴重性,並未因花、仙兩帝之笑鬧而告解決。


    這時的暖廳中,氣氛之所以愈來愈沉悶的另一原因,便是以,多智見稱的鬼帝,迄未表示任何意見。


    此為一定不移之理,凡善謀者,多半慎思情言也!


    鬼帝這份持重態度,無異說明,他絕對相信,魔方之異常行動,必有異常之目的。隻是一如花帝夏侯尚最後所言,在未獲得進一步了解之前,不願妄事臆度,徒亂人心耳!


    就在暖廳中維持著一片寧靜之際,夏侯芳忽然偕同古玉蓓和河錦鳳兩女走了進來,向眾人高興地報告道:“好了,雪停啦!”


    妮子秋波一轉,突感氣氛不對,忙走去毒帝九尾姬身邊低聲問道:“秦姑姑,這是怎樣回事?”


    這妮子慧黠過人,她深知父親花帝,過去與這位毒帝之間,曾有過小小芥蒂,兩者迄今不通聞問。故對這位秦姑姑表示得分外親熱。“花”“毒”二帝之間,本無深仇大恨,隻不過時日已久,誰也不願先行低頭啟口而已。那是上一代的事,自然無延小兒女之理,所以,毒帝九尾姬平日對這小妮子,亦是憐愛有加,不但處處關切,且將一身武學,傾授了將近十之七八。


    這時毒帝輕聲為小妮子說明了事情經過,夏侯芳星眸一陣滾動,忽然咦了一聲,說道:


    “這事非常簡單,有什麽想不通的呢?”


    毒帝九尾姬笑著道:“丫頭有何見解?”


    夏侯芳望向鬼帝,大聲說道:“毫無疑問的,我們這處地方,必然遭魔方偵悉,公孫老魔調集人手,一定是想出其不意,將我們一網打盡。大家還呆著做什麽?快想辦法對付啊!”


    妮子此刻說的,一點不假,公孫老魔正是在打這般主意!隻可惜,言因人異,這番話要是由“鬼帝”,或是由“術”“刀”兩帝口中說出來,也就好了!


    首先是花帝於大廳一角,扭過頭來喝道:“丫頭少要胡說!這是大人的事,娃兒家不許插嘴,難道你這些叔叔伯伯們,反而抵不上你這個毛丫頭不成?”


    夏侯芳咧嘴一呼道:“什麽了不起,哼,大人,多幾歲年紀罷了!”


    說著一拉古、河兩女道:“走,我們去鬥葉子!”


    樂帝上官斌目視三女走遠後,轉向身旁的術帝河陽生問道:“河老以為怎麽樣?上官斌覺得阿芳賢侄這番話,細細想來,似亦不無道理。”


    術帝河陽生沉吟著道:“可能當然有……”


    稍頓,蹙額緩接道:“不過,除非這座宅子中伏有奸細,老。漢實在想不出老魔憑什麽能夠發現這處地方。”


    語音又是一頓,最後說道:“我們還是來問問陰老兒吧!”


    鬼帝點頭接口道:“小老兒聽到了。”


    樂帝上官斌跟著問道:“那麽,陰兄看法如何?會不會如阿。芳賢侄女所說,公孫老魔業已發現到我們這幢宅子?”


    鬼帝神情凝重地點頭道:“請容小老兒再想一想……”


    廳前耳房中,古玉蓓向夏侯方問道:“芳姊,他們一口一聲公孫老魔,那位公孫老魔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物?”


    夏侯芳搖搖頭道:“我也不算太清楚,所知道的隻是,老魔名叫‘公孫奇’,幼為孤兒,靠替大戶人家牧牛為生,嗣因牛隻走失,不敢返見雇主,自此便流落於江湖,成了一名道地的浪蕩子。”


    古玉蓓追問道:“後來呢?”


    夏侯芳想了想,方道:“後來……據說……老魔年事漸長,賣相尚稱不惡,最後為金陵一家鏢局所收留,平常時候打打雜”。遇著空閑便跟那些鏢師討教幾手,由於此魔天賦過人,兩三年下來,居然學得一身不俗的拳腳。”


    古玉蓓詫異道:“就算這樣,出息也很有限呀,後來這一身絕世武功,老魔又是打那兒磨出來的呢?”


    夏侯芳搖頭道:“關於這一點,恐怕得留到將來請教天民大哥了。因為截至目前為止,連家父、秦姑姑、以及上官叔叔等人,似乎都不清楚。僅聽上官叔叔說,老魔在金陵那家鏢行混了幾年,團抵不住繁華之誘惑,幾染遍所有惡習,最後,無法開支,竟將局中一批巨額鏢銀偷偷拐跑。自此以後,足有五年之久,江湖上即未再見此魔蹤影。”


    古玉蓓眨了一下眼皮道:“這就是說,五年之後,老魔又告出現?”


    夏侯芳點點頭道:“是的,不過,老魔再次出現時,已不複是當年鏢局小夥子的身份,而是成都府一家大鏢行的東家了!”


    古玉蓓微感意外道:“什麽?老魔居然也開起鏢行來了?”


    夏侯芳點頭道:“有人說,老魔這全是一種媳婦想當婆的心理,他因為曾經做過小夥計,便想到要以大局主之光輝,一洗當年寄人籬下之恥……”


    古玉蓓喃喃道:“這種心理就不正常。”


    夏侯芳接著道:“也有人說,老魔醉心武學,開設鏢局之用意,無非是想藉此結納江湖豪客,以便增益本身之武功……”


    古玉蓓點頭道:“如存的是這種想法,倒還馬馬虎虎!”


    夏侯芳道:“可是,一個人不能稍有汙點,一有汙點,以後做人便難了。雖然事隔五年,老魔仍然被人認出他就是當年金陵某鏢局,那個拐跑巨額鏢銀的小夥計!”


    古玉蓓忙問道:“這怎辦?”


    夏侯芳道:“金陵那家鏢局,早已解散,昔日那位鏢局主,亦於不久之後,暴疾去世,所以說,追究是不會有人追究的了……”


    古玉蓓插口道:“那位鏢局主不會就是死於此魔之手吧?”


    夏侯芳哼哼道:“誰知道?”


    古玉蓓又問道:“以後呢?”


    夏侯芳道:“之後,鏢局中鏢師們紛紛不告而別,鏢局亦隨之關門大吉,據說,鏢局開張,前後隻不過四十餘天光景。”


    古玉蓓笑道:“再接著,老魔二度潛蹤匿跡?直到最近以天王姿態問世?”


    夏侯芳笑道:“以後又隔了一段時期,據說老魔會交易本來麵目,分向今天後麵廳中之九帝諸人登門苦求絕藝……”


    古玉蓓搶著笑道:“結果飽嚐閉門羹?”


    夏侯芳臉色微變,忽然輕輕噓了一聲道:“你聽,丫頭,後麵廳中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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