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王妃請了葉榕母女進了正廳,一上來就放低態度賠禮道歉,她頗為難的樣子:


    “今兒鬧出這麽一場,倒是叫你們瞧了笑話了。”嬴王妃是個安靜的女人,溫溫柔柔的,話不多,但卻有主見,“我是喜歡你們家榕丫頭的,原也想著,求娶了她給我鴻兒做媳婦。隻是……如今鴻兒卻鬧出這樣一場,我們倒是沒這個緣分了。”


    “這事是我們王府的錯,險些害了你們家姑娘。”


    葉榕忙起身:“緣分自由天定,既我與世子爺無緣,也強求不來。徐妹妹與世子爺年歲相當,論人品才情,二人也都十分般配。或許,這才是上天賜下的一段良緣。”


    葉榕知道這嬴王世子日後會對徐氏很好,所以,既然這一切都發生了,她當然會極力促成這門親事。再說,本來她也根本不想嫁給嬴鴻的。


    嬴王妃十分感動於葉榕的寬宏大度,立即離座來,一把緊緊握住葉榕雙手說:“沒想到,你是這麽好的一個孩子,是我鴻兒沒福分。”


    嬴王妃覺得這一切都怪嬴王,若不是他存心想與顧家搶奪什麽,又怎麽會辦今日的馬球賽?若沒有今日的馬球賽,又怎麽會如此落了葉家臉麵。所以,嬴王妃總想補償葉榕些什麽。


    想來想去,覺得什麽金銀珠寶過於俗氣,可又不知道她喜好什麽,禮也不好送。


    腦子一轉,隻能拍了拍葉榕手道:“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若是不嫌棄,我便收你做義女吧?”


    葉榕忙朝著嬴王妃福了下身子,立即說:“多謝娘娘厚愛,小女怎麽敢當。”又解釋道,“其實王府與葉家有意結親的事情,也沒外人知道。若是娘娘您真的如此厚賞了我,反倒是要讓外頭的人猜疑了。”


    “就這樣挺好,就當作從沒有議過親事。”


    嬴王妃剛剛一時情急,倒是忘了這一層。反應過來後,又不得多欣賞葉榕幾分。


    她不住點頭:“日後你嫁去誰家,可真是那家的福氣。”


    “多謝娘娘誇讚。”葉榕始終客氣守禮。


    葉家母女大度好說話,嬴王妃心中算是稍稍鬆了口氣。葉家這邊算是沒什麽問題,但徐家那邊……


    嬴王妃想,不論如何,既是鴻兒與徐家大丫頭有了肌膚之親,隻要徐家答應,她不日便去下聘。至於鴻兒那裏,此事完全是他的錯,他必須擔負起責任來。


    嬴王府馬球場上的事情一時傳得沸沸揚揚,本來故事的主角是嬴鴻跟徐央央,但就因為有幾個眼尖的瞧見了事後嬴王妃喊了葉榕母女密談,所以,葉榕也很不幸的被拉了進去。


    於是故事越傳越精彩,最後連茶樓裏說書的人都把這事兒添油加醋編成了話本子來說。百姓們聽得津津樂道,都道嬴徐二人乃是天作之合,是上天賜下來的好良緣。


    至於葉榕,就成了悲苦的“大齡”前任,被塑造成一個大度又可憐的被拋棄者形象。


    葉榕倒不太在乎,外頭人愛怎麽說怎麽說,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管不住。但蜜餞是個急性子,每每聽到這些傳言都很生氣,可偏偏又愛去打聽。


    “姑娘歲數哪裏大了?姑娘還沒及笄呢,那些人是眼瞎嗎。”


    葉榕正臨窗作畫,聞聲瞥了她一眼,笑著說:“與他們二人比起來,可不就是歲數大?”又吐槽蜜餞,“你又愛去打探這些,聽完回來又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麽好?”


    蜜餞哼哼:“我幫姑娘盯著,聽聽看他們有沒有在背後詆毀姑娘。”


    “那詆毀了嗎?”葉榕隨口問。


    蜜餞倒是老實:“除了說姑娘歲數大,倒沒說別的。哼,算那些人識趣。”


    葉榕笑起來:“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幫我去前頭盯著點,看哥哥幾時回來。”


    蜜餞這才忽然想起正事來,忙回稟主子:“大爺回來了啊,隻是魏二爺隨大爺一道回來的,此番大爺正陪著魏二爺呢。所以,奴婢一時未稟告。”


    葉榕手中畫筆卻突然一頓。


    她等的可不是哥哥,她等的就是這位魏二爺。


    那日城外法華寺,他曾讓自己不必煩心與嬴家婚事的事情。她原沒放在心上的,也並未以為他真會做什麽。


    可那日馬球場上,她人就站在徐央央身邊。那球……起初分明不是朝著央央砸來的。


    當日事情發生的突然,她一時沒有想得太多。可事後回來了再細細回想,就覺得事情實在不對勁。


    所以,她是必須要當麵問清楚的。


    “哥哥與魏二爺現在人在哪裏?”一邊問,一邊葉榕已經穿鞋下炕了。


    蜜餞忙去扶主子,回說:“在大爺書房。姑娘要去嗎?”


    葉榕又喊桂圓:“我早上親手做的點心,你裝上兩盒子。”


    桂圓應下後,就照吩咐去辦事了。


    葉榕帶著兩盒子糕點,去了葉蕭書房。


    就像葉榕是特意等著魏昭的一樣,魏昭也是趁著今兒書院放假,他特意跟著葉蕭來葉家的。他知道,這個葉家的大妹妹聰明且心思細,不可能想不明白。


    與其讓她絞盡腦汁想著怎麽見自己一麵,不如他自己大大方方過來了。


    葉榕來的時候,葉蕭與魏昭正在溫習今天課上的內容。


    聽說妹妹來送點心,葉蕭立即擱下書,一副自豪的模樣立在魏昭麵前:“今天你來的巧,就讓你沾沾光。我這個妹妹心靈手巧,做什麽都是最好的。”


    魏昭扯唇一笑,順著葉蕭話道:“如此,便先多謝葉兄了。”


    “你還是謝我妹妹吧。”葉蕭負手側身,見妹妹過來了,他幾步迎了過去。


    雖說是衝著魏昭來的,但卻不能讓哥哥知道,於是葉榕隻能道:“方才聽蜜餞說魏家二爺也在,所以,便多帶了一盒點心來。”


    魏昭已經踱步走了來,聞聲,立即作揖道謝:“多謝大妹妹。”


    葉榕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不但沒走,反而在一旁坐了下來。


    見哥哥的書就擱在書案上,她隨手撿了一本來看。見狀,葉蕭打發了下人們道:“你們先外頭候著去吧。”


    奴仆們出去了,葉榕又尋了個借口打發了葉蕭去書架上找書,這才得了個與魏昭獨處說上幾句話的機會。


    第36章


    三月的天已經回暖了許多, 書房門窗開著, 外頭院子裏的桃花探了進來。屋內, 更是花香四溢。


    望著窗外, 葉榕擱下手上書來, 目光探向一旁的魏昭。


    本來葉榕沒開口, 魏昭隻手捧著書做自己的事兒。餘光瞥見人朝他看去後,他這才也抬眸看過來。


    葉榕表情頗為嚴肅:“魏二爺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魏昭唇畔含笑:“大妹妹今兒是特意奔著我來的?”


    她始終尊他一聲魏二爺, 客氣疏遠。而他卻渾然不在意她是怎麽稱呼他的, 一直喚她一聲“大妹妹”, 頗為親近。


    時間緊迫, 葉榕開門見山說:“那日在嬴王府,何故那球突然朝央央妹妹砸去?是不是你暗中動的手腳。”


    魏昭坦然:“是。”


    葉榕眉心蹙得更深:“為什麽?”


    魏昭濃黑的眉毛壓了壓,男人依舊俊顏含笑,但眼底卻有些清冷冷的:“我與大妹妹說過, 這件事情,我會替你解決。”


    葉榕:“為什麽是央央妹妹?”而不是別人。


    為什麽就這麽巧呢?


    魏昭沉默沒吭聲。


    葉榕又說:“你有沒有想過, 既我不願嫁去嬴家, 央央妹妹未必願意。就算現在嬴家向徐家提親了,他們的未來, 未必會幸福。”


    魏昭卻突然抬眸望來, 眸子漆黑幽深, 帶著些許挑逗的笑意。


    “他們會不會幸福,大妹妹不知道?”


    葉榕一愣,旋即麵色更是冷肅幾分。她擰眉望著麵前的男子, 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葉榕生得十分好看,眉目端正,清麗而溫婉,皮膚又細又白,眼睛又大又水……再配著通身的書香氣,任誰瞧了,都舍不得挪開眼睛。


    而此刻,魏昭正是如此。


    魏昭想的是,葉家這位大妹妹素來以才名揚外,外人倒是忽略了她的美貌。什麽京城“雙姝”、“雙麗”,與葉大妹妹比起來,多少略遜一籌啊。


    又想到二人前世破廟中獨處的日子來,魏昭不由得心中一暖。待得反應過來後,魏昭不由又自嘲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葉榕忽又想起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於是又再一次重新問了一遍:“魏二爺……到底為何無故親近我兄長?”


    魏昭輕歎一聲,目光輕輕定在葉榕臉上,頗嚴肅認真的樣子:“我不會害你哥哥,你放心。”


    “你……”葉榕心裏有個疑惑。


    可才打算開口問出來,忽然意識到那樣荒唐的問題不能堂而皇之問,所以又趕緊收了回去。


    恰巧,那邊葉蕭也找得了書,朝這邊走過來了。


    葉榕知道自己不宜久留,於是起身接過書,而後道別說:“不打攪你們溫習功課,我先回去了。”


    說罷,朝著二人欠身福了下身子,轉身款款而去。


    魏昭靜坐不動,目光卻緊盯著漸漸遠去的纖瘦背影,默不作聲。


    葉蕭總覺得不對勁,撩袍子在魏昭一旁坐下後,淡問:“你和我妹妹到底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魏昭回神,又重新捧起書本來,動作自然而閑適。


    葉蕭說:“如今京城裏的傳聞,你可聽說了?”


    “你指嬴徐兩家結親的事情?”淡應一聲後,魏昭素白大手輕輕翻了一頁,依舊從容不迫,儼然一副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架勢。


    不僅葉榕懷疑,葉蕭也懷疑。


    他擰著眉盯著魏昭看:“魏兄,你是不是對我妹妹起了什麽心思。”


    魏昭這才鄭重看來,麵色嚴肅,語氣認真:“葉兄,你想多了。”又說,“你有功夫想這些,不如多看幾本書。過完年轉眼就到了三月份,時間過得可是很快的。”


    轉眼到了三月末,也就是薛家母子進京的日子。這日一大早,葉蕭就被刑氏打發去城外候著了。差不多是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葉蕭才把人接回來。


    薛姨母在家行三,與刑氏一樣大,生得極為美豔。即便到了如今快四十的年紀了,風姿依舊不減當年。


    隻是身上的衣裳舊了,一看就是洗了很多回的。頭上也沒什麽首飾,隻一支銀簪子。


    老夫人早知道這薛家母子要來,所以一早便備好了禮物。送給薛護的,無非就是文房四寶,送給薛姨母的,則是整套的頭麵。


    薛姨母十分喜歡,接過禮物後,連聲道謝,一旁的刑氏則輕輕蹙了下眉。


    好歹也是江南名門,不至於這般沒見過世麵。刑氏素來知道這庶出的姐姐愛貪圖小便宜,但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她也歲數一大把了,竟然還與從前無二樣。


    當著老太太的麵不好說什麽,但一離開老人家的百福院,刑氏便說:“你好歹也是刑家的三小姐,當年出嫁的時候,母親也是拿了自己部分嫁妝來貼補你的。雖則姐夫去得早,但你也不至於落到窮困潦倒的地步……”


    瞥了眼薛刑氏,刑氏對她方才的表現,實在不滿:“你若是缺什麽,與我說。日後再見老太太,也穿得體麵些,免得叫葉家的人以為咱們刑家已經落魄了。”


    於是薛姨母就抽了帕子擦眼淚,哭訴道:“四妹你有所不知啊。你姐夫家本來就貧寒,我當年嫁給他的時候,他不過才是一個舉人。後來又連著考了幾回,始終不中,便隻能回鄉隨便謀個差事做。”


    “讀書趕考要花很多錢的,我的那些嫁妝,一半花在供他讀書上。另外一半,就是家裏開銷。後來護兒大了,也得念書,我……”


    薛姨母覺得自己命苦,才說幾句,就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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