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姓漢子緩緩接著道:“如果方某人的耳目還管用,如今環伺在這座總宮周圍的劍士,方某人敢打賭,絕不會少於三十名”


    三郎已經作成決定,還是保命要緊。


    驚天三式雖然是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絕學,但是,在他目前來說,仍屬於可有可無的富裕了。


    再說,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還隻是一種假想。


    放倒了這個姓方的,是否真能取得驚天三式,尚是個未知之數,就算取得了,強敵當前,對他亦無補益可言。


    相反的,如果讓這姓方的活著,卻無異是為自己增加了一麵最好的盾牌,他要想活下來享受那四千兩黃金,以及花娘那個女人,他就不能過分貪心。


    室中突然沉寂下來。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黑心書生為了解除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又拿起酒壺,為兩人添酒,這一次方姓漢子沒有拒絕。


    但三郎卻忽然站起身來,冷笑著說道:“既然送上門來……”


    方姓漢子精神登時為之一振,也跟著站了起來道:“今夜月色不錯,辜負了實在可惜,就連羊護法都不妨暫時留下,好讓咱們哥兒倆,盡情殺個痛快……”


    三郎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停下腳步道:“小弟忽然想起一個主意,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方姓漢子道:“什麽主意?”


    三郎道:“為了不使對方有人漏網起見,我想咱們哥兒倆,最好分成兩路,方兄由前麵出去,小弟從宮後繞出,來個前後夾攻。”


    方姓漢子點頭道:“好主意!”


    三郎進入密道之前,朝黑心書生使了個眼色,意思似說:等這廝出去了,你再跟過來,在這最後關頭,別叫這廝看出破綻!


    黑心書生微微點頭,表示會意。


    三郎身形於密道中消失後,方姓漢子也轉身出了寢宮。


    黑心書生站在那裏,稍微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也跟著往宮前走來。


    他覺得三郎的看法是對的,在這最後的關頭,務必要沉得住氣。


    如果外麵真的已經布滿了劍士,姓方的這一走出去,一時必然難以脫身,通往宮後的機關布置,他全部了如指掌,等這姓方的被那些劍士纏住了,他再回頭開溜,還不為遲。


    外頭,猴頭和大熊兩人還在圍著火盆喝酒。


    黑心書生走到兩人對麵坐下,兩人連忙為他送上一碗酒,猴頭指指他身後,壓著嗓門兒問道:“副座剛來,怎麽又走了?”


    黑心書生接過酒碗,聳聳肩胛道:“誰知道?我們這位副座,他就是這個樣子,他說來的時候,好像在對麵山頭上看到幾條人影子。”


    說到這裏,這位黑心書生仿佛自己提醒了自己似的,輕輕一咳,改變了語氣,接下去又道:“不過,這也難說得很,本座當時沒有留意,或許真的有人來了也不一定。猴頭,你過去洞口看看,如果真的有人來了,咱們困在裏麵,可不是個辦法,多一份小心,總是好事。”


    猴頭放下酒碗,跳起身來道:“好!我去看看。”


    大熊舉起酒碗笑道:“管他娘的,來幾個人,熱鬧一下也好,來來來,我們先喝酒。”


    黑心書生心頭,忽然泛起一陣憐憫之感。


    大熊這個家夥,實在是個爽直得可愛的血性漢子,在如今這三個人之中,他不像猴頭那樣狡猾險詐,也不像短命楊二那樣貪財如命,如果要說有什麽缺點,也許就是頭腦稍微簡單了一點。


    三郎這次將他們三人從宮中帶出來,猴頭和短命楊二都各懷私心,隻有這個大熊,懵懵懂懂的,什麽都不知道。


    這次,他們這一夥七人之中,除了一個陰陽翁孫一缺不算,三郎、老馬、以及楊二等三人,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劍主官。


    三郎是宮中的錦衣劍士,老馬是紅衣劍士,楊二等三人則是五級劍士中,身份最低的黑衣劍士,短命楊二和猴頭兩人跟出來,都是為了看定有油水可撈,隻有這個大熊,什麽目的也沒有。


    他既不是為了想發橫財,也不是為了貪圖酒色享受。如果一定要追問原因,原因也許隻有一個:那便是因為三郎是一名錦衣劍士。


    他無疑認為能跟一名錦衣劍士稱兄道弟,是一種莫大的光榮,為了保有這份光榮,哪怕是赴湯蹈火,亦屬在所不惜。


    那麽,在三郎心目中,三郎又有沒有將他們這三人當成真正的心腹看待呢?


    關於這一點,黑心書生羊百城比誰都清楚。


    他知道如果事事順利,真能藉這個新幫會的勢力,在短期內撈到一大票,三人或多或少也許能分潤上一點,如果出了意外,就像現在這樣,那麽抱歉之至,誰能活下來,是誰命大,在昨天籌劃如何脫身時,三郎根本就沒有將他們這三個人考慮在內。


    黑心書生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


    對這種強烈嗆人的二鍋頭,他實在沒有興趣。


    可是,你已明知一個人沒有多久可活,而這個人如今想過你喝上一口,你忍心拒絕嗎?


    黑心書生撮起嘴唇,勉勉強強的捧起酒碗喝了一小口。


    他雖然隻是虛應故事,但在頭腦簡單的大熊看來,卻已感覺麵子十足。


    大熊抹抹嘴巴,露出一排大黃牙笑道:“他奶奶的,酒這玩藝,還真管用,像咱們住在這種鬼地方,要不是成天有兩口酒喝喝……”


    黑心書生忽然想起一個人,忍不住插口問道:“短命楊二哪裏去了?”


    大熊打了個酒呃道:“聽猴頭說。好像是跟馬劍士進城辦事去了。”


    黑心書生猛然一愣,道:“誰?馬劍士?”


    大熊手一指,笑道:“猴頭來了,你問猴頭吧!”


    猴頭走過來道:“問我什麽事?”


    黑心書生目光閃動了一下道:“外麵情形怎麽樣?”


    猴頭搖搖頭道:“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黑心書生道:“方副幫主呢?”


    猴頭皺了皺眉頭道:“一個人在外麵繞圈子漫步徘徊,好像在欣賞月色,也好像在等什麽人,我真懷疑我們這位副幫主是不是有點……”


    黑心書生目光又閃動了一下吵猛然抬頭問道:“猴頭,你是不是看到老馬回來了?”


    猴頭頭一點,說道:“是的,那時候是楊二當值,我因為想去庫房裏拿酒,出來時正好看到他的背影,過後不久,你就來了”


    黑心書生不禁又是一愣道:“在我回宮之前?”


    猴頭也是一愣,道:“幫主沒有告訴你?”


    黑心書生仿佛被人兜心打了一拳,僵在那裏,背脊直冒涼氣。


    老馬回來了,三郎為什麽沒有告訴他呢?


    難道


    就在這一瞬,他忽然又回想起三郎剛才的態度。姓方的要他留下來,全是這廝天生做性使然,三郎為了他的安全,盡可以幫主的身份,命令他一同跟去,姓方的會反對?他相信不會。但是三郎並沒有這樣做。


    為什麽呢?


    他真有點不敢想下去。


    猴頭拿起酒壺道:“幫主這兩天事情忙,或許一時忘記了也不一定。來來來,喝酒,還是喝酒要緊!”


    大熊伸出空酒碗,硬著舌頭道:“對對,還是喝酒要緊。”


    黑心書生站起來道:“你們慢慢喝吧!既然外麵沒有什麽事,我得先進去說一聲,也好叫幫主放心。”


    ※※※※※


    寢宮中景物依舊。


    每一樣東西,都仍然放在原來的地方,燈光也跟原先一樣明亮,惟一有了改變的,也許便是通往宮後的那道秘門。


    秘門已經關閉。


    黑心書生呆呆地站在寢宮中央,有如一座雕刻得走了樣的石像。


    這道秘門是什麽時候關上的呢?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這座寢宮的人,他記得很清楚,當他離去時,門是打開著。


    在這以後,既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出去,至少他在寢宮外麵,沒有看到有人進出這座寢宮。


    那麽,這門是誰關上的呢?


    隻有一個人。


    三郎!


    黑心書生雙拳緊緊握著,掌心裏全是汗水。


    燈光照在他那張蒼白得可怕的麵孔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憤怒和恐懼的火焰在他眼裏燃燒,也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每一條肌肉,都在強烈地痙攣、扭曲、顫抖!


    他錯了!他忘了這道秘門隻能從南道中操縱,一旦加以關閉,留在外麵的人,就休想能夠進入。


    他忘了四千兩黃金,能夠改變很多事情。


    還有一樁他不該忘記的事,他也忘了,他忘了三郎和黑心書生一樣,“是一個隻能有難同當,而不能有福同享的人。”


    穀中,月色如水,一片寧靜。


    方姓漢子忽然聽到一聲輕喚:“副座,你過來一下!”


    方姓漢子緩緩轉過身子。


    洞口那片枯藤中,伸出了一隻手,正在向他招呼,方姓漢子慢慢走過去,帶著滿臉不耐煩的神氣道:“打後山繞過來,究竟要多久?”


    黑心書生半截身子仍然縮緊在地道裏,沒有馬上回答,他仰著臉,雙睛轉動,隔了片刻,才囁嚅著道:“有一件事,我想請教副座”


    方姓漢子道:“什麽事?”


    黑心書生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想請教副座,小弟的這條性命,如果跟四千兩黃金比較起來,在……在……副座心目中,不……不知道哪樣重要?”


    方姓漢子詫異道:“你忽然沒頭沒尾的問起這個來,什麽意思?”


    黑心書生帶著期求之色道:“我想請副座先回答。”


    方姓漢子眼珠子轉了幾下,輕哼了一聲,說道:“要我回答,當然可以,不過我如果照實說了出來,希望你聽了最好別生氣。”


    黑心書生忙道:“這個當然!”


    方姓漢子冷笑著道:“如果我換了三年以前,有人想拿四千兩黃金買你一條命,我姓方的也許還會考慮考慮,至於如今,嘿嘿,別說是四千兩黃金,就是打對折,再換成白銀,我都會毫不考慮,一口答應!”


    黑心書生深深噓了口氣,如釋重負,喃喃點道:“謝天謝地……”


    方姓漢子呆了一下,道:“你他媽的在搗什麽鬼?”


    黑心書生滿臉堆笑,正待要說什麽時,眼光四下一掃,忽又斂起笑容,指指穀外悄聲道:


    “兩邊山頭上真的有人?”


    方姓漢子麵露慍色,說道:“你不相信?”


    黑心書生趕緊賠笑,說道:“當然相信。”


    方姓漢子道:“那麽,你幹嗎還要問這個?”


    黑心書生思索了一下,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向後縮回身子,招招手道:“到裏麵去說!”


    方姓漢子道:“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如果幫主突然從後山殺出來,那時怎麽辦呢?”


    黑心書生苦笑了一下道:“他不會過來了。”


    方姓漢子一怔道:“他他不會過來?你這話什麽意思?”


    黑心書生歎了口氣道:“副座如果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最好隨小弟進來,有幾件事。


    讓小弟指給你看看,你就會知道了。”


    這是猴頭和大熊兩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他們兩人居然有這麽一天,會跟副幫主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桌子上仍然是那四樣菜:鳳雞、燙蒜、魚凍、火腿片。


    四樣菜都還沒有人動過筷子。


    黑心書生道:“來來來,不要客氣,幫主有事進城去了,今晚大概不會回來,副座念你們值班辛勞,要你們進來一起喝一杯,你們隻管享用就是了。來來來,“大家嚐嚐看,這盤魚凍,看樣子味道還很不錯!”


    他叫別人吃魚凍,自己挾的卻是一片火腿,而那片火腿也隻是挾在筷子上,並沒有馬上送進嘴裏去。


    猴頭和大熊一人吃了一塊魚凍。


    黑心書生道:“味道如何?”


    猴頭道:“不錯。”


    大熊也道:“好,好,味道好極!”


    黑心書生道:“那就多吃一點。”


    兩人果然又分別挨了一塊,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吃將起來。


    黑心書生舉杯道:“喝酒!”


    兩人連忙咽下魚凍,去端自己麵前的酒杯。


    猴頭手才體出,忽然臉色一變道:“不好”


    大熊也跟著變了臉色,叫道:“這……這……魚凍裏麵有鬼……哎唷……媽呀……我……


    我的肚子!”


    接著,撲通的一聲,猴頭倒下了,然後是大熊。


    兩人一倒下去,麵孔立即漲成了一片可怕的紫黑色,隻呻吟著打了兩個滾,便告兩腿一蹬,絕氣了。


    黑心書生望向方姓漢子道:“副座看到沒有?這便是我們那位冒牌天殺星要副座品嚐的魚凍!”


    方姓漢子注目道:“你早就知道魚凍有毒?”


    黑心書生點點頭,說道:“是的,一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隱瞞什麽了,適才小弟已經說過了,如果副座不稀罕那四千兩黃金……”


    方姓漢子道:“那四千兩黃金在什麽地方?”


    黑心書生道:“那四千兩黃金如今在什麽地方,隻有一個人知道。”


    方姓漢子道:“姓尚的?”


    黑心書生點頭道:“是的!隻要找著這個家夥,那四千兩黃金,便可馬上到手,小弟絕無一字虛言,足足的四千兩,隻多不少。”


    他見方姓漢子臉上,仍帶著幾分懷疑之色,緊接著又道:“關於這批黃金的來路,你方兄其實應該清楚才對,因為,它便是三年前鎮江信義鏢局失去的那一宗鏢貨。”


    方姓漢子輕輕一哦道:“原來”


    黑心書生道:“不,不,這批黃金並不是姓尚的直接截下的,它是我們那位百步鏢楊全達楊大仁兄的傑作。姓尚的當初要他進宮當隊長,便是為了想從他口中逼取那批黃金的下落,其實,我們這位可憐的楊隊長,早在好幾天之前,就給解決掉了。”


    方姓漢子點點頭,好像已經漸漸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他思索了一下,抬頭問道:“這批黃金到手之後,你打算分多少?”


    黑心書生苦笑著歎了口氣道:“小弟已蒙方兄兩次手下留情,哪裏還敢再存奢望?隻要能從今以後,你方兄不記前嫌,就夠小弟感激的了。”


    方姓漢子不禁頭一點道:“很好,你能曉得這樣說,足證你多少還有一點良心,到時候如果真能弄到這個數字,橫豎我一個人花也花不完,我姓方的說話算話,絕不叫你空手就是了。”


    現在,黑心書生的一顆心,完全放下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幾句話。


    這個姓方的脾氣雖然暴烈得怕人,但也有個值得稱道的優點,便是一向言而有信。


    他人像鐵一樣的硬,話也像鐵一樣的硬。


    話從他的口裏說出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不更改。


    他要一個人死,那人絕跑不了,同樣的,他如果答應不殺某一個人,除非這個人欺騙了他,他將絕不會再動這個人一根汗毛。


    所以,方姓漢子如今這樣一說,黑心書生便等於吃了一顆定心丸。


    姓方的到時候會不會分他一份黃金,他並不放在心上。


    俗語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留得一條命在,憑他一身還不算太差的武功,以及一份人所不及的心計,他不愁找不到銀子花。


    最要緊的,至少在目前,他的一條命總算保住了。隻要保住性命,他相信慢慢的自有求全之道。


    方姓漢子望著他又道:“如今要去什麽地方能找得著這個姓尚的?”


    去什麽地方才能找得著三郎呢?黑心書生知道一個地方。


    兵書寶劍峽。


    老馬回來得太快,如果依日程計算,老馬一定不可能已將那批黃金從埋藏處運回。


    如果那批黃金仍在原處,三郎就隻有一個地方可去。


    但是,他並沒有把這個地方說出來。


    他不願冒險。


    因為三郎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眼兒,隻告訴他黃金藏在兵書寶劍峽一株古樹樹洞裏,而沒有告訴他詳細的方位,以及那是一株什麽樣的古樹。


    三郎也是一頭狐狸。


    他不一定馬上就會趕去,而且,從這裏前往兵書寶劍峽,路也不止一條。


    如果將姓方的帶去兵書寶劍峽,雙方湊巧碰上了固然好,萬一白跑一趟,撲一個空,又怎麽辦呢?


    那時候姓方的還會饒過他嗎?


    方姓漢子似乎也明白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當黑心書生思考時,他本人也在對著燈花,默默凝眸出神。


    黑心書生思索了片刻,忽然神色一動道:“要找這廝,我想並不太難。”


    方姓漢子惑然抬頭,沉聲說道:“不難”


    黑心書生道:“是的!這廝人雖狡猾,但卻有著一個很大的弱點。”


    方姓漢子道:“什麽弱點?”


    黑心書生道:“好色!”


    方姓漢子一皺眉,說道:“這是私人的品德問題,跟我們要想找到他,又有什麽關係?”


    黑心書生道:“關係大得很!”


    方姓漢子道:“什麽關係?”


    黑心書生說道:“這廝成天離不開女人,如今他的身邊,就帶著一個。你方兄想想,一個人如果帶著四千兩黃金,又帶著一個女人,他的行動,會不會受到牽製呢?”


    方姓漢子點點頭。


    這是不容否認的。


    四千兩黃金帶在身邊,絕不會像帶一把雨傘那樣方便,尤其還有一個女人,女人的麻煩更多。


    黑心書生接著道:“帶著四千兩黃金和一個女人,無論想到哪裏去,都隻有一個辦法。”


    方姓漢子道:“乘車?”


    黑心書生道:“是的,乘車,但乘車也有乘車的麻煩!”


    方姓漢子道:“什麽麻煩?”


    黑心書生道:“他們如果不想惹人注目,便隻有乘坐普通的馬車,而且要越舊越好;一輛普通的舊馬車,最多隻能搭載四個人,四千兩黃金,大約相當於兩個大男人的體重,在重量上來說,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方姓漢子道:“除此而外,還有什麽問題?”


    黑心書生說道:“但是,黃金是死的,人是活的。一輛載著四個活人的馬車,跟一輛隻載了兩個活人外加四千兩死黃金的馬車行駛起來,區別卻是很大,這一點我想用不著小弟解釋,方兄也應該很清楚。”


    方姓漢子不禁又點了一下頭。


    這一點也不容否認。


    四千兩相當於二百五十斤。人是活的,當馬車顛簸時,人可以隨著車身擺動,或藉著把手之物,以穩定身體的重心,而死的黃金則不能!


    黑心書生道:“沒有一輛馬車的底板能承受得了二百五十斤的重量不斷的衝擊,如果不能加以固定,馬車會失去平衡,反之,它愈貼緣底板,一旦顛簸起來,它的衝擊力,也就愈大。不管一個多熟練的車夫,也不能將這樣一輛馬車駕馭得盡如人意,如果有這樣一輛馬車走在官道上,即使不會引起一般行人的注意,也絕逃不過行家的眼光!”


    方姓漢子說道:“那麽,你的意思是說”


    黑心書生一字字接著道:“所以,小弟敢肯定,這廝從這裏脫身之後,一定會在城裏先找一處地方,暫時躲藏起來,不敢遽爾離去!”


    方姓漢子說道:“洛陽不是一個小地方,就算他躲在洛陽城裏,我們又去哪裏找他?”


    黑心書生忽然露出了笑容,道:“小弟說不難,正是指此而言!”


    方姓漢子不禁雙目一亮,說道:“你是不是已經想到這廝可能落腳在城裏什麽地方?”


    黑心書生點一點頭,說道:“可以這樣說。”


    方姓漢子道:“城裏什麽地方?”


    黑心書生沉吟一陣,道:“這要進城打聽一下才知道,因為小弟來洛陽也沒有多久,並不完全全清楚這城裏每一家客棧的名字。”


    方姓漢子站起身來道:“好,那就走罷!”


    黑心書生苦著臉道:“此刻穀外到處都是劍士,如何走法?”


    方姓漢子嘿嘿冷笑,說道:“劍士?哼!區區幾十名劍士,又算什麽東西?老子不去找他們的晦氣;就算是對他們客氣的了!”


    黑心書生苦笑道:“你方兄還有什麽話說,可是,小弟呢?”


    方姓漢子愣住了,他顯然一直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盡管他本人不把那些劍士放在心上,但是一旦混戰發生,如果要他在應付強敵之餘,還得同時保住另一個人的安全,他就沒有多大把握了。


    他愣了一會兒,眨著眼皮問道:“否則怎辦?”


    黑心書生隻是苦笑搖頭。


    怎辦?他什麽辦法也沒有!如果他有辦法,他早用不著在這裏提心吊膽,像狗一樣的向別人搖尾乞憐了。


    方姓漢子忽然眼珠子一轉道:“姓尚的那小子不是跑掉了嗎?他是從宮後溜出去的,我們也可以抄老路出去呀!難道你跟他跟了這麽久,連宮中門路,都沒有摸熟?”


    黑心書生指著那座已經關閉的石門道:“這道門已經封死,如何出去?要沒有這道門擋著,我當然知道出去的走法。”


    方姓漢子朝那座石門上下打量了幾眼,轉過頭來問道:“這門有多厚?”


    黑心書生道:“大約五寸左右,堅實無比!”


    方姓漢子道:“你早不說!”


    口中說著,緩步走到門前,先用手在門上輕輕試推了一下,然後往後退出一步,凝神吸氣,暗暗運勁,待全身真力聚足,掌心猝然一翻,猛向石門拍去,隻聽得轟然一聲巨響,五寸多厚的石門,竟然應聲裂開一個大洞。


    黑心書生兩眼發直,就像呆了一樣。


    怪不得這廝殺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是練有金鍾罩鐵布衫一類功夫的高手,也受不了這樣一擊。


    方姓漢子轉過身來,臉上雖然帶著一股充滿傲意的笑容,但神態中已止不住有疲色露出,他笑著點了點頭道:“上前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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