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聲重響,俞承光齜牙咧嘴地收回手,“姐,你太狠了,嚷嚷一聲我就聽見了,何必下這麽重的手!”


    俞錦繡笑出聲來,“不準偷吃!”


    新年的喜慶氣氛愈發濃了,外頭雖冷,家裏卻是暖和的,陳婉妹忙裏忙外,唇角洋溢的笑容卻以往的任意一年都要真心而喜悅。


    到了傍晚的時候,俞承國也帶著方薇薇來了,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等待八點鍾準時播出的春節聯歡晚會。他們說說笑笑,時不時也會去廚房幫幫陳婉妹的忙,但陳婉妹通常都是擺擺手讓孩子們出去,“你們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別瞎搗亂了,快去看電視!”


    燉完了湯,陳婉妹擦幹淨雙手,走到客廳的時候從口袋裏拿出四個紅包,給沙發上的四個孩子一人一個。


    俞承國怪不好意思的,“媽,他們倆還沒成家,拿壓歲錢也是應該的。可我和薇薇都多大的人了,不能拿你的錢了。”


    “你們再大,也是我的孩子!”陳婉妹笑著反駁了俞承國的話,“這是用來壓歲的,你們必須收著!”


    方薇薇了解陳婉妹的心意,也不客氣了,收下壓歲錢,笑容甜甜的。


    聊起了壓歲錢,又是一段兒時趣事,俞錦繡笑著回憶起很多年前的事了。


    當時每年過年的時候,總是要走親戚,俞家有不少遠房親戚,陳家也是,於是,三個孩子們每每忙得不可開交,有時候連覺都睡不好,一整天下來得趕好幾場。


    後來,好多年過去了,好不容易拉扯著幾個孩子長大了,俞振發研究著偷懶,他安排好走親戚的時間和地址,讓三個孩子們分工合作。俞承國比較大,也夠機靈,他一個人單獨行動,至於俞錦繡和俞承光,他們倆的腦袋沒老大這麽靈光,那就隻能兩個人當一個人來使。


    不管是在什麽時候,走親戚總得備些禮,隻是這禮有輕有重罷了。陳婉妹會給孩子們準備一些糖果和酒,讓他們帶去,回來的時候,他們的兜裏一般總是揣著幾封壓歲錢。


    當時俞家的經濟條件還算可以,但到底不是可以大少大腳花錢的富裕年代,因此,俞振發要求孩子們上交壓歲錢。


    俞承國和俞錦繡早就料到這一點了,老老實實地把壓歲錢交出來,隻有俞承光年紀小,哭得跟鬼哭狼嚎似的,把口袋裏的紅包拽得死死的,就是不願意交出來。


    “姐,你別仗著自己比我大,就可以欺負人啊!”


    聽到這裏,俞承光好氣又好笑,佯裝發怒,警告姐姐閉嘴,俞錦繡壓根不搭理他,往邊上躲著,嘴皮子仍舊順溜,方薇薇笑得前仰後合,“後來呢?承光這麽賴皮,爸媽就順著他了嗎?”


    “當然沒有。”俞承國慢條斯理地給俞承光補刀,“後來爸媽趁他睡覺的時候把他口袋裏的壓歲錢拿了,第二天睡醒,承光都快哭暈過去了。爸爸被他煩得頭疼,狠狠地罵了他一頓,問他壓歲錢究竟丟哪裏去了,從那之後,承光就老實了。”


    陳婉妹從廚房裏出來,拿了碗筷,一個個擺好,“其實你爸當時也不想傷你的心,誰讓你太不懂事了呢?不過承光這孩子也是有眼力見的,被這麽一嚇唬,之後就不吭聲了,關於壓歲錢的事連提都不敢提,生怕又激怒了大人。”


    俞承光的老底都被兜出來了,索性也就不威逼利誘著俞錦繡閉嘴了,敞開了勁自嘲,“誰讓你們這麽欺負人呢?我還真以為自己在外麵野的時候把壓歲錢弄掉了,一句話都不敢說了。現在想想,那就是我的童年陰影!”


    俞承光感慨自己受的委屈,方薇薇一臉憐惜,“那你們倆見弟弟可憐成這樣,也沒安慰他嗎?”


    兄妹倆隻是一本正經地搖頭。


    俞承光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向方薇薇告狀,“嫂子,當時他們幸災樂禍呢!”


    一屋子的歡聲笑語,看著俞承光哀怨的小眼神,方薇薇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捂住了肚子。俞承國連忙握住了她的手,低聲說,“別那麽激動!”


    見他神情專注,目光溫柔,俞錦繡的眼睛一亮,與陳婉妹對視一眼。陳婉妹立馬沉不住氣了,握著方薇薇的手,“薇薇,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了?”


    方薇薇紅著臉,俞承國傻樂起來,“本來是想等一會兒吃年夜飯的時候才告訴你們這個消息的。”


    “媽,你要當奶奶啦!”方薇薇笑著說。


    陳婉妹簡直是樂得合不攏嘴,俞錦繡湊到方薇薇的肚子旁邊,“小侄子,快跟姑姑說說話。”


    俞承光睨她一眼,“姐,你怎麽知道嫂子肚子裏的是小侄子?也許是小侄女呢?”


    俞錦繡但笑不語,心裏想的卻是,她不僅知道方薇薇肚子裏的是小侄子,還知道小侄子聰明得不得了,長大之後還成為一個對社會極其有用的人呢!


    見俞錦繡不說話,俞承光就樂嗬嗬道,“如果你是小侄女的話,叔叔會更喜歡你的。到時候給你買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把你打扮得像個洋娃娃似的!”


    俞承國笑著摟住方薇薇的肩膀,“男孩女孩都好,隻要機靈可愛,我都喜歡。”


    方薇薇懷孕了,這無疑是除夕夜最大的好消息。陳婉妹就這樣升級成了奶奶,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真到了這節骨眼上,她還有些焦急。


    當初她懷孕的時候就是湊合著過來的,家裏該做什麽事情還是得做,吃了不少的苦。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年輕人們都講究,陳婉妹想著,她可得好好學習怎樣把兒媳婦給照顧好了。


    至於方薇薇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俞錦繡和俞承光討論得熱火朝天,陳婉妹倒不是十分在意。


    她不像院子裏的另外一些奶奶那樣重男輕女,現在都還沒跟那孩子碰麵呢,當然還是兒媳婦比較要緊了。


    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作為奶奶,她肯定都是打心眼裏疼惜的,畢竟那是俞承國和方薇薇的骨肉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有人歡喜有人愁


    第二百八十八章有人歡喜有人愁


    也的確是因為說是童年時的種種,三個孩子竟開始回憶起俞振發的好。


    其實說句實在話,俞振發並不是大奸大惡的人,可當初他對家庭造成的傷害卻是無法被遺忘的。


    俞錦繡對他的感情很複雜,說不上是憎恨,隻是真要讓她對他熱絡一些,俞錦繡著實提不起這個勁頭來。


    至於俞承國和俞承光,到底是男人,他們的情感不像俞錦繡那樣細膩。現在是大年三十了,春節聯歡晚會的前奏已經奏響,四位主持人依次出場,想到前些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畫麵,俞承國有些擔心,“你們說,爸現在在幹什麽?”


    俞承國擔心父親連大年三十都沒口熱飯吃,可實際上,此時的俞振發,正在和俞老爺子小酌。


    “本來以為婉妹的脾氣好,性格軟,沒想到她變得這麽頑固!你們都說我這個老頭子冥頑不靈,我看婉妹才是最難說話的那個!”俞老爺子夾了一口菜,說道。


    俞振發無奈地笑了笑,放下筷子,“也不能怪她。她忍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向我抱怨我,我都快以為她是個軟柿子了。原來這軟柿子不是不會發飆的,看,就這麽一回,我就把這後半輩子給耽誤了。”


    前些天,俞振發還覺得委屈。他不明白孩子們為什麽對自己不理不睬,也不明白,他明明是一家之主,為什麽他們大家對銀行裏那個莫名其妙的薑主任都比對他要客氣。


    可這會兒,在團團圓圓的大年夜,孩子們通通不在自己的身邊,他也沒辦法帶著老爺子回家吃一口陳婉妹做的年夜飯時,俞振發突然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


    說到底,陳婉妹是一個實誠的女人,她從來不要求他做什麽,總是默默地將家裏操持得整整齊齊,他的前半生過得太順遂了,以至於他忘記這樣的順遂是因為有人靜悄悄地為他鋪好了整條路。


    現在,俞振發不怨恨任何人,他隻是怪自己。他怪自己有眼無珠,竟被陳秀蓉所蒙蔽,也怪自己沒有珍惜眼前人。


    看著年過半百的兒子露出惋惜的神色,俞老爺子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歎了一口氣,“你說自己當初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在這個除夕夜,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愁。


    陳婉妹被幾個孩子簇擁著,他們討論起方薇薇肚子裏的孩子應該叫什麽名字,樂不可支。


    俞振發坐在俞老爺子的家裏,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從老父親孤寂的眼神中看見了未來自己的影子。


    當然,還有比他過得更悲慘的。


    比如陳秀蓉。


    本以為這個年,肯定會過得比較安生,可沒想到,她真是太天真了。好不容易勾到手的俞振發和她鬧掰了,單位裏把她踢走了,林小婉沒法上學,至於林小輝,他是有可能上學的,隻是家裏幾乎要出不起他的學費了。


    現在陳秀蓉家裏麵臨的問題是,如果林小輝要上學,那麽,陳秀蓉在醫院做清潔工賺到的所有薪水都得拿出來,負擔他的學雜費,以及平日裏他補習的開支。可這樣一來,家裏或許連口熱飯都吃不起了,在這個大年夜,陳秀蓉將家裏的最後一個雞蛋留給林小婉,而後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我不要!我還這麽小,我絕對不要出去工作!”林小婉憤怒地站起來,“媽,你說過要送我去學校念書的,你明明答應過我,現在翻臉不認人了嗎?小輝是你的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


    林小婉放聲吼著,幾乎是歇斯底裏,陳秀蓉的火氣也上來了,一拍桌子,“你以為我願意?當初要不是你自己太得意,在學校裏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個當書記的後爸,招惹了俞錦繡,咱們家現在會過成這樣?現在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呢?”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林小婉差一點就真的過上那樣的好日子了。隻可惜,就差了一步,她們母女倆,功虧一簣。


    現在,陳秀蓉的意思是,林小婉必須要去打工,否則這個家的日常開支就沒法維持下去了,看著林小婉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落,林小輝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別去了!不需要你們為我犧牲,我自己去籌錢!”


    說罷,林小輝進屋,把門給甩上了。關門的聲音如雷鳴一般,陳秀蓉的心一顫,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把盤子裏的雞蛋夾到林小婉的碗裏。


    林小婉嗤笑一聲,把雞蛋夾出來,丟到地上,“想賣了女兒供兒子讀書,那你也得先聯係好我的去處!”


    林小婉也走了,陳秀蓉蹲下來,看著地上的雞蛋。


    這地太髒了。


    過去她比較空閑,肯定是每天洗地的,可現在,她連吃口飯的時間都不一定有,怎麽可能擠得出這樣的閑情逸致把家裏收拾幹淨?這地上都是汙漬和頭發,雞蛋剛落到地上,就沾滿了灰。


    家裏隻有這麽一個雞蛋了,丟了真是怪可惜的。為什麽孩子這麽不懂事,非要和她對著幹呢?她掙點錢不容易,如果可以走捷徑,誰不願意過踏踏實實的好日子?隻是,現在的她,完全沒有這個本事。


    陳秀蓉咬著牙,盯著地上的雞蛋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把它丟到了垃圾桶裏去。


    這頓年夜飯,對她和她的一雙兒女來說,肯定是堵心的。當初一家三口過得再窮,到底是有自尊,也有期盼的。林小婉學習成績好,林小輝是一個有主見的孩子,如果她能熬一熬,拉扯著兩個孩子長大成人,或許她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過。


    可是現在,她的能力有限,最多也隻能是養活兩個孩子,幾乎是沒辦法將他們培養得多出息了。


    孩子們都恨她,她無能為力。


    一切都錯了,可究竟這樣的錯誤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陳秀蓉苦澀一笑,淚水順著眼角蜿蜿蜒蜒的紋路流了下來。


    這都是她自找的,能怪誰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無濟於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無濟於事


    春節聯歡晚會年年都有,可他們家年年都沒能看到最後一刻,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方薇薇實在是撐不住了,忍不住捂著嘴巴打起哈欠,陳婉妹連忙讓俞承國帶著她回家去。


    俞錦繡托著下巴盯著電視看,直到劉曉慶穿著一身華麗的裙子走上台唱《絨花》,才稍微提起點興致。門外有車子引擎發動的轟隆聲,陳婉妹推了推女兒的肩膀,“終於等到這會兒了。”


    俞錦繡往外一看,見是程廷來了,連忙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往外跑了幾步,她又回去給自己拿了一條圍巾,順便把另外一個袋子提在手上,“媽,我先出去了!”


    過去,春晚還沒放完,孩子們就都要進屋睡覺了,而今年,孩子們有了自己的節目,在零點之前趕緊往外跑,陳婉妹的笑容很欣慰,直到最後,視線落在了屋子裏唯一一個沒有活動的孩子身上。


    俞承光歎了一口氣,“媽,別看我,我還小呢。”拍了拍沙發邊上的位置,他招招手,“我陪你一起倒數,等待零點的終聲。”


    陳婉妹笑著拍了拍俞承光的腦袋,“大過年的,不準歎氣!”


    俞承光一梗脖子,“大過年的,別打人!”


    母子倆一起坐在沙發上,嗑嗑瓜子,等待零點鍾聲的響起。照慣例,零點鍾聲響起之後,新的一年就到來了,一般這個時候,主持人總是會繼續上台,說起新年的致辭。


    對於新年,他又有什麽展望呢?俞承光一時之間也說不清。


    他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小時候的新年,他收紅包,還有盡自己所能保護好紅包。可是今年,他好像突然長大了。


    姐姐的婚事突然崩了,父母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他開始做生意,翁晨卿突然到來,又突然離開……所有的大事都在這一整年發生了,他的生活雖不至於有了翻天覆地的反轉,但是,說這一切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肯定是騙人的。


    在零點鍾聲敲響的時候,周遭放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外頭傳來小孩的笑聲,他們難得可以晚睡一天,更加歡迎這熱鬧又美好的新一年。


    望著窗外,俞承光在想,不知道翁晨卿過得如何。她應該過得很好吧?跟著劇組跑,品嚐著山珍海味,見慣了大人物,感受著大世麵,或許,她早就忘了在遙遠的雅城,還有俞家人的存在。


    俞承光在思念翁晨卿,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刻,翁晨卿過得遠不及他想象中那樣風光。


    在偏遠的山區裏,翁晨卿跟著劇組,雖是除夕夜,可他們壓根就沒得休息,劇組裏重要的工作人員倒還好,可以跟著導演和演員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而她,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坐在燈火旁吃著燒肉,咽著口水。


    跟著汪隆離開雅城,既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也是她夢開始的時刻。她想要出名,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她想要賺多少錢。實際上,翁晨卿還沒有深刻地意識到“沒錢寸步難行”這個道理,跟著汪隆走的時候,她隻是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像俞錦繡一樣,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事業而奮鬥,那該多有意義。


    剛和汪隆一起來到劇組的時候,翁晨卿見到了傳說中的楊大導演。一路上,汪隆說了太多有關於楊允的成就,就連之前對影視圈一無所知的翁晨卿都因為他的科普而對楊導滿心崇敬。可她沒想到,到了劇組的那一天,楊允甚至沒有打正眼看她。


    所謂的器重,所謂的機會,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欺騙,雖然她的確來到了楊大導演的身邊,但是,由始至終,她幹的都是打雜的活——而且是沒有工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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