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來音算是第二次和人心照不宣進入曖昧期,和沈青靄相處不同,她局促得不成樣子,忐忑感強烈許多,茫然之中甚至有些憂鬱之感,沮喪、熱烈、做作、消極……他不知道她心裏上演著怎樣豐富的獨角戲,以至於麵對麵的時候,語言貧瘠。


    陸霄吃飯很快,傅來音才吃半碗,他就放下碗筷,盯著傅來音。


    傅來音猶猶豫豫夾住一塊排骨,咬了一口,看著他道:“我還要吃的。”


    陸霄嘴角微勾,“我知道,你吃。”是從未有過的平和。


    怎麽這麽溫柔。傅來音瞧了他一眼。


    陸霄躺在座椅上,手撐著頭,和她目光對上,“要我喂你吃?”


    傅來音咳了咳。


    “你說可以的。”


    “什麽?”


    “沒有孩子的時候可以說這些。”


    氣氛徒然微妙起來。


    傅來音低頭吃飯。陸霄的躺椅輕輕搖起來。


    “你臉紅了。”


    傅來音故作鎮定:“哦,是嗎?”


    “現在更紅了。”


    “有一點點熱。”


    “今天十三度。”


    傅來音含羞帶嗔瞪他一眼——不給人留退路是吧?


    陸霄看著她,目光漸漸深沉,“是有一點兒熱。”


    傅來音差點兒跳起來——這不是她認識的陸霄!但是她沒有任何應對辦法,隻能又慌又凶地再瞪他一眼——適可而止……呀。


    陸霄不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傅來音全身猶如火燒,額前竟真的熱出了汗。到最後,傅來音心一橫,大大方方看回去,衝陸霄一笑。


    陸霄移開了眼。


    半晌,他看回來,傅來音又衝他一笑,陸霄又移開眼。


    兩個人你來我往,直到傅來音吃完飯。


    陸霄站起來,進屋拿了兩件大衣,自己穿了一件,給傅來音披了一件,“走吧,回學校。”


    傅來音:?


    我才放下碗筷,吃完就走?


    陸霄已經走在前麵,打開了籬笆大門。


    傅來音輕輕打了一個嗝,一臉懵逼跟著走出去。


    黑暗的田野連蟲叫聲都沒有,天上星星零散,腳下隻有手電筒照來照去。


    陸霄將人送到校門口,問:“明天中午想吃什麽?”


    傅來音悄悄咽下一個嗝,看著他:“隨便做?”


    “不行,必須點單。”


    “今天的再來一份?”


    “好。”轉身就走。


    “等等!”話比腦子快,陸霄轉過頭看她,傅來音也不知道要他等什麽。


    兩秒,傅來音說:“謝謝招待。”


    陸霄眉頭皺起來,“再說謝謝就不做了。”


    傅來音頓了頓:“那就不說了。”


    “乖。”


    傅來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某個字,隻覺得模模糊糊是這個字,燙得心一抖。


    第34章 她憑什麽是你的


    陸霄的路子太野了,傅來音接不住。回到宿舍看了一會兒書,她才隱隱約約反反複複問自己:陸霄是在追她嗎?


    像,又不像。


    像,不然幹嘛叫她過去單獨吃飯?還隻做她喜歡吃的。


    不像,吃飯就真的隻是吃飯。不聊天,吃完就叫人走。傅來音從來沒吃過這麽短暫快速的飯。


    不管傅來音私下裏想了多少,她開始每天都去陸霄院子裏吃飯。


    因為中午也去的關係,傅來音才更深刻地意識到陸霄做個飯脾氣有多大。


    老院子隻有中午三個小時接客,十一點到兩點,早到一分鍾不接,晚來一分鍾關門,雷打不動,不給任何人特權。


    也不許人點菜,來的人隻需要說人數,吃不吃辣,陸霄自由發揮,上什麽吃什麽。有意見,可以,出去,老院子不接。


    廚房是禁地,不許人參觀,門口貼了三張大紅字:“禁止入內”、“禁止入內”、“禁止入內”,生怕別人看不到似的。


    傅來音最開始覺得廚房門口三張大字報有些誇張,後來她親眼看見有小姑娘無視所有提醒,滿麵含羞往裏跑,傅來音想提醒都來不及。


    五秒鍾後,陸霄直接提著人扔出老院子——“滾。”


    傅來音即便對他有粉紅濾鏡,也對生氣的陸霄怕怕的,心裏更是忍不住想:按這人這樣經營,老院子沒倒閉真是奇跡。


    說來也奇怪,他越是這麽凶,來吃飯的客人越忠實。大部分客人都是回頭客,十天半個月專程開車來吃。


    老院子的生意說不上好,但也不差,大概能維持老院子收支。陸霄絕沒有把老院子做大做強的意思,傅來音有些建議便隻放在心裏,從不對他說。


    但老院子的招牌實在太醜,傅來音看了幾天,終於小心翼翼對陸霄說:“重新寫一寫?”


    陸霄默許了。


    “老院子”三個字是隨意寫在籬笆牆上的,歪歪扭扭,有大有小,傅來音從學校裏拿了漆,把原來的字覆蓋掉了。


    她不打算再疊加字上去,就著新刷的漆,另選了幾種顏色,在牆上畫了一副極簡卡通畫——幾個大頭奶奶圍坐剝豆角,一群大頭小孩院子裏捉迷藏。


    她畫畫專心,鼻子上沾了黑色染料不自知,一心一意描著孩子的腦袋。


    陸霄按她的要求鋸了三塊木板,將表麵打磨光滑,用繩子串上,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傅來音畫完畫兒,進來寫字。怕一下子寫不好,她在地上練了一會兒。


    她學過書法,平常也練,字寫得好看。但也僅僅隻是好看,要說多麽有書法價值,那是沒有的。


    不過唬一唬普通人,也行。


    招牌寫好,傅來音還算滿意,拿給陸霄看,“怎麽樣?”


    陸霄“嗯”一聲算作回答,伸出手去擦了擦她鼻子。


    傅來音下意識躲了躲,耳朵悄悄紅了。她抿抿唇,不說話,眼波流轉。


    陸霄再次伸手,擦了擦她的鼻子。


    傅來音沒有躲。


    半晌。


    “擦不掉。”


    “嗯。”傅來音摸了摸鼻子,“我去洗。”兩個人對視兩秒,傅來音低頭走開。


    水管裏井水涼浸浸,剛好給鼻子降降溫。


    新招牌掛上去的第二天,有老顧客來吃飯,問陸霄:“這是要正經開飯館了?新招牌都設計好了!”


    傅來音在老院子唯一的vip包房吃飯,與外院一牆相隔,自然聽到這個話。她忍不住微微驕傲了一下,感覺做了一件特別開心的事。


    陸霄的回答很冷淡:“沒有。”


    客人又問道:“那新招牌誰寫的?”


    陸霄沒有回答。


    客人在身後追問:“怎麽這個問題也不回答?媳婦兒寫的?”


    有另外一桌的客人笑道:“按陸老板的脾氣,哪個姑娘受得了?我看懸!”


    傅來音正津津有味聽外麵人打趣,陸霄推開門進來了。


    這個時間點正是最忙的時候,傅來音一愣,問:“怎麽了?”


    陸霄走了一圈,看了看她的飯菜,“沒什麽。”又出去了。


    傅來音不明所以。


    天氣漸漸熱起來,日頭越來越長,中午吃飯的時候傅來音總懨懨的,飯量也比平時少。


    老院子是老式泥房,雖說冬暖夏涼,但再怎麽自然涼也敵不過正毒的日頭,傅來音又額外怕熱,吃一次飯總是滿頭大汗。


    一次周末回來,傅來音照舊去老院子吃飯,走進裏屋,一股涼意撲麵而來,瞬間衝走一身暑氣。傅來音狠狠吸了一口涼氣,在左上方發現了新裝的空調。


    她一開始以為是整個院子都裝了空調,並沒有多想,直到常來的客人和她寒暄,走到窗邊,驚訝道:“這屋怎麽這麽涼快?”


    傅來音吃著從井裏剛撈起來的西瓜,衝人笑了笑:“陸老板裝空調啦!”


    對方聞言更是詫異:“什麽時候?”


    “兩天前。”


    客人朝廚房的陸霄吼:“陸老板,我要定包間!”


    “沒有。”


    “我要定傅老師這個包間!”


    “不給。”


    客人的聲音遠了些,應該是走到廚房那邊去了:“大廳什麽時候裝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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