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林外有人輕蔑地應聲道:“是呀!特地來向侯四叔道賀,恭喜侯四叔收得了這麽個‘濁中奇’差一點便合上麻衣相上‘潛龍格”的好徒弟呢!”


    語響在歇,黃影微門處,二人麵前已經多了一人。


    來人身著絲質玄黃長袍,頭紮文士巾,雙手背拱,神態清爽飄逸。這時,正悄然靜立在金剛掌侯四和玄龍二人麵前,菱嘴微曲,彎著一雙秋水為神的秀目,神情揶揄地朝二人微微而笑。


    不是我們那位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聽濤山莊”少主人白男還有誰?


    金剛掌侯四見白男現身而出,連忙起立笑著招呼道:“白少爺可把侯四罵苦了,憑我侯四這塊料,哪有資格談到開門立戶,傳於授徒?侯四隻不過暫代白老考驗一下這位小兄弟的稟賦罷了。”


    白男嘿然一笑,說道:“他也想跟我爺學藝?嘿,可惜不是真正的‘潛龍格’。”


    玄龍聞言,不禁脫口吟道:“潛者,藏也。以貌取人失子羽,安得慧眼識英豪。”


    白男見玄龍自稱自貴,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到底是個真子羽,還是假子羽,兩個月後自見分曉。”


    說著,轉臉朝侯四諷刺地問道:“你們兩個來了這麽久,侯四叔你教了些什麽?”


    侯四赧然地說道:“我們隻先談了一些”


    玄龍搶著接下去說道:“我們隻先談了一些內功初步中的‘止觀法門’研究如何做好‘係緣’‘止心’‘體真’的各種功夫,才說到這裏,白少爺就來了。”


    侯四臉上掠過一陣驚疑之色。


    白男微微一怔,瞪眼朝侯四說道:“這種入門功夫雖然和咱們白家的略有不同,但也聽我爺爺為我講解過,侯四叔學的原來竟是玄門正宗哩!”


    侯四未及答言,玄龍又說道:“侯叔叔說,白府武功博兼釋道兩門,加之白老爺功參造化,學究天人,天下各派武學,無不深窺堂奧,底下,侯叔叔述而未解的‘三觀六妙法門’,還得請白少爺從旁指教呢!”


    侯四的臉色,又是一陣迷惑。


    白男並未在意。


    白男到底也還是個孩子,他逗著玄龍取笑隻不過是因為從小嬌生慣養,僅知有己,不知有人,隻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不能想像到別人的處境是如何難堪而已。說實在,也沒有多少惡意在內。這時,他見玄龍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已經抓住了內功初步功夫的修為要領,麵子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心底下卻也著實佩服。他想:“我爺剛教我這些功夫時,進步也沒像他這般快法呢!”


    這時他見玄龍規規矩矩,誠誠懇懇地向他求教,不好意思再予取笑,便正色說道:“好好地記住侯四叔的教導,也就夠你受用的了。”


    玄龍見他說這兩句話時那副老氣橫秋的語態,心底暗暗好笑。就在這個當口,玄龍忽見侯四朝他遞過一個眼色,知道是示意他別放過此一請教領袖武林的,白家武學的心訣良機,便趨前一步,朝白男深深一躬,敬求道:“白家武學為武林之宗,白少爺為白老爺獨支嫡傳,如肯略賜片言隻語,定然會勝過我吊眼兒數年苦修,望白少爺千萬成作!”


    白男見他居然以吊眼兒自稱,禁不住“撲嗤”一聲,笑將起來。他一麵笑,一麵朝玄龍戟指問道:“到現在你才知道了你吊眼兒並不比我高明了吧?”


    玄龍抗聲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師者,有足為他人效法之長之謂也。易言之,三人行既有我師,三人中我亦人之師也。關於武功方麵,對白少爺,玄龍願以師禮相待,其他諸如棋琴書畫,詩詞歌賦,經史百家等則未必盡然。”


    侯四會心地微微一笑。


    白男雖然聽得麵籠寒霜,頭卻不住微點。等玄龍說完,從鼻管裏哼了一聲,傲然說道:


    “其他的,以後再分高下,今天,我是‘師’定你了。喂,小吊眼兒,聽清了,我可不會說第二遍的。


    練武淺訣有二:一曰清虛,二曰勇往。


    勇往者可以無懈,清應者可以無障。不先辨此,進退無基。


    清應是髓,勇往是筋。髓蘊精血,筋絡周身。


    通血行氣,翼精衛神,唯髓筋,提挈運用,筋弛則體瘓,夠盡則骨枯。


    髓為元,萬象之本也。


    筋縮則攀,筋糜則萎,筋弱刺懈,筋絕則折。反之,筋壯者強,筋舒者長,筋動者剛,筋和者康。欲轉弱為強。功有漸次,法分內外,行有起止,食有節製。


    故拳經雲:清虛我心,是求通也。勇往其行,是求達者也。


    小吊眼兒,好好體會罷,今天到這兒為止。再見了,侯四叔。”


    語音歇,人已渺。白男走後,侯四感歎道:“簡潔扼要,要言不繁,白家武學確有過人之處。”


    侯四說著,忽然轉身朝玄龍低聲說道:“小老弟,你的骨氣、才華、機智,我侯四衷心佩服。隻是今天此舉實在稍嫌冒險。尚幸我侯四的武功亦是源出玄門,與攝老幾支源相近,不然的話,給少主人將剛才情形傳到白老耳中,事情就要大糟了。白老對我侯四的出身豈有不知之理?這些都是攝魂老兒早先教給你的麽?”


    玄龍慚愧地點了點頭。


    侯四見玄尤顯出滿臉不安之色,便又安慰他道:“這也沒有多大關係,以後謹慎一點也就是了。既然在內功方麵你已略有基礎,也是好事。明天由我再傳你‘三觀三妙法門’,因為你的‘止觀法門’的根底打得太好,這一種功夫隻須用功練習一個月就可以了。一個月之後。你就可以開始學馬步,身手眼形的運用,以及簡單的拳式掌招。你要記住,我教你,固然可以學得一點東西。但這隻是一副藥中的引子,你千萬不能放過少主人的指點。他好強好勝,你隻在行止上表現得不卑下,口頭上不讓她任意春風,就像剛才一樣,對他白家武學,多加讚揚,他自然會盡心教你。雖然他本身功力不夠,尚未大成,但心訣手法總是一樣的,隻要你肯刻苦揣摩精進,又何嚐不會青出於藍,冰寒過水?何況,有了他的牽連其間,能得白老傳授的機會也就大得多了。”


    玄龍感激地點點頭。


    侯四說罷,抬頭從林隙中望望天色,又說道:“不早了,回到前麵去吧,我人白府的故事隻有等到以後有機會再說了。”


    之後,每天一樣,金剛掌侯四在下午教他武功,吩咐他在黎明時練習,白天則仍在書房伺持三白老人祖孫,替白男調琴洗硯,陪三白老人下棋,散步。


    白男年青氣勝,經不住金剛拳侯四和玄龍二人有計劃的誘激、讚捧,也偷偷地瞞著三白老人將白家絕學一點一滴地向玄龍灌輸。


    二個月之後,玄龍便已經由白男那兒學得了“降龍伏虎拳”的整套拳式。玄龍也想盡方法,在不傷白男自尊心的原則下指點白男的棋藝,說一些白男未曾獵涉過的曆史故事和名人掌故給他聽。


    兩人相處日近。


    白男似乎已經漸漸地遺忘了玄龍醜惡的外表。


    三白老人見他倆能和睦相處,顯得也很高興。


    冬天快過去了。


    經過了兩個月來金剛拳侯四和白男的悉心指點,玄龍藝業進步,身體已比先前更強壯魁梧,食量也是一天比一天增加。他自己的感覺是:耳聰目明,周身有勁,雙臂有力,步履輕快。他並不知道他已經踏上了,將成為武林一代青俠的第一段裏程。


    三白老人不時地在背後以一種驚訝中摻雜了得意的眼光朝他望著,微笑著。


    三個月很快地過去了,第二年的新春已經開始。


    有一天,三白老人將金剛拳侯四、玄龍、白另三人一起叫到後院裏,吩咐家人在院子裏擺了四椅子,在和煦的陽光下,命各人圍著他團團坐定。


    各人坐定之後,三白老人輪流在每個人的臉上打量了兩眼,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慈藹地對三人緩緩地說道:“你們三個,玄龍,男兒,還有你,侯四,我實在一個也離不開。


    自我那個不肖的兒子亡故以後,男兒就是我老朽的命。老朽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就是為了要親眼看到男兒有個交代。”


    白男聽了他爺的這幾句,兩眼一紅,似乎有所感觸,突然間掩麵啜泣起來。


    三白老人輕輕拍著白男的肩胛,輕聲笑慰道:“哭哭啼啼,又不為了什麽,不怕爺看著生氣嗎?”


    白男抬起淚眼,嘟起小嘴,抱怨道:“好好地,爺偏說沒來由的話,叫人聽了怪不舒服的!”


    說著,撲嗤一聲,又笑了。


    三白老人也跟著莞爾一笑。


    玄尤甚感茫然。


    隻有金剛掌侯四的臉色始終肅穆如一,他似乎預感到一些什麽重大的事故將要發生,他想,以三白老人這樣的人,決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出這些話來消遣。他不敢像白男那樣隨便開口,怕擾亂了三白老人心神,所以,他隻端然靜坐著,一聲不響。


    這時,三白老人繼續說道:“侯四自從跟了我,我等於多了一條臂膀。他經驗老到,做事穩練,武功也還過得去,頂難得的,是他心地良善。肝膽照人。這幾年來,他幫我辦了很多事,我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說來頗令老朽感到慚愧。”


    侯四垂頭低聲謙讓道:“白老說哪裏話來。”


    三白老人接著說道:“對於侯四,別的老朽不敢說,老朽真未將他看做白家以外的人看待,確是對天可表的事。老朽常想,要是我有這麽個兒子”


    侯四連忙欠身恭答道:“白老,侯四願意終生伺候您老人家。”


    三白老人欣慰地笑了一笑。圓臉朝玄龍和白男分別望了一眼然後笑說道:“侯四為什麽跟了我,龍兒自然不清楚,就是男兒,要我說了幾次,我因為懶得再提及那班不肖的東西,每次都沒有說得清楚。今天,我不若抽點時間和你們兩個說了吧,橫豎早晚也該讓你們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是這樣的。


    四年前,也就是明神宗萬曆元年。


    陝西西安有一家鏢局,鏢局的名字叫做“平安”,鏢局的主持人便是金剛掌侯四。


    這家鏢局到金剛掌侯四手上,已經是整整三代。侯四的祖父,外號“金剛掌侯嘯天”,憑一雙鐵掌在漢中一帶闖下一點聲名,又因輕財重義,江湖上交了不少朋友,關裏關外,無論黑白水旱,隻要提起“金剛掌侯嘯天”,無不豎起拇指喊一聲:“行。”


    侯嘯天便靠著這份本錢在西安創了這家“平安”鏢局。平安鏢局的走鏢路線隻有一條,是由旱道通往北京的邯鄲古道,由西安經臨潼,出潼關,經邢台,正宗,清宛,高牌店,涿州……而北京。


    這是平安鏢局比較有把握的一條路線,其他省份,平安鏢局不是不接生意,隻是因為人地生疏。不敢攬收大批鏢貨而已。


    在侯四的祖父侯嘯天手上,這間鏢局就和它的名稱一樣,一直是平平安安地,什麽毛病也沒有出過。一之後,侯嘯天去世。鏢局便由侯四的父親“金剛掌侯伯雲”接掌下來。


    俗語說:好心好報。


    但在西安平安鏢局侯家的遭遇來說,卻似乎並不盡然。


    事件的緣起應該從嘯天去世的前兩年說起,那時候的侯伯雲是廿八歲。


    有一次,侯伯雲跟局子裏二位鏢師,隨著一趟鏢貨,往北京曆練。鏢貨結果平安抵達,侯伯雲主張在北京遊玩幾天再回程,二位鏢師因為有少主人做主,自然是無可無不可。


    侯伯雲他們一行住的這家客棧,叫做“悅來老棧”。悅來老棧共分三進,第一進是統間。進門之後,除了賬房,飯廳之外,兩廂是一排用木板隔開的炕床,粗陋得很,專供腳夫販卒之流住用。第二進是四合院,有十幾間幹淨房子,是比較有點身份的人住的。第三進是上房,每組房間均是一明兩暗,布置精雅幽靜,房錢相當高昂,不是普通旅客隨便可以住得起的。


    侯伯雲雖然出道未久,但棧中夥計對那兩位鏢師卻是異常熟悉,在知道侯伯雲便是西安平安鏢局的少主人之後,當然是另眼相待,逞向上房領進。


    侯伯雲住定之後,無意中在他睡的那張床下撿到一顆玉扣子,正值茶房進來添茶,他一時好奇心起,便隨口問道:“夥計,這個房間在我來之前住的是什麽樣人?”


    茶房聞言,哈著腰答道:“報告您老,以前住的是個老婆婆,那個老婆婆現在還住在棧裏呢。……那個老婆婆是半年前來的,來的時候就有點不舒適,之後,愈病愈重,幾個錢都給吃貴重的補藥吃光了,本棧掌櫃的憐她孤苦年老,貧病無依,把她改安在外麵統間裏,不但不收她房錢,一天還免資給她幾碗稀飯喝喝,咱們掌櫃說的,這叫做修來世。……”


    不等茶房再說下去,侯伯雲站起來揮手說道:“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來到前麵,茶房輕輕推開了房子的門,指指裏麵,悄聲道:“就是這一間。”


    侯伯雲抬眼一看,隻見這間房裏除了一張木炕床外,什麽也沒有。炕上擁著一條破棉絮,棉絮的一端露出一團蓬亂的頭發,老婦人大概是睡著了。


    侯伯雲不願將她吵醒,輕輕地帶上房門,又退了出來。他找著剛才帶路的茶房,摸出了五兩銀子交給他,吩咐茶房棟老婦人平時歡喜吃的東西,買給她吃,順便找個大夫來替她看看,假如不夠,再找他拿。


    那個時候,五兩銀子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茶房見侯伯雲出手如此豪闊慷慨,得著一雙金魔眼,半晌出不得聲。最後,好不容易才迸出這麽一句話來:“您,您……這不是太多了麽?”


    侯伯雲瞪著他叱道:“難道是給你的不成?”


    茶房經這一喝,才知道自己見錢昏頭,把話說錯了,滿臉通紅,連忙打恭作揖地嚷著“是是是”,腳下一滑,轉身就想往外跑。


    侯伯雲一把拉住他的衣領,鄭重地交代道:“做得好,大爺另外賞,千萬不許在這幾兩銀子上動腦筋!”


    茶房又是一陣臉紅,又應了十七八個是,這才趑趄著走了出去。


    在侯伯雲來說,銀錢是身外之物,濟困助貧原就是俠義人的本色,區區幾兩銀子能算得什麽?所以,沒過上多久,他就將這件事情給忘得幹幹淨淨。


    到了第四天早上,那個茶房忽然走過來請示道:“不知您老有空否?那個老婆婆請您過去談談!”


    侯伯雲略一遲疑,便想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失笑道:“噢噢,對了,那位婆婆怎麽?


    她好了?”


    茶房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說道:“她能吃,能睡,能開口,就是不能起床。”


    侯伯雲趕到前進,走入那個老婦人的房間,一抬頭,不禁吃了一驚。


    老婦人麵如死灰,眼神瘓散,麵朝房外側臥著,露著滿臉期待的神情。


    侯伯雲輕輕喊了一聲。


    “老婆婆,您好!”


    老婦人聞聲,有氣無力地反問道:“是你送我銀子的麽?”


    侯伯雲忙說道:“婆婆安心靜養吧,區區幾兩銀子,在下尚不為難。”


    老婦人喘了一會兒,似乎已經提足了氣,低聲又道:“你過來近一點,再近一點,讓我看看。唔,是個誠實人!你,你,聽夥計說,說……你是保鏢的,你,你叫什麽名字?”


    “平安鏢局!老婆婆。在西安,金剛掌侯嘯天就是家父。”


    老婦人嗯了一聲。


    隔了很久,老婦人又喘過一陣,這才斷續地接著說道:“枕頭底下,你自己拿,一個紙包包兒。”


    侯伯雲遵囑從老婦人頭底下摸出一個五六寸見方的,又舊又髒的,薄薄的紙包兒,拿在手裏,靜等老婦人底下的吩咐。


    “那是我的遺囑,你要看……一定等我死了……之後。你,你如果拆開看了,你不要照著做!”老婦人說到這裏,似乎是座火上升,兩頰略顯一絲血色,聲音也比較清晰高揚,她幹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假如你不願多事,在我死後,你就引火將它燒了,但千萬不許在燒去之前開拆。”


    侯伯雲一直將她當做一個普通老嫗看待,一點也沒有去思考老婦人的語意,啟口安慰道:“老婆婆,你安心靜養罷,早晚會好的!”


    老婦人嘿然一笑,隨又沉聲問道:“回答我,你將如何處理這個紙包?”


    侯伯雲也是一時心慈,不忍傷了老婦人,便堅定地說道:“婆婆放心,我侯某總盡我的力量去做也就是了。”


    侯伯雲的想法是:“老婦人一定是沒有什麽親人,才會弄到淪落異鄉,因死客邊。紙包內可能是件信物,要在她死後叫他帶給她唯一的親人也未可知。假如他猜得不錯的話,這位收件者一定住得很遠很遠,老婦人怕他嫌煩,才會有這種要挾性的交代。侯伯雲以為,吃他們這行飯的,無山不通,無水不達,隻是時間遲早而已,隻要在國朝管轄之下,絕沒有傳送不到的地方。”因此,他一口答應下來。


    老婦人見他答應得很堅決,用那雙失神的眼睛,又朝他望了很久,最後,將頭略點,寬慰地露出一絲笑意,就此閉目睡去。


    侯伯雲拿著那個又舊又髒,掉在三岔路口也不會有人去撿的紙包,回到自己房裏,順手擱在自己的行李卷裏。


    第二天,老婦人死了。


    侯伯雲又拿出了十多兩銀子,為老婦人收殮安葬。


    第三天,他們一行,便因北京已大略逛遍,無可留戀,而起程回西安。


    侯伯雲一時疏忽,竟忘記了開拆老婦人彌留之際交給他的那個舊紙包兒。


    這真是錯來的幸運!


    假如在北京就開拆那個紙包兒的話,他侯伯雲就是有十條命,也恐怕回不了西安鏢局哩!


    這是什麽緣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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