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乞兒語音方歇,店外已然走進一個年方十五六,柳眉鳳目,端鼻小嘴,極其清秀的少年來。少年身穿對襟短打,外披一件淺灰披風,披風一角,隱隱露出一柄劍鞘,唔,原來還是個武生哩。


    玄龍低聲咦道:“官家鳳?”


    大頭乞兒忙道:“噤聲,待大頭來耍她一番。”大頭說罷,佯裝漫不經心地將臉抬了起來。在他看到官家鳳正朝他和玄龍注目瞪視之後,故作失驚之狀,起立大聲招呼道:“原來賈少俠怎麽也來到這種小地方?來來來,如不嫌咱大頭肮髒的話,咱們就做一桌食用如何?”


    官家鳳,也就是賈鳳,這時已緩步向二人這廂走來,一麵走,一麵脆生生地道:“這地方你小子能來,本少俠就來不得麽?”


    大頭賠笑道:“來得,來得。來來來,先來替你介紹個新朋友!”


    賈鳳道:“先介紹你自己罷!”


    大頭豎起右手拇指,往自己鼻尖上一靠,抬著下巴,大聲笑道:“我麽?嘿,丐幫掌門人不,未來可能的掌門人,現今掌門人攝魂叟的首座得意弟子,外稱攝魂雙小中的大頭常勝是也!”


    玄龍笑了,賈鳳也笑了。


    賈鳳一麵在夥計搬來的椅子上坐下,一麵露出一排齊若編貝的白齒,笑罵道:“常聽人家說,丐門中沒有一個忠厚人,今天可親身證實了。”


    大頭笑道:“忠厚人麽?有的是!現在我就可介紹一個給你。”


    說著,先轉臉朝玄龍向賈鳳一指道:“這位是川中賈少俠賈鳳。”


    玄龍欠起半身,謙虛地道了聲:“噢,賈少俠,久仰。”


    大頭又轉過向著賈鳳,朝玄龍一指道:“這位是”


    糟了,他倆一切計劃周詳,就是假名尚未擬定,話已相及,再打商量,已經來不及了。


    倒是玄龍,小時做對子做慣了,有點急口才,情急智生,連忙接下去道:“小弟餘拜白,以後望多賜教。”


    大頭乞兒趁賈鳳和玄龍四目相對之際,偷偷地將舌頭一仲,扮了個鬼臉,心想,還是吊眼兒有辦法。


    他在緩過一口氣之後,可又神氣了起來。


    他又替賈鳳斟上了一杯酒,然後自我解釋道:“您看他這個名字別扭不別扭?什麽魚伯伯,肉伯伯的,叫人家一開口就給他討了便宜,您說可恨不?”


    賈鳳笑道:“還是你的名字好,大頭常勝,仿佛頭小了就不能上場似地。”


    大家都笑了。


    賈鳳吃喝了一會兒,忽然放下筷子,略為沉吟了一下然後抬臉迫切地向大頭乞兒問道:


    “那個潛龍子呢?”


    大頭乞兒故作不解道:“誰?潛龍子?”


    賈鳳急道:“就是前幾天在巴州孫家擂台上,和我,和我比劍的那個,那個-”


    大頭乞兒大笑道:“那個,那個垂眉吊眼,黃臉皮,其醜無比的小子麽?”


    賈鳳見大頭乞兒將還原前的玄龍形容得如此窮形惡相,忍不住眉頭微皺,朝大頭嗔道:


    “他不是你的朋友?”


    大頭道:“誰說不是?”


    賈鳳怒道:“那你為何將他形容得如此刻薄?”


    玄龍心底微微一暖。


    大頭卻笑道:“難道他不是那副尊容?”


    賈鳳哼道:“你也不見得比他強到哪裏,若論武功,你可能差得更遠呢!”


    大頭毫不動容地,又笑道:“那當然,武林中有幾個三白老人?三白老人有幾個徒弟?


    三白老人徒弟中有幾個垂眉吊眼黃臉皮?想想看,我大頭怎麽個比法?”


    賈鳳不悅地道:“好啦,好啦,請你說得簡單點吧,他去哪兒了?”


    大頭賣關於道:“他麽?”


    賈鳳怒道:“不是問他,難道是問你?”


    大頭這才將手朝玄龍一指道:“問他吧,這位餘兄比我大頭知道得更清楚。”


    玄龍聞言,忽生奇想,他頗想知道,吊眼玄龍在官家鳳的心中,究竟占了幾許地位?所以,當賈鳳轉臉向他望過來時,他狠起心腸,緩緩正容答道:“我那位吊眼拜弟麽?唉,以後不容易再見到他啦。”


    賈鳳失聲道:“為什麽?”


    玄龍歎息道:“一言難盡,說來話長。”


    賈鳳急道:“你就不能簡單扼要地說個大概麽?”


    玄龍朝大頭乞兒瞥了一眼,大頭乞兒微微點頭,凡是別開生麵的新鮮事兒,大頭乞兒沒有個不讚成的。此刻,他已知玄龍說出這番話來的心意,為了加強氣氛,便也故意裝作失驚之態,從旁倉皇地問道:“他真的走了麽?”


    賈鳳見狀,朝玄龍望了一眼,又朝大頭乞兒望了一眼,忽然喃喃自語道:“他不是和他那個姓白的師兄及金剛掌侯四等人約定,九月底在巫山神女廟見麵的麽?”


    玄龍和大頭乞兒同時恍然大悟,心想,前晚巴州棧房上偷聽的原來是你呀!


    大頭乞兒也不說破,反而故意問道:“是呀,賈少俠何以得知?”


    賈鳳見問,雙頰驀地一紅,期期地道:“是,是他上台以前,潛,潛龍子,自己,自己親口和我說的。”


    玄龍心底暗笑,心想,好家夥,你也會撒謊哩。


    於是,玄龍順著二人口風說下去道:“事情發生在昨天。昨天,在平昌,我那拜弟說,他原和金剛掌侯前輩等人約定,九月底於巫山神女廟相見,但他此去天山,是否能於九月底趕回固不一定,甚至一去不回,也是意料中事。所以,他轉托我,如碰上金剛掌,他的白師兄,或者攝魂雙小中任何一位,就替他傳達上情。說也真巧,我剛在這裏坐下,便遇見了這位大頭兄弟,我正想和他談這件事時,賈少俠又來了。”


    賈鳳瞪大雙眼,追問道:“他去天山作甚?”


    玄龍裝出滿臉悲戚之色,繼續編織道:“我那拜弟,身負血海奇冤,此去天山,據說就是為了洗雪親仇,……至於詳細情形,因我那拜弟一直諱莫如深,連我也不太清楚。”


    “天山?”賈鳳閉目輕聲念了一遍。然後,鳳日暴睜,眼射奇光,向大頭乞兒咄咄逼問道:“丐幫子弟遍天下,向為武林所稱道。你既自炫是丐幫二代中的出色弟子,以丐幫未來掌門人自居,來,我問你,天山有哪些厲害角色?”


    大頭乞兒暗道一聲:“糟了,天山除了關外神駝一派外,別無邪魔外道,玄龍這個謊扯不圓啦,難道說吊眼兒的仇家是神駝不成?”


    大頭乞兒心裏雖然忙亂,嘴裏卻敷衍道:“天山一帶,除了關外神駝。”


    賈鳳哼了一聲,糾正道:“我問的是黑道邪魔!”


    大頭乞兒吃吃地道:“至於黑道邪魔,這個。”


    賈鳳冷笑一聲道:“哼,好個丐幫二代弟子,居然連天山無住峰的毒手尊者都不知道,還在這裏瞎吹大氣,嘿嘿!”


    大頭乞兒訝道:“毒手尊者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麽?”


    賈鳳反問道:“你親眼看到了他的屍首?嘿,武林中人,藉著某種名義謝世的,比比皆是,難道你這個堂堂丐幫二代出色弟子連這點知識也沒有?”


    大頭乞兒的活罪可真夠受的。


    這時,賈鳳已轉向玄龍,問道:“吊眼兒提到過他找的是什麽人嗎?”


    玄龍順水推舟地應道:“很有可能,有一次,我似乎聽吊眼兒提到過尊者什麽的,是否就是賈少快適才所說的毒手尊者則不得而知了。”


    賈鳳一拍桌麵道:“那就對了。”


    又掉臉向大頭乞兒責問道:“如何?毒手尊者死了沒有?假如毒手尊者已經去世了的話,吊眼兒還會千山萬水地趕去?”


    大頭乞兒在心底罵道:活見大頭鬼!


    賈鳳說罷,偏頭向壁,似在沉思。一會兒之後,忽然自語道:“以他所習白家武功來說,雖不能一定勝得了天山毒手尊者,如能見機而作,自保總該毫無問題。隻是他年輕氣盛,複仇心切,到時候,奮不顧身,以毒手尊者那種狠毒心腸,確實堪虞之至。唉,早知道,我陪他去,以他的紫斑劍,和我的藍虹劍,雙劍合壁,那就……比較有希望了。”


    大頭乞兒偷偷地朝玄龍扮了個鬼臉,先伸出一隻拇指,後伸出食中二指,在空中一比劃,立即縮了回去。玄龍知道,拇指是代表他,食中二指代表白男和官家鳳。大頭乞兒的意思是,以後有好戲看了,一對二,麻煩都是你自己慧的,看你如何善後?


    玄龍驀然警覺,這個玩笑可開不得,白男和官家鳳有著水火不相容的個性,萬一惹起情債,此生如何清償?


    人性往往是矛盾的。此刻的玄龍,愈見賈鳳表現出對他的前身關注和一往情深,愈感到一種莫明的快慰和滿足。可是,另一方麵,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樣做是極端危險的,情感是一種越磨越濃的東西,像墨一樣。他不能再以這種虛無飄渺的構設來刺激賈鳳的情感了,以他前身的醜怪,和賈鳳的娟秀,說起來,這實在是一種可貴的情感,與白男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樣。但是,他應該適可而止,就這樣,他想,他已經有罪了。為了滿足個人私欲,他向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挑逗,而結果一無交代,這算是什麽意思呢?


    玄龍愈想愈慚愧,結果是滿身大汗。


    在秋天出汗,實在少見。


    賈鳳早回過臉來,他見玄龍臉色由白變紅轉青,又由青返紅轉白,結果是汗水盈額,點點而下,不禁大奇道:“咦,你,餘,餘兄,你怎麽啦?”


    玄龍勉強笑道:“沒有什麽,賈少俠,我們換個話題,別再談及我那個拜弟的一切如何?”


    賈鳳感激地道:“是不是我將毒手尊者形容得太厲害,你為你拜弟擔憂了麽?唉,你,你餘兄真是個有血性的人。”


    玄龍隻好苦笑著搖搖頭,不敢再說什麽。


    賈鳳朝玄龍注視了好一會,突然問道:“餘兄是何派高弟,可否見告?”


    玄龍一愕,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剛才編的那一段,雖然是假的,即令他不願再編結下去,可也不能立即拆穿。賈鳳對他前身的情感是真摯的,他不能讓她知道她受了別人的愚弄。要維持這個既成之局,他就要當心今後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他前身姓趙,名玄龍,號潛龍子,為前輩異人三白先生之徒。他現在姓餘,名拜白,是趙玄龍的結拜兄弟。那麽,他會不會武功呢?


    假如說不會,不但不近情,而且不合理。因為,他不但是趙玄龍的結拜兄弟,而且認識金剛掌侯四,攝魂雙小中的大頭常勝,和玄龍的師兄白男,他在上麵說過,吊眼兒托過他,碰到這幾位,就替他傳個信,假如他對武功外行的話,他又何能熟悉這許多武林中頗有聲望的人物?


    所以,第一個可以決定了的,他不能說他不會武功。


    再次,他假如這一點承認了的話,他的師長是哪一位呢?假使不承認是三白門下,雖然這是一種玩笑,嚴格說起來,也是一種對師門的不敬,他不能這樣做。


    那麽如何是好呢?


    賈鳳見玄龍沉吟不語,大大地感到不悅。


    她冷冷地道:“莫非令師在武林中地位過於崇高,不是我姓賈的這等末學後進所配聞問的麽?”


    大頭乞兒知道玄龍為難之處,連忙從中代答道:“餘見之師,乃前輩怪傑,此老生性與眾不同,不願世人知其尚在人世,餘兄下山時奉有師命,連我大頭和餘兄交往年餘,至今尚在揣測之中,這一點尚希賈少俠見諒。”


    賈鳳聞言,這才轉怒為喜,點頭微笑道:“這一說尚在情理之中,武林前輩,一旦退隱,多半不喜他人知其去向,這種前例,在在皆是,餘少俠何不早說?”


    玄龍如釋重負地笑道:“小弟深怕賈少俠見怪呢!”


    賈鳳道:“你這就叫做弄巧成拙。”


    一語成譏,一點不錯,玄龍是弄巧成拙。


    此話怎講,下文即將交代。


    三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中,已至黃昏時分。


    大頭乞兒忽然一拍腦袋道:“糟了。”


    玄龍和賈鳳均都吃驚道:“何事糟了?”


    大頭皺眉道:“師傅曾經交代我務必在七月中旬以前赴本門平昌分舵等候他老人家自皖北發來的指令,今天是七月廿一,昨天廿,我們,我,我經過平昌時,竟然忘了這檔子事,你們說該死不該死?”


    賈鳳和玄龍都是尊師重道的人,一聞大頭此言,齊都代大頭著急起來。


    賈鳳道:“馬上就去呀!”


    大頭一麵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麵道:“賈少快少留,大頭暫時失陪,至多明午,大頭即能趕回。”


    賈鳳道:“你去吧,我不一定,不過,我暫時也不會走,關於潛龍子的事,我還有很多話要向餘少俠請教呢。”


    大頭乞兒道聲再見,即便出店而去。


    草渡的小酒店中,現在隻剩下玄龍和賈鳳二人麵麵相對了。大頭乞兒走後,二人之間,立即沉默起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找不出什麽話來說。每當四目相接,二人心頭便都略感一麻,說不出那是一股什麽滋味,二人都感覺到,那種滋味實在好受極了。就這樣,為了這種享受,二人誰也不願先開口了,一味地沉默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二人陶醉在人生第一次莫明其妙的,令人眩暈的氣氛裏。


    良久良久之後,賈鳳紅暈著雙頰向玄龍嗔道:“你盡瞪著我作甚?”


    玄龍心頭突地一跳,傻傻地,木然地答道:“是我在瞪著你麽?”


    賈鳳掩嘴撲哧一笑,道:“難道是我瞪著你?”


    賈鳳話剛出口,雙頰紅暈又深了一層。她知道她這句話有點語病,一點也不錯,你不瞪人家,怎知道人家瞪你?既然你也瞪了人家,又何怪人家瞪你?話不說不明,她這一賣巧,卻將自己給弄尷尬了。


    玄龍仍然木然地坐著,他看著她的雙頰,欣賞著她雙頰上的紅暈,它似乎比巴嶺日出更美,他並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麽。


    賈鳳掉過臉去望著窗外,西天一片金黃,太陽快要下山了。她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在金黃色的夕陽裏,她似乎看到一張淡淡的、熟悉的麵孔,垂眉,吊眼,黃皮膚,唔,就是那種黃色,比金黃稍為深些。


    又是好一會兒過去了。


    在一聲輕歎中,賈鳳轉正了臉。


    “你那拜弟真的去了天山麽?”她低聲用一種略顯嘶啞的音調問著。玄龍仿佛從睡夢中給人喚醒。


    “嗯?”他應了一聲。


    “噢,”他又道:“是他,他去了。”


    賈鳳輕歎道:“此人真是言而無信。”


    玄龍吃驚道:“他對你應過什麽來著。”


    賈鳳怨道:“我曾在巴州孫家擂台上暗示他在一元經大會上再見,他並未回絕。”


    玄龍脫口道:“你怎知在十月廿五的一元經大會上,見他不到?”


    賈鳳聞言,鳳目略睜,清光暴射,逼視著玄龍道:“你不是說他已去天山?”


    玄龍知道失了言,勉強笑著解釋道:“我那拜弟是個聰明人,他可能在半路上想及那位什麽尊者或許會給一元經誘出天山,深恐徒勞往返,而轉往湘南九疑坐等也不一定哩。”


    當玄龍勉勉強強地為她解釋,賈鳳的雙目始終沒有離開玄龍的臉孔。玄龍所說的話,她似乎很注意地在聆聽,也似乎一句沒聽而在想著另一件事。


    等玄龍說完,賈鳳突然問道:“你和你那拜弟可是同鄉?”


    玄龍心頭一笑,胡亂點了一下頭,道:“他住五台,我原籍是漢中,五台也住過,那邊我有個親戚。”


    “嗯!”


    賈鳳漫應了一聲,臉色鬆弛下來。


    玄龍見她沒有再追問下去,大感寬心。


    二人拉拉雜雜又談了一些不相幹的話。


    天漸漸黑下來了。


    玄龍將店夥叫來,問道:“這兒有店房出租麽?”


    夥計道:“不瞞客官說,草渡是個小地方,沒有棧店,小的見二位公子都是上流人,小店閑著兩間上房,平常很少租出,因見二位不是等閑之人,可以破例通融,不知道二位是要兩間還是一間?”


    “兩間都要!”賈鳳搶著道。


    玄龍朝賈鳳望了一眼,賈鳳雙頰飛紅。


    玄龍心想,真怪,這些女孩子,臉這麽容易紅,卻偏要女扮男裝,難道男人的眼珠子都是木頭刻的?


    兩間上房均在店後,一在東廂,一在西廂,隔著一個小庭院,遙遙相對。


    夥計帶領二人看過之後,賈鳳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店夥卻獻殷勤道:“兩房相隔太遠,害得兩位甚為不便,小店深感抱歉。”


    玄龍聽了,甚感刺耳。


    賈鳳早輕叱道:“你好嚕嗦!”


    店夥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賠笑道:“是的,是的,隻隔個小院子,深更半夜,沒人打擾,其實也沒有什麽不便之處。”


    真是該打屁股,玄龍心想,幾乎笑出聲來。


    賈鳳氣得兩眼直翻。


    店夥見賈鳳沒再罵他,以為後麵這幾句說對了,想賣好到底,便又道:“通前麵的門是要上鎖的,兩位盡管放心,大著膽子……”


    賈鳳出聲叱道:“好啦,沒你的事兒啦。”


    店夥在兩間房裏都點好油燈,然後走了出去。


    玄龍雖可裝做不知賈鳳身份,和賈鳳在一個房間裏再聊一會兒,可是,真不知道原是一回事兒,已經知道了再假裝不知道就有點大不相同了。他到底出身儒俠世家,幼經聖賢書所熏陶,知禮慎行,不敢稍縱。


    他既不便到賈鳳的房裏去,也不便將賈鳳約到自己房裏來,隻好立在院心,等賈鳳如何如何。


    賈鳳突然向玄龍問道:“餘俠使用何種兵刃?”


    玄龍笑道:“學過兩手毛拳,也學過幾趟粗劍,兵刃卻是沒有。”


    賈鳳又道:“你那拜弟呢?”


    玄龍脫口道:“他也一樣。”


    賈鳳朝玄龍瞟了一眼,道:“他不是使著一柄紫斑劍麽?”


    玄龍怕說得太清楚了會漏出馬腳,便含混地笑道:“哦,真的嗎?這倒不太清楚。隻是以前沒見他帶過兵刃,那柄紫斑劍怕不是向他師兄借用的吧。”


    賈鳳唔了一聲,鳳目轉了幾轉,薄唇微翕,似乎想說什麽,朝玄龍望了一眼,便沒有再說下去。


    最後她道:“不早了,明天見吧。”


    “明天見!”玄龍也說了一句,二人分別進了東西廂房。


    睡到半夜,玄龍突為一聲清叱所驚醒。


    他聽得出,那聲清叱,正是賈鳳所發。心下大驚,匆匆縱身下床,在案頭摸了一把自己帶來的圍棋子,揣在懷內,閃目向窗外一看,隻見一條纖巧的身影在西廂房上一閃而沒,辨認之下,果是賈鳳。


    賈鳳碰到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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