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男笑道:“妙法庵早成了一堆灰燼啦。”


    跟著,她將妙法庵遭焚的始末,簡略地又說了一遍。


    這時,天已三鼓,眾人分別各據一室安息。


    第二天,眾人意欲辭行下山,黑衣神女堅留不放,白男也擔心她的吊眼兒玄龍來了撲空,主張在峰頂多留幾天。此行既無一定目的,十月廿五的會期也還早,眾人便不堅持,依言留居下來。


    每天,天剛亮,白男就一人出去滿山亂走,四處-望,希望能看到她的吊眼兒玄龍——


    玄龍心又慚又急,感動異常。可是,他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但此也,白男還故意製造著讓他和家鳳親近的機會,他哪敢領這份情?不是拉了大頭做伴,便是建議大夥兒一塊去狩獵玩耍,白男一方麵納罕玄龍的不解風情,一方麵卻也逐漸對玄龍恢複了本來麵目的玄龍,餘拜白,有了好感,她想,此人絕不會看不出官家鳳是個女孩子,憑官家鳳這份姿色,他居然能夠無動於衷,可見得他也並不是貪戀女色的人呢!


    轉眼十幾天過去了。


    白男不時皺著眉頭,自怨自艾地念道:“小吊眼兒怎麽啦?莫非有了什麽意外不成?


    唉,他的武功雖然已很過得去了,但是,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萬一碰上什麽歹人……”


    玄龍看著,實在過意不去,便搭訕著從旁申言道:“潛力子趙俠,人極精明,我想絕對出不了什麽岔子的。他可能在路上遇到什麽熟人,又往別處有事去了也不一定,白少俠,您和令師弟可曾約定其他什麽地方相見?”


    白男點頭道:“有的,我們分手時曾約定九月底在神女廟相見。不過,上次餘俠接到的那張字柬上他明明寫著趕來神女峰助我成事,同時還約了大頭和餘俠,敝師弟是個尊信重諾的誠實人,絕不會說了話不算,在下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玄龍道:“現在離下旬也沒有幾天了,我們何不趕往神女廟去看看?”


    白男點頭幽然地道:“隻好如此啦。”


    決定之後,白男便向侯四說明此意,侯四朝玄龍望了一眼,含笑同意了。


    眾人下山時,黑衣神女師徒並未同行,她說:“我們在一元經大會上見麵吧!”


    神女廟在巫山縣東,巫山之陽,由巫峽起程約三十餘裏,也就是神女峰峰腳下,依眾人之腳程,如自峰頂起程的話,盡可朝發暮至。可是,玄龍和大頭卻故意沿途指指點點,落後很遠,眾人為了等候他們兩個,不得不將腳下放慢,等下得峰腳,天色已經大黑了。


    白男雖然心急,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又找著上次歇宿的那個石洞,將就著過了一宵。


    第二天辰牌時分,神女廟已經隱隱在望。這一次可又不同了,玄龍和大頭二人,跳跳蹦蹦地拚命搶在前頭,方抵廟門,二人便即縱身進了大殿。


    這座神女廟由於香火冷落,遊人稀少,顯得頹廢異常,看來似乎已經很多年沒有整修過了。


    等大家進殿之後,玄龍和大頭已經不見。


    白男訝道:“大頭和那位餘俠呢?”


    侯四神秘地笑道:“大概找吃食去了吧?”


    說話之際,大頭和玄龍已經興致衝衝地自西配殿內走出,大頭見了白男,拍手大笑道:


    “果然不出這位餘俠所料,吊眼兒昨天剛剛來過。”


    白男驚喜道:“真的嗎?誰說的?”


    大頭笑道:“廟裏香火工人說的,配殿牆壁上還留下了字呢!”


    白男忙不及待地第一個竄進了配殿。


    官家鳳心下暗忖道:“他們師兄弟間的情分好厚啊!”


    眾人進入配殿,看到白男正對著殿壁出神,順眼望去,壁上果有兩行潦草的炭筆大字。


    路遇關外異人神駝前輩有事相托,並以盤龍名劍一把相贈為酬,事極促迫,不及相待至月底,萬望白師哥見諒,一元經大會上見。


    “他又走啦!”白男失神地喃喃念著,也不理會眾人業已漸漸走近。


    侯四和官家鳳都知道這又是大頭和玄龍先進門閉的鬼,侯四看完留言,眉頭不禁一皺,暗忖道:“你們兩個簡直愈鬧愈厲害,將來大會上,白男免不了要向神駝追究根由,神駝是局外人,事先沒有接洽好,到時候這個謊言又將如何回法?再說,盤龍劍已為龍虎頭陀取走,至今下落不明,到時候拿不出劍來,怎生交待?”


    大頭這時卻走至白男身邊,笑問道:“白少俠,您看清這篇留字沒有?”


    白男正感悶悶不樂之際,見是大頭說話,不由得氣往上衝道:“難道這幾個字我也認不全,還得你大頭教我不成?”


    大頭大笑道:“難說得很!”


    白男瞪眼怒叱道:“大頭,你莫非真個討打?”


    大頭抗聲辯道:“假如白少俠已經看清了留字全文,為何不見少俠為吊眼兒歡喜?”


    白男茫然道:“人都不曉得哪兒去了,何喜之有?”


    大頭故意自語道:“噢,不錯,一柄盤龍劍如何抵得上一個月的分離……”


    白男這時又朝殿壁上望了數眼,突然拍手笑嚷道:“什麽?盤龍劍到了他手裏?咦,剛才我為什麽沒有看到呢?……喂,大頭,你在自語些啥?”


    大頭狡黠地反問道:“我說了些什麽來著?”


    白男臉色微紅,狠狠地瞪了大頭一眼,沒有再說什麽。眾人在殿前殿後隨意地憑吊了一番,並未見著一個人影,白男忽然起了疑,他向大頭責問道:“大頭,你所說的那個香火工人呢?”


    大頭用手一指道:“在柴房裏。”


    白男道:“他還說了些什麽?”


    大頭道:“他說玄龍留完字就走了。”


    白男盤潔道:“香火工人怎知來人名叫玄龍?”


    玄龍臉色一變。


    大頭連忙解釋道:“他說來人相貌很怪,既垂眉,複吊眼,想想看,除了龍弟還會有誰?”


    白男自語道:“我且去問個仔細再說。”


    說著掉頭就往柴房走去。


    玄龍臉色大變,大頭在白男身後急忙喊道:“白少俠,且慢!”


    白男回頭道:“什麽事?”


    大頭道:“我……我們一起去!”


    白男哼了一聲,道:“為什麽?”


    說著,逕自走向殿後,玄龍和大頭逞急地一使眼色,雙雙跟了進去。侯四和官家鳳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二人嘴角含笑,也跟著向裏走去。等侯四和官家鳳走進柴房,果然看到柴房有一個衣著破爛、滿臉皺紋的老年人。白男在那裏跳腳大叫,老人卻呆呆地瞪著雙目,滿臉茫然神色。玄龍寬慰地笑著,大頭乞兒幸災樂禍地笑著。噢,原來是個既聾且啞的老人。


    侯四等人走進去時,白男仍在咆哮著:“你怎麽不說話呀?說呀!看到沒有?一個,一個有沒有,他對你吩咐過什麽沒有?”


    侯四上前笑著排解道:“少主人,他是又聾又啞的人,你要他說什麽?”


    白男聞言猛一怔,又朝老人打量了幾眼,這才滿臉飛紅地轉向大頭乞兒怒吼道:“死大頭,髒大頭,你騙我,你說他會說話!”


    大頭不慌不忙地反問道:“白少快從哪一點證明他不會說話?”


    白男怒極,叱道:“你鬥膽!”


    說著,舉起右手食中二指便向大頭肩胛點去,大頭一麵閃避,一麵大叫道:“喂,喂,指下留人,說話一定要用嘴巴麽?”


    白男倏然止步,雙眸一滾,卟哧一聲,笑了。


    大頭上前一步,說道:“我表演給你們看!”


    他先大聲向老人道:“你昨天看到吊眼的青年人沒有?”


    老人仍然像先前一樣,不語不動,兩眼睜得大大的。大頭乞兒回頭笑道:“這一句我是說給你們聽的,底下我便要向他發問啦!”


    大頭先豎起一個指頭,指指自己的眼睛,按按眼角,又指了一下老人的,然後上下掃一周,向老人尖起下巴做出詢問的姿勢。


    老人點點頭。


    大頭掉臉向白男笑道:“如何?他不是點頭承認他看到一個眼梢上吊的人嗎?”


    白男無話可說。


    大頭出聲又道:“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話?”


    說完回頭一笑,道:“聽到沒有,底下我就問這個!”


    這時,大頭仍然在自己和老人的眼睛上各指一次,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同時開合幾下,發出一陣咿咿混音,再指老人的,最後又是一個尖起下巴的詢問式。


    老人搖搖頭。


    大頭比完手勢,轉身朝白男笑道:“如何?”


    白男恨聲道:“真倒黴,碰上這麽個又聾又啞的人。吊眼兒既然來過,一定有很多不便公開書示的語言,他也是個不慣和聾啞之人打交道的人,很可能因為糾纏不清而跺腳走了……”


    官家鳳看了白男這種氣惱模樣,心底暗暗好笑。她暗忖道,還好他是個師兄,假如是師姐的話,可真教人看了難受。


    在大殿上,侯四叫攏四小,計議道:“現在去哪裏?”


    白男忿忿道:“隨便,隻要十月廿五日以前能趕到九疑山。”


    玄龍提議道:“這裏去湘南,雖不太遠,但也不近,橫豎會期也隻剩下一月有零,我們何不就此上道,且走且玩,一路上,赴會之人一定很多,難保不會碰上一些新鮮事兒。再說,一個湊巧,半路上遇到了潛龍子趙俠也不是沒有可能呢!”


    白男聽完最後兩句,第一個點頭讚成了。既然是玄龍提議,白男讚成,哪還會有他人反對?


    於是,五人離開了神女廟,往江邊走去,希望碰到往宜昌或是湘南、湘潭的江船,說來也巧,五人剛剛到達江邊,下流就傳來一陣牽夫吆喝之聲,有船來了。


    五人迎船走去,大頭上前一問,果然是開宜昌的,由侯四和船老板談好船價,五人便上了船。


    上了船,玄龍找著一個背人的機會,向大頭乞兒輕輕地笑問道:“在神女廟時,那個又聾又啞的香火工人怎會那樣幫忙,居然沒令你當場出醜?這是什麽道理,你倒說說看!”


    大頭笑道:“你以為我和香火老人說了些什麽?”


    玄龍訝道:“你說的些什麽?”


    大頭大笑了一通,然後低聲道:“我先問他眼睛是不是很正常,他點點頭。我又問他能不能說話,他搖搖頭。這是很普通的問答呀,他何曾幫我什麽忙來?”


    玄龍笑罵道:“死大頭,我還以為你已和那老人串好了呢!”


    大頭笑道:“哪來的時間?我隻不過想蒙白男一人罷了,像侯四叔那等精明,當時就可能看得清楚,笑在肚皮裏呢!”


    說罷,二人不禁相對大笑起來。


    船行數日,無事可記。


    船至宜昌,眾人上岸遊賞了幾天,便又換了直駛華容的快船。


    船至華容的那一天,眾人上岸後不久,便見著一件令人甚為納罕的怪聞。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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