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如今住在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你明白嗎?”


    身為好友,沈惟錚再清楚不過唐淵的性子,油嘴滑舌不是什麽大毛病,和堂-妹表妹玩樂說笑也可,但若是小表妹上了心當了真,鬧到最後隻會傷了兩家的顏麵和情分,他不想看到那個局麵。


    唐淵摸著下巴,神色漸漸變得古怪,“沈家的人?”


    他一字一句的重複道,“你這是打算庇護小表妹了?”


    “我答應了四叔護著她。”沈惟錚道。


    唐淵想笑,而且他也真的笑了,“阿錚,我突然覺得你說話真有意思。”


    在沈惟錚的不快中唐淵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他揉揉發酸的臉頰,“行,你好好替我護著小表妹吧,我先替她謝謝你了。”


    這話說得爽快,然而怎麽聽怎麽不順耳,沈惟錚瞪了好友一眼,不再搭理他,繼續醉心於公務,倒是唐淵,覺得自己是時候抽空去好友家走一趟了。


    第10章


    “姑娘,這會兒天太晚了,要不然咱們明日再來找吧?”海棠提著燈籠,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家主子。


    姚青眉頭微皺,搖了搖頭,“還是今晚多費些功夫吧,萬一被人撿了去,說不定會有麻煩。”


    這話一出,海棠立刻打起了精神,同自家姑娘一起繼續認認真真的四處找尋那掉了的荷包。


    姚青白日裏總喜歡逛花園曬太陽散心,誰知道今日居然不小心丟了東西,若是其他也就罷了,偏偏是她親手繡的荷包,若非晚飯後收拾東西時察覺,隻怕還未曾發現。


    侯府說是規矩大,但在姚青心裏,老夫人和丁氏管家的本事都不怎麽樣,花園這裏人來人往,荷包被丫鬟仆婦撿去還好,若是其他人,恐會多生事端。


    是以,她才帶了海棠親自來尋,想早些找到。


    兩人沿著白日裏的足跡走到了假山附近,正準備去草叢裏看一看,對麵有人提了燈籠過來,開腔問話,“哪個院子的人?大半夜在這裏做什麽?”


    海棠被嚇了一跳,燈籠撲通落地,內中燭火滅掉,姚青也被驚了下。


    到底她更為穩重,利落出聲道,“我們是四房的丫頭,姑娘有東西落在花園,遣我們來尋。”


    “四房嗎?”熟悉的男聲伴隨著燈籠的光亮出現在二人麵前。


    姚青一眼看到了帶著常隨的沈惟錚,他看了兩人一眼,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海棠福了下-身,撿起地上的燈籠,姚青開口,“大公子。”


    “燭火。”沈惟錚吩咐常隨,看向站在假山陰影裏的小姑娘,“夜晚天寒,表妹還是不要夜裏出門的好,若是真要出來,最好多帶兩個丫頭。”


    海棠手中的燈籠慢慢亮起,姚青平靜道,“多謝大公子關心。”


    沈惟錚頓了下,沒說什麽,似是打算離開。


    姚青巴不得他早些走,牽著海棠的手打算繼續找,卻不妨沈惟錚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表妹,你還打算繼續找?”


    姚青不清楚他問話的意思,隻虛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幫你。”沈惟錚轉身,看向主仆兩人,“你要找什麽?”


    說起來沈惟錚是好意,然而姚青心裏卻不大願意,她打定主意想要遠離這人避而遠之,奈何身處一個侯府,還有個表哥表妹的糾葛,勢必得有打交道的時候。


    她這邊沉默著不說話,若是從前,沈惟錚哪有耐心和功夫理會這等小事,還是貼人冷臉的做派,但或許是這會兒晚風徐徐,他處理完了擠壓的公務心情好,突然間有了任性的心思。


    “表妹,說說你要找什麽,找到了你也好早些回去。”


    海棠有些不大明白為何自家姑娘不說話,但心裏是擔心的,不免抓緊了自家姑娘的手。


    短暫的沉默過後,姚青也知道自己這副做派沒意思,說到底如今的沈惟錚和她半分關係都沒有,幫她是情義,不幫是本分,她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四房遠房表妹,身為主人,他願意給出半分善意都是高看了。


    也就是她,仗著那些前情,在沈惟錚麵前到底有幾分難言的放肆。


    她有些迷霧遮眼了,姚青想,還自視甚高。


    不止她不想和沈惟錚有所牽扯,他估計也是沒將她看在眼裏的,若非她之前擺出那般姿態,他或許還注意不到她。


    是她失策了,轉瞬的功夫心裏想明白這些,她福身一禮,態度疏遠卻恭敬,“多謝大公子,我在花園裏丟了一個青色荷包,上麵繡著荷花。”


    沈惟錚有些驚訝,這小表妹似乎態度變了許多,他吩咐隨從同海棠一起去找,自己卻提了個燈籠站在假山旁邊陪姚青。


    雖然是自家府裏,但同樣不缺沒眼色的人,將小表妹自己放在這裏,他不大放心。


    兩人安安靜靜的站在一處,誰也不說話。


    姚青聞到從沈惟錚身上隨風而來的酒氣,動了下腳,悄悄的換了下位置。


    注意到她的動作,沈惟錚挑了下眉,本以為這小表妹是識趣了,誰知道不喜他的心思還是同之前一樣。


    莫名的,他心情不快,大概是酒意上頭,他故意沒話找話,“表妹,之前送的玉佩喜歡嗎?”


    見麵禮送的貴重,見到她有難他開口幫忙,怎麽說他都是個不錯的主人同表哥,她還如此作態,也就是他心胸寬廣,否則換了其他人,隻怕她早就將人得罪狠了。


    姚青抬頭看沈惟錚一眼,發現他情緒不佳,似乎有些生氣。


    她同沈惟錚一起生活多年,雖然這個年紀的他她不熟悉不親近,但憑著相處多年的經驗,最是清楚他酒後有多麻煩。


    和別人喝醉酒耍酒瘋不同,沈惟錚酒後隻會更加“清醒任性”,說話做事毫無顧忌,所以他自來少在外麵醉酒。


    這時候的少年還青澀,但醉酒後的姿態想必是一般無二的,就像剛才那句多餘的問話,清醒時候的沈惟錚絕對不會開口。


    姚青不想同酒後的沈惟錚多有牽扯,想了想,斟酌著語氣緩緩道,“很喜歡,謝謝大公子。”


    “騙人。”她剛說完就被沈惟錚毫不留情戳破,“你明明不喜歡。”


    她確實不喜歡,姚青想,但話不是那麽說的。


    不想和醉鬼糾纏,她再次閉口不言,看著遠處海棠他們,姚青猶豫了下,決定還是暫且遠離這邊比較保險。


    然而她腳步剛剛一動,就被沈惟錚堵了路,“表妹打算去哪兒?”


    兩人因著沈惟錚的動作靠得有些近,姚青退後兩步拉開距離,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大公子,我去找荷包,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姚青知道自己情緒很容易被沈惟錚引動,但她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所以總是下意識的壓抑控製,弄得她每次同他相見相處,都戒備以待。


    沈惟錚看著燭火中越發顯得嬌小的姑娘,或許是入京之後吃好睡好,她比初見精神許多也好看許多,即便還未長成,也是一副明眸皓齒的好模樣。


    他是知道為什麽唐淵喜歡逗弄她的,並非他自己說的那樣,是為了幫他,純粹是見獵心喜罷了。


    唐淵就喜歡逗弄長得好看的小姑娘,他家裏那些堂-妹表妹哪個沒被撩-撥過,口口聲聲叫著小表妹,不過是占便宜罷了。


    畢竟,她長了一副江南閨秀的好模樣,看起來柔柔弱弱嬌嬌俏俏的,卻偏偏喜歡擺出一副老成穩重的自矜姿態,不怪人想逗弄。


    “晚晚表妹,你討厭我,為什麽?”沈惟錚話問得直接,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姚青皺眉瞪他,“我沒有不喜歡大公子,隻是覺得我客居侯府,不宜同大公子太過親近,以免惹人誤會,還有,大公子不該叫我乳名。”


    “騙子。”沈惟錚突然道。


    “大公子,我先告辭了。”姚青覺得這會兒的沈惟錚當真不是一個能說話的對象,就差胡攪蠻纏了,她寧願不要荷包也不想同他糾纏下去。


    她打定了主意要離開,奈何沈惟錚不肯放人,手一伸就又攔住了她的路。


    姚青心情憤憤,推開他的手臂就往前跑,結果腳下剛挪半步,就被人用力一扯往後倒。


    酒後的沈惟錚手上力氣沒分寸,本來隻是想攔人,誰知道動作太過強橫,直接把人拽進了懷裏,就連姚青的衣襟都被扯開大半。


    燈籠落地的間隙,沈惟錚看到了那裸-露出來的大-片肌膚和一閃而過的紅色。


    照亮的燭火撲哧一聲熄滅,逸散出嫋嫋青煙,徹底暗下來的假山旁,唯有淺淺的銀色月光。


    被扯了衣襟的姚青已經不隻是惱怒了,她快手快腳的攏好衣襟,壓抑著怒火恨恨推開沈惟錚的手,“大公子請自重。”


    姚青覺得自己今天是真倒黴,遇到沈惟錚這個冤家。


    她仗著自己受了輕薄,狠狠一腳踢過去,沈惟錚下意識的躲開,隨後才想起這時候不躲才最恰當。


    氣氛靜默且尷尬,姚青已經怒到不想再和沈惟錚計較,隻想遠遠的躲著人回去自己院子平息怒火。


    然而,今天她的運氣或許真的是很糟糕,想要躲開瘟神和冤家都成了奢望,剛摸黑走了兩步,就腳下一踉蹌,頭暈目眩的跌進了身後人懷裏。


    沈惟錚抱住了倒進他懷裏的人,又瘦又小,站起來時堪堪到他胸口處,窩在他懷裏時像隻瘦貓,手臂一攬就能抱個滿懷。


    他目力出色,黑夜裏也能看得分明,發現這言不由衷愛說謊話是個騙子的小表妹這會兒氣得呼呼直喘,若是有光,大概能看到紅通通的一張臉。


    到底醉酒後不同平日,他神思恍惚了一瞬,下意識手上用了力,才發覺手下軟-綿得嚇人。


    姚青冷不防痛得輕呼一聲,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次是真真正正又被人占了便宜。


    氣得她想要打死沈惟錚的那種便宜。


    縱然從前兩人是夫妻,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但如今到底不同於從前,姚青該有的生氣與羞窘一點不少。


    當然,羞絕對不是少女的羞澀。


    本來她隻想揭過之前的尷尬,現在卻很想給沈惟錚一巴掌,於是,她也真的毫不客氣的動手了。


    對於自己的失態,沈惟錚也後知後覺的發現了,尤其是等他看清、明白自己摸-到的是什麽地方,很能理解懷裏小表妹的窘迫與憤怒。


    然而,他醉酒後就是與平常不同,平日裏的穩重冷靜盡皆不見,手不止沒移開,反而下意識的又捏了一次。


    他,就是有些好奇,而且,從前確實沒摸過……


    心裏想著這些,朝著臉扇過來的巴掌在他下意識的躲避裏堪堪落空,但指尖的指甲卻在下巴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表妹,抱歉。”


    沈惟錚這下子是真的清醒大半,不對,也不能說是清醒,畢竟就算醉酒,他神智也在,現在無非是該有的理智與冷靜都回來了。


    小心翼翼的將人放開,沈惟錚退後兩步,聲音在夜裏顯得有些暗啞,“今夜我飲了些酒,並非故意輕薄表妹,還望表妹海涵。”


    姚青捂著衣襟,黑暗中一雙眼睛瞪得通紅,安靜的夜色裏,月光越發黯淡,許久後,她才緊繃著嗓音道,“以後萬望大公子自重。”


    說完,她踢開腳下滅掉的燈籠,跌跌撞撞跑向花園裏海棠所在的方向,抓著自己的丫頭氣勢洶洶的回了園子。


    等兩人進了屋,海棠才在明亮的燭火下看到了自家姑娘難看到近乎發黑的麵色。


    “姑娘?”她有些疑惑,“荷包還沒找到呢。”


    “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還是先睡吧。”姚青勉強壓下滿腔沸騰內心,朝她笑笑,“你去打些熱水來,我梳洗一下。”


    海棠應聲,去外麵端熱水。


    姚青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麵色難看的自己,揪緊了衣襟。


    她知道這樣的自己很怪異,她不是真正十二歲的自己,她嫁過沈惟錚,也為他生兒育女過,經曆過比這更親密的事情,但剛剛那會兒的她,窘迫難受憤怒得完全不像應當成熟的自己。


    眼睛又熱又漲,甚至有些發疼,她知道,剛才的她更像是曾經的小姑娘。


    姚青忽然覺得難受,更甚著她在想她到底有沒有曾經所謂的前生,也許她從來就沒什麽過去,有的隻是一場荒誕的黃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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