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寧皺了下眉。


    “老師不喜可以還給寧兒,又不是寧兒巴著要給你的。”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回嘴倒是挺厲害的。”


    他伸手掏出另外一個香囊,這是他前些日子得了閑的時候做的,染的也是梅香。


    裴子玄隨意地丟到她麵前,抬起下巴用鼻尖點了點。


    “送你。”


    悠寧幾分狐疑地拿了起來,放在鼻尖上嗅了一下,然後瞬間有些愣住了。


    那種專屬於梅花,凜冽的香,直直地鑽入鼻尖,蕩進肺腑之後,再次飄散出來,在人的身心中留下一道舒適的暗想,這個水平,如此精湛,怎是她那香囊可以相比的。


    悠寧臉上的狐疑再次加重了幾分,裴子玄究竟為什麽能把香囊做的這麽好,這真的是他那雙用來殺人的手做的嗎?


    越和裴子玄接觸越久,他身上便越有些不符合傳聞的地方,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老師究竟為何會做的如此好?”


    “天生的。”


    悠寧對他這個回答相當不滿意,撇了下嘴,難不成他天生手裏攥著香囊出生的?那還倒真是稀罕。


    裴子玄勾了下唇角。


    “當一個人知道他注定活不了多久的時候,自然是多見見這世間的清閑玩應好,也能在這凡事所累中,討份閑。”


    少見的,裴子玄如此隨意地與她說正經話。


    倒是換悠寧表情有幾分凝重。


    突然,一聲清脆的女子聲打亂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


    悠寧抬眼看過去。


    “凝詩姐姐?”


    遊凝詩,遊家嫡出的長姐,也是遊浩言唯一的姐姐,典型的善嫉好妒,邵家兩姐妹垮了以後,最開心的頂數她一個,一直以來,她都看悠寧不順眼,原因很簡單,她是太師的嫡長女,按照禮數,她及笄那年應該會被冊封為郡主,而不知道為何,皇上那年沒有下達冊封詔書,對於此事,她便一直耿耿於懷。


    遊浩言一眼沒照顧到,遊凝詩又去找悠寧挑刺了,往日還好,遊浩言把她拉回來,再私下裏給悠寧好好道個歉,許是能夠解決,可今天,還有個不能開罪的裴子玄在旁邊。


    “郡主真是客氣了,凝詩怎麽配得上郡主一聲姐姐。”


    “姐姐不必拘禮。”


    裴子玄麵色不耐。


    “聽說郡主前幾日宮宴上認了太子爺當老師?原來還真有人為了攀龍附鳳連命都不想要了,瞧著還真是新鮮,不過郡主民女出身,喜歡些新鮮玩意,倒也可以理解。”


    沒等悠寧說些什麽,她又繼續說著。


    “不知道金大人近日怎麽樣,公務可否繁忙?許是一介平民出身,也繁忙不到哪裏去吧。”


    遊凝詩一見到裴悠寧,就會使出渾身解數把所有刁鑽刻薄的話都說出來


    悠寧一向不喜與人爭論,何況裴子玄在旁邊,她隻想息事寧人。


    “家父自然比不過太師公務繁忙。”


    裴子玄隨意挑了下眉。


    “太師?”


    悠寧接了話茬。


    “這位是太師嫡長女,遊凝詩。”


    他點了下頭。


    “太師一大把年齡了,怎麽還沒死呢?”


    裴子玄隨意地說了句,然後抬起頭來,半眯了下眼睛。


    “生出來的東西也是一個賽一個的惡心人。”


    遊凝詩瞬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才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一直都是被驕縱寵著的她,何時受過別人如此言論,不僅辱她,還辱她家父。


    “你算個什麽東西,一介九流窮教書的而已,你敢如此?”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手指輕蜷了下,眸光中,可見的殺意。


    “近日怎麽總是有人排著隊想死?”


    遊浩言終於被這邊的聲音吸引了過來,瞳孔瞬間放大,趕緊衝了過來,把自家姐姐護在身後。


    “太子爺息怒,太子爺還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家姐一次,她也是無意冒犯。”


    太子爺?


    遊凝詩的臉色唰的一下,白得像紙一樣。


    附近聽到太子爺這三個字的人也一臉驚恐樣,紛紛向後麵退過去,仿佛這三個字有什麽瘟病,沾上就要死。


    裴子玄單手點了點桌麵,發出的敲擊聲仿佛扣在人的心上一樣磨人。


    “無意冒犯?”


    裴子玄朝空中點了點,一道紅衣身影飄然而至。


    “懶得髒手。”


    赤衛拾起桌子上的一方玉石清茶杯,唰地扔了過去,繞過遊浩言,直直地砸向遊凝詩的膝蓋骨,然後一聲清晰的脆響,接著又是一個杯子砸了過去,兩聲脆響以後,便是遊凝詩的哀嚎聲,甚至,是趴在地上的哀嚎聲。


    畢竟,半月板裂開的人,已經沒辦法跪著了。


    “求饒也要有個求饒的態度,今日,就算是太師在這,也得感謝本宮,不殺之恩。”


    裴子玄慢慢悠悠地說著,唯一一次,眸子對上了遊浩言的眼睛,那深入眼底的寒意,讓遊浩言整個人後背崩起了一層冷汗。


    “浩言替家姐謝過太子爺不殺之恩。”


    裴子玄轉眼不看他,隨意跟悠寧搭起來話。


    這個時間遊浩言趕緊叫家丁把遊凝詩帶回了府裏。


    經曆了這麽一件讓人倒吸冷氣的事情以後,賞梅的人切切實實都散了,甚至等悠寧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人還在梅園現場。


    “以後這種事自己解決。”


    裴子玄朝著悠寧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悠寧隻不過是不想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你原來教書先生是哪一個,國學這麽差?惹是生非的是她不是你,你一味忍讓,隻能讓別人更加肆無忌憚,懂了嗎?”


    裴子玄手裏拿了片梅花瓣,一點點把它撕成一條一條的,每一條都十分勻稱,看樣子還像是個細致活。


    悠寧一邊盯著他的動作,一邊嗯了一聲。


    這些話往日裏,從未有人與她說過,作為高高在上的郡主,父皇和母後理所當然不會覺得有人敢欺負她,同時又因為不是親生的,關懷自然少了些,悠寧身邊隻有宮女,嬤嬤,若她真的受了氣,嬤嬤們下人的性子,隻會說掛懷,怎可能會說讓你當麵報複回去這種話。


    悠寧不是性子軟,她是根本就不懂得,要怎麽還嘴,怎麽吵架。


    不過還好,裴子玄可以教她。


    他撕碎了花瓣後,在手裏捏著一小股,然後按壓了下,隱隱擠出些梅汁來。


    裴子玄把這個遞到悠寧的鼻尖。


    “聞聞,做香,首先料子就要選好的。”


    點到為止,一貫是他的作風,淺言幾句以後,他便把話題轉到製香上麵來了。


    既然他願意講,那悠寧當然是願意學的。


    兩個人正聊著,時典突然從某個位置閃過來。


    “閣主。”


    “什麽事?”


    “當年出事的時候,在場的宮女又找到了一個。”


    裴子玄目光一寒。


    “提審出來了嗎?”


    “宮女說要親自見閣主殿下。”


    “現在就走。”


    裴子玄隻留給悠寧一個他要先走一步的目光,沒有過多的言語,便離開了,他的步子很快,甚至背影,她都沒有看清楚。


    一個人的梅園實在是有些孤清,她自顧上了來時的馬車。


    “回金府。”


    太師府。


    遊凝詩的鬼哭狼嚎整個府內都能聽到,隻不過是骨裂了而已,又不是骨頭全碎了。


    瞧著大夫處理完之後,遊浩言進到了他姐姐的房間。


    遊凝詩的嘴裏不停地咒罵著,揚言要把裴悠寧碎屍萬段。


    “傷你的是太子爺,怎關悠寧妹妹的事?姐姐難免做事過於張揚了些。”


    此事本就是遊凝詩的錯。


    “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弟弟,姐姐都傷成這樣了,你還向著一個外人說話。”


    遊凝詩氣急敗壞的樣子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意思。


    “太師回來了。”


    外麵家丁向內通報著,太師夫人因剛才見到女兒傷勢如此嚴重,哭得昏天暗地,此時心力交瘁回房裏歇著了,太師有些年老,眼球內略微有些渾濁,向遊凝詩房裏走的步伐也有幾分沉重。


    見著父親來了,剛才還哭天喊地的遊凝詩倒也不敢太過於造次,訕訕地閉上了嘴。


    太師在遊凝詩的房間裏看了幾眼,然後把遊浩言叫出去問話。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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