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笙察覺到了她的想法,勾了勾嘴角,問道:“這兩天失眠有緩解嗎?”


    她此刻腦子裏一片空白,程易笙認出她了?就是說自己上次那副長痘憔悴的臉被他看見了!


    “嗯?”程易笙看她望著自己發呆,敲了敲桌子提醒黎菘回神。


    “緩,緩解……”


    “那就好。”程易笙將藥包隨手擱到了旁邊的架子上,“後天開始,每天中午或者傍晚過來拿。”


    “好。”


    “回去吧。”程易笙看了看時間,下午的病人過會兒也該到了。


    “要不留個電話吧?”黎菘說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半垂著眼,結巴道,“萬,萬一我有事兒來不了,好告訴你一聲。”


    程易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戳了幾下送到黎菘麵前。


    黎菘看著屏幕上的二維碼突然反應過來,“對對,還沒給錢。”她從包裏拿出手機,笑道:“沒想到你這地方還能二維碼轉賬。”


    程易笙玩笑道:“用銀錠子付也行。”


    “滴!”微信掃描成功,跳出來的是添加好友的頁麵。黎菘眼疾手快地按了添加到通訊錄,隨後故作不解地抬頭看他,“錢……”


    程易笙收了手機,解釋道:“藥得吃一段時間,錢不著急。”


    黎菘滿意地看著手機上新添加的好友,“你不怕我跑了?”


    程易笙臉上掛著笑,不緊不慢地丟下一句:“你們係主任跟我是發小。”


    等黎菘走了以後,程易笙突然想到了什麽,他低頭翻出了昨日同馮萍的短信記錄。


    馮萍說今日過來的是一個大三的姑娘,快結婚了想調理身體。可方才那個姑娘參加了之前的新生講座,分明是剛剛大一……程易笙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妻今年也剛剛大一。


    他點開了微信通訊錄,看著最新添加的好友名發呆。那姑娘的微信名是一個梨子的表情,程易笙點開對話框,編輯了一條短信過去。


    “黎小姐?”


    很快,對方回了消息,是一張圖片,上麵有一隻肥嘟嘟的貓,腦門上有三個問號。


    程易笙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定了定心神提醒她明日別忘了來拿藥。


    消息彈出:“可你剛剛講後天來……”


    程易笙揉了揉太陽穴,回複道:“明天吧。”隨後收了手機,沒理會口袋裏的震動。


    未婚妻這三個字幾乎每月爺爺都會同他提起,最近一次就是前些天,程老爺子說那姑娘上了大學了,再過兩年就能將婚事提上日程……


    程易笙沒怎麽談過女朋友,不知是為著爺爺年輕時定下的婚事,還是沒遇見合適的,但也總歸是為那大眼睛姑娘守身如玉了二十多年。


    可今日猛不丁遇見了……程易笙現在想想覺得渾身都不對勁,隱隱地還有些許擔心,跟這麽個丫頭過日子,怕是一年就能愁掉他前二十八年攏共掉的頭發。


    電話響,程易笙接起來一聽,那頭是黎菘的母親馮萍。


    “小程,那姑娘去了嗎?”馮萍得了空,特地給他去了一個電話。


    程易笙看了一眼時間,拿著電話進了裏間,“已經看完了。”


    馮萍:“怎麽樣啊?”


    “調理調理就行。”程易笙不慌不忙地幫黎菘圓謊。


    “那就好,給你添麻煩了。”馮萍說完後停了幾秒,看似無意地問到了程易笙的感情問題,“阿姨也一年多沒見你了吧?怎麽樣,有女朋友了嗎?”


    “沒呢阿姨。”程易笙老老實實回答著,聽馮萍問這話,他心裏有數了,他和黎菘的事情多半是爺爺輩的意願,黎菘父母自然是會覺著自己年紀大了些。


    “你也知道你爺爺和黎爺爺的意思,可菘菘到底是今年剛成年,太小了些……她三叔的閨女今年二十五了,倒是和你般配,改日有空你倆見見,如今也不興長房長孫那套了,要是有緣也了了老一輩的心願。”馮萍這電話是思忖再三才打過去的,黎菘漸漸大了,黎老爺子是越來越著急她的婚事。黎老爺子那脾氣是說一不二的,光是馮萍夫妻倆不同意怕是攔不住,可要是兩個小輩兒都沒那意思,事情就好辦多了……


    “勞煩阿姨掛心,得空我一定上門拜訪。”程易笙給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掛了電話以後,程易笙去裏間換了件中山裝,他看診的時候都會打扮得老成些,穿得年輕了總有些病人覺得不靠譜。


    “師父。”程易笙的徒弟姚思成從外頭進來,手裏拿著竹竿兒,兜裏滿當當地裝著海棠果。


    “案上的藥每日早晨煎,用密封袋裝好。”程易笙指了指黎菘的草藥囑咐道。


    “得嘞。”姚思成應了一句,然後掏了顆海棠果扔進嘴裏,“我剛才在外頭還碰見上周那個美女了,問你在不在,我說不在她還不行,最後說您和師娘快結婚了才把人打發走。”


    “哪個?”


    “就那個眼睛倍兒大,腰倍兒細的,大波浪頭。”姚思成描述道。


    程易笙搖搖頭道記不清了,順便從姚思成口袋裏抓了幾顆果子走。


    姚思成:“誒呀,就那個有胃病還一天吃一個檸檬的。”


    “嗯。”程易笙這下想起來了,隨後又板著臉教育姚思成,“小小年紀別光顧著看人家腰。”


    “您年紀不小了,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師娘?天天兒的扯謊自己有未婚妻,我跟了您四年了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姚思成說完以後拿著草藥去了裏間,嘴裏沒停著念叨,“我哥跟您一般大,孩子都倆了……”


    師娘?程易笙低頭笑了笑,原本是過兩年就能有的,但今日前未來丈母娘這電話一打,還不知道得過幾年。


    程老爺子程皖青和黎家老爺子黎振國是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年輕的時候黎振國在戰場上替程皖青擋過一槍,後來兩人就定下了後輩的婚約。


    可程易笙父親那輩就出了他姑姑一個女娃,偏生程易笙的小姑同鄰居家青梅竹馬沒法兒拆散,程皖青隻得同黎振國賠禮,將婚事推到了程易笙這輩。如今瞧馮萍的態度,怕是他這輩兒也圓不了兩個老爺子的心願了。


    程易笙忽的想起了黎菘那雙大眼睛,起身打開藥包換了幾味味兒苦的藥材進去,那丫頭看起來實在是不像省油的燈,還是早些打發走的好。


    第4章


    黎菘從醫館出來以後直接乘地鐵回了學校,她鴨脖和汽水風風火火地一口氣跑上了樓,打開門跑到許千瑤的床邊嚷嚷著讓她下來。


    “程醫生送你回來的?”許千瑤三步並作兩步從床上蹦了下來,接過她手裏的鴨脖。


    “我坐地鐵回來的。”黎菘掀開床簾沒看見顧暄,“日宣呢?洗澡去了?”


    “兼職去了,她找了個發傳單的工作,一百一天。”


    黎菘拆開了鴨脖,連手套都沒戴就抓了一個丟進嘴裏,“她那見著生人就臉紅的毛病還發傳單?”


    許千瑤想到了中午在校門外頭瞧見的場景,手舞足蹈地跟黎菘描述:“她穿了一個布朗熊的玩偶服,就往那電線杆子上一杵,見人就攔,路人不接傳單就捂著臉假哭撒潑……”


    黎菘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麵……突然也有點想去發傳單了,套上玩偶服就能放飛自我,那豈不是看見單身的帥哥就能上去撩,而且就算是心虛臉紅人家也看不著。


    許千瑤:“跟你的程醫生相處得怎麽樣?他居然讓你一個人坐地鐵回來了?”


    “往後半個月,我天天都能見著他,並且還能喝下他親手熬的藥。”黎菘嘚嘚瑟瑟地扭了扭肩膀,把嘴裏的鴨脖嗦得咋咋作響。


    許千瑤沒反應過來她這是要鬧哪出,“藥?”


    “對啊,我得先裝成他的病人,跟他親近,然後……”黎菘陷在自己的暢想中,腦子裏構建好了未來生活的美好藍圖。


    “你等會兒,你什麽病啊?”許千瑤問道。


    “我沒病啊!裝的。”


    許千瑤盯著她看了半晌,分析道:“他給你開了半個月的藥,要不是你身體哪兒確實有點問題,要不就是他醫德敗壞想坑你錢。”


    黎菘舔了舔嘴唇,這麽一想許千瑤說得確實有道理,“騙錢不至於,河濱路後頭有半條街都是他們家的……”


    可她也沒覺得自己哪兒不舒服啊……難道是什麽隱藏的病灶自己還沒發現被程易笙瞧出來了?


    “你明天去的時候問問清楚,到底給你開什麽藥了。”許千瑤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頭疼得很。


    “沒事兒,總不能謀害他的親親未婚妻的。”雖然嘴上這麽講,黎菘心裏還是有點兒慌的。


    第二天是周六,黎菘起了個大早直奔河濱路。她想著早些去指不定藥還沒熬,那樣就可以和程易笙一起坐在藥爐子前頭培養感情……


    誰知道她一推門……門沒推開,鎖了。


    黎菘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九點了。作為一個生活作息規律的中醫,總不會這會兒還睡著。她給程易笙發了條微信,然後倚在門上等著。


    約莫半分鍾的樣子,裏頭傳來的腳步聲,聲音匆促密集,怎麽聽都不像是程易笙本人。


    黎菘站直了身體等著,很快,木門中間張開了條縫,她扒開門進去,瞧見了姚思成。


    “你好,我找程醫生。”黎菘看他二十出頭的模樣,估計是程易笙收的助手什麽的。


    “他不在,拿藥是吧,跟我來。”姚思成說完就往裏間走,還沒忘提醒黎菘注意腳下的門檻。


    一直到坐上了回程的地鐵,黎菘都沒回過神兒來。她今日起了大早,洗了頭燙了卷兒,還抹了鼻影打了高光,結果連程易笙的麵兒都沒見著?


    黎菘越想越來氣,換乘的時候摸著懷裏溫溫熱的中藥,咬開密封袋的一角咕咚咕咚就給吞了。苦得她齜牙咧嘴地連忙去自動售賣機上買了瓶礦泉水,瓶蓋兒都擰開了才瞧見那密封袋上頭印著的標簽“一日兩次,服藥後不得大量飲水”。


    她默默將礦泉水擰緊,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這藥雖苦,喝完了居然有回甘,好像也不是太難喝。


    一天的藥被她一口氣兒給喝光了,黎菘想了想,拍了張空密封袋的照片傳給了程易笙,問道:“我一頓都喝光了怎麽辦……”


    程易笙原先還怕黎菘抿一口覺得苦就給倒了,這會兒收到照片以後仔細放大看了看,那密封袋上居然還有牙印……


    “算了,以後記得分兩頓。”程易笙回了消息過去,他左思右想,還是多問了一句,“藥苦嗎?”


    從前他那些病人喝藥程易笙也是見過的,有的人講藥倒進碗裏以後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設,直到藥涼了才不情不願地端起碗愁眉苦臉地喝完。


    “苦!!!”黎菘連發了三個感歎號。


    程易笙:“嗯。”


    黎菘甩了一張滿是問號的表情包過去,“嗯?”她本來指望著程易笙說調整一下藥方之類的話,誰知道那頭回了一句“良藥苦口”就沒了下文。


    黎菘欲哭無淚,隻能安慰自己為了追人吃點苦不算什麽。


    她今日拿的藥是今晚和明早的量,黎菘晚上左思右想,還是在跑腿平台下了單。周末程易笙不出診,自然是不在醫館的,她也沒必要自己親自白跑一趟。


    這麽想想原先計劃著十五天見十五次,拋去周末也就剩了十次。


    黎菘決定這十次起碼能讓程易笙對她起那麽一絲絲的好感,能作為朋友約他出來吃飯的那種好感。


    第二天中午,跑腿小哥帶著一個牛皮紙包來到了宿舍樓下。


    黎菘套著睡衣下樓,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道完謝後隨口問了一句:“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給你的藥嗎?”


    跑腿小哥想了想,“一個二十出頭,一個……”


    “那個帥的也在?”黎菘一個激靈,“就那個皮膚白,眼睛大,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模樣的那人?”


    “對。”跑腿小哥肯定道,他一開始推門進去的時候那人就是一臉討債人的模樣,還打著哈欠。


    黎菘聽完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大星期天早晨的程易笙沒事兒去什麽醫館?她拎著藥上樓,氣得趴在書桌上直哼哼。


    自己同自己發了半天的窩火,黎菘猛地拉開椅子起身,絲毫沒有留戀地把跑腿app卸載了。從今往後,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得自個兒跑去河濱路拿藥不可。


    晚上吃完外賣,黎菘打開了牛皮紙袋。袋子裏頭有兩包藥,合起來統共是昨日一大包的量,約莫是程易笙怕她又一口氣給幹了特地交代了人給她分開裝。


    兩袋中藥中間夾著一張宣紙,上頭用毛筆寫著八個字:一次一包,不得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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