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鼻涕。”黎菘低著頭小聲道,這話說完,她聽見隊伍裏已經有人偷著笑了。


    “大聲點兒!”教官走到了黎菘跟前,“中午吃飯了沒有?”


    黎菘哭喪著臉重複,“擦鼻涕。”


    教官:“我聽不見,再大聲。”


    黎菘此刻也顧不得丟不丟人了,心一橫大喊:“報告教官,我要擦鼻涕!”


    得到應答以後黎菘跑到了休息處,隔著操場的欄杆,瞧見了外頭的男人,程易笙離她約莫五六米遠,嘴角掛著笑。


    程易笙過來給黎菘送藥,聽說他們軍訓還沒結束就過來操場看看,沒想到剛來就聽見了黎菘脆生生地喊著要擦鼻涕。


    黎菘僵在原地,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回過身擦完鼻子,匆忙將紙巾丟進垃圾桶,扭頭就往隊伍裏跑,進隊之前還沒忘將帽簷壓低。


    又熬了不知道多久,今日的訓練結束。


    黎菘都不知道是怎麽走出操場的,她沒參與許千瑤和顧暄吐槽教官的話題,滿腦子都是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那聲“我要擦鼻子”,三百六十度循環立體聲播放。


    走到了宿舍樓下,黎菘一眼就看見了外賣小哥群中的程易笙,今日降溫,他套了件黑色的夾克,在一群黃藍製服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黎菘腳步頓了一下,不自覺地低頭開始揉鼻子,今日是第一次,她看見程易笙不想撲上去,而是想跑。


    程易笙也看見她了,見她愣在那兒不動,大步走到她旁邊,笑道:“又要擦鼻子?”


    “不擦。”黎菘眼睛一瞪,輕輕地聳了聳鼻子。


    “昨天淋到雨了?”程易笙將手裏的牛皮紙袋遞給黎菘,又囑咐道,“我記得你們學校有薑湯,一會兒去喝一碗驅寒。”


    黎菘翻了翻牛皮紙袋,是今日的藥。她心裏又感動又覺得丟人,別扭道:“怎麽你親自過來送?”


    “飯點兒了,跑腿拒單,我順路。”程易笙輕描淡寫地說完,又把手裏的另外一個袋子地給黎菘,“最後一批果子。”


    程易笙臨走的時候姚思成囑咐了他好久,讓他一定要把這個帶給黎菘,還不讓自己偷吃,也不知道那小子什麽時候跟她關係這麽好了。


    黎菘同他道了謝,隨後耷拉著肩膀,沒精打采地讓他路上慢點,自己就不送了。


    目送黎菘進了宿舍樓程易笙才離開,他原先是想著蹭黎菘一頓晚飯吃,沒想到她一點兒這個意思都沒有。程易笙自己也沒臉主動提出來要和她去吃食堂,隻能餓著肚子出了宿舍區。


    慢悠悠將車開回了醫館,他下車的時候正巧碰上姚思成出來扔垃圾,隱約辨認出是外賣的包裝盒……


    病人不請客,徒弟不管飯。程易笙安撫著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將車開回了家。熄火下車,遠遠地看見飯廳裏燈火通明,他快步過去,還差十幾米路的時候,燈滅了……


    第9章


    黎菘聽見窗外吵鬧,掙紮著起身。睜眼後看了看四周,發現不對勁,這地方不是宿舍,白牆白床單,窗明幾淨……


    她眯著眼,努力辨別著環境,茶幾上擺著個夾板,她伸手拿過來一看,上麵有她的個人信息和診斷說明,上麵寫著她是昨天夜裏三點被送過來的……


    黎菘好像有點兒印象了,今天夜裏她迷迷糊糊地叫醒了許千瑤說難受,然後就被人用輪椅推到了校門口,無比拉風。


    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黎菘原想著將手裏的東西放回去,沒想到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她盡管此刻還沒退燒,腦子卻不糊塗。電光火石間,手裏的東西就已經被她塞到了被子裏,死死捂著。


    “程醫生?”黎菘揉了揉眼睛,等那人走近了才覺得不對。


    進來的人穿著白大褂,長得與程易笙有幾分相似,雖然板著臉故作老成,但稚氣未褪。


    黎菘聽爺爺說過程家這輩兒有兩個孫子,小一點的那個從小嚷嚷不學醫,長大了學了西醫,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


    程易安走到她床邊,皺著眉四處尋找什麽。


    黎菘訕訕地把被子掀開,老老實實把東西遞過去,“你好……”


    “需要通知家人嗎?”程易安用耳溫槍給她測了體溫,比昨晚低了些,還是有點燒。


    “不用。”要不是這會兒頭疼,黎菘的腦袋能搖成撥浪鼓。


    程易安:“通知我大哥?”


    黎菘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程易安應該是把她認出來了,看來自己的名字在程家沒少出現過。


    “有什麽辦法不讓你大哥看見我名字嗎?”黎菘神色認真地問道。


    床頭貼著病人信息,吊瓶上也粘著標簽,她之前一直憋著沒告訴程易笙全名,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


    “戳瞎。”程易安麵色淡淡的回了一句,隨後停在原地等黎菘的回答。


    “那不,不用了。”黎菘撓了撓頭發,沒聽說程家涉及什麽財產的鬥爭啊,這兄弟兩個怎麽這麽大仇?


    “那麻煩您別告訴他我是黎菘……”這話說得奇奇怪怪,她自己說完之後都覺得不對勁。


    程易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幫她保守秘密。昨日黎菘過來的時候程易安聽見了她兩個舍友的談話,猜到了她和自家大哥的關係,無非就是他未來大嫂喜歡他大哥,卻又不願意借著未婚妻的名頭跟他相處,想著自由戀愛。


    程易安昨日聽完胸口發悶,他連續加了三天夜班,程易笙倒好,在醫館一天六個病人閑得發慌,還有空談情說愛玩情趣。


    黎菘見他同意了,一拍被單,自以為豪氣幹雲:“感謝感謝,以後你就是我親弟弟!”


    “再掛三瓶水就可以走了,明天還有三瓶直接去輸液室。”程易安低頭看了一眼黎菘的病例,麵無表情地抬頭看她,“我今年研一。”說完沒等黎菘回答,扭頭出了病房。


    黎菘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你就是今年博一我也是你大嫂。”


    程易安剛走,一個看起來比黎菘大不了多少的護士推門進來,推了一個小推車,上麵放著輸液用的東西。


    黎菘看見針頭以後渾身僵硬,背脊發涼。


    她昨日吊針的時候一定是燒迷糊了,要不然以她紮針時候的壯舉,今日來給她紮針的一定是醫院裏年紀最大的護士,不管多細的血管都能一戳就進的那種經驗豐富的護士。


    “姐姐,你……”黎菘本來想問她工作多久了,想來想去覺得不合適。她心一橫,用被子蒙住頭,將手留在外麵,“紮吧。”


    看不見的時候是最恐懼的,黎菘的手被綁上了壓脈帶,隨後消毒……手背涼颼颼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針尖會戳破皮膚。


    哆嗦著慢慢將頭伸出了被子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它此刻正被護士姐姐溫柔地注視著……


    護士剛撕開了針頭的包裝袋,黎菘就開始掉眼淚,並伴隨著時不時地抽噎,手開始顫抖。


    “我去叫護士長,我剛畢業參加工作。”黎菘這架勢把護士嚇得不輕,她那手哆嗦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幾分鍾以後,護士帶著程易安回來了。


    程易安按了泵免洗消毒液搓了搓手,瞧見黎菘一臉的眼淚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去忙吧。”程易安讓護士先出去了,然後拉了個凳子坐到病床旁邊,看了眼黎菘道,“手。”


    黎菘咬著下唇不肯伸手,“你不是醫生嗎……”


    她還以為會來個四五十歲的護士長之類的,沒想到來了個看上去更不靠譜的。醫生會解剖她知道,什麽時候也要精通靜脈點滴了?


    “伸手。”程易安拽過她的手背消毒,眼看著黎菘眼圈越來越紅,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你跟我哥到哪一步了?”程易安突然溫了聲音跟她扯皮,“大一還沒到法定年齡吧?”


    黎菘注意力暫時轉移到了程易安身上,“到,到醫生病人那一步,我還有不到一年就能領證了……”


    “嘶……”說話間,手背一陣刺痛,然後痛感消失。黎菘抽泣了一聲,然後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上唇死死咬著下唇。


    程易安將針頭固定好,然後調滴速,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冷漠得仿佛跟剛才八卦他哥感情生活的不是同一個人。


    他推著車出去以後,方才那個護士又回來了。


    “這瓶吊的時候會有一點痛,忍一忍,你有什麽事情就按鈴。”護士低頭看了看黎菘的手背,可惜道,“都說程醫生靜脈滴注的功夫一流,可惜沒親眼看見。”


    她從口袋裏拿了張麵紙遞給黎菘,“眼淚擦擦,我先走了。”


    黎菘委屈地看著自己的手背,這是頭一次自己在醫院吊水。剛才程易安利索的手法仿佛還在眼前放映,她想到了那張跟程易安差不多的臉……


    程易笙紮針應該比他弟弟更穩準狠,畢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把她腦袋紮成篩子的人,天天紮那麽多針,得多熟練啊……


    中午,許千瑤和顧暄帶著外賣到了醫院。她們兩個人一身的汗,軍訓服都沒換就趕過來了。


    “你好點了沒有?”許千瑤一進病房就開始脫衣服,穿著個打底t恤站在窗口吹風。


    “好多了。”黎菘嗅了嗅外賣包裝盒,“那什麽東西這麽香?”


    “白粥鹹菜。”顧暄將小桌板升起來,然後打開包裝盒遞給黎菘,笑道,“你真的是餓瘋了。”


    “誒,你見著你小叔子了沒?他不會回去跟他哥說禿嚕嘴吧?”許千瑤惦記著黎菘在程易安那兒掉馬的事兒。


    “見著了,他不會講的。”黎菘用勺子舀了兩口粥,嫌棄道,“這勺兒怎麽這麽小。”將小盒裏的鹹菜都撥進了碗裏,她直接捧著碗往嘴裏倒,從昨天晚飯後到今天中午十幾個小時內黎菘一粒米都沒吃,她這會兒餓得能吃下三斤麻辣燙。


    “輔導員那邊批了你三天假,讓你病養好了再回去。”昨天晚上黎菘鬧出的動靜不小,輔導員也不敢讓她帶著病訓練。


    “要我說你就找你小叔子開個證明,就說你身體虛弱,不宜軍訓,直接免訓得了。”許千瑤昨天被黎菘嚇得不清,她頭一次看見有人真真切切燒到四十度的,今天見著黎菘腦子沒燒壞才放心。


    “不用,我吊完水就回去了。”黎菘不想麻煩程易安,更何況他一個研一的學生,能開什麽假條。


    許千瑤和顧暄在病房裏睡了一覺,醒來以後黎菘已經拔針了。


    三個人乘電梯下樓,到門口等出租車。


    黎菘靠在醫院門口的柱子上,燒剛退整個人乏得很。遠遠地看見急診出來個人,好像是脫了白大褂的程易安,可又覺得不像。


    那人越走越近,黎菘看真切之後緩緩直起了身子,然後將病例塞進了包裏。


    “程醫生,好巧。”她扯了個笑容出來,衝程易笙揮了揮手。


    程易笙方才遠遠地瞟見兩個穿軍裝的姑娘,好奇多看了一眼,沒先到就看見了靠在柱子上的黎菘。


    “在這兒做什麽?”程易笙這話問完,黎菘心裏懸著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她未來小叔子還是說話算話的。


    許千瑤嘴快:“吊水,四十度啊,昨天夜裏都快燒熟了。”


    黎菘點點頭,“剛吊完,準備回去了。”


    “我送你們。”程易笙說著就接過了黎菘手裏的包。


    許千瑤和顧暄見狀連忙拒絕,兩個人四隻手同時擺動,“不用了不用了,您送菘菘就行,我們先走了!”說完,兩個人一齊往醫院大門口跑,跟後頭有喪屍在追似的。


    黎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程易笙,解釋道:“她們忙著回去軍訓……”


    程易笙也沒在意,同她一起慢慢往停車場走,“前天淋雨感冒了?”


    “嗯,你來醫院做什麽?”黎菘問道。


    程易笙一提這個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我弟弟在醫院實習,半個小時前火急火燎讓我過來,剛才一問,說是二十分鍾前進了手術室,沒四五個小時出不來,不知道搞什麽鬼。”


    黎菘眨了眨眼,將程易笙的話順了一遍……


    如果她沒有自作多情的話,程易安此舉是為了增進她和程易笙的感情?


    “他們大醫院的醫生,忙點兒正常。”出於感激,黎菘開口幫程易安說話。


    程易笙聽完挑著眉看她,“大醫院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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