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鳳咭咭一笑,掩口道:“雖然我一時還想不出來,你是在指哪件事,不過,這且不去管它,我答應原諒你就是了!”


    辛維正盡量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接著道:“姑娘誤會了。”


    金紫鳳益發笑不可抑道:“不是向我認錯麽?”


    辛維正頭一點道:“是的,在下指的是貴堡徐、蔡兩位。曰為在下昨日來此時不先出示姑娘那張條子,反而跟他們大吵一場,心中愈想愈過意不去。如果在下就此一走了之,也倒罷了;而今共事於一堡,不設法據實解釋一下,總覺不妥。”


    金紫鳳一怔,旋即皺眉道:“他們走了啊!”


    辛維正搖頭道:“不,他們兩位,如今可能還在百珍園。”


    金紫鳳又是一怔,道:“你是說”


    辛維正點頭道:“這正是我此刻急著趕來找姑娘的原因,不然我也不會知道姑娘已經返堡。”


    金紫鳳甚為迷惑道:“你既見著他兩位,為何不當麵解釋一下?”


    辛維正歎了口氣道:“那還要再找您金大姑娘幹什麽呢?我不是說得明明白白,雖然心底自知不是,卻往往無法……”


    金紫鳳攔著道:“好,好,別嚕嗦了。你幹脆說了吧!要我代你怎樣做?”


    辛維正遲疑了一下,才道:“哦,咳,很想請他二位到嶽陽樓去喝一杯,但是,心中很矛盾,又怕他二位……唉……我真不知道,這該如何說才好。”


    金紫鳳伸手一拉,叫道:“看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真叫人泄氣,走,就算我金紫鳳請他們,也沒有什麽了不起!”


    走出接待室,金紫鳳向一名堡丁招手道:“過來!”


    辛維正道:“喊他幹什麽?”


    金紫鳳道:“備馬。”


    辛維正道:“這麽一點路,走走豈不更好?”


    那名堡丁走過來打躬道:“金福聽候姑娘差遣!”


    金紫鳳手一揮道:”去吧,沒有什麽!”


    那名堡丁愣在那裏,隻有一雙眼睛在不住眨動。他大概這一輩子也想不透,他們這位姑奶奶今天這一聲“來”,和一聲“去”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金紫鳳不理那名堡丁會有什麽想法,伴著辛維正徑向堡外走來。來到湖邊桑林中,辛維正不禁啊了一聲道:“好涼快!”


    金紫鳳指著堤旁一片樹蔭,笑道:“明天我們就在那裏釣魚好不好?”


    辛維正笑笑道:“改後天吧!”


    金紫鳳轉過臉來道:“為什麽?”


    辛維正笑道:“別忘了明天是我的一個大日子啊!”


    金紫鳳菱唇微披,哼了一聲道:“怪誰?全是自討苦吃!”


    辛維正笑了笑,沒有開口。


    他由明天的“考核”,不禁連帶想起那位尚未謀麵的“錢總管”。“考核”之內容如何?“錢總管”又是怎樣一個人?他想問卻又忍住。因為他不願被小妮子誤以為他是“情虛”!


    就在這一瞬間,他匆匆由錢總管今天不克分身,接著又想到侯府那封書函那是一封什麽性質的書函呢?


    辛維正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臉去道:“在下想問一件事,未知是否得當?”


    金紫鳳漫不經意的點頭道:“問吧!不論得當與否,保證不打你嘴巴就是了!”


    說著,輕輕一縱身,伸手摘下一串熟得發紫的桑椹;自己先嚐了一顆,然後轉身一托,掩口咭咭笑道:“吃過沒有?”


    辛維正暗笑:沒有吃過?真是說笑話。武功山上,別的不怎樣,就是桑樹多,桑椹當飯吃,都吃過!


    當下扯了兩三顆,納人口中,邊吃邊笑道:“藥經有言:桑乃箕星之精,其英華盡在於椹,功能利五髒關節,生津止渴,安魂鎮神,耳聰明目……”


    金紫鳳止不住咦了一聲道:“你好像樣樣在行嘛?”


    辛維正微微一笑道:“為饞嘴找個動人的理由罷了。”


    金紫鳳玉頰一紅,嗔道:“誰饞嘴!”


    辛維正自知“交代不清”,如果加以分辨,可能“越描越黑”。乃決計采取“圍魏救趙”、“以攻消攻”的方法來化解!


    於是,點點頭道:“姑娘這種規避問題的策略,的確令人讚賞!”


    金紫鳳一愣,眨著眼皮道:“我……這話怎麽說?”


    辛維正側轉臉道:“我說饞嘴,本來是指我自己,就算話沒說清楚,姑娘也隻占著一半,如今竟欲大興問罪之師,其非為轉移話題而出此,尚複何解?”


    金紫鳳果然中算,咻咻然一甩頭道:“不論問什麽,問吧!”


    辛維正審慎地笑了一下道:“在下即將請問的這件事,關予動機方麵,願先向姑娘聲明一下。就是在下純出一時之好奇。所以,我雖然問了,如有礙難處,姑娘盡可拒絕回答!”


    金紫鳳星眸滾,忽然搶著道:“用不著兜圈子了,你想問什麽,我已經知道啦!”


    辛維正不信道:“你知道我想問什麽?”


    金紫鳳睨視道:“想問剛才侯府差人送來的是一封什麽書函,對嗎?”


    辛維正由衷歎服道:“好厲害!”


    小妮子高興了,得意地笑道:“金鵬舉的女兒,假如連這點咳咳知道嗎?我是說……咳……這件事根本算不上什麽秘密!”


    辛維正口雖不言,心底下卻止不住暗暗納罕:妮子這話是真是假?“富國侯”與“霹靂子”之間的書函居然沒有秘密可言?


    金紫鳳接著道:“尤其是你今天已成為金湯堡中一分子,隻要你聽到之後,放在心中,不向他人提起就得了。”


    辛維正忍不住想笑:好家夥,這還不算秘密,秘密兩安,那就不知道該作何解了!


    金紫鳳繼續說道:”其實,這已是侯府來書的第三封。據姨娘說:第一封來書,是征求家父的意見。第二封則是表示同意家父所推薦的協辦人手。現在,第三封,雖然除了錢總管和家父,尚無他人知悉內容,但據紫鳳揣測,很可能是催家父立即著手處理,紫鳳敢打賭,包管錯不了!”


    辛維正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這妮子在念什麽天師咒?


    金紫鳳說至此處,忽轉恨聲道:“在別人看來,能獲得‘公侯’之委任,也許是一種了不起的榮耀;但我金紫鳳就偏不服氣!他們一‘公’一‘侯’,最高的也不過隻比家父高三級,為什麽這件事他們公侯兩人就不能自己出麵?”


    辛維正咳了一聲道:“姑娘是指……”


    金紫鳳不禁一咦道:“問得真怪,你不是從廬山來的麽?”


    啊,原來是指廬山羅漢池,三王寶藏被盜一事!


    辛維正呆了一下,道:“‘公侯’也認為廬山羅漢池,真的藏有三王寶藏?”


    金紫鳳仰臉道:“廢話!”


    辛維正又道:“寶藏被竊,先後才不過十天工夫,那公侯方麵已經來過三封文書,這麽說來,公侯兩人之居所,都離此很近了?”


    金紫鳳淡淡道:“‘美髯公’齊天王住桃源避秦嶺富國侯葛平章住辰州迷仙莊,離此都在二三百裏左右。還有什麽,繼續說吧!我現在是百分之百相信,你閣下是的的確確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辛維正赧然一笑道:“謝謝,現在接著要問的是:在這件公雜中,誰和誰將是令尊進行追查的協助人手?”


    金紫鳳道:“一共兩位。‘凶將’‘雙戟天王’郭長空,‘煞相’‘五步奪魂’雷定遠還有沒有?”


    辛維正笑笑道:“沒有了!”


    其實,辛維正真的沒有什麽要問的了麽?要問的多得很!


    自適逢廬山一會以來,他遇見的武林名人,不能算少了:“糊塗伯”、“奸男”、“妙手”、“無情”兩卿、“刀劍”雙尉、“萬毒聖手”唐必達、“應天無常”郭七絕、“風雨棍”、“陰陽鏢”、“行空天馬”、“煞相”之子、“霹靂”掌珠……這些人之中,不少和他發生過交涉,也曾不止一次在交談中,有意無意地提到其他兩榜人物……然而,情形相同的是:始終未聽有誰提及“降魔子”或“黃逸公”幾個字!


    是因為受交談範圍所限,未有提及之必要?也許。


    過去,也一直都是這樣想。如今,情形就不同了。“霹靂”“降魔”,合稱“兩子”,地位平行,名分相等。“公侯”想追查三王寶藏被盜事件,為何有“霹靂”,而無“降魔”?


    甚至連充當一名副手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麽?


    辛維正此刻心中,疑問千萬,不過,他還是忍住了。他覺得,事情愈是可疑,愈得沉住氣,慎重處對!


    他如果接著再就此點發問,一下子未免問得太多,也太快了。雖然他已經來到金湯堡,並已進入金湯堡,但到目前為止,他仍然不能算為堡中正式的一員。


    到目前為止,完全信任他的,隻有一個金紫鳳。若惹得這惟一信任他的人,都對他生出猜疑,他還能在堡中呆下去麽?


    他絕不能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他堅信:既然兩子齊名,他留在“霹靂子”的莊堡中,遲遲早早,他總會聽到“降魔子”這三個宇的!


    不一會,“百珍園”到達。


    金紫鳳見園門虛掩著,舉手一推,領先跨檻而入。


    由於兩人腳步輕,又沒有出聲招呼,直到兩人走到瓜棚外,郭、徐、蔡等三人方始抬頭發覺。


    看到辛維正果然如言將金紫鳳帶了過來,不但徐、蔡兩人無法置信,即連郭老頭都意外得瞳目接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金紫鳳當然不會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麽事,惟其如此,才使得妮子的態度顯得自然非常。


    她向徐、蔡兩人笑著招呼道:”我們現在來,是來道歉的。怎麽樣,老徐、老蔡,兩位不會再生我們的氣了吧?”


    他自信這番話說得很“得體”,而且很“慷慨”。因為,她相信了辛維正的話,以為自己在這件事中,隻是一名“和事佬”。如照一般和事的口吻,最後一句本應說:“兩位不會再生他的氣了吧?”


    而今,她將“他”易以“我們”,在她以為,這樣做,將可以使得辛維正不致太“難為情”,同時也會多多給徐、蔡兩人一點“麵子”!


    可是這在郭、徐、蔡三人聽來,所領會到的,恰恰相反!


    郭、徐、蔡以為妮子不說“我”,而加上一個字,說成“我們”,是因為妮子畢竟老不起臉皮子來,硬將辛維正拖進去做個“陪襯”!


    饒得如此,也就夠徐、蔡兩人受寵若驚,進而惶恐不安的了,兩人幾乎不約而同的躬身賠笑道:“姑娘好說,小的兄弟,鬥膽也不敢……”


    郭老頭突然手往耳根於上一招,傾身向前道:“姑娘怎麽說?”


    金紫鳳瞪大眼睛道:“什麽怎麽說?”


    郭老頭一臉正經地接著道:“姑娘剛才說,我們,咳咳,老漢沒有聽清楚,是的,‘我們’‘我們’以後呢?”


    金紫鳳雙腮泛霞,杏眸圓睜,本想發作,不知怎地,眼珠一轉,竟又自動幹息下來;緩緩回答道:“底下麽?底下想做東請大家去嶽陽樓喝一杯。”


    郭老頭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道:“妙啊,行,行,走,走了!”


    旋即望向徐蔡兩人,得意地道:“時已過午,老漢尚未為兩位忙吃的,兩位口雖不言,心裏必在嘀咕,現在兩位總可以發覺,這一餓,可餓出名堂來了吧?”


    金紫鳳淡淡接著道:“吃完飯之後,為酬謝你老郭這些年來,勤於園藝之辛勞起見,本姑娘還準備送你老兒一份小小的禮物!”


    郭老兒似已聽出小妮子語氣有點不對勁,笑容沒有了,眨眨,眼皮,問道:“什麽禮物?”


    金紫鳳淡淡說道:“聽說這位少俠昨天曾送過你兩副聯句,本姑娘打算來個東施效顰,送你老兒一首‘七絕’!”


    郭老頭臉色一變,急叫道:“千萬使不得!”


    金紫鳳側目悠然道:“為什麽?是不是擔心本姑娘才力不夠?”


    郭老頭連連打躬道:“老漢知罪了,我的好金姑娘,銀姑娘,玉姑娘,金姑奶奶,無論如何,請高抬貴手,饒了老漢吧!”


    現在,辛維正證實,小妮子先前說的不假。別的不說,即連“風雨棍”和“陰陽鏢”兩人,似乎都不例外。


    徐、蔡兩人,此刻除了感覺有趣外,均於眉宇間,隱透迷惑之色,顯然全都弄不清郭老頭何以會前倨後恭。


    金紫鳳斜溜了一眼,輕咳著說道:“‘我們’,咳咳,底下怎麽說?”


    郭老頭連忙答道:“聽憑姑娘吩咐!”


    金紫鳳仰臉漫聲道:“送禮遭人拒受,本姑娘認為是一種莫大的侮辱。除非,咳咳,除非能倒過頭來,從拒收的那方麵,獲得一點小小的補償!”


    徐蔡兩人均忍不住哈哈大笑。辛維正也覺得很新鮮;主人“敲詐仆奴寧非奇聞”,他倒想看看小妮於能從這老頭身上,擠出一點什麽油水來!


    郭老頭歎了一口氣道:“好吧!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吃一次苦頭,學一次乖;能記取這回教訓,對將來做人處世,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頭一抬,苦臉接著道:“等會兒,姑娘請客,老漢付賬,這總該可以了吧!”


    金紫鳳嘿了一聲道:“想得倒好!”


    郭老頭眨著眼皮道:“否則怎辦?”


    金紫鳳悠悠然說道:…舊事重提’前頭走,先去開門!”


    辛維正不期然為之一愣。“舊事重提”,這句話,他明白。這就是說:小妮子曾對老鬼有過“需索”,結果“所求未遂”,現在,“舊事重提”,想必是要借此逼使老鬼答應下來!


    可是,“前頭走”,“先去開門”這,什麽話?別說此刻那兩扇園門根本沒有上閂,就算園門正關著,她以小主人之身份,叫老頭去才開它,難道後者還會拒絕不成?


    這算什麽“條件”?


    這算什麽“補償”?


    不過,此一謎團,馬上打破了。


    隻見郭老頭在小妮子話完之後,頭一點,表示照辦。接著左腳向前一跨,便擬經由小妮子身邊,向園門方麵跑過去。


    就在郭老頭擦身而過的一刹那,金紫鳳突然伸手一攔勘“且慢!”


    郭老頭滑步卸肩,右臂虛虛一格道:“有話等下再說不遲!”


    結果,前者一把撈空,後者繼續向前快步而去!


    辛維正恍然大悟,原來小妮子趁機向郭老頭逼出了一招不傳秘學!


    郭老頭這一手果然精絕異常。一招之中,兼含身、腰、眼、步、手等五方麵之變化!


    這種近敵貼身穿走之招術,施於身陷。重圍之際,尤稱露要。


    按道理說:這位“應天無常”,再強,也絕強不過“兩子”


    中的那位“霹靂子”;何以這位霹靂掌珠,如今反要向這位應天無常討教起來呢?


    說開了,並不足異。


    須知武功之道,千變萬化,浩瀚無涯;任是一代大家,亦無法兼擅俱能。此亦即“掌”


    “刀”“劍”等“三王”之被“分封”的道理。


    試想:假如“掌王”在“刀法”和“劍法”上,亦足與“刀”“劍”二王分庭抗禮,媲美一時;則“刀劍”二王又憑什麽再稱“刀王’和“劍王”?


    辛維正雖然弄不清什麽叫做“應天無常門”,但對眼前這位向園門走去的“應天無常”,至此總算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今天的辛維正,“真人不露相”,成就早不在兩位師兄之下,能得到他喊一聲好,可說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他,現在非常公平的晶斷,這位“應天無常”確確實實在他之上。


    這一點,也正是辛維正惑然不解之處。


    因為武林之中,須除去“公侯”“將相”等兩榜人物,才輪得著其他門派,依次評別高下,那麽“四門”中的一名掌門人,怎會比他這位準“尉級”的人物還要高明?這是否即為這老兒今日淪為看園人的關鍵之一呢?


    隻聽郭老兒於園門口叫道:“門打開啦,姑娘,老漢肚裏餓得咕咕叫,再不走,就得找人抬啦!”


    辛維正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保守本身武功和師承之秘密,所以,這時不得不故裝糊塗地道:“金姑娘,您不是說要這者頭怎麽樣的嗎?何以雷聲大,雨點小,隻罰他開了一次門,便放他過去了呢?”


    小妮子此刻似已心滿意足,搖頭笑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以後有機會,慢慢告訴你吧!”


    當晚,回到金湯堡,辛維正被安置在那間接待室裏。因為按堡中規定,外人非經總管批準,不得輕越內堡一步。


    一宵易過。翌日,辰初光景,那位行空天馬便來找他,含笑招呼道:“錢總管有請!”


    聲音放低,輕輕又接道:“我們金姑娘說,她為了避諱起見要等考核通過後,才會過來看望辛少俠。”


    辛維正連忙站起身來道:“勞動管事,真是不敢當之至!”


    他雖說在心理上早作充分準備,但經行空天馬現在這麽一說,又不免微微感到緊張起來。


    從小妮於金紫鳳自動回避這一點上,可見所謂考核,並非敷衍公事。


    他心想:金湯堡的一名總管,該非泛泛之輩可比,屆時萬一露出馬腳,將會有著何等樣的後果呢?


    堡方會不會懷疑他別具企圖呢?


    如果堡方最後發現他所報身世不確,將會采取什麽處置手段?


    趕走?


    囚禁?


    還是拷逼到底,直到他將一切吐實為止?


    辛維正跟在行空天馬後麵,向那座八卦圖似的內堡走去,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行空天馬李吉衝,未進迎麵那座大門,而是踏著碎石道,一直向西走,走正正西,才折身右拐,由正西那座大門進人。


    這樣看來,這座金湯堡,就不止於它的形式像一座八卦陣圖了!


    這是一個很簡淺的道理:假如每一座大門的作用都一樣,行空天馬此刻就不該繞上這麽一個大圈子了!


    同時,依辛維正之猜測,金紫鳳那妮子,昨天出入所經由者,顯然也是現下這座西大門。


    那麽,他們現在走進去的,它是八卦中的哪一門呢?


    大門上不見任何題匾,甚至連表示卦象的符號也沒有一個!


    總而言之,他一路過來,兩處大門左右的情形幾乎毫無差別。由此類推,其餘六座大門,情形必也相同。


    不過,一進大門,來到過道中,辛維正便約略看出這是八卦中的哪一門了!


    哪一門?“震”門!


    由這座門之取位定向,辛維正原就揣忖它可能是八卦中的震門,如今則由地下鋪磚之圖案,獲得證明。


    地上那些青磚,鋪列之規則,一律為兩斷一連,成“三”狀,正是八卦卦象訣中的“震”“仰盂”!


    這些,在門外,是無論如何看不到的;也許這正是外人不準擅人內堡一步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不過,辛維正此刻雖然辨清這一點,他心中非但毫無自滿之感,反而更暗暗感到一陣驚訝!


    何以故?


    原來在八卦中,“震”為“卦足”,擬諸天象,則為“龍”,為“雷”:“帝出乎震”,帝者,主宰之謂也,此為文王所定。這言“震”主“動象”,為“萬變之始”。換言之:如用於戰陣,此門當為“殺機隱伏”,“險象叢生”之所。誘敵、困敵、擒敵,十九多賴此門以竟功。


    又道是:“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如依列陣常理,此門本應位於正東。辛維正現由正西方進入,而猜它為震門,是由於他相信那位霹靂子電許會“死法活用”,以盡“奇正之變”;結果,他猜中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座在卦象中列為凶險之門,卻為此堡用作平安出入之門,就憑這一點,即足證此堡已將這座固定的建築物,極盡“陰陽變幻”,“虛實奠測”之能事!


    因事察人,可知這位霹靂堡主之能列名五爵之中,絕非偶然。


    辛維正警覺一生,行動之間,立即加倍小心。


    行空天馬回過頭來,低聲笑道:“辛兄勿慮,我們這位錢總管,為人平易可親,加上您又是我們姑娘所引薦,保管你辛兄不致遭遇什麽困難就是了。”


    辛維正低答道:“謝謝管事錦注!”心中則在想:唉,我的為難處,你們哪裏知道!我要能實話實說,還有什麽問題呢?


    走完兩三丈長的甬道,眼前一亮,迎麵人眼的是一座六角石亭。辛維正抬頭看清之下,不禁又是一怔。


    這座金湯內堡,從外麵加以估計,占地至少也當在十畝以上。可是,現在一眼望去,石亭後麵是一片不算寬敞的院落,再過去是一排廳屋,兩邊各有廂房三四間,根本看不出什麽恢宏氣象來!


    另一點使人不解的是:昨天在嶽陽樓,他獲知這座金湯堡內,上上下下,不下五百餘口之眾,可是,昨天到今天,除了“風雨棍”徐一鵠,“陰陽鏢”蔡伯堅,“行空天馬”李吉衝,以及少數三兩名傳遞飲食的堡丁之外,他幾乎沒有再看到任何一各閑人。


    那五百多口堡眾,都去了哪裏呢?


    眼前景象,亦複如是。整座院落中,既看不出通向別處的門戶,亦不見有人走動,四下裏一片冷清,頗有炎夏午憩,小院人靜的況味。


    行空天馬又回頭說了聲:“辛兄隨我來。”


    穿過石亭,徑向對麵那一排廳屋走去。


    兩人登上台階,廳內有人問道:“是李管事麽?”


    行空天馬定步躬身道:“是的,敬回總管那位辛兄弟已經到了!”


    廳內那人溫和地說道:“很好,請進來。”


    從廳內此刻這種語氣聽來,不難想見裏麵的這位錢總管,誠如行空天馬所說,果然不像是一個使人害怕的人。


    進入大廳,看到本人之後,益證言之不假。


    隻見這位錢總管,約莫五旬上下年紀,矮矮胖胖,頭頂微禿,身穿一襲月白長衫,紅光滿麵,雙目奕奕有神,手中開合著一柄長足尺餘的牙骨折扇,兩道臥蠶眉已微雜白毫,神態於端莊中不失祥藹之氣。


    大廳中除了這位錢總管,另外尚有兩名長隨模樣的壯年漢子:兩名壯漢垂手站在一張竹榻之後,錢總管則在榻前來回緩踱著。


    辛維正向前走上數步,躬身一揖道:“晚生辛維正,見過總管。”


    錢總管轉過身來頓首道:“很好,很好。”


    行空天馬準備退去,錢總管手一招道:“李管事別走,你也暫時留在這裏!”


    行空天馬恭應一聲是,立即垂手退向一旁。


    錢總管指著茶幾旁邊的竹椅說道:“坐,坐,請坐。”


    辛維正欠身說得一聲:“謝總管。”隨即依言走至外側一張竹椅上緩緩坐了下去。


    “老夫可以問小兄弟幾個問題嗎?”


    辛維正又欠了一下身子,道:“總管盡請發問,晚生知無不言。”


    錢總管緩緩接著道:“本堡對新來的人,第一件想知道的事,便是來人隨身所帶物件。


    老弟這次來本堡,共帶行李若幹,可否先行見告?”


    辛維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行李方麵,隻有一個小包裹,刻正放在外麵客室中,裏麵計有外衣一件,內衣褲鞋襪各一套,以及盥洗用具數件。”


    “另外,晚生隨身帶在身上的,則僅有兩樣東西:三顆“唐丹”,一兩多碎銀。以上所言,未知總管信得過否?”


    錢總管點點頭,未置可否,抬頭又問道:“‘唐丹’何來?”


    辛維正答道:“唐家掌門人:‘萬毒聖手’唐必達唐大俠所贈!”


    錢總管注目道:“緣何見贈?”


    辛維正答道:“為報晚輩一顆‘長青丹’之小惠。”


    錢總管接著道:“‘長青丹’又自何來?”


    辛維正答道:“係妙手卿神偷高樂仁,與無情卿蕭一士賭東贏得……”


    錢總管截口又問道:“神偷贏得長青丹,何故會分贈於你?”。


    辛維正答道:“因神偷曾偽稱手袋遺失,試出晚生對他頗具些許同情之心,而晚生當時實不知他即為鼎鼎大名之妙手卿。”


    錢總管又問道:“神偷分你之長青丹,僅有一顆麽?”


    辛維正答道:“三顆。”


    錢總管道:“尚餘兩顆何在?”


    辛維正道:“當天同時分贈與受傷的刀、劍兩尉服用了。”


    錢總管道:“你當時知不知道這種長青丹的珍貴之處?”


    辛維正道:“假如不知道,晚輩絕不會拿它去貽誤三名重傷垂危之人!”


    錢總管道:“刀、劍兩尉何恩於你?”


    辛維正道:“刀、劍兩尉義勇正直,年輕有為,相信換了你老,當時一定也會這樣做!”


    錢總管緩緩轉過臉去,向行空天馬問了聲:“如何?”


    行空天馬躬身道:“無一字虛言,這分誠實,堪稱難見!”


    辛維正一呆道:“難道”


    錢總管微微一笑道:“是的,我們這位李管事,那天也在場,老弟剛才這段敘述,老夫早就聽他報告過了。”


    辛維正迅忖道:是了,這位李管事,當時可能是受命在暗中保護他們那位小女主人金紫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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