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覺羞愧難當,心中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好生難過。


    自己這一番的自作多情,怕是叫人看了笑話,我把他們放在心裏,卻不想於他們我不過是低賤二字,也是,莫七出身貴重,會缺朋友?


    這樣也好,也好!大家無牽無掛,各自安好!


    魚奴心情沮喪極了,收拾了行李,望著通向門口的小徑,十分茫然,許還像個小鹿一樣跑進來,臉上掛著笑,他對魚奴的依賴讓魚奴忽然有了支撐,我何苦為這樣的人自艾自怨,你的嫌棄與否,與我何幹?天地間,我就是我,與人無關。


    她拿出些碎銀子塞給許還:“都怪那小賊,我身上銀子不多,這些你拿著,好好服侍你師父,許還,你記著,凡事都得靠自己,明白嗎?”


    許還點點頭:“那阿越姐姐呢,你要去找她嗎?”


    “不找了,她這麽大人了,有自己的去處,我又何必多管閑事。”她聽的真真,阿越所在蒼山,左右他們都不願與自己如實相告,想來與己無關,自己於他們一無是處,既如此,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俱是不實之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魚奴策馬離開銀盤山。


    如今想來,世上沒什麽好懼怕的,最讓人生畏的便是人心,度月山至今,她擁有的隻有自己,僅此而已。


    她特意避開大路,尋了條有些繞的小路,慢慢走著,累了便找個無人處休息。


    輾轉了一夜又一天,第二天晚上才到周山,她躲在山上的林子裏,猶豫著要不要回示劍山莊。


    眼看著夜色沉寂,山上無風也無月,隻是幾顆星辰點著微弱的白光,魚奴有些冷,又疲憊,頹喪地倚在樹下休息。


    飛魚也累了,安靜地臥在一旁也疲了。


    忽而林中傳來“嗖嗖”的怪聲。


    像什麽東西被風吹的聲音,魚奴環顧四周,黑乎乎的樹林有些滲人。


    她拾些樹枝燒了堆火,瞧著橘黃的火光便覺得沒那麽怕了,也暖和些。


    她剛一坐下,又聽見十分淒然的叫聲,像貓頭鷹,魚奴拔出佩劍,大聲喝道:“不要裝神弄鬼,我可不怕。”


    呼,從魚奴頭頂掉下張臉,笑的十分詭異,魚奴“啊”的一聲,嚇得閉上了眼睛,蹲在地上,念叨著:“看不見看不見。”


    “哈哈,別念叨了,我不是鬼,抬頭抬頭。”魚奴睜開眼,隻見一個一身白黃相間,窄袖褲裝的小姑娘正朝她古怪地笑著,她長長的頭發披散著,鬼魅一般。


    “你是哪家的小姑娘?這麽晚在這做什麽?”魚奴平息俱意問道。


    “我是山外山樓外樓的畫中仙,嘿嘿。”小姑娘笑著說。


    “畫中鬼還差不多,深更半夜在這荒山野嶺的,會嚇死人的。”魚奴生氣了。


    “喲,小哥哥,那你深更半夜的在這裏做什麽。”她的臉湊的很近,看得見臉上的汙漬。


    “我可不是你的小哥哥。”魚奴心想看來還是個厚臉皮的,觀她模樣,麵黃肌瘦,形容繚亂,難不成是個乞丐,衣裳是新的,又不像乞丐,好生眼熟,好像哪裏見過。


    “哦,是你啊,兔子。”那姑娘湊近了看著魚奴,驚喜的叫道。


    前幾天晚上,她在梁州一個橋洞休息,有位少年來借她的地方休息。她念念有詞,瞧著身上還有些值錢東西,便跟著他。


    白天果然見那少年郎失魂落魄的去了當鋪,便悄悄跟上,偷了他的銀子,近身才發現她是女的,是以叫她兔子,雄兔腳撲簌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沒想到又在此碰到他,小姑娘很是高興,她在周山輾轉兩日了,總算碰上個與示劍山莊有些瓜葛的人。


    她拿著一個布袋在魚奴跟前晃悠。魚奴隻覺十分眼熟,那正是她的錢袋。


    是你這小賊,我的鐲子呢?魚奴搶過錢袋。


    錢袋裏隻剩下些銅板。魚奴無奈,煩惱地坐在火堆旁。


    兩個人坐在一起烤火,魚奴問她什麽,她也都插科打諢的糊弄過去,說自己叫無一。


    魚奴心想:這名字定是假的,誰會給孩子取這個名字,無一是處。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魚奴感歎:“也算好名字吧!無一煩惱,無一憂愁,無一傷懷!!”


    無一見她不責怪自己反而感歎自己的名字,又似是同情地瞧著自己自己,又無奈的樣子,顯是不想與自己計較,便很是好奇,又心生親近,笑著瞧著魚奴,越瞧越覺得格外的順眼。


    “唉,你是要去示劍山莊嗎?”她問魚奴。


    “是,也不是。”魚奴煩惱地說道


    “那就去啊。”無一趕忙著急說道,又很是興奮的樣子:“你真傻,幹嗎不去,好吃好住的,還能冠個示劍山莊的名號去顯擺顯擺,世道艱難,你看我。”說著她打量魚奴:“姿色尚可,武功嘛?獨自闖蕩江湖,可能會餓死啊,若是你我搭伴,管他什麽高門大戶,我無一保你進得去,嗯,不一定出的來哦!”


    魚奴聽她一說更加動搖,想象自己淪為乞丐盜匪,便覺可怖:“多謝你的好意了,你一個姑娘家,怎會如此,不可,不可再這樣了,你的家人呢?“


    無一淒淒道:“我家裏窮,爹不疼娘不愛,還要把我賣給村裏的殺豬的做媳婦,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無家可歸,嗚嗚嗚。”


    由己思人,魚奴感同身受,不禁憐憫:“我叫宋菱,這些都給你。”


    魚奴將身上僅餘的一點銅板都給了無一:“爹娘尚在,你還是回家去吧,你若有什麽不願,好生說與他們,他們終究是你的父母,自然是盼著你好的。”


    她無父母可依,從小到大羨慕別人承歡膝下,隻是情知一切不可得,不可得者不可念,不可念者不可盼,不可盼者不可說。


    我這孤命一身,便隻好斷卻奢望,才得安寧。


    魚奴每每想到此便心虛低落,但已然如此,再多念想都是妄想,還是不要想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有什麽用?我在哪裏似乎都不合時宜!


    沒事的,魚奴安慰自己,你隻是於他們無用罷了,沒事的,魚奴,你還有自己!無論什麽時候!


    阿越也好,莫七也罷,大家各自安好,如此便好。


    我不生氣,也不恨,人和人本就不同,我又何必以己度人,一廂情願地強求。


    罷了,何必計較太多,緣來緣去,自有天定。


    第47章 婚姻及良時


    第二天一早,魚奴好似什麽都沒發生,回了示劍山莊。


    她想了,天下之大,又能去哪裏?天下之人,豈知不是如此。不如回示劍山莊。


    她走在廊下迎麵遇著白荷,魚奴便怔住了,有些心虛。


    許久未見魚奴,白荷很是高興,挽著她說話,又同去西園找師傅,不想越長保也在園中,正和白雪音辭行。


    越長保是雲溪越家堡的主人。越家堡是雲溪水運一霸,在江南之南,可通明海,財大勢大。


    魚奴頭一回見越長保,他一身墨色布衣,很是精壯,像個行伍之人,麥色皮膚,短胡子像鬆針一樣立在嘴邊,神色間透著威嚴,見她們來了,便笑了,直望著白荷,目光灼熱,愛意藏都不想藏。


    果真和莫七說的一樣,十分不同凡響,魚奴暗自想著,心生敬意,隻見白荷朝他微笑,舉止大方,毫不拘謹。


    魚奴站到白雪音身後,越長保問道:“這便是那小師妹吧!”說著,他衝魚奴和善一笑。


    他說話的聲音洪亮,樣貌舉止,十分豪爽,魚奴對他一笑,這人很是討喜啊。


    “我今日來是和姑姑告辭的,明日便要回雲溪。”他和白雪音說著話,不時看著白荷,白荷斟了杯茶,十分恭敬的遞與他。


    “白姑娘是個文雅的人,我是個大老粗,都說洛水的茶好,我也嚐不出來,當真是可惜了,可惜。”他沒再叫小荷,倒讓白荷有些悵然若失。


    白荷微笑說道:“幫主豪情,清茶無味,需烈酒來襯,歧地的酒最是醇烈,下次一定釀上一壇,送給幫主。”


    他此番來尋白荷,當真是瞧上了她,越家堡姬妾許多,大多是上趕著討好他的,願意跟著他的,這一位卻是怎麽都討好不了,偏是讓他休了那些姬妾才肯跟他,他知道,她不過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無妨,我便回去,讓你看看我的誠意。


    越長保一走,大家都陷入寂靜,魚奴說道:“這個越幫主真有意思。”


    白荷卻道:“可算走了,成天跟蒼蠅一樣。”


    “要我說,他跟蜜蜂一樣!”魚奴玩笑道。


    “越長保是個有情有義的,敢作敢當,敢愛敢恨的真君子。”白雪音歎息:真是可惜,喜歡你的偏不愛,不喜歡你的又上趕著,真是造化弄人啊。


    隻剩姐妹二人,魚奴便問師姐:“那個王安豐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從前被我下過瀉藥,大約是來報仇的,真是座瘟神,賴在這不走了。”白荷憤恨的說道:“哪個不要命的告訴他我在這的,被我抓著,必叫她好看。”


    白荷抬眼瞧見莫七過來了,高興的喊著:“莫七,這,過來。”


    白雪音斥責:“沒有規矩。”


    魚奴心想,想必師父知道莫七的身份,卻從不說起,莫不是怕自己攀附,我在他們眼中大約便是如此吧,低賤之人,什麽都不需知道。


    “你昨日哪去了,我讓你幫我問的事可有眉目?”白荷問道。


    “師姐,安豐那小子圓滑的很,問不出什麽,不過你可以親自去問他,說不定他會跟你說。”莫七笑道,他看著魚奴,忽而沒了表情。


    “我現在躲他都來不及。”白荷不怕惡言相向的,最是怕那甜言蜜語,橡皮糖一樣粘著自己的,越長保是個磊落的人,有事說事,覺不胡攪蠻纏,安豐就不同,癡癡纏纏,好不麻煩,猶如對牛彈琴,他心中大約隻自己,紈絝子弟。


    魚奴和莫七並肩走著從西園出去。


    莫七壓著怒氣:“你前日怎麽沒等我?去了哪裏?今日才見人?”


    “我以為你走了啊,便自己回來了,誰想迷了路,才找回來。”魚奴漫不經心的說著。


    “怎會迷路,可有遇到什麽麻煩,夜裏又冷,你怎麽找回來的?”莫七很是關切又埋怨她:“你,真是的,我怎麽會丟下你自己一個人離開,你這腦袋裏裝的什麽?以後再不許丟下我!”


    魚奴客氣又示弱地笑了又笑,莫七消了氣,還是責怪她,任性妄為,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他找不到她有多擔心!多著急!


    “沒事,今後啊,我哪都不去了,就跟著師傅,阿越,就隨她去吧,聚散無常,我又何必執著,各自珍重罷了!”魚奴輕輕一笑說著。


    “陰晴不定,找的時候奮不顧身的是你,不找了,事不關己的也是你。”莫七有些不悅。


    “那你說怎麽辦,你說,我上哪去找她?”魚奴故作委屈地望著莫七:“你說,我去哪找她?我找她幹嘛?我們在銀盤山共患難,我會不擔心她嗎?可她要走,我有什麽辦法?她不告訴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說著魚奴淌下眼淚。


    念念說男人最是怕女人示弱,果不其然,莫七頓時手足無措:“咱們慢慢尋,隻是你著實不該丟下我自己走了,我……很擔心。”


    若是往日,魚奴定是十分感動,隻是現在,覺得如此未免可笑,罷了,由得你們玩,本姑娘以後再不奉陪。


    莫七瞧著魚奴抹眼淚,正手足無措,四兒行色匆匆而來:“相府的王夫人來了。”


    莫七便皺起眉頭,要去前廳。


    魚奴緊跟其後問著:“怎麽回事啊?王夫人來了?她要做什麽?”


    “兩位夫人都很生氣!”四兒說道,隨莫七行色匆匆而去。


    留下魚奴,漸漸心生惶恐:“怎麽會這樣?師姐,我會不會害了師姐?”魚奴開始擔憂起來。示劍山莊


    第48章 兒女情長煩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魚獨去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五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五城並收藏孤魚獨去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