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遠遠看著便朝外擠,好不容易出來,哪裏還有魚奴的影子。她滿腹狐疑,那人是誰啊!


    莫七現在樓上欄杆處,賞著煙花,清苓在屋裏陪著哥哥,雨秋說話。


    元宵佳節,不知道,她又在做什麽。若不是疾風來了,他才不會在此消磨時光。


    蕭長定去了勒邑,尋他那些舊部。隨風終於送來了信,那幫海寇是受人指使,襲擊重安坊的貨物,重安坊在明海國隻是單純經商往來,會是誰存心與重安坊過不去呢。莫七百思不得其解。隨風信中說閩沙島也在查此事,閩沙島!明海國!


    前些日子尹鳳客不是一直在查是誰殺了那兩個明海國人嗎?還沒頭緒?


    莫七轉身進去:“清苓,咱們也去河邊上看煙火。”


    清苓了然,跟著他出來了,帶著絲絲得意的笑:“我正要尋個借口出來呢,還真是心有靈犀。”


    莫七將清苓帶到馬車處,清苓不高興了:“我不回去,你不是說要帶我看煙花嗎?”


    “這煙花,還沒看夠,你先回去。”莫七扶著她上去,清苓怨懟的看著他:“你又是去找她,她對你根本就沒有一絲真心,你還想著她,你受了傷,她何曾關心過,那天來府裏也是為玉無雙而來,你還不明白嗎?”


    “你不要無理取鬧。”莫七解釋,又叮囑下人:“送莫小姐去鎮國公府。”


    最近張將軍和夫人都忙著四兒的婚事,聽說四兒回心轉意,答應娶親之事,前幾日便去了姑娘家提親。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清苓好奇,四哥這樣冷言寡語之人都能撼動,還這般神神秘秘。可見真心喜歡,唉,大師兄早抱得美人歸,大哥有雨秋,如今連四哥都覓得心上人,自己呢?癡心錯付,與莫七糾糾纏纏許多年,她總念著幼時的情誼,況莫七待她向來親厚,如今大了,本滿心歡喜,以為兩心相知,誰知這般結果,妹妹?誰要做你妹妹,我最不缺的就是哥哥!


    “何必這麽急著趕我走,我沒那麽不識趣。”清苓神色冷冷清清又諸多怨恨:“走!”她將簾子一甩,滿腹委屈的回了鎮國公府。


    好!你對我無意,我又何必多情,我才不計較,才不害怕,才不生氣,才不討好你,我可是莫清苓,我有示劍山,有將軍府,我怕什麽?我計較什麽?我想要什麽就會有什麽?她看著手中那把彎刀,忍住眼淚,暗暗起誓,我一定要強過你們,我等著,你來求我、討好我。


    “殿下!”尹鳳客今夜又是領著一群差役和禁軍一道護衛梁州城,每逢節慶,都是如此。


    “今日四公子不在。”尹鳳客看莫七身後跟著兩個侍衛,很是麵生,有一人還頗有女相。


    “四兒近來忙於家事。”莫七說著,若是往日,以四兒的脾性,好不容易入了禁軍營,豈會怠工,可見那姑娘不凡,莫七回首瞧了瞧阿越。


    他曾有意撮合阿越與四兒的,偏這兩人,都是死腦筋,一個身負燕子樓聖女使命,誓死不嫁人,一個立誌建功立業才娶妻。


    想不到四兒這麽快就改了誌向,唉!四兒比自己聰明。


    莫七又問起尹鳳客端午節前的命案可有眉目,尹鳳客便一一說著案情。確實有些棘手,原先也曾懷疑過一人,可去了她家中詢問,才知她所言非虛,又懷疑一人。


    那個小宋菱,來曆不明,與念念姑娘交好,結交之人諸多權貴,與這位肅王殿下也有交集。若無十足的把握,實在不好抓她訊問。


    “明海國與綿宋向來相安無事?”莫七思索:“梁州城可有什麽明海國人的動靜”


    殿下怎麽提起這個,巧了,近來梁州發現不少明海國的人,怎麽混進梁州城不得而知。此事事關明海國,府尹大人已經上報了朝廷。


    今年過年,頗不太平,尹鳳客感歎,先是除夕節固戎的秦王遇刺,又有明海國那幾起命案,流民又常生事,大小案子不斷,實在頭疼。


    皇上體恤,秦王遇刺的案子交由皇城司來查,又與大人們商議流民安置一事,還命守城的禁軍嚴密留意新近出入梁州的可疑之人。


    第110章 人生得意須盡歡


    正說著話,有個小差役跑來了,一番耳語,尹鳳客便帶著人去了。


    莫七想起,前段時間忙碌,未曾留意這個無一,眼下四兒又不在,總覺有些事很是奇怪。“魚奴身邊現在有個叫無一的,你可知道?”莫七問道。


    阿越自然是知道,但無一究竟何人,玉無雙三緘其口。


    “奇怪,明海國那幫海寇就是衝著重安坊來的,從前都相安無事,這次怎麽就下此狠手,殺人掠貨,實在過分。”他們怎會知重安坊的動向呢?莫七疑心有人走露了消息。但能知曉重安坊之事的,都是自己人,唉,明海國山長水遠,究竟得罪了誰呢?


    他近來為此事忙的不可開交,好在蕭長定那座瘟神走了,可這節骨眼上三哥又不知從哪聽聞太子與念念之事,怪他隱瞞自己,替太子背了黑鍋,與他大吵了一架。家宴都沒請他。


    九弟回了應明府,四兒忙著家事,父皇與貴妃娘娘又在為他擇婚,他和魚奴吵了架,一團瑣事纏身,自初一後,再沒見過她,今年他倒比去年還要孤寂。


    他覺得自己沉溺在重安坊和北歧舊事之中不得出,權謀算計,像是入了魔障。河畔的清風吹著,煙花絢爛,稍縱即逝,他又生出,人生縹緲,白駒過隙之感。歎: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憐: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感: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願: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今日上元佳節,街上男女互訴情愫,忽生思念。水中月不是月,是她的笑,他一開始是不喜歡她的,小乞丐的模樣,實在喜歡不起來,甚至有些嫌棄,她想來也知道,但並不在意。


    她會的很多,逗蟲鬥草,上山下水,摸魚抓蝦,山間,水上,樹上,土裏,好像沒她怕的,她還做得一手好菜,尤其野味,總能討好得了莫七。從闕河城到梁州,總少不了她的歡笑聲,他曾經好奇嵐風為什麽那麽喜歡她,常常看他們玩的高興,便湊上前去,覺得她做什麽都很有意思,她靈動又跳脫的樣子,讓莫七竟有些羨慕,她像風一樣吹散心中煩憂,無憂無慮,無拘無束,他喜歡她這不羈世故的灑脫。


    和她在一起是難得的安心,隨性,自在,但她對自己,似乎也沒什麽不同,這種淡然,一視同仁,讓莫七心生計較。這麽長時間,沒有見過她,她也並沒有如何,他替她擋了蕭長定,她怪他替蕭長定擋了他們。她心裏到底有沒有自己?莫七漸漸不確定。


    “阿越,你說,女人,心裏都在想些什麽?”莫七不解,阿越也不知如何說起,她搖搖頭,告訴他:“你應該去問她?”她指著紅情坊的方向,莫七笑了。望著河中花燈,有些失神。


    忽而有人拽著莫七衣襟,叫著“莫七叔叔。”隻見雲樂仰著小臉望著莫七,帶著哭腔說道,河岸人太多,她跟丟了許還,現在誰也找不到,很是害怕。


    莫七將她拉到身邊。


    不一會,許還焦急的找了過來。見雲樂在莫七身側,鬆了一口氣,正說著話,嵐風也尋來了,莫七見他便斥責,帶著孩子們出來玩,怎生不看好。


    嵐風委屈:“我以為他們跟小宋菱和無一一起呢。”


    她們也來了,莫七心生期待。便讓嵐風他們好生跟著自己,興許她一會就找來了。


    他問著嵐風,怎麽成日往紅情坊跑。嵐風擺擺手,我隻是找他們一起玩嘛!別誤會!


    莫七自是不信,嵐風無奈,隻好坦白:“還不是我娘。”


    莫柳新讓他探聽小宋菱來曆,還有懷風動向,這不,上個月莫柳新就來信說懷風正從闕河城出發去梁州。嵐風便借著過年耗在紅情坊,等著他來。


    “懷風來梁州了?”莫七很是意外。


    “懷風?”許還聽著耳熟:“你們說的這個人,可是滿臉胡子,不修邊幅,姓陸。”


    莫七嵐風俱是驚訝,這才知道,陸懷風已經來過梁州一次,他這次回來又是做什麽的。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小宋菱。


    魚奴正與陸懷風說著宋菱舊事,尹鳳客忽然帶人闖了進來。


    差役正盤問懷風,索要路引他也沒有,看他形容潦草,又配著劍,想來不是什麽安分之人,尹鳳客盯著懷風,驚訝之色漸起。


    “拿了,帶回去審。”尹鳳客說著。


    魚奴哪裏見過這陣仗,嚇得躲在懷風身後,陸懷風笑道:“尹大人,我隨您去一趟,她一個姑娘,算了吧。”


    這麽好的機會,怎能算了。尹鳳客催促著將二人押回去。無一尋魚奴尋到附近,見這處茶樓有官差在,便進來湊熱鬧,沒想到見尹鳳客圍著的正是小宋菱和陸懷風。


    無一遠遠看著,不敢上前,這個尹鳳客,真是陰魂不散。


    無一去了清風樓,尋了半天才在後院找到玉無雙,佳容傷勢較重,本就體虛,遲遲不好,他正陪著她在園中看煙火,見無一匆匆找來。


    “美玉,遭了,小宋菱和那個陸懷風被尹鳳客帶走了。”無一著急的說著。


    他們怎麽會在一起,唉,他早晚要找上小宋菱的。玉無雙早已查明,宋菱死在了度月山皚皚白雪之中。可歎的是,竟是以楊魚奴之名埋葬。


    那把劍還是羅先生派人尋回來的。被魚奴那哥哥當寶貝一樣供在家裏。


    而同在闕河城的莫柳新也覺得白雪音形跡可疑,是以,她從示劍山回了闕河城,便在度月山四處打探宋菱消息,卻是一無所獲,直到從懷風那聽說魚奴一事,她在闕河城多年,順藤摸瓜尋到魚奴家中,得知有人重金買走了那把劍。


    能知道這件事的人,一定是既認得宋菱又認得魚奴,懷風又回了梁州。找到了玉無雙這,畢竟他曾派人去江南尋過宋菱,很是可疑。而示劍山莊那幫人也逃不了幹係,他一定要查清楚,宋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陸家是江南巨賈,在去江南之前,懷風也曾在梁州交遊數年,人情往複,新友故知不少,很快發現清風樓與白姑姑往來甚多,懷風知道他們有所圖謀。直到那天撞見羅佳容帶人去刺殺蕭長定,才知道,他們企圖禍亂綿宋,若不是他出手,羅佳容恐怕就死在那幫固戎人手裏了。


    玉無雙也欠著陸懷風這個人情,但他以宋菱之事脅迫白姑姑助自己重振崇阿府,怎能告訴陸懷風實情呢?


    “怎麽辦?玉無雙,小宋菱會不會說出去。”無一有些擔心。


    “不會。”但尹鳳客那麽精明,一定會發現破綻,玉無雙也有些擔心。


    “我倒是有個主意,能消了尹鳳客的懷疑。”佳容說著,虛弱的朝玉無雙笑著,拔下發間那支金簪:“那兩個人不都是中了浮遊散而死嗎。”


    無一拿過那簪子,是啊,好主意,交給我。


    煙花燃至深夜,夜裏涼風陣陣,梁河邊的人漸漸散去,街上人煙也稀少起來,等了這麽久也不見她與無一回來。雲樂又趴在許還背上睡著了。


    “罷了,送她們回去吧。”莫七接過雲樂。


    嵐風合道:“正是,興許她們被人群衝散,尋不到我們,自己先回去了,嘿嘿。”


    嵐風亦步亦趨的跟著莫七,邊說著陸懷風之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紅情坊門口站著的可不就是陸懷風。


    看著陸懷風這副滄桑的模樣,莫七險些沒認出來。知他尋覓宋師姐三年多,很是感慨。懷風亦感慨:“你也長大了。”他記憶裏的莫七,一直是師父最寵愛的小少年,常常帶在身邊,無論去哪裏,隻要莫七願意,師父一定會帶著他,不像他和疾風隨風幾個人,成日守在山莊上練武,後來得知他是肅王殿下,也好生驚訝,但許多事也倒明了了。


    師兄弟二人正說著話,無一叫著喊著跑了來,一見莫七,便叫道:“不得了,小宋菱被尹鳳客帶走了,咦,你怎麽在這?”無一奇怪,陸懷風不是和魚奴一道被帶走的嗎?


    尹鳳客?還是因為端午節前那件事?


    “走,去看看。”莫七帶著人急急離去。


    懷風帶著笑意,進了賞心苑。


    魚奴看著梁州府衙問供處那些刑具無所適從,等了好一會,才見尹鳳客進來,不知道懷風師兄怎麽樣了,不知道這個尹鳳客是何意,清者自清,再說他又無憑無據,魚奴也沒那麽怕了,笑道:“尹大人,今日佳節,又這麽晚了,我不打擾了。”


    她起身想走,這會來了個差役,帶著個婦人,那婦人對著魚奴指指點點,尹鳳客笑道:“這位大嬸住在錦華布莊後頭的巷子裏,知道我找你什麽事了嗎?”


    魚奴想起那兩個明海國人的事,一時心虛,但她可沒有行凶,她搖搖頭。


    “宋菱,小宋菱,有意思?說說吧,為何要殺那兩個明海國的人?”尹鳳客說道,魚奴急急搖頭:“我沒有。”


    無論尹鳳客問什麽,魚奴俱是矢口否認。


    正是膠著間,莫七帶著人闖了進來,要將人帶走。


    尹鳳客自以為人證物證俱全,誰的麵子也不看,嗬斥下屬將人攔住,畢竟肅王殿下,又不得不客氣:“我們梁州府秉公辦事,我已經將此事上稟華大人,殿下若是有疑,待大人審後,查清楚,再帶小宋姑娘走,也不遲!”


    魚奴生怕連累了他,掙脫開:“清者自清,你快走吧。”她眉宇間著急又關切,示意莫七不要胡來。


    第111章 上元囹圄之禍


    魚奴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上元節,就在大牢裏度過了。


    一夜幾乎未眠,牢內一片寂靜,深藍色的煙霧籠罩著,天快亮了嗎?魚奴歎息著,唉!大約我命裏注定不該享這節慶熱鬧,端午節在固戎營中度過,上元節在梁州大牢裏度過。唉!


    唉!今日見到他,什麽都忘了,他這一走,又想起清苓,又想起阿越,想起許多他不願向自己坦白的事。


    她想了很多!又感歎人生無常唉!想不到身陷囹圄這種事,自己竟經曆兩回,固戎營中逃脫是僥幸,可這如何逃脫,稍有不慎,是會連累師父她們的。


    忽聽得耳畔“嘰嘰”之聲,四周一片寂靜,魚奴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卻還是覺得老鼠不停的在身旁爬過。蛇蟻猛獸沒有她怕的,偏偏見不得老鼠。


    “小魚奴!”聲音溫潤,似有燈火,魚奴掙開眼睛,看見是莫七:“你怎麽又來了?”


    魚奴委屈地看著他,幾欲哭出來。


    “別怕。”莫七讓差役開了牢門,拿燈籠照著牢中的角落。


    老鼠一見火光便一陣亂竄,逃了出去,魚奴嚇的大叫,拽著莫七衣襟不肯撒手。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哈哈”莫七總算見到她害怕的樣子,抓蛇的那勇氣哪裏去了,還以為她什麽都不怕呢。


    “我就是怕老鼠,舅母說老鼠專啃愛哭鬼的鼻子耳朵,手腳指頭,夜裏聽到的吱吱聲,就是他們在啃愛哭鬼的肉。”魚奴斷斷續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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