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佳容如今隻怕時日無多,不免憂慮,芳萍便問其中緣由,這才知佳容病重,一時也很是憐惜。


    眼下眷梅姨娘也在養病,她這也跟著拿了許多補品來,便讓魚奴代她給佳容送些:“我這補品藥膳吃不完,放著也是可惜,你便替我好好將他們物盡其用。”


    魚奴很是感激。又掛念起眷梅:“眷梅姨娘怎麽了?”


    “哦,眷梅本就身子弱,前些日子又小產,養著呢!”芳萍說道。


    魚奴不禁唏噓,由眷梅想到自己,看這府門高貴,不免心中戚戚。


    肅王府比之王相府,更是尊貴,自己比之眷梅呢?


    不免心生怯意,又安慰自己,不必妄自菲薄,富貴非吾願,我喜歡他,本就無關世俗,這是我的事,假以時日,師父一定會成全,隻要我們心在一處,便什麽都不怕。


    魚奴出了府,已快晌午,雨下的緊,芳萍殷勤留她,魚奴可不敢久留,生怕孫夫人又想起笛子一事。


    急急出了府,撐著傘在雨中,回望相府朱紅的大門,忽而覺得,一絲自由,許多自在。


    第125章 如當日誓約


    雨下的這樣大,四兒不知走了沒。


    這個無一,跑到哪裏去了,會不會又去了清風樓?


    魚奴終是不安,罷了,先回去,看她回來沒。


    今日下了雨,四公子許是未走,趕緊把無一找回來,讓她說清楚。


    魚奴撐著傘一路跑著,裙擺、鞋子俱已濕透,她躲在簷下,歎息著可算到了!


    “噗嗤”旁邊馬兒打著噴嚏,魚奴這才留意到有人也在廊下!


    “阿越?你怎麽在這?”魚奴收了傘。


    阿越比劃著要找無一,無一還沒回來?魚奴意外,似乎又是意料之中。


    四公子人這會該出府了,無一再不去見他,不知道還有無相見之期。


    咱們去找她,魚奴顧不上饑腸轆轆,拉著阿越朝清風樓跑去。


    尋遍了整個清風樓也不見無一,都說她沒來過!


    那她會去哪呢?魚奴將孫夫人贈的補品放下,又和阿越急急出去尋無一。


    雨這樣大,街市上空無一人,兩人冒著雨在街上尋著,魚奴邊喊著“無一,無一。”


    卻不見無一身影。


    雨霧濛濛,兩人心急如焚,四兒就要走了,無一,你當真不見他嗎?


    一個乞兒披著破蓑衣,拉著魚奴朝梁河畔跑去,遠遠的魚奴瞧見揚絮橋上一個弱小的身影淋在雨裏。


    “無一。”


    阿越忙策馬回去報信。


    魚奴上了橋,遮擋了些許雨水,無一渾身濕透,不住的顫抖,魚奴很是不忍:“你這是做什麽,既然不喜歡又何必這般糟踐自己。若是喜歡便與他一起,人生苦短,在一起一日便歡喜一日~”


    說著拉她下橋,找地方避雨!


    無一掙脫開!喊道!


    “我不喜歡~我討厭他~”聲音哆嗦著。


    “你別管我。都走。等我玩夠了,自然回去。”無一逞強道。


    魚奴滿是憐憫的目光看著她,靜靜給她撐著傘。


    “你不必躲著了,四兒今日不會去了,他要去睢州了,剿水寇。你也許再也看不到他了!”魚奴靜靜說著。


    “說了三天,他這都做不到。”無一不屑道。


    “無一,他就要走了,若是打起仗來,真的可能有去無回!”魚奴勸道!


    終於,河邊傳來噠噠馬蹄聲!莫七,四兒,阿越踏馬而來。


    四兒下了馬,飛奔到橋上,魚奴將傘給他,跑下了橋。渾身濕的差不多了,莫七上前,脫了蓑衣給她披上。找了河邊避雨的屋簷,緊握著她的手,哈著氣,為她取暖。


    阿越牽著馬站在河邊。油棕色的蓑衣淋在雨裏。


    三人都望著橋上二人,雨靜靜下著!


    隻見兩人抱在一起,又分開,似在爭執。


    “你猜,他們在說什麽?”魚奴望著莫七,問他。


    “我猜,一定會說,你莫不是個傻子,大冷天跑到這淋雨!”他敲了下魚奴腦袋。


    魚奴吃痛,委屈的望著他:“若是你,你會為我留下來嗎!”


    “我們男人呐,一留一個準。”莫七看著她笑著說道。


    “你會留我嗎!”


    “你會娶我嗎?”


    “會!如當日誓約!”


    “好!如當日誓約!”


    橋上,四兒轉身欲離去,無一神色不辨,望著他,臉上身上都是雨水,她真是高興,沒人看得到她的眼淚。


    也許是太冷,她顫抖著聲音喊道:“張夜闌,你混蛋!”傘斜放在一旁,滿臉的雨水。


    四兒回過身,抓著她的手,將傘撐好。


    摸出婚書和契書,無一眼睜睜看著那兩張薄紙,飄飄搖搖落到河麵。


    “你自由了!回去吧,別再這樣了!”四兒說著,隻覺心也碎了,人也恍恍乎,隨那兩張薄紙浸在冰冷的梁河裏。


    “保重!”說著轉身離去!


    “駕”四兒消失在梁河畔,阿越緊隨而去,莫七歎息:“你們先回去,我送了四兒去找你。”


    他的蓑衣給了魚奴,冒著雨策馬而去。


    無一還在橋上站著,念叨著:“張夜闌,你還欠我一天!”


    說著將傘一扔,縱身一跳,魚奴大驚失色,什麽也顧不得去拉她,也跟著跳下河。


    橋洞裏,適才的小乞兒拿了棍子救了二人上來。又生了火堆,這才有了絲絲暖意。


    兩人狼狽不堪,魚奴又冷又餓,凍的直哆嗦,烤著火,不時搓著手。


    無一仿若置身事外,仔細攤開那兩張薄紙。


    紙張早已浸濕透,字跡已然模糊,稍稍晃動,便要散了!


    無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魚奴見她如此,也跟著留下眼淚!


    “你到底是何意,喜歡?為何不留下他?”魚奴責怪道。


    “不行,落鬼山若是知道了,會殺了他們的,還有閩沙島,他們做的出來的!”無一邊哭邊說,倒在魚奴肩上。


    “再說,我才沒有喜歡他,我隻是舍不得,~嗚~我隻是舍不得,沒了張夜闌陪我看戲,陪我吃飯,陪我玩,還哄著我。”她哭的像個孩子:“他若是不喜歡我就好了,為什麽,他要喜歡我,就這樣一起玩玩樂樂不好嗎?”


    她最初隻是想嚇跑他,怎麽就到了今日的地步。


    你,真的,不值得四兒喜歡!魚奴輕輕說著,望著河麵翻騰的細浪。


    雨珠落在河裏,激起細微波紋。繼而波平如鏡。


    魚奴烤著衣服,見無一渾身濕噠噠的,扯著她衣裙幫她烤著:“唉,回去,換身幹淨衣服!”


    無一不願意,這樣實在狼狽。折騰了好一會,雨小了許多,兩人攙扶著,打著哆嗦往清風樓走去。


    噠噠噠!馬蹄聲陣陣。莫七和阿越追了上來。


    肅王府裏,魚奴洗了澡,換了幹淨衣裳,披頭散發,裹著棉被,烤著火,赤著腳貼在暖爐上,捧著下人送來的熱薑湯,好一會才緩過來。


    輕啟窗欞,已是晚上,雨也停了。隻見窗外屋簷下掛著幾隻燈籠,隨風搖晃,昏黃的燈火明滅。院子裏傳來淡淡的雨後青草、梅花的殘香。


    魚奴心中歡喜,這是莫七的院子。


    門外傳來莫七的聲音:“魚奴。”


    魚奴丟下棉被,整飭衣裳,又忙去找鏡子,一時又找不到,著急忙慌的捋著長發。


    莫七見她不應聲,隻聽屋裏窸窸窣窣響聲傳來,一時情急,推門而入。


    正瞧見魚奴擺弄頭發。見他進來了又羞又惱轉過身去:“非禮勿視。”


    她穿著莫七的衣裳,白色褻衣,外頭裹著絳紫交領長袍,上繡黃月皓雲,衣裳略大,衣擺正好蓋在腳背上,一轉身,隱約露出她纖細的腳踝。


    莫七走到她麵前,忍不住笑意,輕柔的將她兩旁的長發撫到耳後。魚奴輕輕說著:“我沒找到鏡子。”


    莫七將她帶到鏡子旁,燈火有些昏黃,銅鏡中映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恩,還好,魚奴暗自說著。


    拍了拍身上長袍,恩,玉樹臨風貴公子,自誇道:“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像你?我若是扮起男人來,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許啊!”


    “才不像”莫七無奈一笑,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叫人著迷。


    他拉過魚奴雙手,魚奴望著他,雙目清亮,像雨珠落在眸中:“怎麽了,是不是覺得我清水出芙蓉。”她狡黠一笑。


    莫七被她逗笑,擁著她,聞見她周身,發間陣陣清香,享受這一刻的愜意和安寧,可是心愛之人在懷,又怎麽會安寧呢,不一會他的手攬在她的腰上,唇覆在她的額上,聲音低沉,問她:“你冷不冷?”


    魚奴紅了臉,搖頭:“不冷。”


    “我冷!”說著吻上她的唇。


    魚奴隻覺天旋地轉,頭腦空空,閉上眼,望見的是無垠的星空,她掉落在星河裏,沉浸在他的氣息中。


    不知道什麽時候,兩人倒在了床上,魚奴雙眸惺忪,麵色緋紅,望著他:“還冷嗎?”


    “冷,冷極了。”莫七撫著她的耳朵。


    “那你許是著涼了,要看大夫。”魚奴依戀地環著他的脖子。


    “對,我這就去。”說著又吻了上來。


    “咚咚咚!”有人敲門,兩人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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