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廷玉在看到阮時意的第一眼,竟沒率先注意她的傾城容色,而被她展現的高華氣度所感染折服。


    如畫卷中步出的溫柔仙娥,但無絲毫疏離冷漠,有種淡淡的慈祥感。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介乎於少女與老嫗之間。


    那一瞬間,姚廷玉從她清澄內斂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極其熟悉的意味。


    ——太熟悉了!像極了他,具有年輕外表和滄桑世故之心!


    他仿佛感覺手中的銀盔發燙,讓他猛地一顫。


    那一整夜,他不住觀察阮時意,乃至一反常態,對她報以招惹式的微笑。


    他深知自己容貌數十年不變,且精通男女之事,意味深長的笑意往往能讓少女怦然心跳、羞澀回避。


    但“阮姑娘”淡定應付,那份沉穩並非源自已有心上人的篤定,也非由於麻木或遲鈍所致,單純是看透他勾惹的伎倆。


    此外,他從同來的徐晟與其交流中,捕獲差了輩分的尊崇,更印證了他的懷疑。


    於是姚廷玉兩次在瀾園和郡主別院進行試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第2頁/共3頁


    偏生“阮姑娘”體溫暖和,倒無服食冰蓮的後遺症,令他百思不解。


    原以為此事到此為止。


    沒想到,夏纖絡覺察他對才貌雙全的“阮姑娘”表現出非同尋常的濃厚興致,故技重施,千方百計拉攏她成為“好朋友”。


    姚廷玉料知,夏纖絡一是為《萬山晴嵐圖》,二是讓他“吃醋”,三來……她對阮姑娘確有點興趣。


    他已習慣她胡來,視若無睹,我行我素。


    直到名聲顯赫的“徐待詔”也被請到郡主府。


    姚廷玉明知徐阮二人為一對,但夏纖絡酷愛才華橫溢的俊美男子,乃人所共知之事。


    別人也許成不了氣候,但徐待詔天賦異稟,技法畫風宛若夏纖絡崇拜的探微先生……


    姚廷玉突然感受到時隱時現的失落和擔憂。


    哪怕反複告誡自己,絕不可重蹈覆轍、以色侍人,更不該陷入情和愛之中,但夏纖絡仍以她詭異的行事方式,在他心中不知不覺占據了一席之地。


    終於,他笑著告訴她,對“阮姑娘”無非分之念。


    夏纖絡借微薄酒意,對他做出初遇那夜的大膽舉動,鳳眸迷朦,執其手捂己心,拉扯他衣帶,印上他的唇,並宣稱——要他……貼身保護。


    如神差鬼遣,姚廷玉破天荒沒避開,任由她踮起腳尖、仰起嬌顏,把甜果酒抹至他唇上。


    明明是頭一回,卻像已發生過無數次。


    她纖手下探“拔劍”,動作粗野且挑釁,令他再也無法忍受,當場遵照她的命令,摒除阻礙,用他的寶劍,盡全力保護他。


    身經百戰的兩人毫無保留,衝鋒陷陣,仿如世上再無比對方更狂烈更合拍之人。


    他摒除思想顧慮、世俗桎梏,無所禁忌地恣意而為,將她融為自身骨血。


    害她秋波不凝,朱唇難閉,嬌顏融融,春風入髓,長夜露滴,懨悒求罷戰。


    *********


    此後,姚廷玉日複一日展露他的占有欲。


    往昔的他愛理不理,得到後,卻不容許夏纖絡再和旁人親近,連多看兩眼也會遭到“懲罰”。


    夏纖絡食髓知味,甘之如飴,暗喜他的在乎,嚐試過當他之麵,誇一少年好看。


    結果是,回府當夜就被他綁了起來,恰如他們相逢那晚。


    隻不過,他沒盤膝坐於門邊,更沒把銅錢穿成串兒,而是極盡所能。


    往後數日,堂堂銜雲郡主,走路姿態略怪誕,且明顯有點兒腿抖。


    當然,夏纖絡偶爾逞能霸道,姚廷玉也會適當配合她。


    白天,他們是護衛和郡主,夜間則是相互迷戀、相互索取、相互許予的伴侶。


    但有些事,夏纖絡永遠不會知道。


    在每一場至死方休的糾纏倒騰後,她倦極靠在他臂彎內睡得深沉,沾染濕氣的發絲黏在臉頰,是他用微涼指尖輕柔撥開。


    來之不易的神魂合一,讓他如置身幻境。


    他不確定,在她張揚的人生中,他會否隻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印記。


    厭倦了人間薄涼、腥風血雨,他想要的是安穩與愛意,縱使包含了痛灼苦惱。


    和她共度的短短數月,勝過跌宕起伏的數十個寒來暑往。


    他一心祈求,不計較名份,能守得一時得一時,遺憾幸福如夢,美滿遽然。


    ********


    慶和二十三年夏,姚廷玉驚覺郡主府外多了兩名鬼鬼祟祟窺探的雁族人,當即選擇消失。


    他無從判斷,是誰出賣了他。


    重新懷疑“阮姑娘”,及徐家人飼養的探花狼,姚廷玉為此潛入徐府。


    探查那對璧人竟是徐探微夫婦,他為結盟友,道出了冰蓮的來龍去脈,並尋求幫助。


    計劃本來無懈可擊,如若他沒折返回郡主府,興許扈雲樨再多疑慮,亦無跡可尋。


    姚廷玉是在慘遭折磨、僅餘半口氣時,才隱約聽見扈雲樨狂怒時的嘶吼——給齊王傳信,掘地三尺,也務必把人給挖出來!


    他方知,此果乃齊王泄密所致。


    被囚的日子,他真動了求死之念。


    可他的確命硬。


    被藍豫立和徐晟救出後,他由徐家人照顧,亦曾聽聞夏纖絡對他的“死”傷心過、憤恨過,日漸釋懷。


    對於他來說,被遺忘,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搬離首輔府後,他住進徐探微在籬溪邊的私宅。


    他們夫婦的大喜之日,他沒露麵,隻衝著城西方向,遙遙敬了杯酒。


    同與冰蓮有淵源,相較之下,那二人比他幸運多了。


    他衷心祝福他們。


    最諷刺的是,相遇之始,姚廷玉曾對阿六、大毛、二毛起過殺心。


    到頭來,他們居然成了除去秦大夫外最常來探望他的朋友。


    尤其徐探微夫婦新婚燕爾、遊曆大好河山時,兩條傻兮兮的探花狼巴不得黏在他身上。


    阿六立心拜他為師。


    姚廷玉開初堅決不同意,後耐不住孩子的軟磨硬泡,也深喜對方的勤勉好學,他收下生平第一個徒兒。


    筋骨斷過,內外傷嚴重到一度置他於死地,但在秦大夫的回春妙手下,他的功力恢複了三四成。


    假以時日,悉心調養,或許能複原得更好。


    因身體日益康健,姚廷玉步出陰霾,不再像原來那般意誌消沉。


    冬臨,看阿六舞劍,以劍尖挑破點點雪花,他腹中饑餓,憶及來大宣京城之前幹的活兒,心血來潮跑進廚房,搭了個烤爐,尋了菜肉調料等物,興致勃勃烤起肉串。


    豬腰子、五花肉、羊肋排切成小塊,還沒來得及架在火上烤,已招來大毛二毛和四條半歲大的小狗。


    待肉類、內髒等遇熱,油星子吱吱作響,香味極其濃鬱,勾得狗兒們目露饞光,口水流了一地。


    濃香隨風蔓延至院子內外,阿六實在抵受不了誘惑,收劍悄然挪步窺探。


    隻見他那玉樹臨風、時有頹色的師父,正唇畔含笑,指揮六條黑白雙色狗兒如何排好隊,如何乖乖坐好,等待分發食物。


    眾狗被垂涎香味折騰得幾欲發瘋,不停擺尾晃腦,時而嗚嗚乞討,時而咧嘴微笑討好。


    阿六凝望那皮子微略焦脆的烤肉,吞咽唾沫,唯一的念頭是——趕緊跟在狗狗的後頭,免得虧了!


    一大一小外加六犬玩著“排隊買肉串”的小遊戲,邊吃邊鬧,不亦樂乎。


    姚廷玉臉上漸呈闊別已久的笑意。


    談笑間,他低垂眉眼,以致於人和狗皆沒注意,深邃墨眸下,掠過微不可察的落寞。


    *************


    秋去冬來,冬盡春至。


    銜雲郡主懷抱一小嬰兒回京的消息,轟動全城。


    外界傳言,小寶寶是她在遊玩時收養的。


    但夏纖絡宣稱,是她懷胎十月所生,請求嘉元帝允準納入皇族。


    餘人私底下議論紛紜,可她素有不顧廉恥的外名,倒也無人敢當麵說什麽。


    徐探微夫婦為此事特意來了趟籬溪宅院,問候姚廷玉近況的同時,亦旁敲側擊提及孩子。


    “是個男孩兒,生來體寒,醫官們竭盡全力,據說目下調養得宜,應能平安長大。”阮時意神色溫和,語帶寬慰。


    姚廷玉長眉漸舒,鬆了口氣,隨即苦笑:“郡主無礙吧?”


    “你恢複得不錯,為何不親自探視一番?”


    “我沒陪她走過最艱難的時日,為何要在那孩子已具皇族身份時湊熱鬧?她什麽也不缺,我反而是個累贅,你倆千萬別說我在這兒……否則……”


    他頓了頓,一時間捏造不了太狠絕的話,幹脆對夫婦二人投以凶狠眼神。


    “否則絕交!”


    阮時意與他相處久了,知他以往的張狂跋扈半真半假,莞爾:“你放心,我決不告訴她‘你在此地’,成了吧?”


    姚廷玉將信將疑,又覺“徐太夫人”向來一言九鼎,沒再討論此話題。


    三個與冰蓮相關的“年輕人”共聚一堂,喝著小酒,吃著烤肉,愉快暢談。


    待夜幕低垂,徐赫方抱起半醉的妻,以古怪笑顏道別。


    姚廷玉目送二人的馬車消失在竹林盡頭,強笑數聲,親手掩上大門,把世間的冷暖擋在院外。


    然則,三日後,姚廷玉在烤架上擺弄食物,老仆來報,一輛馬車由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護送而來,已停在門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公,你也複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千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千絲並收藏相公,你也複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