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的呼吸一滯,他沒想過自己的謊話能瞞過明野,但也沒想過明野會問這個問題。


    明野又走近了幾步,他似乎問得更認真了:“小姐不一直很想離我遠遠的嗎,那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容見的心髒狂跳,不敢抬眼看現在的明野,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也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行為邏輯。


    穿書這麽久以來,容見好像產生了一種錯覺,現在的明野做事很有分寸,進退得宜,不多問多說,甚至予取予求。


    他好像忘了原來書中的男主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明野並不因為容見的沉默而放棄,好像非要尋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容見陷入了穿書以來的最大危機。


    幸好,這個危機暫時中止了。


    李勵領著四個小弟,終於從樓裏出來,走到他們倆身邊,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罵:“不要臉的狗男女,串通在一塊耍我玩呢?那我就不客氣了。”


    明野總算因為這句話移開了目光。


    這一刻,容見甚至很感謝李勵,真的,非常感謝。


    明野皺著眉,朝李勵的方向走過去。


    既然已經打了,也不在乎再打第二次。


    李勵方才就受了明野的幾記拳腳,吃了大虧,心有餘悸,現在不敢親自上陣,直接往小弟身後躲,指揮另外三個小弟把明野圍在圈子裏麵。


    容見偏頭看了一眼明野,並不擔心男主會吃虧。


    李勵戰略性地躲在一個健壯小弟的身後用嘴輸出,陰陽怪氣地說:“沒爹沒媽的東西,怪不得沒教養,滿嘴謊話。”


    沒點名道姓,罵的是明野,又或許還得多加個容見。


    可容見不管李勵罵的是誰,父母是容見的底線,他現在就要李勵死。


    沒人注意到容見三兩步走到李勵身前,把他從一個小弟身後揪出來,抬腿用力踹了一腳,兩腳,三腳,直到他膝蓋都忍不住往地彎曲。


    然後,再幹淨利落地按住李勵的後頸,直直地往旁邊的樹上撞。


    容見知道自己是今時不同往日,續航不行,隻能采用速戰速決的辦法,在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道極大。


    李勵甚至能聽到耳邊獵獵的風聲,額頭似乎都觸碰到了樹皮,卻驟然被拽住了後領,停了下來。


    似乎是撿回了一條命。


    容見並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甚至不擔心李勵會掙紮,從容地換了隻手。卷起的袖子過分寬大,因為方才的動作滑落,遮住了細瘦的手腕。


    可就是這樣的手,牢牢拽住了李勵的領子,硬生生將他扯到了容見的眼下。


    容見用手背拍了拍李勵的臉,沒怎麽用力,卻很響,他問:“你剛剛說了什麽?”


    李勵被嚇怕了,動都不敢動,本能地拚命搖頭,好像忽然有了預感,如果敢再提起剛剛說過的話,容見真的敢把他的腦袋直接往樹上撞。


    容見低著頭,微微眯著眼,看到他的動作時甚至笑了笑,左邊臉頰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目光卻是近乎鋒利的冷淡,他慢條斯理地說:“好了,再去告狀吧,這次就說是我打的。”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嚇傻了,連明野都停下來,怔了片刻,看向容見。


    容見太漂亮也太瘦了,他就像是枝嬌弱的玫瑰花,即使有刺,也頂多刺痛手指。


    這樣的人忽然爆發,才會叫人害怕。


    容見繼續問:“你會去嗎?”


    李勵本來該在小弟麵前保持麵子,可現在實在撐不住了,麵子裏子都保不住,聲音哆哆嗦嗦:“我不去,我保證不會去的!”


    容見從小就這副德行,平時是個笑眯眯的話癆,樂於助人,很好相處,可本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要是真把他惹毛了就是這個下場。說瘋也瘋,可還是很有分寸的。


    他鬆開手,把李勵往旁邊一扔,五個人屁滾尿流地滾了。


    容見不自覺地甩了甩胳膊,他方才用力過度,現在兩隻手和剛剛踹人的腿幾乎麻到沒有知覺了。


    不僅如此,他感覺自己有點暈,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


    啊,這就是女裝大佬裝逼的代價。容見自嘲地想。今時不同往日,教訓個垃圾,就把自己折騰得快要半死不活的了。


    他背靠著那棵高樹,順著樹幹慢慢滑下來,顧不上什麽形象,直接坐到了地上。


    明野還站在旁邊看著他。


    大約是太缺少糖分了,容見感覺大腦有些短路,他想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對明野說:“我想一個人看一會兒月亮。”


    太陽已經完全落到地平線下,月亮還沒升起,這是條小路,路燈在很遠的地方亮著。


    容見什麽也看不清,隻能聽到明野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他說:“好。”


    然後是逐漸消失的腳步聲。


    容見鬆了口氣,放任自己把腦袋埋進膝蓋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現在的身體真的太脆了,動一動就快要散架了,還是想念自己原來的身體。


    容見一邊休息,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比如男主要是還問剛剛那個問題,他該怎麽回答才好呢。


    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太好。


    可耳邊忽然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容見的幻想,好像還有塑料袋相互摩擦的響動。


    容見抬起頭,看到去而複返的明野正半蹲著在自己麵前,從塑料袋裏拿出糖果、麵包和含糖量很高的飲料。


    明野拆開糖果,拿出幾粒,放在掌心,輕聲問:“要吃嗎?”


    容見沒力氣再問為什麽了,他年紀輕輕,還不想猝死,從男主那裏接過大白兔奶糖。


    明野的掌心也是冰冷的。


    容見狼吞虎咽地吃掉糖果和麵包,喝了大半瓶糖水,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雖然兩條胳膊和腿還是沒有知覺,但至少能指揮它們活動了。


    明野將垃圾收回塑料袋裏,忽然說:“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今晚好像沒有月亮了。”


    容見怔了怔,他望著明野,似乎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明野頓了一下,接著說:“所以小姐要不要明天再看?現在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容見才反應過來,明野沒有戳穿自己的謊話,而是順著他的話,又編了個理由給他台階下。


    果然他們男主是世上最好的男主!


    容見點了下頭,也許是因為喝多了糖水,連說出來的話音都比往常多了幾分甜,他很認真地說:“好,明天再看。”


    回教室的路程不長,容見卻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半殘廢的右腿,走得艱難萬分。


    明野沒再追問那個容見回答不了的問題,反而回答了容見的問題:“沒有受傷。因為在那條路上,是我先看到他們的。”


    容見問:“為什麽?”


    明野說:“他們上次傳的那些謠言,好像讓你很困擾。”


    容見怎麽也想不到是這個原因,他的聲音很低,很鄭重地講了一句謝謝。


    無論如何,別人的心意都值得珍重。


    不過他不明白,男主為什麽會去那條路。那是條出學校的小路,一般隻有報了晚自習卻又不想念書的人才會去那裏消磨時間或是翻牆出去。


    明野多解釋了一句:“因為最近對編程感興趣,想去網吧試一試。”


    容見明白了,怪不得在原書裏,男主在編程上那麽有天分,原來是高中就接觸過。


    而他已經在想怎麽不動聲色地給男主搞一台編程用的電腦了。


    千辛萬苦地走回班上後,容見費力地將該寫的作業收拾好,嚐試拎了一下看起來不怎麽重的書包。


    結果沒能拎得起來。


    容見在心裏罵了自己的胳膊一句,不中用的東西!


    而等在外麵的明野徑直走到最後一排,說:“我來拎吧。”


    然後,在全班同學震驚的目光下,明野拎著容見的書包,兩人並肩走出了教室。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見見並不是甜心軟糖,隻不過看起來很有迷惑性。


    第八章 試探


    繪文中學很大,從教學樓走到學校大門都要十分鍾。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容見想了一下,如果坐出租回去,明野不大可能讓自己付錢,邁出校門後便提前說:“我們坐公交回去吧。”


    男主高中時期過得太艱苦了,容見覺得能省一點都好,他太明白窮是怎麽回事了。


    明野轉過身,說:“公交可能要等很久。”


    容見已經走到公交車站牌那了,仰頭望著車次,手指尖在玻璃上輕輕滑過,含糊地說:“沒關係,也不著急。”


    明野點了下頭。


    一般途徑學校的公交車來的都會頻繁一些,可繪文中學不同,因為占地太大,市中心沒有位置,所以地處偏僻。而裏麵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不會乘坐公交,公交車次很少。


    容見站了一小會,就坐到了站牌下的座位上。他實在太累了,動手後遺症嚴重,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不太能站得住。


    周圍很安靜,隻有偶爾路過的行人。


    容見望了一眼站在馬路邊的明野,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落到自己的身前。他感覺眼皮很沉,倚著一旁的柱子,漸漸失去了意識。


    明野偏過身,審視地看著容見。


    他睡著了。昏黃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青灰的陰影,嘴唇的顏色很淡,大約是沒塗口紅的緣故。他穿著鬆鬆散散的衣服,校服的裙擺垂在一邊,露出大半小腿和膝蓋,骨架在男人裏算很小的了,上頭覆了層薄薄的皮肉,膚色很白,套著白襪子的腳腕尤其瘦。


    大約是睡覺的姿勢不佳,壓到了頭發,容見皺著眉移了下位置,磕了一下腦袋,卻沒有醒,睡得依舊很安穩。


    太傻了,明野以自己的標準冷靜地評價著容見。作為一個外來者,在這一天內他犯了太多錯誤,不該參與進這件事,不該做偽證,不該動手,也不該在自己麵前這麽沒有警惕心。


    因為打架這件事會發生隻是因為明野想要試探他,雖然容見今天從一開始就參與進來是個意外。但無論如何,容見都會發現打架這件事,也會知道明野想讓他知道的打架原因,然後明野會問出那個容見難以回答的問題。


    今天的試探已經足夠了,小動物雖然傻,卻有本能的警惕心,過猶不及。而且有新的發現,原來容見不僅傻,還是有爪子的,甚至很鋒利。雖然這爪子嬌弱得很,比劃一次就折了,下一次再用要養很久。


    可這樣很有意思,是意外之喜。


    明野在心裏給容見下了個定義,正準備移開目光,忽然吹來的一陣晚風卻撩開了垂在一邊的裙擺。


    他皺著眉想,傻到連穩妥地安置裙子都不會,真不怕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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