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微微一抖,恨恨道:“何蓮!你這毒婦!”


    在這場對峙中,誰先動怒誰就輸了,很明顯許姨娘已經處於下風。


    “嗬嗬。”何蓮笑了笑,微微抬了抬下巴。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要我說,四少爺養在你身邊真是他一輩子最可悲的事!”


    連貴的催促讓何蓮有些急,甚至半夜就跑了過來。


    許姨娘仿佛護崽的母狼,狠聲道:“你在胡說什麽?”


    何蓮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四少爺為了給你求情,跪在薔薇園廊下大半日了,這個天兒多冷啊,現在還跪著呢。”


    “你!”


    “那孩子是孝順,隻可惜是愚孝。”何蓮搖搖頭,摸摸自己小腹,說:“說白了,就是笨啊!國公府的未來呢,還得看我腹中麟兒。”


    許姨娘被何蓮激怒,掙紮著想起身,猛地看見香案下一點衣裳料子。


    大小姐!


    是了,大小姐說茂兒沒事,說不定是何蓮這賤人使的激將法,不能中計,不能!


    許姨娘想通關節,隨即破口大罵:“你這樣惡毒,以為能生出兒子嗎?何蓮,你已經三十歲了,這胎指不定還能揣多久!”


    何蓮冷哼,神情極度高傲:“那又如何,你如今在祠堂裏形同廢人,明日士良還要將你扭送官府......”


    許姨娘瞳孔一縮!


    “到時候四少爺沒了倚靠,豈不任我捏圓搓扁?”


    連海深躲在香案下,悄悄將自己的身子隱在暗處,何蓮的話明顯是想激怒許氏。


    可是為什麽呢?


    許姨娘直接啐了她一口:“呸!下賤的東西!”


    何蓮的回答是賞了她一巴掌:“啪!”


    許姨娘的頭被打偏在一旁,她性子被激了起來:“嗬嗬,何蓮,你今晚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則的話別怪日後我一點、一點剝下你這虛偽的蟾蜍皮!”


    這程度也差不多了,何蓮把玩著燈籠細長的挑竿:“你這樣自信自己能出去,是不是仗著你......捏著國公爺重要的東西,料準了他不會殺你?”


    許姨娘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被何蓮全收在眼裏,她心說果然。


    連海深了然,原來何蓮半夜大費周章是為了那所謂‘重要的東西’


    她忽然聯想到相衍說,有人在找仁和堂裏一樣‘重要的東西’。


    這麽巧?


    “沈氏病了三年,死了三年,這六年期間輔國公府的中饋都是你在管。”何蓮微微抬起下巴,施舍一般地說:“你將東西交給我,我不僅能放了你,還能扶四少爺成為嫡出子,如何?”


    “呸!”許姨娘吐出一口血沫:“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給你?”


    “原來真的在你這裏?”何蓮低頭看著許姨娘,露出一個淺笑:“將東西給我,我不僅能給你活命的機會,還能讓四少爺扶搖直上!”


    話聽到這裏還不明白的話,許氏就真的是蠢了。


    她忽然放鬆下來:“你就是為了這個陷害我的吧?”


    何蓮笑著:“我勸你別打什麽主意,你鬥不過我的。”


    許姨娘繼續作著猜測:“有句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不過一條命,你呢?”


    “你是不過一條命,那麽四少爺的命也不要了?”


    許姨娘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或許咱們可以談談。”何蓮撿了個蒲團席地而坐:“我可以告訴你,我接近連士良隻不過為了這個東西。”


    “功成自然身退,到時候府中的女主人沒準就是你呢?”何蓮拋出誘惑的條件,指了指肚裏的孩子:“這個孩子你也說過,要生下來太難了,所以有兒子的你,是不是勝券在握?”


    許姨娘露出一個思考的表情,何蓮繼續拋出條件:“府中都是女孩,隻有茂哥兒一個男孩,以後承襲國公府的當然隻有他,那麽你會是國公夫人,會是國公府老夫人......身份殊榮又尊貴。”


    “最重要的,那是你的兒子啊。”


    夜很深了,北風從祠堂窗戶的邊邊角角嘶號著。


    不得不說何蓮的條件很誘人,許姨娘猶疑:“你到底受命於誰?”


    第24章 背後(2)


    “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


    “我不相信你。”許姨娘搖頭。


    連海深隱在暗處,聽見何蓮說:“為了表示誠意,明日你不會被扭送去官府,我呢,也會帶四少爺見你一次......你先別激動。”


    許姨娘的手僵在空中,何蓮繼續說:“若你識相,就該將東西準備好給我,否則,我能饒你一日,也能再將你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許姨娘喘了口氣,狠狠收回手:“你容我考慮一夜。”


    “當然。”何蓮大方點頭,又重新係好鬥篷提著燈籠走了出去。


    不多一會兒,整個院落又恢複寂靜。


    許姨娘跪爬著過去掀開香案上的桌布,小聲呼喚:“大小姐?”


    連海深抱著腿,一雙大大的眼睛在黑暗裏亮晶晶的,將許姨娘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大、大小姐......”


    連海深從桌底下爬出來,掃了眼方才何蓮坐的地方,問:“她想從姨娘這裏拿到的東西,是什麽東西?”


    許姨娘舔著幹燥的嘴唇,說:“妾身也不知道,國公爺交給妾身的時候隻說原本是夫人在管著的,夫人病了才交給妾身。”


    許氏的語調都變了,平日裏總是尖細飄忽的嗓音忽然無比認真。


    連海深問:“是娘的?”


    “是,不過妾身猜測......或許、或許和大都護家有關!”


    和沈家有關?


    不對,和安南府有關?


    她低垂著眼睫:“何蓮的招安,姨娘準備怎麽做?”


    許姨娘立馬跪起身,指天畫地發誓:“妾身對天發誓,若有一絲背叛輔國公府的意思,當被天打雷劈!”


    連海深點頭:“姨娘需要我做什麽?”


    “妾身早覺得何蓮來得不對勁,這樣的人......當除之而後快!”


    許姨娘認真地說著,若不是眼裏流露出的野心,連海深還當真以為她一心為了輔國公府了。


    “隻是如今妾身說的話在國公爺麵前不頂用,這事還得大小姐幫妾身一把。”


    如果今晚連海深沒碰巧來祠堂,就算許姨娘衝出去大叫何蓮是奸細都不會有人信,可是嫡出大小姐就在這,聽到了何蓮的陰謀!


    許姨娘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連海深露出一個淺笑:“我明白了,此事還得姨娘跟我裏應外合才是。”


    “當然!”


    “隻不過我也不是白幫姨娘的。”連海深微微一笑:“事後......那東西能否給我看看?”


    前世連海深從沒聽過連家和安南有這樣一個重要的聯係,因為沈氏過世後,連士良就與沈家關係極差,到她出嫁前幾乎已經惡劣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麵對這樣一個處處都不一樣的人生,她忽然有一些不知所措。


    許姨娘隻猶豫了兩息,就點頭答應:“妾身願意,相比起那個賤人,妾身寧願倚靠大小姐!”


    連海深點點頭,摸著原路返回,悄悄翻出了祠堂。


    四周安靜得過分,隻能聽見樹木沙沙的聲音,摸黑走回與采蘭隱蔽的地方,卻沒見到采蘭的人,連海深微微斂起眉頭,心頭忽然湧上來一絲不好的預感,連忙不顧其它拔腿就跑。


    來不及了,四周忽然亮起火光,何蓮站在數十家仆身後,笑得十分和藹:“三更天了,大小姐在這裏做什麽?”


    唰——


    是那邊家仆抽出刀的聲音。


    她沒想到何蓮這樣膽大,在國公府中就敢和她動刀子!


    祠堂很是偏僻,這個點了也不會有仆從經過,兒何蓮身邊這些全是她自己的陪房啊!


    連海深心裏快速盤算著,張口拖延:“這裏離薔薇園那樣近,你確定要殺了我?”


    “那就要問大小姐了。”何蓮撫著手上的指甲道:“許姨娘犯了大錯,大小姐大半夜來這裏做什麽?”


    連海深從她的口氣中敏銳地捕捉到什麽,試探著開口:“同樣是大半夜,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防著像大小姐這樣的牆頭君子私自見犯婦。”


    “小姐/小姐!快跑!......嗚嗚!”采蘭縮手縮腳站在一旁,嗚嗚直哭。


    連海深登時反應過來,接口道:“叫你望個風都做不好,害我連姨娘麵都沒見到!”


    何蓮看這主仆一個哭一個罵也有些猶豫,側頭吩咐人進祠堂搜了一通,門窗完好,並沒有任何不妥。


    連海深餘光瞥見她的動作,心下微定:“我受四弟所托來瞧瞧,不想夫人將祠堂圍得鐵桶一樣結實......既然遇見了,夫人便行個方便,讓我為四弟盡些孝心如何?”


    說著揚了揚手中包袱,裏頭還裝著禦寒衣物,看樣子真是剛來的。


    何蓮搖頭:“並非妾身不近人情,乃是許氏犯的大錯不是能隨意接見的......大小姐你!”


    連海深趁她沒反應過來,拉過采蘭撒腿就跑,何蓮氣得跳腳:“快追!”


    國公府裏的路她主仆可比何蓮這些陪房熟悉多了,何蓮也怕鬧出大動靜不好向連士良交待,隻能吩咐他們追趕也要悄聲,這就給了連海深主仆便利,與采蘭兵分兩路,七彎八繞地終於將人遠遠甩開!


    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身後緊閉的院門忽然打開,一雙纖細的手直將連海深往裏拖!


    “唔!”


    最後瞧見的是這個院落牌匾上書著飄逸的‘舒雲閣’三個字。


    連雲淺比連海深矮快半個頭,幾乎是惦著腳死命捂著她的嘴,將她往屋裏拖。她這香閨黑洞洞的沒有點著燈火,連海深喘著粗氣:“你做什麽!”


    連雲淺鬆開手,嫌棄地在裙上抹了抹:“救你啊!”


    說罷,仿佛要印證她說法似的,門口忽然傳來家仆沉重的腳步聲:“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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