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國公爺那兄弟,那位連大人如今領了長安的差事,可就又一顆釘子楔進本宮的腳下了。”李長贏意有所指:“國公爺身在牧野,有些事也不能忘了替本宮辦,明白?”


    “明白,自然是、明白的......”


    李長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在輔國公府用過一盞茶,回去了。


    她一走,連士良坐不住了,找了個錦盒將聖旨一裝,吩咐人套上馬車便給相衍遞了名帖。


    相衍方下朝回府就接到了連士良的拜帖,觀壁服侍他換好常服,問:“輔國公來做什麽?”


    “教他接風台候著。”相衍倒是不甚在意,餘光掃過桌上一枚煙粉色的絡子,習慣性地拿過來捏在手裏把玩。


    連士良坐在接風台的椅子上,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差起來團團轉了,聽見外頭動靜近了抬起頭,衝相衍拱手:“右相大人。”


    他年紀比相衍大多了,卻還要尊敬地稱呼一聲大人,顯然這個年輕人是十分優秀的,且不說他在政事上的出眾,單這通身氣度、身姿長相就是不俗,隻是他城府太深,李至案還威脅過自己。


    一想到即將跟這樣的人做翁婿,連士良就腦殼疼。


    相衍指間把玩著那枚絡子,點頭:“國公爺。”


    “實不相瞞。”連士良決定開門見山,拍拍裝著聖旨的檀木盒子:“還望右相大人向聖人請求收回成命!”


    相衍有些意外連士良怎麽這麽執著地想退親,連明德帝的賜婚聖旨下了都想反抗一下。


    瑉了一口茶說:“聖人旨意已經布告天下,長安城上下都知道你我兩家已成姻親,禦賜的姻緣,國公爺膽子也太大,意圖悔婚不成?”


    連士良一噎,相衍並沒有給老丈人麵子:“縱使退一步說,相某去向聖人說明緣由取消婚事,國公爺可有想過府上大小姐將來姻親?”


    “兩度被退親,以後怕不是要青燈古佛為伴?國公爺,她可是你女兒啊。”


    “就是我的女兒......”連士良低下頭,聲音很低:“就是我的女兒才不願她在高門大戶裏討這艱難生活。”


    “右相大人龍章鳳姿的人物,當然是個好的,可是老夫隻想女兒過得平安順遂就好了,你相家這趟渾水太渾。”


    “國公爺這太平粉飾得不錯,不過你是怕女兒淌這趟渾水,還是怕你自己淌這趟渾水?”相衍笑了一聲,搖搖頭:“你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女兒,一味說為她好,可是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到底是不是為她好?”


    看連士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相衍說:“剛好國公爺來了,相某替家裏轉交國公爺這個。”


    他遞過來的是連雲淺和相橋梧的婚書,相橋梧已經去官府過了明路,解除二人婚約,理由就是女方獲罪。


    公門也很爽快地批了,甚至沒有經過女方這邊的意見。


    “他、他簡直!”雖說相老太爺來的時候連士良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雙方解親與衙門強行解除婚約這是兩碼事。


    輔國公府也是世代簪纓,這傳出去可太難聽了!


    相衍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說:“既然國公爺看過了,相某便邀國公爺一同去個地方。”


    榮昌盛跟著李至被貶以後,大理寺卿的位置暫時空了下來,相衍一路暢通無阻,很快領著連士良到了大理寺大牢裏。


    要看望誰不言而喻——現在也就剩何蓮與連雲淺母女在牢裏了,而何蓮已經移交刑部天牢,隻剩下連雲淺孤零零被關在這了。


    連雲淺背著牢門口好像在休息,衙役粗暴地打開牢門,喊了一聲:“連小姐,右相大人和國公爺來了!”


    連雲淺嚇得一縮,不敢置信地坐起身來:“父、父親!”


    連士良娶何蓮另有目的,但他知道連雲淺是無辜的,一時不知道相衍帶他來這裏做什麽。


    “相某鬥膽向聖人保下了二小姐。”相衍說著,身旁的衙役上前給連雲淺解開鐐銬。


    他又說:“不過,二小姐在長安總是礙上麵的眼,正好國公爺要南下,一路捎帶走,以後別回來了。”


    連雲淺愣住了,她以為自己非死不可了,竟然峰回路轉還能活命!


    反應過來撲通就給相衍跪下了:“您的大恩大德,小女沒齒難忘!若是有來生......”


    相衍打住了她的話:“你的性命與本相無幹,不過受府上大小姐所托,若是要謝,謝她去。”


    “是深姐兒?”連士良看起來比連雲淺還要驚訝,猛地想起來相衍說他從未了解過這個女兒。


    他從未了解過......


    相衍冷淡地說:“相某還有事,國公爺自便。”


    說罷轉身就走,連士良讓連福伺候連雲淺出門,自己追了上去:“卓相!”


    大理寺門口,相衍站住腳步:“國公爺還有事麽?”


    連士良說:“卓相是說,是深姐兒托您救淺兒一命的?”


    此時已經是夕陽時分,連士良臉色很複雜,相衍背著手,道:“國公爺,我剛才就說過,你從未了解過你的女兒,你以為她恨毒了家中,恨毒了連雲淺,實際卻不是這麽回事。”


    “她很好,也很良善。”


    連士良的臉色仿佛跑馬燈,相衍說:“好歹沈氏與你也有十餘年的情分,大小姐是她唯一的骨肉,若是在你心裏還有一些情分,我與她的事還是莫要再管。”


    連士良知道自己和女兒的關係怕是這輩子都修補不好了,心情十分複雜,囁嚅著說:“敢問卓相一句,深姐兒願意嫁您麽?”


    這話挺可笑,也挺悲哀的,女兒肯不肯嫁,他還得來問準女婿。


    相衍背著手,點頭。


    他好像失了力氣,此時連福也扶著連雲淺走出門來,連士良說:“好,老夫會準備女兒的嫁妝,送她、送她出門後,便去江南,此生再不回來了。”


    相衍請婚的婚期很急,就在五月,估計是怕煮熟的鴨子飛了,才急匆匆要娶的。


    相衍掃了他和身後的連雲淺一眼,滿意地點頭:“很好。”


    第49章 大婚(1)


    連海深出身輔國公元配嫡妻沈氏,論起來是連士良唯一一個嫡出的孩子, 可惜娘死早, 即使嫁的是相衍這樣的門第,嫁妝也無人操辦,兩個姨娘身份不夠, 連士良是個男人也做不精細, 原本應該黃氏這個祖母和藍氏這個嬸娘幫手, 可是自從李至那件事後, 二房和他們就不怎麽走動了。


    她老神在在,忙活了一段日子藥堂的事,一點不急的樣子把采蘭和贈芍兩個丫頭急壞了。


    贈芍從她手中抽走賬本,說:“小姐,已是月底了,你怎地還不著急呢!”


    采蘭在一旁做針線,一邊咬斷線頭一邊說:“是啊,您的嫁衣得定花樣了, 接著還得選布料, 還得裁剪、繡製,少說也要兩月餘, 雖然現在才正月底,也得快快上心起來嘛!”


    連海深按下賬目,說:“急也得一件一件來嘛。”


    她看兩個丫頭都噘起嘴了,隻能歎口氣說:“好——文房四寶伺候。”


    贈芍這才歡歡喜喜去準備東西了。


    雪白宣旨鋪在案上,連海深挽起闊袖, 想了想:“首先,派人清點一下娘留下的嫁妝,不止庫房裏的東西,還有田產、陪房之類。”


    說到沈氏留下的東西,贈芍皺了皺鼻子,憤怒地說:“夫人那匹禦賜的流光緞一直為小姐留著,誰知道被那什麽人拿走了,真是糟蹋好東西!”


    “若是流光緞拿來做衣裳,定是要羨煞長安城所有閨秀的!”


    可惜那料子被連雲淺拿去做衣裳了,連海深倒是不在意,提筆繼續寫:“采蘭說得對,衣裳裁剪、繡製都得要時間,贈芍下午去請繁花樓的柳師傅,讓繁花樓先送衣裳圖樣來,要修要改也得趁早,還有料子也得早些敲定下來。”


    “是。”贈芍應道。


    采蘭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心疼地說:“小姐雖說能幹,可是哪裏有新嫁娘自己準備嫁妝的呀!”


    這事是不好提的,兩人又怕傷了連海深的心,隻能閉了嘴。


    連海深恍若未聞,想那些無用的事也幫不上忙,不如先緊著眼前事做了再說,與兩個丫頭一一商量著,又在紙上書下許多待辦的事,最後一瞧竟然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


    “你二人跟在我身邊多年,這些事交給你們放心,若是交給嬸娘來做,那才是大大的不放心呢。”連海深吹了吹那幾張紙,說道。


    采蘭點頭:“這麽想想也是,二夫人她們簡直......”


    自從分家以後,連士善一家人竟然一次都沒有踏足過輔國公府,儼然要和大房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贈芍拿著單子看了又看,深深出了一口氣:“奴婢說得對吧,有些事還是要趁早做,若是等到時候就該遲了呢!”


    見她將話題轉開了,連海深也跟著揶揄道:“是是,贈芍姑娘說得對。”


    話落,三人有說有笑繼續商討旁的事了。


    *


    下午,沈渡濂遞了帖子說想見見她。


    說起來自從李至案後,連海深同他也有好久沒見過了,連忙請他堂上去坐,又梳洗了一番才去堂上,一去才發現舅母龔氏也在。


    說來沈氏未嫁之前與龔氏姑嫂關係處的極好,她一見連海深就抹起了淚花:“眼看咱們姐兒就要出嫁了,小姑子卻是看不著了,想想令人心口都堵得慌!”


    前世出嫁前,龔氏也說過這樣的話,現在聽來還是讓人鼻子一酸,連海深抱了抱舅母,龔氏也識趣,將帕子抹了抹眼睛,說:“我聽說你家中沒長輩幫著操辦親事,可真是豈有此理,你父親到底怎麽想的,哪裏能這樣怠慢?”


    連海深說:“許姨娘和張姨娘想幫手也沒那個身份,祖母和隔房嬸娘說是病了。”


    龔氏柳眉倒豎:“她說病了就病了?分明不想待你好,實在欺人太甚!”


    連海深說:“不讓二房沾手還好,母親還有許多嫁妝,若是被她們順帶腳帶走兩樣,那才是虧極了。”


    “也是。”龔氏點點頭:“你那祖母畢竟不是親的,嬸娘更是隔了兩重山。”


    龔氏這個時候來,又提了這些顯然是想毛遂自薦,連海深笑道:“娘親那點子薄產不如由舅母幫著我拾掇,總歸咱們才是一家人。”


    以前沈氏出嫁的時候就是龔氏幫忙婆母打理小姑子嫁妝的,如今同一批東西替外甥女打理起來也不費勁,她欣然答應:“你這丫頭實在鬼精,知道我要說什麽,直接就給遞了台階兒!”


    連海深笑笑,算是認下了。


    沈渡濂聽她們商量好,說道:“前些日子父親回長安,母親跟著來的路上就一直再說一定要來見見妹妹,實在巧,趕上了妹妹的婚事......”


    他掃了一眼母親和表妹,說:“卓相大人是個溫和良善的好人,將妹妹托付給他,姑母也能安心了!”


    沈渡濂這想法單純的人,竟然說相衍溫和?


    她忍下笑意,說:“誰不知道表哥在長安任職的差事頂頭上司就是右相大人,倒是會為他討巧!”


    沈渡濂嘿嘿一笑:“他若不是好人,我定不會多此一話,我不是會為了前路坑妹妹的人。”


    三人笑了一會,龔氏才說:“你那個......那二妹如何了?”


    “父親將她先行送去江南,家裏其他人會等五月大婚後才啟程。”


    龔氏撇了撇嘴:“你父親倒是突然有良心起來了。”


    不過這事也不是連士良的錯,他肯留著連雲淺已經是莫大的良心了,龔氏說:“算了,總歸也過去了,你留在長安,你父親姨娘去了江南,這山高水遠的,以後要再見也是難了。”


    說到這她又心疼外甥女是個父母緣薄的,摟著直掉了好一會眼淚。


    *


    有了龔氏的幫手,事情就順利多了,相衍聽觀壁回稟了事情經過,良久才點點頭:“嗯。”


    觀壁歎口氣:“連大小姐那都動起來了,您這怎麽還毫無動靜啊!”


    相衍說:“我要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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