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陽一臉納悶地用手比了比,“找媳婦?你這長度也不夠啊。”


    “我去你大·爺!”倉鼠小聲地罵了一句,抬腳便踹,但江昭陽早早地溜到了軍犬的身後,還沒伸手,軍犬訓導員就朝他敬了個軍禮。


    “首長好,這是特種作戰犬飛雪,請勿觸碰。”


    江昭陽仿佛沒聽到,還是把手伸了過去,但還沒等摸·到它,軍犬便狂吠了起來。


    江昭陽表情尷尬地抽回了手,扭過頭看向了倉鼠。


    “你們也是,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他舔·了舔嘴唇,“這麽大的狗,夠燴一鍋了哈,晚上大家都嚐嚐,花椒我準備。”


    說完,他就轉身朝顏以冬和顏鴻非的背影追了過去。


    “隊長,你看他……”訓導員不滿地指著江昭陽的背影訴苦道,“他一點也不尊重軍犬!”


    “他是跟你開玩笑的。”倉鼠不以為意地一笑,“當時在部隊的時候,他是出了名的‘狗瘋’,愛狗如命。”


    隨後他一聲令下,特種兵排成了一列,有序地走進了村委會大院裏,周圍看熱鬧的群眾也慢慢散了,隻剩下特種軍犬訓導員一個人還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飛雪不是狗,它是犬,犬跟狗不一樣。”


    ·


    江昭陽跟在顏以冬和顏鴻非身後走進了村委會大院裏,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她們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分坐在了兩側的床鋪上,顏以冬正用手指著江昭陽的背包解釋著什麽。


    他有些心慌意亂地拍了拍手,喊道:


    “集合!開會!”


    一分鍾後,附近所有的刑警在大院的一角集合完畢,江昭陽看了看附近還有幾個蹲在牆角的村民,忍不住皺了皺眉:


    “倉鼠,清場!”


    附近的村民迅速被趕到了村委會外麵,村委會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隨即被關得嚴嚴實實,特種兵回歸隊伍,分列兩側,江昭陽在這時掏出了手機,舉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先給大家通報一個消息——劉隊昨天在跟我查案的時候,已經不幸犧牲了!遺體現在還留在古寺地宮裏。人,是我殺的。”


    整個大院瞬間像炸了鍋一樣,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低頭皺眉,有人目瞪口呆,江昭陽也不囉嗦,把劉隊遺體的照片交給前排的刑警,讓他們互相傳閱。


    議論聲隨著慘不忍睹的屍體照片終於快速地平息了下去。


    “昨天因為發生了一係列的變故,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這件事我就私自按下了,沒有跟大家講。現在我們有了部隊的支援,這件事就可以敞開說了。跟大家看到的一樣,劉隊像是中了某種’喪屍病毒’,全身血管凸起,並且喪失了理智,變得極具攻擊性,我們現在還不確定導致他喪失理智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這東西極其危險,短時間內致死率極高,或許它還可以通過空氣傳播,因為我和小顏跟劉隊都有過近距離接觸,所以一旦我們發病,你們不要猶豫,捆綁後馬上注射腎上腺素。如果發生不能武力製服的情況,或者有危及他人性命的可能,也不要猶豫,立刻將我們擊斃,其他人發病也是一樣。”


    隨後,他轉過頭,向倉鼠問道:“腎上腺素帶著呢吧?”


    倉鼠點了點頭,“對我們來說,那是出門必備,放心吧。”


    江昭陽目光如電,逐個掃視著在場刑警被恐懼和擔憂包裹的臉,朗聲說道:


    “因為這一次案情特殊,不但涉及到人民群眾的人身安全,還涉及到社會穩定和國家·寶藏,所以保密工作尤其重要!希望各位都能打起精神來,嚴守保密協議,做好本職工作,不要散布謠言!”


    江昭陽停了停,看到刑警隊伍的情緒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才轉身向倉鼠布置了行動命令:


    “倉鼠,你負責把隊員分成兩組,一組在四周戒備,另一個組隨我進山。另外,還需要派一個精通爆破的隊員去山村入口處協助營救地方上的武誌傑隊長,他現在還被困在山洞裏。”


    倉鼠軍姿標準地向他行了個軍禮,“收到!”


    隨後他很快布置了行動方案:


    “老龍,你去山洞,你們幾個留下戒備,老康你做臨時隊長,負責保護這裏的幸存者,剩下的就是二組,跟江隊和我進山,聽明白了嗎?”


    “明白!”


    等他說完,江昭陽若有所思地補充道:


    “你們五個人,拿三把95,兩把麻醉,一旦發現目標接近,先·射麻醉彈,如果目標無反應,直接用95擊斃。”


    “明白!”


    “我還想再說一遍……”江昭陽轉了個方向,對跟隨自己進山的組員強調道:“這次的行動雖然發生在境內,但是情形比在海外執行任務還要凶險,因為我們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所以……我或許沒辦法保證你們每個人都能活著回來。如果……如果進山的兄弟裏麵有獨生子,或者是單親家庭的,家裏有老母親需要贍養的,可以選擇主動退出。”


    “你們有問題嗎?”倉鼠沒好氣地喊道。


    “沒有!”


    “首戰用我!”


    “用我必勝!”


    “用我必勝!”


    “用我必勝……”


    十二個人獅吼般的聲音在寬敞的大院中回蕩著,讓江昭陽忽然想起了熱血燃燒的從前。


    他不禁用手搔了下不斷跳動的眼角,沉聲說道:


    “開始行動!一組戒備,狙擊手在附近尋找製高點,二組輕裝簡行,跟我進山。”


    “我們進山的目的主要有兩個:第一,盡可能活捉凶手,凶手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黑猩猩,身高兩米五左右,力氣很大;第二,我們需要從它手裏解救人質,人質是一個年輕女孩,年齡二十歲左右,長發,穿一身白色連衣裙,她也是本次案件的受害者。另外,大家需要注意一點,人質和凶手之間並非對立關係,他們之間更像是主仆關係,人質曾經是凶手的飼主。”


    幾名響箭戰士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猶疑,對這份簡報聽得有點雲裏霧裏。


    “江隊,那這關係還能叫人質嗎?屋裏的受害者不會是這女孩指使黑猩猩殺的吧?”


    倉鼠提出了極為合理的質疑,不過卻隻換來了江昭陽的一個白眼。


    “在我們沒有拿到她本人口供的情況下,暫時不能把她定性為同謀。因為案件特殊,大家心裏有數就行了,沒必要摳字眼。”


    這時顏以冬突然陪著顏鴻非從屋裏走了出來,江昭陽馬上扭頭命令道:


    “二組先原地休息下。”


    他走向顏鴻非,敬了個軍禮,“老首長,您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顏鴻非微微一笑,拉開了顏以冬緊挽的雙手,“讓我跟昭陽單獨說兩句?”


    顏以冬臉上一紅,心裏有種要被托付終生大事的預感,她撒了個嬌,柔柔地喊了聲:“爺爺……”


    江昭陽心裏一蕩,肅穆端莊的表情裏不自覺地摻雜進了一絲壞笑。


    顏以冬偷偷看了他一眼,之後馬上嘟起了嘴,怒氣衝衝地瞪起了他。


    顏鴻非像沒看見一樣,隻是用手拍了拍江昭陽的肩膀,這兩個人便轉了個身,朝門外走去。


    他們沿著村裏的小路走了幾分鍾,顏鴻非率先開口說道:


    “我們家的事,你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一些吧?畢竟,他們都是你的前輩……”


    江昭陽誠懇地點了點頭,“他們的事在局裏是禁止談論的,我隻知道他們負責的是局裏最為重要的台海情報,卻突然出車禍雙雙身亡,是不是因為身份被敵人識破了?”


    “具體情況事關國家機密,現在我無可奉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當年那場車禍不是意外,並且有幸存者……”


    “誰?”江昭陽警覺地問。


    “那個人就是小冬。”


    江昭陽皺了皺眉,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你知道她‘病’的事情吧?”顏鴻非繼續問道。


    “了解一點。”


    “她的‘病’就是從那場車禍開始的……”


    “嗯。”江昭陽雖然心裏繚繞著五六個問題,卻似乎並不打算開口確認。


    “你對這事沒興趣?”顏鴻非似乎對他的冷淡反應有些意外。


    “也不是沒興趣,隻是……您為什麽這麽問?這事我該知道嗎?”他突然換了一副不卑不亢的表情,用眼睛直視著這位共和國的高級將領。


    “因為我覺得你也許會非常在乎她,就像她非常在乎你一樣。”顏鴻非毫不逃避,用一種似乎能照徹人心的目光回看著他。


    “我們才不過認識了幾天而已。”江昭陽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們是才僅僅認識了幾天而已,可根據小冬的描述,這幾天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情’。”顏鴻非對“事情”這兩個字咬得極重,似乎是想把它嚼碎了吞下去一般,聽得江昭陽心裏一顫。


    “這孩子父母走得早,我們幾個老家夥雖然都很照顧她,不過又誰都清楚,一個親眼看著父母被殺的孩子,不是單單靠物質的照顧就能健康長大的。幸好這孩子堅強,硬是一個人挺了過來,一轉眼她的年齡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紀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用你們年輕人的方法解決就行了,我們一概不幹涉。”


    “真的不幹涉?”江昭陽不相信地問。


    顏鴻非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不過……”


    江昭陽聽到這兩個字便知道完了,之前的一大堆都是鋪墊,以至於顏鴻非後麵又說了一堆“你也要知道分寸”之類的教導,通通都被他自動調整為靜音模式,直到顏鴻非說“你和佟星河的事,我大體也知道一點”,江昭陽這才把他說話的音量恢複到了正常水平。


    “您是……就知道一點嗎?”他朝顏鴻非擠了擠眼睛。


    顏鴻非臉上馬上浮現出一抹老謀深算的微笑,“我就找人稍微打聽了一點,你的過去不太光彩,我對你們藺局的用人標準不禁有些懷疑。不過算了,你們局裏的事,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小冬能勝任現在的工作嗎?”


    這個問題,江昭陽低頭想了一陣,最後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行,我知道了。”顏鴻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朝來路走去。


    “老首長,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江昭陽突然從兜裏掏出了一支煙叼在嘴裏,朝著顏鴻非的背影問道。


    “你有什麽問題?”顏鴻非轉過身來,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為什麽會相信我?”江昭陽掏出打火機,摁了一下,火苗竄得很快,他眯了眯眼,“我可曾經……背負了好幾條人命。”


    顏鴻非清臒的氣質陡然變得柔和了起來,他朝江昭陽一笑,“你是想告訴我什麽?告訴我你手上沾了別人的血?還是你覺得我們這群從戰爭歲月裏走過來的老家夥,手上沾的血還沒你多?”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咱們私下裏沒必要那麽拘謹,死在我手裏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而我殺他們的理由其實跟你的理由是一樣的,他們在過去的某個節點上,都被我們當成了敵人,而且是必須消滅的敵人。他們難道都該死嗎?我看未必。但是啊,昭陽,如果再讓你回到過去,哪怕能重複回去一萬次也好,如果在那個節點上,你還是會做和當年同樣的選擇,那就沒必要再為這事去懷疑自己了。有些事或許沒有對錯,但總得有人去了斷,不是嗎?”


    江昭陽隻是悶頭抽了一口煙,沒有吭聲。


    “那我問你,如果現在讓你再回到十幾年前,就佟星河出事的那幾天,你還會想著殺了他們嗎?”


    江昭陽的唇角突然閃過一絲苦笑,“將軍,您平時都是這麽把話變成刀子,往人心裏插嗎?”


    顏鴻非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你的卷宗我看過,如果換成是十來歲的我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有些人就是這麽讓人無法忘記,無法饒恕,無法原諒,就跟當年的日本人一樣。”


    江昭陽的肩膀一顫,“我的事怎麽都好說,以冬,您打算怎麽辦?”


    “她長大了!她的路,要讓她自己選!”顏鴻非突然歎息了一聲。


    “那可是您唯一的孫女啊……”


    “昭陽,我這人浮沉半生,但看人從來沒錯過!這一次,我也相信自己的眼——你有可能會辜負她,但絕對不會拋棄她。”


    “你真的就這麽相信我?”


    “我可不是相信你,我隻是相信過去的那個孩子,他一直都沒變!”


    朝陽初起,掉落在他的銀發上,發著熠熠的光,看著他獨自離去的挺拔背影,江昭陽不禁有些感傷,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人理解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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