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給你,我們……”它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用手朝車間外輕輕一劃。


    江昭陽馬上會了意,“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我同意放你們走,你就把下麵關押的女人放出去?”


    巨猿首領緩緩點了點頭。


    “沒問題!”麵對這樣的條件,江昭陽馬上點了頭。


    幾分鍾後,從剛剛寂靜下去的地下甬道裏,再次傳來了窸窣的怪聲,一群女人質被依次帶了出來。


    她們腳上都套著粗大的腳鐐,雙手抱臂,三三兩兩地擠在八號車間的一角瑟瑟發抖。


    與此同時,徐秘書的聲音也透過耳麥傳來:


    “江隊,人數核對過了,被帶出來的女人質總共20人,少了6個。”


    江昭陽用手抹了抹從額頭上留下的鮮血,看著巨猿首領,說:“不對,還少了7個。”


    巨猿首領搖了搖頭,“死了……6個,什麽……7個?”


    江昭陽沒理它,轉了轉頭,沒費什麽勁就從一個巨猿身後找到了那個好奇的小腦袋,他朝她招了招手:


    “孩子,來!”


    “過來……跟叔叔回家。”


    “來啊……”


    他繼續熱切地朝她伸出雙手,然而,那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女孩完全不為所動,她隻是一麵害怕著,一麵使勁往巨猿的身後藏。


    江昭陽不禁左右為難起來,他既不能上前搶人,又無法通過表達善意,讓對方主動靠近自己。


    他想了想,最後隻好把手縮了回來,指著小女孩和躲到豬舍一角的李思剛向巨猿首領請求道:


    “他們倆能不能也跟著出去?”


    巨猿首領想著沒想,果斷地搖了搖頭,並把掌心的打火機拋還給了江昭陽,“你行,他們……不行!”


    江昭陽臉色一灰,表情馬上從欣喜轉成了絕望。


    李思剛死了就死了,他根本不在乎,留他活下去,也隻是為了案子,但那個小女孩……他從心裏還是想再為她爭取一下。不過他又明白,麵對這樣一群對手,這樣的爭取最後很可能隻是一種徒勞的掙紮。


    江昭陽習慣性地摸了一下口袋,發現紅雙喜早就抽完了,他歎了口氣,想最後再跟剛才那個小女孩打下招呼,可惜他彎著腰看了一圈,已經再也看不到她的蹤跡。


    就在這時,隱形耳麥裏突然傳來了陳權的聲音:


    “昭陽,這個條件我們可以接受。”


    江昭陽表情一滯,知道那邊已經等不及了,這是在催他快答應。


    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江昭陽抬起頭,再次看向窗外,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了起來,白得耀眼,也白得讓人絕望。


    片刻之後,他轉過頭,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


    看他點了頭,巨猿首領把手一揮,負責開門的巨猿馬上把8號車間的大門重新拉開了一條縫。


    它往外探了探腦袋,在確定周圍的環境安全之後,才向首領回了個招呼。


    首領再次揮了下手,大門又被往前推開了一半,寒風夾著細雪湧了進來,被囚禁在地下不知多久的養豬場女員工在經曆了短暫的茫然之後,終於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們一個接一個從地上興奮地爬了起來,向大門外瘋狂地跑去。


    江昭陽遠遠地看著那20個人的背影平安地穿過廠區,越過大門,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稍後,他回頭問道:


    “那剩下的人,你準備怎麽辦?放你們到安全區域之後,你會放了他們嗎?”


    巨猿首領把黝·黑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出神地想了片刻,最後指著縮成一團的李思剛說:


    “他……不行……”


    看來局勢已經很清楚了,它們恨這個人入骨。


    “明白了。”江昭陽笑了笑,“我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巨猿首領表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轉著眼睛想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


    江昭陽又問:


    “在小興安嶺呆著不好嗎?你為什麽要帶著它們,不遠萬裏來到這裏?”


    巨猿首領灰白的眉頭微微一蹙,似乎沒有聽懂。江昭陽也不嫌煩,又比劃著跟它說了一遍。


    這下它似乎聽明白了,不過,並沒有馬上開口回答。


    但等它真正回答的時候,卻換成了江昭陽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因為這一次它並沒有用任何語言輔助回答,而是不停地進行著比劃,一會指指天,一會指指地,似乎是遇到了語言表達上的瓶頸。


    “江隊,你能不能再湊近一點,我想看得再清楚一點?”錢玉森突然通過耳麥請求道。


    江昭陽不敢離得太近,隻往前稍微挪動了一下,把胸針對準了巨猿首領的雙手。


    半分鍾後,巨猿首領早已比劃完了,錢玉森卻遲遲沒有給出答案。


    江昭陽知道這段話很複雜,比較難翻譯,索性也不再等下去,他主動朝巨猿首領揮了揮手,然後轉過身,一邊擦著頭上流下的血,一邊向門口走去。


    不過,他才剛走了兩步,就被在角落窺伺多時的李思剛一下撲倒在地上。


    李思剛把臉貼在他的一條腿上,用雙手死命拽住他的褲腳不放,嘴裏還大聲喊道:


    “領導,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麽辦?”


    “嗚嗚嗚……”


    江昭陽回頭瞥了一眼那張涕淚橫流,因為恐懼扭曲變形的臉,不由在腦海中聯想起非洲草原上在夜裏鬼叫的鬣狗。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冷漠地抬起另一隻腳,毫不留情地踹在了他的臉上。


    李思剛一聲慘呼,鼻血像兩條小溪,瞬間噴了出來,洗淨了他的下巴。


    他不敢動,更不敢怒,隻得可憐巴巴地坐在地上,然後可憐巴巴地望著那個沉默的背影越走越遠。


    他最終也沒有等來一次回頭,隻等來一句冷冰冰的箴言:


    “自作孽,不可活!”


    李思剛怔怔地坐在原地,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


    江昭陽低著頭出了順航牧業的大門,寒風一吹,頭上的各種傷口像是被撒了鹽一樣,疼得他原地直打擺子,最後實在堅持不住,感覺意識一鬆,頭腦瞬間一片空白,直接倒在了碉堡前麵。


    就在他倒下的前一刻,耳機中忽然傳來了陳權和甘勇鋒的對話。


    “陳部,怎麽辦,鬆口嗎?”


    “李思剛不能被殺,也不能放它們出去,它們一旦在山野中散開,我們動用多少兵力都抓不完,馬上行動!”


    “是!”


    ……


    江昭陽忽然笑了,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不是他不想救李思剛,是因為他當時想救也救不了,並且他也知道,李思剛作為整個案件的關鍵證人,就算他不救,陳權也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在他倒地之後,視線跟著一片模糊,隻隱約聽到兩聲槍響,根據直覺,他判斷那是狙擊槍的槍聲,同時還感到有兩顆子彈從他的身側飛過,“噗呲”一聲,鑽進了巨猿看守的眉心。


    他的意識越來越沉,眼皮像是千斤重的鐵閘,怎麽抬也抬不起來,直到模糊間看到一群人朝他跑了過來,直到有幾滴冰冷冰涼的水珠落在他的臉上,他又一下笑了出來,把眼瞼合上,喊道:


    “煙!”


    一支軟中華很快塞進了他嘴裏,有人替他點著了,他狠狠地抽了一口。


    煙草獨特的味道瞬間激活了他的口腔,並把這種興奮迅速地傳遞給五髒六腑,他終於感覺身上有了點力氣,好像整個身體,連同意識都被搶救了過來。


    他緩緩地睜開眼,同時把在身體內繚繞了許久的青色煙氣輕輕吐了出去。


    一支煙抽罷,他已經能慢慢從地上坐起來了。


    養豬場裏麵的行動還在繼續,各種交火聲不絕於耳。


    戰事緊迫,眾人看他抽支煙就能從地上爬起來,覺得應該也沒受什麽重傷,在一擁而上之後,又馬上一哄而散。最後現場隻剩下一個麵色蒼白,渾身發抖的女孩和穿著白大褂的軍醫。


    女孩緩緩地俯下·身,用手替他擦了擦頸間的鮮血,輕聲問道:


    “疼嗎?”


    江昭陽撇了撇嘴,什麽話也沒說。


    軍醫一邊消毒止血,一邊忍不住搭話道:


    “雖然沒傷到要害,不過頭頸部全是血口子,能不疼嗎?”


    又說:


    “還能走嗎,跟我回醫療車吧?”


    誰知,江昭陽竟然擺了擺手,“不,我要回指揮車。”


    軍醫看了看他被鮮血染紅的半邊側臉,上麵的表情猙獰且堅定,不由搖了搖頭,歎道: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包紮的醫療箱拿過來。如果等不及,你可以先去指揮車裏等。”


    軍醫離開後,顏以冬默默地蹲下·身,從身上把那根細細的金色項鏈取了下來,戴回了他的脖頸裏。


    江昭陽笑了笑,說:“要不算了,留給你當聘禮吧?”


    顏以冬一愣,“什麽聘禮?”


    “訂婚的聘禮……”


    顏以冬癟了一下嘴,想笑,動手打了他一下,卻一下哭了出來,“我有那麽便宜嗎?”


    江昭陽用力點了下頭,“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就跟剛死了男人的寡婦一樣。”


    “滾……”顏以冬又打了他一下,“我才不稀罕你這破項鏈。”


    作者有話要說:  江隊:我不要錢,我不要藥,我不要你們圍觀,給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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