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洛瑾不知道怎麽開口,“我惹禍了,是不是?”


    張婆子氣息不順,被這事兒氣得夠嗆。心裏也覺得這個姑娘其實是個命苦的。被家裏人賣了不說,又長了張招人惦記的臉。偏得她還什麽都不懂,沒人護著,她不知會落得什麽下場?


    “是!”張婆子嘴上硬得很,“女人家的,在家裏好好待著,跑出去做什麽工?家裏是養不起你怎麽的?”


    “我知道了。”洛瑾應了聲。


    “我跟你說,老二是要考功名的,你別在外麵拋頭露麵,壞他名譽!”張婆子的腳又踩了踩地上的料子,“以後他要不要你另說,現在你住在他屋裏,你就是他的人,別有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對著盧管事去的地方又罵了幾句,張婆子才被洛瑾扶著往回走。


    “那大宅的少爺,我勸你也別有什麽想法,那樣的人家是不會真的看上你的。”張婆子扭頭,看著那張安靜的臉,是真的好看,跟樹上新開的花兒一樣嫩。


    “我明白。”洛瑾回的小聲,她似乎也猜出了盧管事來這裏為了什麽,心裏慶幸那日離開了宅子。


    “明白就好。”張婆子語氣鬆緩了些,“以後老二考試,你哪裏也不準去。這是大事兒,馬虎不得。”


    洛瑾點頭。她看得出張婆子其實對莫恩庭並不像其他兩個兒子,似乎有些不喜歡莫恩庭,可是又是真的關心他,感覺有種矛盾。


    現在張婆子並不知道莫恩庭考試的事兒出了岔子。隻是不知道莫恩庭去了縣城能查到些什麽?


    回到家,張婆子依舊氣著。她這個人的確喜歡占小便宜,但是她絕不能忍受被人欺負到頭上。今天那姓盧的顯然看不起他們莫家,想著拿些銀兩來壓人。如果她真的將人交了出去,恐怕以後沒人會看得起她。


    第54章 母老虎


    家裏恢複了安靜,寧娘知道剛才的事,安慰了洛瑾幾句。長成這般模樣,不被人盯上才怪。無權無勢的家裏,根本護不住,現在隻希望莫恩庭快些出頭。


    村裏與張婆子交好的三嫂子來了,在正屋和張婆子商量著相親的事。


    洛瑾坐在門前繡花,心緒有些不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盧管事的。


    莫三郎較往日,回來的早一些。平日裏開朗的他,現在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


    洛瑾看莫三郎身上幹幹淨淨,以前他做買賣回來身上都是髒的,今天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沒上到貨?


    莫三郎走到西廂屋門前,伸手拿起一個木盆。“二嫂。”


    “回來了?”洛瑾應了聲,“你換下衣裳拿過來,我幫你洗。”


    “不用……”莫三郎有些吞吞吐吐,“二嫂,你說姑娘家的不是都像你這樣輕聲細語嗎?”


    “什麽?”洛瑾停下手裏的針,有些不解。


    “我今天沒賺到錢,白跑了碼頭一趟。”莫三郎無力一笑,“我算見識了,什麽是母老虎。”


    “你碰到麻煩了?”洛瑾問道,看莫三郎的樣子似乎有些生氣,這可不多見。


    “你是沒見到,那母老虎衝著我直嚷嚷,死活不給我貨。”院中的莫三郎一身陽光,穿著利索,“你說她是不是傻,有銀子不掙?”


    看來莫三郎今天是在碼頭受到氣了。“你這樣叫人家,人家肯定不給你。”試問哪個姑娘家願意被人叫做母老虎?


    “我又沒說錯。”莫三郎簡單束著的發甩到肩後,“女子家就該像你和大嫂這樣,待在家裏操持家務。拋頭露麵的,還不就是個母老虎?”


    莫三郎發完了牢騷,拿著盆回了東廂屋。


    晚上,莫恩庭沒有回來吃飯。一家人,除了洛瑾,應該都不知道他考試的事。直到睡下,人還是沒有回來。


    半夢半醒之間,洛瑾覺得似乎有人在動自己的頭發。她睜開眼,看見旁邊坐著一個人影,當場嚇得坐起來,縮到角落裏。


    “是我。”


    “二哥?”洛瑾的軟軟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懵懵懂懂的,“你回來了?”


    “洛瑾,我恐怕真要做個莊稼漢了。”莫恩庭在黑暗裏,自嘲了一聲,“這麽多年,竟是毀於一朝。”


    聽這口氣,怕是考試的事情並不順利。洛瑾還有些暈沉的腦袋轉了轉,可什麽也想不出,她本來就不太會說話。


    “他們說我身份不明,要想恢複資格就要有親生父母的證明。”莫恩庭歎了一氣,“可是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前的事兒我全忘了。”


    洛瑾搓了搓眼睛,將被子拉了拉。想開口,最終還是憋了回去。


    “其實人家也沒錯。”莫恩庭為洛瑾掖了掖被角,“誰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什麽身份?說不定就是因為家裏不好,我才被遺棄。”


    “不會的。”洛瑾開口,“誰家會遺棄自己的孩子……”說到這裏她想起了自己,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如果考試不成,你……”莫恩庭想問她願意跟著自己嗎?可是他沒說出口,以往的意氣風發現在變得不確定,讓她跟著自己受苦一輩子?讓貌若仙子的她變成一個黑瘦的農婦?他有些不忍心。


    “可以去找找你的親生父母。”洛瑾說道。


    “傻丫頭,有那麽容易嗎?”莫恩庭輕輕道了聲,“爹打聽了十年了,都沒有結果。”


    “是去找到你的地方嗎?”洛瑾又問,睡意已經沒有了,清冷的夜裏,她第一次在這個自信滿滿的人身上看到了失落。


    “是。我在五靈澗被爹帶回來的,那裏全是山,我當時就躺在一處陡坡上,鞋子都沒有……”莫恩庭突然一頓,黑暗裏,他一把將牆角的洛瑾拉進懷裏。


    “二哥。”洛瑾嚇了一跳,關鍵她現在穿著中衣,這還了得?


    “我想到了。”莫恩庭的下巴在洛瑾的頭頂蹭了蹭,“五靈澗,我要去一趟。”


    洛瑾可沒心思聽莫恩庭說了什麽,隻覺得背上的那隻手太燙,於是她扭著身子想逃開。


    “你再動,我就親你了。”莫恩庭戳了一下洛瑾的頭,“我發現你根本就不是一隻兔子,而是一隻刺蝟。”


    “什麽兔子,刺蝟。”洛瑾覺得臉上發燒,就連心跳都有些亂,腦子更是沒辦法思考。


    “好了,現在我沒工夫拔你的刺,我要去找老三。”莫恩庭將人鬆開,站起身,“你睡吧。”說完出了西廂屋。


    這一番話下來,洛瑾那還睡得著,在那裏輾轉反側。刺蝟,被拔了刺,那豈不是就死了?終於一頓胡思亂想後,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莫恩庭和莫三郎對張婆子說,要出一趟門。為了不讓她擔心,隻說去外地的一位先生那裏請教考試的事兒。


    張婆子是一個村婦,隻道是下一場州試要準備些什麽,也沒多問。昨日盧管事來家裏的事,怕影響孩子,也就憋著沒說出來,反正光天化日的,她也不信那些人會進門搶人。


    早飯過後,莫家兩個兒子出了門,踏上了去五靈澗的路。莫大郎像往常一樣去了采石場上工,寬厚的背上總是搭著幾根鐵鑽子。


    寧娘身子有了反應,說是胸口憋氣,堵得人難受,人更是困得很,總是想睡覺。家裏的活兒多數落在洛瑾的肩上,不過也就是做一日三餐,洗些衣裳什麽的,倒不累。


    上次張婆子說了之後,洛瑾一般就不出門了,最遠也隻是去地裏拔些菜回來。


    這天,又下起了雨。想來是天不好,所以沒有出攤兒,張屠夫來到莫家看望姐姐。


    想起正月裏的事兒,張婆子還是有氣的。她滿心歡喜的想著親上加親,誰知吃了一肚子回來。所以,當著兄弟也嘮叨了兩句。


    “姐,桃丫頭小,不懂事,我跟她娘都說她了。”張屠夫一臉絡腮胡,看上去是個性格粗獷的人,心裏畢竟疼愛女兒,不願意聽別人說女兒的不是,“那以後,她懂事兒多了。”


    “真的”張婆子有些不信,前些天張月桃還跑去半斤粉家裏,這叫懂事兒?


    “是真的,這不跟人搭夥兒出去做工了。”張屠夫笑笑,“我們都說家裏哪缺她掙那幾個銅板兒,可她就是說要去。還說要學些本事。”


    “出去了?”張婆子道了聲,“姑娘家的還是留在家裏的好,外麵亂呀。”


    “姐,這事兒你還擔心?”張屠夫滿不在乎,“咱家的人這麽多,誰敢欺負咱?”


    張婆子點頭,張家那邊的確人丁興旺,隻成了年的侄子就七八個,比起莫家這邊強不少。要說被人欺負的話,隻要打聽一下就知道,張村的張家一般人惹不起。


    “她年紀也不小了,總在外麵跑也不像那麽回事兒。”到底是自己兄弟,張婆子出於好心,還是想提醒,“早給她訂個人家吧。”


    張屠夫歎了一口氣,“這丫頭是你看著長大的,心思你還不知道?”


    張婆子沒再接話,反正正月那件事一鬧,她是不想讓這個侄女兒進門兒了。


    洛瑾在西廂屋繡花,大峪跑了來,將剛才在正屋聽到的說了出來。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但是學大人說話卻是有模有樣,將洛瑾給逗樂了。


    “嬸兒,我爹說我娘肚子裏的是妹妹。”大峪見此,嘴巴更是沒有遮攔,“我娘說他盡說混話。”


    “大峪。”洛瑾忙製止,讓這孩子說下去還不知會說出什麽,“等我的活兒領了銀錢,給你買糖吃。”


    大峪忙點頭,嘴巴甜的想抹了蜜,“你買兩塊,我分你一塊兒。”他跳到洛瑾身邊坐下,“嬸兒,你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


    “小孩子別瞎說。”洛瑾戳了錯大峪的小腦袋,“還不回去看看你娘?”


    “我娘現在就知道睡覺。”大峪說著,站起來跑出西廂屋,冒雨往老屋跑去。


    莫恩庭走的第二天,莫振邦回來了。他去過五靈澗,結果一無所獲,事情過去了十年,想來不好查,也無從下手。


    張婆子與莫振邦說起了那日盧管事來家裏的事兒。莫振邦氣得直拍桌子,大聲嗬斥,朗朗乾坤,有沒有王法。


    其實誰心裏都清楚,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你沒有能力注定要受欺辱。幸好,自家老二才學好,隻等著出人頭地,什麽都就不一樣了。


    寧娘因為身孕,口味變了,吃不了葷腥,臉色黃黃的,人看上去瘦了一圈兒。


    山上的野菜經過雨水,發了出來,嫩嫩的,正是吃野菜的好時節。素萍過來找洛瑾一起上山掐野菜。張婆子看了蔫蔫兒的寧娘,想著包一頓野菜包子也好,就答應了。


    洛瑾和素萍每人垮了一個簍子上了後山。近一些地方的野菜早被村裏人掐了幹淨。兩人便結夥兒去了上次砍柴的北坡。


    這邊的野菜多些,隻是大都埋在深深的草裏,要將荒草扒開才行。


    兩人說著話,不免就提起了後山大宅,這裏離著那兒並不遠,有時候能聽見大宅裏的狗叫聲。


    洛瑾幹活兒不如素萍手腳麻利,人家掐了多半簍子,她這裏才將將蓋過簍子底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她的手太細嫩,而那些雜草太紮人。


    “休息下吧。”素萍說了聲,指著遠處的一塊大石頭,“那裏幹淨,過去坐坐吧。”


    “嫂子先過去,我掐完這些。”洛瑾說道,她簍子裏的太少,帶回去別說一頓包子,就是一盤菜也夠嗆。


    素萍捶了捶腰,往石頭走去,家裏的活兒幾乎都是她幹的,一個女人家的體力實在受不了。


    洛瑾雙手搓了搓,手背上被有些劃“”痕,所幸沒有破皮。她抬頭看見不遠處有些野菜,便提著簍子走了過去。


    掐完野菜,洛瑾去了素萍休息的地方。


    “嫂子。”洛瑾放下簍子,叫了聲。


    “洛瑾你看。”素萍指著山澗的小道,“那是大宅裏的貴人吧?”


    洛瑾看過去,隻見一片山色中,一個男子背對著這邊,似乎捏著麵前女子的下巴,像一對兒有情人。


    “那是……”洛瑾看著那女子有些不確定,而那女子的雙臂分明環在薛予章的腰間。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我不要當莊稼漢,我要做玉樹臨風的狀元郎,我要媳婦兒跟我隻想的喝辣的。


    洛瑾:呃……姑姑說,女兒家應該吃清淡些。


    第55章 首飾


    莫恩庭和莫三郎這邊,已經到了五靈澗。顧名思義,這裏是一處山澗,地勢險峻。四麵多是高大的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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