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其實洛瑾很迷茫,她想著回家,那是因為她無處可去,無人依靠。可是回去了又能怎樣?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挨打,自己抱著弟弟躲在角落?


    她心裏也害怕那樣的日子,有時候想是不是自己嫁到周家,一切就變好了?又或者,是一樣的日子呢?


    周家,事情變成這樣,他們不可能讓自己嫁過去。以至於像莫恩庭說的,她就算回到平縣也可能一輩子嫁不出去。


    “不如就留下來吧。”看著洛瑾不說話,寧娘開口,“咱們女人就是這樣,最重要就是找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不指望他給什麽榮華富貴,隻想要一心一意。”


    洛瑾看向寧娘,她沒有想到一個農家娘子居然比她明白得多。一心一意?像姑父和姑姑那樣?能奢求嗎?


    “你這姑娘整天想的太多,其實事情本來很簡單。”寧娘是個直性子,洛瑾這種謹慎的脾氣她有時候看著都著急。“你是覺得二郎不好?”


    “我……”洛瑾看著手上的青菜。


    “還是覺得他配不上你?”寧娘講話直接,“你跟嫂子說,你到底在想什麽?他對你多好,幫過你多少回?”


    “我是害怕。”洛瑾依舊蹲在那裏。


    “你怕什麽?”寧娘笑了,這話聽起來像個孩子。


    “父親一直打母親,下手太狠。”洛瑾歎氣,眼中不覺滲出淚水,“他打母親的臉,用腳踹……”


    “沒事了!”寧娘走過去蹲下,拍拍洛瑾的肩膀,這姑娘怕是以為自己會和母親一樣吧?“這裏沒人會打你。”


    世上就是有這麽多的不公平,權勢,金錢,夫權,女人說到底就是弱者。從小被灌輸在家從夫,出嫁從夫,老來從子,一輩子隻能依仗男人。


    “嫂子不問了,咱回家去。”寧娘雖然生在普通農家,但是生活還算順遂,嫁了個老實忠厚的男人,她覺得很滿足。


    剛進院門,張婆子後腳跟了進來,臉上陰沉沉的。


    “娘,這麽快就回來了?”寧娘搬了凳子過來。


    張婆子鼻子哼了一聲,“這是什麽人家?說好的事兒又推了,什麽道理?”


    “怎麽了?”見著婆婆一臉不悅,寧娘忙問道。


    “鄰村那戶,說不來了。”張婆子說著就氣,“說什麽,原先看咱家老二能有出息,才想著將閨女嫁過來,跟著沾些光?”


    “不是都訂好了?這也說不過去。”寧娘道,“娘,咱也別氣了,又不是隻有他們一家有姑娘。”


    “我就不信了,當年老二那樣都活下來了,這點兒小檻兒擋不住他的。”張婆子發著牢騷,“還跟著沾光,叫他閨女嫁給燈籠算了。”


    寧娘忍住笑,婆婆罵人那是誰也比不上,“您也別急,說不定時候到了,老三的媳婦兒就自己跑來了?”


    張婆子一聽,倒是想起了昨日的鶯蘭。那姑娘長得俊,嘴又甜,就是家離得有些遠,是個漁家姑娘。


    到了晚上,村長過來了,想來還是談莫恩庭考試的事兒。他隻是管管村裏雜七雜八的事兒,至於官府那邊,完全插不上手。


    “一定是鳳英幹的!”張婆子可不管,直接將心理想的說出來,“說不定老三的親事……”


    “婦道人家,少說話。”莫振邦斥了聲。


    村長盤腿坐在炕上,臉上的褶子放佛又深了,“這事兒不管是誰去說的,可也是事實。二郎的確不是莫家的親生孩子。”


    莫振邦在一旁眉頭緊鎖,白日裏他也抽空跑了一趟當初作保的舉人家,得到的答案就是,得有莫恩庭親生父母的證明。


    現在不說親生父母找不到,萬一找到了身份不行呢?就算往好了說,是家富足的商戶,可是朝廷規定行商人家是不準科考的。怎麽想都是頭疼。


    “要不……”張婆子看著炕上的兩人,好像下了什麽決心,“要不就說他是親生的。”


    站在炕下的莫恩庭看著張婆子的背影,心裏有些五味交集。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娘其實不太喜歡他,他也明白不是她的錯。


    “娘?”莫恩庭叫了聲。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張婆子道,轉臉看著炕上的男人,“就說老二是你的兒子,是你那些年在外麵跑……”


    “胡說!”莫振邦拍了矮桌,想來用了不少力氣,聲音極大,連著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都有些扭曲,“這種話你也能說出來!”


    “這不是沒有辦法嗎?”張婆子心裏不是滋味,當年莫振邦帶回這個孩子,她心裏怎麽可能好受?外麵的傳言她聽過,說莫恩庭是莫振邦在外麵的私生子。


    一直以來,她不喜歡這個孩子。心裏雖然知道莫振邦的為人,可是突然間帶回一個孩子,哪個女人不會亂想?更何況昏迷的莫恩庭一直攥著莫振邦的手,嘴裏喊著“爹!”


    “就說是我一直不想認他,給他一個養子的身份。”張婆子細小的眼垂著,這是她這麽多年來心裏的疙瘩,今天終於說出來了。


    屋裏的人全都靜默了。莫恩庭一直都知道張婆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她居然為了他能這般忍……


    “娘!”莫恩庭跪在地上,“你為什麽……”


    “起來呀!”張婆子斥了聲,“不過年不過節的,跪什麽?我就是……覺得咱家不能被別人欺負了去!”


    村長彎著腰,心裏盤算著,“這麽做的話,說不定會有轉機。就說二郎是妾侍的孩子。隻是……”他看了眼張婆子,“隻是嫂子要背些罪名。”


    村長的話說的簡單,可是誰也知道張婆子到時候身上要背上什麽。心狠歹毒,對莫家的孩子不管不問甚至不承認,虐待,以後她注定在村裏抬不起頭。


    而莫振邦同樣也是,背上一個養外室的名聲,雖說世道對男人是寬容的,但是他平時為人忠厚,一生正直,他以前的好名聲也就毀了。


    “不行!”莫恩庭開口,毫不猶豫,“我不要爹娘為我背上這樣的罪名,我寧願不要這個功名。”


    “那你一輩子就毀了。”張婆子生氣道,“我們隻不過被人家指點幾天而已,過後誰會記得,你呢,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甘心?”


    第58章 銀鎖


    “不甘心。”莫恩庭回道,十年苦讀換來棄考的結局,他當然不甘,“可是這件事也不是那麽簡單。”


    一直不說話的莫振邦開口,“你說說看,你怎麽想的。”


    “若是按方才所說,我是您的親兒子,可是我的母親呢?怎麽證明有這個人?”莫恩庭又道:“就算是有這個人,那她是什麽身份?”


    三位長輩愣住了,如果是低賤女子生的孩子,同樣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再說正經人家的女子怎麽可能願意沒名沒分的跟著一個男人?


    “如果有人成心要查,是怎麽樣也瞞不過去的。”莫恩庭低下頭,眉頭不覺得鎖了起來。


    又是一條死路,屋裏隻剩下歎氣聲。微微的燈火晃動,映照著幾張發愁的臉。


    因為鳳英的關係,莫家和牛四也斷了來往。與張婆子交好的三嫂子經常過來說,鳳英又在外麵如何中傷莫家,說莫家買回一個喪門星,這以後注定沒有好日子過。


    喪門星指的就是洛瑾,說她進了莫家門,莫家就大事小事不斷,現在更是連莫三郎的親事都毀了。這樣的女人就該趕了出去。


    這種事本來就是鳳英故意興風作浪,可是最近家裏的確事兒多,張婆子看了兩眼默不作聲的洛瑾。她以前的家就敗落了,現在來了莫家……張婆子不免有些多想。


    三日後,莫三郎回來了,一進門風塵仆仆,頭上的發亂的不行。他一句話沒說,跑到水缸邊上,舀了半瓢水,咕咚喝了個幹淨。


    “這……會壞肚子的。”張婆子上前奪下水瓢,“又跑哪兒去了?”


    莫三郎擦幹了嘴,叫了張婆子一聲,又問:“我爹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先去二哥那裏一趟。”說完就出了正屋。


    “哎!”張婆子沒撈著和小兒子說上幾句,嘴裏嘟噥著,抬頭看看老高的日頭,“這才剛過晌午,還在糧鋪,哪能回來?”說完,往鍋裏舀了水,想給小兒子熱熱飯。


    西廂屋,莫三郎進去叫了洛瑾一聲,直接進了裏間。


    “二哥。”莫三郎扔下包袱,往炕上一坐,“你知道我查到什麽?”


    看著莫三郎,莫恩庭手裏的書卷緊了緊,“你吃飯了嗎?”


    “我說你怎麽老是這樣。”莫三郎眉毛挑了挑,“真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坐懷不亂的程度?”


    “那不叫坐懷不亂。”莫恩庭糾正,“那叫處事不驚,泰然自若。”


    “得!”莫三郎抬手製止,他可不想聽這些讓他頭疼的,“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不說,你去正屋吃飯吧。”莫恩庭重新將書攤開,看了起來。


    莫三郎氣笑了,“你真行,感情我連覺也不睡的跑回來,你就一點兒不問問?”


    “辛苦你了。”莫恩庭的眼睛看著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說說,查到了什麽?”


    “我照你說的,拿著你的銀鎖去一些銀樓裏問了。”莫三郎把莫恩庭桌上的水撈起來喝光,“原來鎖子後麵的‘千庭’二字真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州府的一家銀樓——‘千庭寶號’。”說著,從包袱裏掏出銀鎖給了莫恩庭。


    手指摩挲著鎖子後麵的兩個落款小字,這麽多年一直認為這是自己的名字,卻不想是鎖子的打造之處。“州府?那裏離五靈澗可不近。可是鎖子,人家也不會隻打一副,十年過去了,誰還記得是哪些人買了去?”


    “是差老遠呢。”莫三郎接著道:“我幫你問銀鎖的時候,也順便問問有沒有丟孩子的人家。”


    莫恩庭熟悉莫三郎,這個兄弟向來藏不住話,既然說了,肯定是查到了什麽。


    “隻是……”莫三郎有些欲言又止,“不是很確定,但是事情的確是十年前發生的,隻是離著五靈澗很遠,有近百裏路。”


    “發生了什麽?”莫恩庭將鎖子放下,麵上不變,心裏卻已經有了波瀾。


    “十年前,有一家人途徑黑石山,遇到山裏的賊寇。”莫三郎說著,拿手壓了壓蓬亂的頭發,“一行九人全部被賊寇所殺。我去打聽了,正是爹撿到你的那時候。”


    “賊寇,黑石山?”莫恩庭眉頭鎖著,“九人?”


    “那家人就是州府的。”莫三郎又道,“但是那九人都是誰,就打聽不出來了,事情過去的太久了。”


    莫振邦牽著驢子也趕了回來。莫三郎回來先去了糧鋪,將事情簡單說了。莫振邦交代了鋪子裏的事情,與東家要了幾日假,急匆匆的回了家。


    莫振邦拉住院子裏的大峪,讓他去采石場把莫大郎叫回來。自己叫了兩個兒子到正屋商量。


    莫三郎簡單吃了些飯,回去東廂屋換了套衣裳。


    莫大郎也急急地趕了回來。


    家裏商量事兒,一般都是男人拿主意,平日裏喜歡插句話的張婆子,此時隻坐在一旁聽著。如果莫恩庭能找到生身父母,那麽就沒有人說他是私生子了,而她多年的心結也會解開。


    “老二,你把小時候的衣裳和銀鎖給我。”莫振邦盤著腿,手習慣的搓著膝蓋,“我跟你大哥明日去趟州府。”


    “我去吧。”莫恩庭開口,“路途遠,太勞累。”


    “不用。”莫振邦搖頭,這件事莫恩庭不能去,事關他,難免會有不冷靜,再或者結果失望,他是否承受得住?倒是老大,做事沉穩,正合適。


    “可您和大哥都要上工,這樣人家那邊可會願意?”莫恩庭又道。


    “幾日工錢,與你的前途,哪個重要?”莫振邦訓了一聲,“你在家好好讀書。還有老三,這幾天也別亂跑,地裏的活兒不用幹了?”


    “爹,我知道了,您老教訓的是。”莫三郎連忙點頭,“我這就老老實實聽你們的話,去見見鄰村的嶽父。”


    張婆子嘴一撇,“別胡說,是隨便的人就能成了你嶽父的?”


    莫三郎眼珠子一轉,“當然不是。一定得娘說的算才行。”


    “行了,甭扯別的。”莫振邦發話,“老大,今晚上收拾一下,明兒就走。”


    “嗯。”莫大郎的身上還沾著石沫子,頭上也落了一層,“我回屋給大峪娘說說。”


    莫大郎出去後,洛瑾掀簾走了進來,對著莫三郎道了聲:“三叔,鶯蘭姑娘來了。”


    “什麽?”莫三郎皺眉,“她還找上家門兒了?”說著氣呼呼的衝到院子。


    院裏的梨樹含苞待放,清秀的姑娘一身石青色長褂,腰間一根淺色腰帶,看到莫三郎出來,臉上笑出兩個酒窩,“莫恩升。”


    莫三郎兩步走上前,回頭看著正屋那幾雙八卦的眼睛,低聲道:“母老虎,你來做什麽?”


    “我給二嫂送繡活兒來的。”鶯蘭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包袱,“本來想第二天就送來的,可是家裏有事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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