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知道洛瑾以後會跟著自家的小主子,所以在這邊家裏的事,他是要請示洛瑾的。


    “丫鬟?”洛瑾看向莫恩庭,他還和小七說著什麽,平日裏他屋裏的活兒都是她來做的,現在要由別人來嗎?


    “不要費銀子了,先生。”素萍在一旁道,“這裏委實不用那麽多的人,我自己就包了。”


    “嫂子?”洛瑾叫了聲,素萍話說的這麽快,是在幫她嗎?


    “我平時也沒什麽事做。”素萍笑笑,“收拾屋子,洗衣做飯,總比閑著好。”


    齊先生看洛瑾不發話,遂說道:“既然如此,也就不急於一時,到時候真忙不過來再說。”


    齊先生跟了莫恩庭這些日子,差不多也看出來了。公子身邊的洛姑娘是個簡單的,一切事情都是公子說的算,可是他還看得出來,就是公子在乎這姑娘。


    天黑前,莫恩庭和洛瑾回了大石村,就像以前一樣,穿的簡單,一直從縣城走著回去的。牽著的毛驢背上,駝了些帶回家的禮物。


    莫家熱鬧極了,最高興的是大峪,得了有趣的玩意兒,嘴巴那叫一個甜。


    寧娘的肚子隆了出來,但是走路依舊麻利。臉上卻越來越圓,比起原先變了些模樣。


    張婆子看著一炕的禮物,嘴裏嘮叨著:又花銀子?以後要花銷的地方還很多。


    莫振邦則是問著一路上順利不?家裏的老人身體怎麽樣,別忘記回信報聲平安。


    正間,洛瑾像以前一樣坐在灶前燒火。晚上加了兩個菜,寧娘坐在方桌旁,和洛瑾說著話。


    “衙門裏判下來了。”寧娘將摘好的菜放進盆裏,“鍾哥應該過幾天就走了,天這麽熱,路上也要遭把罪。”


    “那還不是他自己找的?”張婆子從飯櫥裏端出幾個盤子,“好好地幹活兒,誰會把他抓了去?”


    這就是莫家,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隻不過時不時會挨到張婆子的幾句嘮叨。


    晚上,莫恩庭和洛瑾回了西廂屋,這裏還是原來的樣子,繡架靜靜的靠在牆邊。


    洛瑾心裏有些不明白,謝家什麽都好,為什麽莫恩庭會回到大石村?任何人看來,都不想放開那種權勢吧!索性也就問出來了。


    莫恩庭看著炕邊縫衣服的洛瑾,“謝家的東西是我的,我絕不會拱手讓人。現在回來,以後還是會回去的。”


    “這般折騰?”洛瑾低著頭問道,想著那令人壓抑的謝府,“是為什麽?”


    “我現在出來,的確是因為戶籍的原因,不過這隻是其一。”莫恩庭放下書,“還有,我這樣做,謝家會覺得虧欠我,肯定會為我準備更多。”


    洛瑾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這人是連他的父親都算計嗎?“準備什麽?”


    “京城謝家。”莫恩庭說出四個字,如果去了京城,那時候就需要借助定原伯府了。


    原來是以後的事嗎?洛瑾對那些不太懂。


    “我現在回謝家能得到什麽?隻不過是一個長子的名號,無用!”莫恩庭繼續道,“倒不如我在外麵闖出一番,等到了高處,他們自然會過來靠我,而我得到的,隻會多不會少。”


    有時候人的差別就是這麽大,就像洛瑾,她若是去猜莫恩庭的心思,估計想破頭都沒有結果。


    院子裏的梨樹上,掛滿了梨,牆邊的花草也長得旺盛。開春抓回的豬崽已經肥壯了不少;雞籠裏的一隻雞因為天熱,下的蛋少了,張婆子整天嚷嚷著要宰了,卻始終不動手。


    莫恩庭進了縣學,還和以前一樣,每日往返家裏和縣城,村裏的人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隻道上次是帶著媳婦兒回了一趟娘家。


    洛瑾在梨樹的陰涼裏,切著豬草。正屋門口,張婆子正在坐著摘菜。


    “你說這鶯蘭也有幾天沒來了,是不是最近家裏忙?”張婆子說著。“她做飯倒是不錯。”


    張婆子其實是個挑剔的,像寧娘和洛瑾幹活兒,她就從來沒誇過,嫌棄的倒是不少。


    洛瑾看得出張婆子是挺中意鶯蘭的,卻不知道走了這些日子,和莫三郎是不是有進展了?


    “這次去州府,老二家裏人沒給你們把事兒辦了?”張婆子看了眼洛瑾,長得是真好看,就是不愛說話,整個一冷美人。


    “沒有。”洛瑾低頭道。


    “這家人也真是,看著一個個都懂事理的樣子,怎麽在孩子的終身大事上就不上心?”張婆子嘟囔著,“還大戶人家?”


    “二哥現在要上學。”洛瑾當然知道是謝家看不上她,打心眼裏就不想讓她進謝家吧?


    “上學也不礙著成親呀?”張婆子放下菜,“要不幹脆找一天給你們辦了吧!整天拖拖拉拉的,還耽誤著老三成不了親。”


    張婆子就是這樣,有時候明明是好心,還非要裝出一副壞人樣子。


    成親,洛瑾低著頭也不好意思說什麽。那以後她就是莫恩庭的妻子了,一生跟著他。


    果園裏的桃子長大了,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會成熟。莫三郎想著搭一個果棚,平日裏看園子的時候,可以在裏麵休息。


    選了四根高長的木頭,埋了一段在深深的坑裏踩實。離地麵兩尺高的地方,綁上了四根橫木,再在上麵搭上板子鋪上席子就行。棚子頂是可以升降的,四個角各綁著一根繩子,套在四根立柱上,隻要上下移動繩子,就可以調整棚頂的高低。


    大峪總是喜歡跟在莫三郎身旁,果園裏收拾完,就跟著去了小河。


    自家的菜地裏,寧娘和洛瑾正在摘豆角。寧娘在外麵接著,洛瑾在豆角架子之間來回穿梭。


    “娘。”大峪跑過來,“我要去河裏捉泥鰍。”


    寧娘囑咐了一句,看著莫三郎已經挽好褲腿下了水,摸了摸自己兒子的小腦袋,“去吧。”


    小河裏的水很淺,莫三郎腳踩過的地方,水立即就混了。大峪跑回家拿了一個盆子回來,放在岸邊,自己也下了水。


    這邊洛瑾和寧娘摘完豆角,就來到河邊,見盆地已經不少泥鰍,正在來回鑽擠。


    靠山吃山,開海吃海。莫家的日子過的清苦又簡單,每個人卻過的幸福。莫三郎說晚上可以做泥鰍燉豆腐。


    晚上,一家人聚齊,還像以前一樣,男人們是坐在炕上的,女人隻能站在地上吃飯,不過卻是同一張桌子。


    期間,張婆子提起給莫恩庭和洛瑾成親一事,莫振邦也是讚成的,說是需要置辦些什麽,以後兩人是住在城裏還是大石村。


    吃到一半,家裏來了人,是張屠夫帶著張月桃。一家人草草將飯桌收拾了。


    莫大郎回去了老屋,他身上的灰塵多,需要洗一洗;莫二郎回了西廂屋讀書;莫三郎本來也想走,卻被張屠夫叫住了。


    洛瑾在正間燒水,寧娘拿了茶葉放進茶壺裏,眼睛卻不時看著坐在方桌旁,低頭不語的張月桃。


    好像有些日子沒見到張月桃了,上次還是她莫名其妙跑來莫家質問莫恩庭為何打薛予章。現在再看看,張月桃憔悴了不少,半邊的臉是腫的。


    裏屋,張屠夫坐在炕沿上,雙手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膝蓋,似乎有話說,可是又一副為難。


    “這麽晚過來,有事?”張婆子問道,想起了莫恩庭的親事,“對了,我家老二要成親,到時候你那邊要幫著準備些豬肉,要好的。”


    “二郎也要成親了?”張屠夫開口,看了眼莫三郎,“三郎什麽時候吃喜酒?”


    “他?”張婆子看了眼小兒子,“他自己不著急,誰有辦法?”


    “姐,正月裏你曾與我提過,說是想讓桃丫頭跟三郎定下。”張屠夫看著屋裏愣住的三人,繼續道,“那時候覺得丫頭小,所以……”


    最先反映上來的是莫三郎,他當然不喜歡張月桃那個刁蠻的,甚至連碼頭上的母老虎都比她強。可是開口的畢竟是他的舅舅,他又不能當麵直接堵回去。


    “舅,月桃跟著我會受苦的。”莫三郎這樣說,估計張屠夫也就聽出來了,“我什麽都不會,現在連份正經的工都沒找著。”


    莫振邦看著張屠夫,能看出人臉上的為難跟閃躲,“怎麽提起這事兒了?要不找一天,咱好好商量?”


    “不能等了!”張屠夫一拍大腿,狠狠地歎了一口氣,“姐夫,姐,幫幫桃丫頭吧!”說著,他走去正間,將張月桃拉進裏屋。


    “爹,你放開我。”張月桃往後退著,“你放我走吧?”


    “給你姑姑跪下。”張屠夫指著地上,把張月桃往地上摁。


    “這是怎麽了?”張婆子問,不知道眼前的一對父女在做什麽?


    “姐,你救救她吧?”張屠夫哭喪著臉,“桃丫頭年紀小,被人騙了,那人現在跑了,找不著人。”


    “他沒有跑,他說會帶我會州府的。”張月桃哭的一臉淚水,“爹,你讓我去找他吧。”


    “你的孽障,還敢說話!”張屠夫揚起手掌給了張月桃一巴掌。


    “這是做什麽?”張婆子細小的眼睛盯著張月桃,“說清楚,打人有是麽用?”


    “姐,你放心,二郎成親用的豬肉都算我這個當舅的。”張屠夫也顧不得哭哭啼啼的閨女,“三郎這邊,我出銀子給他修屋子,添置家什。”


    “我家還沒應下,你這說的什麽話?”張婆子道,“再說,你看你家丫頭根本不想過來。”


    “我不願意。”張月桃捂著自己腫的老高的臉,“我已經有了身子,我要去找薛郎。”


    第86章 婚書


    張月桃的一句話,整個裏屋安靜了,隻剩她抽抽搭搭的嗚咽聲。


    張婆子的怒火噌的一下燒了起來,感情自己這兄弟是想讓自己的小兒子當個便宜爹?當下氣得臉直抽搐。


    “這是當我家老三是什麽?”張婆子不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兄弟就會嘴下留情,“你家閨女明明有了別人的種,現在卻往我家裏送?”


    張屠夫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他實在沒有辦法了。女兒的肚子眼看是藏不住了,那個男人在哪兒,張月桃又死活不說。


    “姐,月桃是你看著長大的,她就是單純,才會被人騙了。”張屠夫既然來了莫家,自然是豁出臉麵去了。“你放心,等月桃過來,肯定把她肚子裏的孽障處理幹淨。”


    莫振邦也是生氣,但是他一個男人又不能說張月桃怎樣,隻是沉著臉;一旁的莫三郎臉上閃過譏諷的笑,自己再怎麽沒出息,可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今日張家是來羞辱他的?


    “這事兒,姐實在幫不了你。”張婆子現在壓著怒火,完全是因為親情,“我家老三已經有了屬意的姑娘,叫鶯蘭。”


    張屠夫沒想到張婆子會這樣說,可是他不想放棄,自己的閨女被外人知道了醜事,那他家這輩子就別想抬起頭了。


    “姐,你看這樣行不行?讓月桃過來,就做個偏房。”張屠夫現在為了將閨女塞來莫家,也是用盡了心思,“家裏的東西還是我來置辦。”


    張婆子沒有好氣,“我們莫家沒有那種壞習氣,我家的孩子就該一心對著自己的婆娘。”她一輩子跟著莫振邦,平平淡淡,是不是打打嘴仗,但是男人沒有給過她虧吃,更是沒動過她一手指頭。


    “月桃會沒有活路的。”張屠夫帶著哀求道,“以後她怎麽辦?”


    “要我說,要去找那個男人。”張婆子氣道,“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好好地姑娘他想騙就騙?”


    張屠夫長歎一氣,“說都說到這裏了,我也不瞞你們了。那混蛋就是後山大宅裏的貴人,他那般花言巧語,月桃又簡單的什麽不懂,豈是他的對手?”


    這話張婆子不愛信,要說簡單,有誰比得過西廂屋的?當初那貴人威逼利誘,西廂屋的也沒見被騙了去,寧死不從,還拚命逃了回來。


    “我看,還是想別的辦法吧。”張婆子肯定不會讓張月桃進莫家的門,莫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豈是隨便玷汙的?“我家老三是真的要定親了,就是碼頭那邊薑家的姑娘,叫鶯蘭,這段日子來過家裏。”


    這時,洛瑾進來送茶,她剛才在外麵也聽到一些,心驚張月桃竟是被薛予章給騙了,她當時就勸過說姓薛的不是好人。見著屋裏沒了聲音,才掀開簾子進來。


    莫家的人臉色都不好看,張屠夫一直搖著頭歎氣,角落裏張月桃哭的一臉淚水。


    “二郎媳婦兒。”張屠夫見著洛瑾進來,像是見到了救星,“你就發發善心,留下月桃在西廂屋吧?”


    洛瑾手一抖,差點兒將茶壺掉到地上。這意思是莫三郎那邊不行,又盯上莫恩庭了嗎?


    “你也別急了。”莫振邦開口,二兒子是什麽身份?能要月桃這樣的?“老二要上學,實在顧不上那麽多。”


    來了一趟莫家,卻是白跑一趟,張屠夫知道自己理虧,朝著角落裏哭泣的張月桃開始打罵。這個他嬌生慣養的女兒現在讓他丟盡了臉麵。


    洛瑾連忙上前拉開,寧娘趁機將張月桃拉去正間。


    莫家是絕對不可能讓張月桃進門,而張月桃也一心想去尋找薛予章。正屋的嘈雜,終是將西廂屋讀書的莫恩庭引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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